第七章 如果下一秒世界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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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苓大笑起来,毫未起疑去找出病历本交给他,又打电话给裘安,说下次可以陪她去产检。
“现代人工作压力大,很多听起来很风光的公司,员工年检,结果都吓死人。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胃癌、脂肪肝、高血压……什么都有!还有心理因素,很多人社交圈狭窄,工作压力大,精神压抑,闷出病来,你见过的还少吗?你这个小姑娘,情况还不算严重,好好检查一下,早治早点放心。”
邰明明自嘲道:“真难得,能看到你这么关心挂怀的时候,真想拍下来发给同事们看看,只可惜传出去我好像太没面子了。”裴知味一脸愠怒,又不敢在此当口得罪她,只好任由她过完嘴瘾。邰明明见平素这么刻毒的人这会儿乖乖任她抢白,愈加心酸,再想自己这些天还以为借着伏苓的病况能和他多聊上几句,真是越想越没意思,只说,“也没什么别的,多陪陪她,照顾好情绪。不过你连丈母娘都哄得这么开心,应该没什么问题咯?”
“伏小姐,我当医生而已,不是卖身给医院。”
裴知味本就心情不顺,还被邰明明这么抢白,忍无可忍道:“邰明明,够了!”
伏苓走过来摸摸他的头笑道:“乖,还在生气?”她蹲下身来,歪头看他神色,冷不防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一下,“每天都有想你——倒垃圾的时候,好不好?”
第一好手,裴知味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在医生这一行,多好的天赋都要配合丰厚的经验,才能真正训练出一个所向披靡的医生。所谓论资排辈,不是说年纪老一定优秀,而是要优秀必须花时间积攒经验。裴知味很清楚颜宣口中那些专家们都说了他些什么,无非是他胆子第一,如果病人只剩下手术治疗一条路,多高风险的手术他都敢接;再则是他的术前准备苛刻到近乎变态的程度,关于这一点,经由各医学院来实习的学生之口,在新医生中流传得更为广泛。
“我特别好奇,”邰明明倾身笑问,“你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裴知味眉头拧得更紧,下意识朝伏苓瞥过一眼,心中头一次对这种医院急召生出些抗拒,问:“很重要吗?”
邰明明的回复依旧让他无语: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说到这里谢主任皱皱眉,有点懊恼,觉得自己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这话在他心里压抑多年,不说出来他又有些不自在。裴知味看出他这苦恼,淡淡笑道:“谢叔叔你放心,我只考虑他的病情轻重、手术的复杂程度,其他的一切,上了手术台,我都能抛到脑后。”
裴知味犹豫片刻,说:“我记得你有次说申请了港澳通行证,结果一直没用上?”
裴知味不知何时走到身后,双臂从她腋下穿过,紧紧拥住她,将她整个人都置于他双臂保护之下。
邰明明镇定住心神,抿抿唇后说:“不是,确实有些关于伏苓的事,她上次检查结果不太好。”她默默观察裴知味神色,果然此言一出,他整个人就变了似的,不待她请,自己拖过椅子坐到她办公桌前,一脸紧张地问:“很严重?”
邰明明脸孔微微涨红——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决定表现出足够的风度,来面对前男友的的确确移情别恋的事实,结果在他眼里,只是“这么点事”?
旅程安排是直飞香港,在香港机场一落地,裴知味打开手机便接到邰明明的短信:结果出来了。
裴知味疑惑道:“你做什么了?”
“阿姨你别担心,伏苓这不也才——”裴知味意识到失言,赶紧剥开一个粽子塞住嘴,“唔,才……”
伏苓愣愣望着他,眼珠子转了转,想问他既然以前都不肯休假陪女朋友,那这次肯请假是为什么——话到嘴边她又咽下去,才没这么笨呢,他这么爱面子的人,问出口肯定翻脸,嘿嘿。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过程虽有些复杂,但对裴知味来说尚不算最高挑战。裴知味些微松口气,这才想起前些天似乎邰明明又找过他,印象里邰明明之前也找过他,说是有什么患者,后来又没了下文,奇怪得很——以邰明明的个性,没什么要紧事不会找他找得这样急,可真要有什么事,也不至于拖这么久吧?又说关于伏苓……裴知味还真想不出,邰明明会有什么关于伏苓的事要找他。
住宿订在湾仔的酒店,因为裴知味这次的时间宽裕,伏苓便没有安排第一天的行程,到了酒店便钻进浴室洗澡。几小时的飞机下来,伏苓亦有些困顿,洗完澡收拾停当出来,见裴知味面色沉重地靠在床头,诧问:“你今天很累?不是一直都吹嘘自己体力很好吗?”
