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是陶苏?
陶苏长手一拉,顺手就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问:“那你现在准备如何?”
食指和中指重重一弹,准确无误的弹到了小婉的额头上。
小婉一个机灵,一撇头,就看见一个乌眉挺鼻的男孩儿托腮在自个儿床边睡着了,男孩儿脸蛋儿清透雪白,睡的有些浅,浓密如小扇儿般的眼睫垂落下来,分不清是眼睑下方那淡淡的乌黑,是劳顿还是阴影。
小婉不答,端着咖啡杯,和梁山好汉似的泰然入山,站在那厢,忿忿然道:“我错怪好人,是我不对。可陶爷您在这儿不开心,我这儿也一肚子的烦躁。”
她只觉心口钝钝的疼,仿佛有人用未开锋的刀在心口一下下磨着,血肉淋漓间,温卿之清秀温雅的容颜跳入脑海。
相亲会失败,不是因为她们不够好,而是对方的拒绝首先成为禁锢自己的一道锁。这道锁不解开,恐怕……纵使一百零八将变成五百罗汉、百万雄师,于恨嫁道路上的老姑娘们也不会有任何助益。
“我?鬼哭狼嚎?”
陶苏笑了笑,道:“你打算放弃?”
当陶爷拍屁股走人以后,她端着已凉的咖啡,静默的看着窗外茫茫一片冬日晨景。
再然后,是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自己牵着一个小男孩儿孤苦无依的踏着满地的荆棘走到了悬崖……
分明很清美的一副美少年卧睡的画面,却被少年鼻下那两管淌下的清涕将美感冲的干干净净半点儿不留。
小婉清咳两声,眯着晶亮亮的眸子,小心翼翼道:“陶爷喝咖啡。”
不是你的,无论如何费劲心思,也抢不到。
“唉唉,那是我枕巾,你拿什么擦鼻涕呢!”
小婉道:“回去睡觉。”
陶苏撇着似笑非笑的唇角,目光幽幽的看着小婉,就这么发话了:“你的问题,并非是婆媳间的矛盾,而是……温卿之。”
陶苏道:“温卿之那晚喝了酒,又与女友分手,说出什么话,都是酒精刺|激到大脑皮层,不经反应得出的结论。依我说,那时候你就不该答应他的求婚。”
“你喜欢温卿之?”
坠落下去的时候,尖叫着醒来,屋内一片大亮。
“你才滑铁卢,下一个会更好,我这是在给自己更多的机会,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小婉恼羞成怒,愤然反驳。
一块怀表,滴滴答答的走着秒针,被陶苏直接搁在桌上。
“嘶!”
陶爷说的不错,她黄小婉并没那么不堪,何必把自己当成待价而沽的货物,等着人家来挑挑拣拣呢?
小婉的房间不是一般女孩子卧室的粉色系,也没什么泰迪熊娃娃抱枕之类的可爱物什,除了靠墙的一大张床,就是床边的电脑桌。桌对面,是一个硕大的书柜,里面摆的满满当当,大多是专业书籍,以及一些杂志。
阳台门开了微微一条缝,凑着缝儿,往外看看,看不真切,就见着一个挺拔如竹的清瘦少年正站在那儿,少年仅穿着单薄的睡衣,却开窗扶栏——压根没觉得外间的寒冷一样,兀自沉默的站在那儿。
是你的,终究是你的。
陶苏见她想了半天,还以为她还有什么真知灼见,可沉默半晌,就听着这丫头来了这么一个回答,陶苏眼神一闪,不由有些额角发抽。
人施我一针,我回其一拳。
小婉脑门划下一溜儿的黑线,手底的力道再加重几分:“唉唉,醒醒,别睡了。”
再看看陶苏,清秀美好的脸蛋上依然是那样纯洁无辜的可爱笑容,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小婉,分毫不认为自己的话,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陶爷年岁不大,乱七八糟的突发奇想倒是层出不穷——
满分的试卷被丢弃在地上,奖状被随手扔到了一边。
他说什么都好,可说到这儿,小婉立刻跳了起来——相亲一百零八次,每次都是一场苦难史。
小婉整个人都翻下床了,她用力推着他,大声嚷嚷道:“陶苏,你睡哪儿呢?你卧房在那边!”
为什么小婉相亲那么多次,却次次不成功?因为她从来都只是被动着接受人家对她的评价,就像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首先自己就把自己放置在一个极其弱势的地儿,等着人家来挑挑拣拣。
将咖啡杯默默放在了桌上。
陶苏眼底掠过一抹狠色,道:“温卿之不仁,你自然可以不义。他这么对你,你就不想把场子找回来?”
其实她的愿望很小,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属于家人的拥抱与微笑。
陶苏觉得作为小婉的房东,有义务帮小婉脱离错误的思想,奔向幸福的康庄大道,而帮助小婉的第一条,首先是要让她认识到要解决她结婚大计的第一步,不是搞定温妈妈,而是温卿之。
Oh my god!
渐渐的,小婉长大了,也终于明白了——
陶苏双手环抱在胸,讽笑道:“黄小婉,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一百零八次相亲,次次滑铁卢惨败。”
小婉