他手上使上劲,却又一副小孩子讨不到糖吃的腔调:“嗯?”
伏苓笑笑,体贴地轻抚他脖颈:“裴医生,你好可怜!”
“邰明明,”裴知味加重语气,却又一脸无奈,“Please!”
邰明明嗤笑一声:“裴主任,你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搞得这么紧张?”
“裴知味你好无聊。”
裴知味不好接口,他素来不善安慰人,方才挤出两句话搭腔已属极限,只好任由文阿姨絮叨,说伏苓太孝顺,好吃好穿都没落下长辈,反而是自己什么都没攒下云云。也许是见裴知味太久没吱声,文阿姨也觉得不好意思:“让苓苓知道我跟你这么抱怨,又要说我,你就当我老太太平时没什么人能给说说,真……真打搅你了,我听卞医生说你平时也挺忙的,我这真是——”
她说着不住地道歉,一脸悔疚,裴知味本欲解释,她却已站起身来,说还要给伏苓送粽子过去,忙不迭地告辞,临走又再三叮咛他帮自己物色老实可靠的未婚青年,以及千万要瞒住伏苓等等。
这个城市的许多地方伏苓都曾在电视里见过,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落到这地界上,熟悉而又陌生;裴知味的怀抱亦如此,熟悉的气息,陌生的情绪,密密匝匝,交织在一起。
裴知味不便久留,带文阿姨回他自己的办公室,文阿姨走出来又回头,看邰明明背影在走廊另一头消失,才转过头来,一脸的惋惜遗憾。她同裴知味讲红线的是红豆沙馅,黄线的是枣泥馅,黑线的是腊肉馅,白线的是纯糯米……卞医生知情识趣地去查房,临走前文阿姨也递给他一袋放到冰箱里。
“好吃,谢谢,”邰明明拈着文阿姨递过来的小粽子,朝裴知味猛递秋波:“我去巡房,你们就在这儿坐坐,没事的。”
裴知味在医院一向都称呼“谢主任”,很少用幼时称呼,此时叫出口来,谢主任很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松下一口气来:“那就好,那就好。”
“到底什么事?”
伏苓白他一眼,自顾自收拾碗筷,裴知味四下打量,心道自己在医院待了十来天,她似乎也一点没放在心上,好像他来她是这样,他不来她也是这样——就连那瓶灭蟑灵也还放在他上次放的位置,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真没有。”
“她不小了,”裴知味没头没脑来一句,“不是你想的什么都不懂的人。”
说曹操曹操到,门一开,便看到挽着一个大帆布袋的文阿姨。邰明明回头冲裴知味挑衅般地使了个眼色,文阿姨很客气地朝邰明明笑笑:“快过端午节了,我自己做了点粽子。不是我自夸,外头什么老字号的这斋那村的,都不如我们这种家常的好吃。邰医生,你也尝尝吧?”不等裴知味开口,文阿姨又抢先道,“我知道裴医生你不收谢礼,几个粽子,一点都不值钱,反正我每年都做,多准备点材料,不麻烦。”
她贴过身来哄他,裴知味脸色稍霁。他分辨不出,唇舌间那一点甜,是晚餐最后两人拿来当点心吃的枣泥粽的余味,还是他思念已久无法遗忘的,她的味道。
冷着脸看伏苓刷碗、扫地,所有东西都收拾停当,垃圾袋拎到门外,洗手换下围裙回来,裴知味还摆着一张死债主脸。他盯着那条Hello Kitty的围裙,想起那是老早前逛超市时一起买的,足见伏苓原来是不常下厨的,心情又稍稍好转。
裴知味眉头紧紧锁住,伏苓刚去取了机场提供的免费地图,见他握着手机脸色沉重,忙问:“不会是医院有事吧?”
晃到妇产科,迎头撞见一片兵荒马乱,一问才知今天有患者丈夫听说是给男医生检查的,正在闹事,硬说人家医生占了他老婆便宜。邰明明正在给人解释,说男大夫检查都有女护士在一旁监督,患者丈夫完全听不进去,一边又骂自己老婆不要脸。裴知味在门口看热闹,邰明明费尽口舌把患者丈夫劝出去,按着太阳穴问裴知味:“你真是大忙人,总算有空过来。”
“对不起,”伏苓轻打两下嘴巴以示惩罚,“那你以前的女朋友都受得了你?”
“要不,多请两天假,我陪你去香港玩玩?”
“不,这是职业需要,”邰明明答得理直气壮,“我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我刚才的问题,和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有充分的联系。”
裴知味一点也不在乎袁锋对他的“诋毁”:“就为这么点事,你心急火燎地找我个把月?”
“不出去玩?”
“我不应该那么跟你说伏苓,袁锋跟我说她是个好姑娘。”邰明明很艰难地自我检讨,“他说,如果这件事必定有一个人是人渣,那也一定是你,不是伏苓。”
裴知味见她还有心情开玩笑,那应当不是什么大问题,稍稍松口气:“邰主任,你的好奇心是不是太重了点?”
裴知味一听便知道谢主任误会了他的意思,但又不便解释,只好笑笑。谢主任提起他的私事,兴致倒高起来:“我说你也该成家了,这男人总要先成家、后立业。这两年我看你越来越稳重,几次跟院长透过这个口风,你恐怕还不知道,外头有些人,挑不出你别的毛病,就说什么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说白了就是嫌你没结婚!你赶紧跟明明把事情给办了,到时候里外都稳固,让这些人再无话可说!”
邰明明擦擦脸,舒口气,说:“跟你道歉。”
患者做完一系列检查后,由心内科和胸心外科进行联合会诊。结果毫无意外的是需要手术治疗,采取微创的心脏不停跳换瓣手术方案;主治医师也毫无悬念地是裴知味,数位心身科专家也随时待命,解决患者所可能出现的一切危机感和焦虑等问题。
伏苓把手机放回原位,仍提示着有新短信——那辅助软件是昨晚她帮裴知味装上的,可以在锁屏状态下直接读取新短信内容并回复,没想到第一次居然以这种方式派上用场。没一会儿裴知味倒完垃圾回来,她正跟他汇报说“刚才你有电话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医院找”,手机便又响了。裴知味放下手中的杀蟑灵,伸手捞过手机,居然是谢主任打来的,他眉头不觉皱起来,谢主任口气很凝重:“小裴,有特殊病人,你赶紧回医院。”
裴知味脸色一僵,半晌后正色道:“他不是家属。”
伏苓点点头,很欢快地去搬笔记本电脑过来查资料,裴知味见她并未起疑,这才装作漫不经心道:“对了,还有件事,我们医院有项福利,给职工家属的医疗保险和一年一次的全身检查。”
裴知味摸摸下巴:“看在我七年只请过一次假的分上,休几天年假不算过分吧?”
“去过几次,不过要么是学术交流,要么是应一些医院的要求过去做手术,你照你自己想玩的地方安排吧,我都无所谓。”
裴知味笑笑,右手往下一捞,正好将她腰揽到怀里,她手肘轻轻挡他一下,马上便缴了械,任他左手也欺上来。他稍稍弓下腰,闭着眼,在她颊边轻嗅:“这几天想我没?”
谢主任长舒口气,点点头,裴知味又补充道:“不过这半年工作强度确实比较高,我想过段时间休个假,争取……一周您看行不行?”他觉得这要求有点过分,谢主任愣愣后却笑道:“没问题没问题,我帮你安排,昨天邰明明来找你,很急的样子。我看要是再不给你放假,下次你妈妈见了我,就真要怨我让你讨不到媳妇了。”
如果下一秒世界崩塌,谁也不能证明,他们曾相互拥有。
裴知味微愣后明白过来:“还好。”
会诊结束后谢主任私下找他谈话:“心情怎么样?”
邰明明见他全副心思都在伏苓身上,心中不免失落,再开玩笑也不过自讨没趣,讪讪道:“好啦好啦,不开你玩笑。当务之急是带她来复查,上次逛街碰到你们,我不好当面直说,怕小姑娘误会。而且小姑娘们不懂这个,一听说妇科病三个字,总容易往不好的地方联想,你得好好解释,情况好的话,药物保守治疗就可以了。”
“那我来做攻略吧!你以前去过没?”
原来她只要提到体力二字,裴知味一定会好好地收拾她,今天却难得的安静:“我还没看你做的攻略,都想玩些什么地方?”
裴知味心想他和伏苓那档子事真解释不清,干脆就不要解释,他干笑两声,门上忽传来几声轻叩,卞医生在外叫道:“我们裴主任在这儿吗?”
伏苓低下头,咬咬唇掩饰住心中各种翻腾的情绪,旋即轻快笑道:“没关系的,你以为我真敢消极怠工好几天吗?还不是明天乖乖滚回去上班!你赶紧回医院吧,路上小心。”
伏苓一拳轻砸在他背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一听“精神压抑”四个字,裴知味整个身板都直起来,定定望着邰明明,目光里像找到希望却又极失望似的,半晌后他终于开口:“如果……”他皱着眉,老半天才憋出一句,“如果精神压力太大,我有些什么能做的?”
“家里蹲。”
“有受不了的,但人不会因为周末或者节假日就不生病,”裴知味道,“行业普遍问题,我也不可能例外,受不了只能分手。”
晚上去伏苓那里,果然见冰箱里大大一包粽子,足有文阿姨送他那份的三倍有余。裴知味啧啧两声:“你干妈这简直是喂猪啊!”
伏苓从行李箱翻出几十页打印好的极详尽的攻略递给他,自己走到窗边看楼下的夜景。香港出名的地少人多,最耀眼的莫过于夜景——她不记得是什么书上说过的,但凡别处放一盏灯的空间,香港都要放两盏,拼了命一样地绽放光芒,将整个城市照耀得璀璨一片。
“也二十六了,”文阿姨忧心忡忡,“你看现在电视上到处都是相亲的节目,那些女孩子,有的才二十出头,都打扮得跟妖精一样,说话嗲声嗲气的。也不知道报名的那些男孩子,都是什么眼光,上赶着挑那些连话都不肯好好说的姑娘,这讨回家怎么过日子?”
伏苓脸一转:“懒得理你。”
气氛不经意间有点凝重而微妙,谢主任忙又笑道:“我对你是有信心的,这些年来我见过的这些医生里,再没有一个比你的心理素质更强硬,这让我更加坚信,当年我们的决定是正确的。”
伏苓觉得这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她和裴知味这样的两个人,原本可以永不相识,现在却在这样一个遥远又狭小的空间里分享彼此。
裴知味险些没被这句废话噎死,回复道:重点。
裴知味不自觉松口气,又在她额上印下一吻,声音中流露出自己也未发觉的恋恋不舍:“那早点休息,临睡前把厨房收拾一下,再喷那个灭蟑灵,然后关好门窗,明天早上再开窗透气。”他并未深究伏苓脸上的笑容为何如此勉强,只是想当然地以为伏苓的失望和他的失望都是相同的原因。
邰明明从手中牛皮纸袋里掏出几张检查数据,摊到裴知味面前,他仔细看过后不解问:“她年纪还小,你们这儿一般要更年期才会有这些病吧。”
当然,当然了,他连你都不在乎,哪里还在乎你怎么想!
裴知味凝视她片刻:“我知道不一定辩得过你,但是,无可奉告。”
看谢主任越扯越远,裴知味连忙止住他话头,说要采购一批新设备,先给谢主任交个底,才把这话题岔开去。
裴知味反身捏住她腮帮子,扬扬眉道:“来,你会吐象牙,吐一个给我看看?”
裴知味坐起身,思虑良久——邰明明说精神压力大也可能是原因之一,照他来看,这简直是根本原因。伏苓的生活从外看还挺似模似样,走近一接触才知道全不是那么回事,除开工作她几乎从不出门,只窝在这方寸之地,不是叫外卖就是煮方便面,一点也不顾惜身体,简直可说是糟透了!他心头莫名一股火气,想到伏苓说想谈一场恋爱尽快排遣的话,不自觉又软下来,好一会才开口:“端午节有什么安排?”
“是吗?你报袁锋也可以呀!”
裴知味明白“不惜一切代价挽救生命”的意思,他深叹一口气,边换衣服边向伏苓解释:“有重要病人,我得赶快回医院一趟。”看伏苓愣愣的,像很失望的模样,忍不住低下头来,在她唇上轻啄,歉疚道,“本来说好好陪你玩两天的,你看我这个工作性质就这样,过段时间,我想办法休个假,好不好?”
“嗯……我爸爸过世。”
“嗯?”伏苓一时没明白,裴知味又重复一次,她才疑惑道,“我不能算家属吧?”
好在马上邰明明又发来补充信息:详细结果已经发到你邮箱,友情建议,既然已经出门了,就好好玩几天再回来。PS,切忌剧烈运动。
文阿姨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默然半晌后才继续道:“像裴医生你和邰医生这样的可真好,人才好,工作也好,什么都不需要父母操心。苓苓读书的时候也不错,工作也还可以,就是少根筋,不主动。要说我们苓苓才是好好过日子的女孩,可她老闷在家里,谁能知道你好呀?”
患者姓颜,已年过七旬,陪同的家属年纪和裴知味相仿,自我介绍姓颜名宣,言语中很是客气:“我大伯这病也有些年头,医生一直建议手术,可是……”他露出很为难的神态,“也一直不敢手术,好几位德高望重的专家都说裴医生是这方面的第一好手……一切就仰仗裴医生了。”
“没有。”
“那也不能白便宜了他们!”裴知味理直气壮道,“反正每个人至少有一个名额,我报你的名字就完了呗。”
谢主任沉声道:“不惜一切代价挽救生命,你说重要不重要?我知道你很累,但这没办法,人家是点你的名来的,你无论如何,先来报个到。”
裴知味僵着脸,伏苓又加上一句:“还肉麻,都快赶上偶像剧了。”裴知味松开手,冷哼两声缩回沙发里坐下,斜睨她道:“不要对你好一点就开始拿乔。”
谢主任略带忧虑地望着他,似是左右为难,半晌后叹道:“我觉得这个时候跟你说什么好像都是在增加你的心理负担,但我又怕你真有什么思想负担。这回的病人对我们来说是很重要,”谢主任顿顿后又道,“对你来说也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尽量放宽心,不要有什么压力。”
“那我也无可奉告!”
“去年去深圳出差,以为可以趁周末过去逛逛,结果周六被客户拽着开会,周日就睡了一天。”
伏苓本赖在他肩上,听他这么说,坐直身子和他拉开距离,诧异问:“你居然能请到假?”
因为自以为是非正式家属,伏苓很乖地跟着裴知味交代好的小护士去做全身检查。项目细致得恨不得连每一个毛孔都拿放大镜来看个究竟,连她极低度数的近视都在眼科耗了半小时,相比之下公司每年的体检完全就是走过场。所有项目做下来花了一整天,结果还没出来,谢主任已给裴知味一次性批了五天假。
“好吧,”邰明明举手投降,“根据初步检查的结果,我觉得可能是良性肿瘤,不算严重但请及时治疗。”
“没,”裴知味挤出笑容,“刚落地我还有点晕,去取行李吧。”
“真没有?”
“你不是连周末都二十四小时开机吗?”
“那次为什么请假?”
“我没事,真的,”裴知味微显无奈,“谢叔叔,我真的没事。”
卞医生前脚刚走,文阿姨脸色便垮下来,唉声叹气地:“原来卞医生有女朋友了。”
裴知味呼吸急促起来,伏苓也一样,他猛然想起白天在邰明明那里看到的检查结果——这几天还是节制些好。他撑起身,又生怕她胡乱猜疑,只好歉疚道:“昨天开了一晚上会,差点散架。”
“到处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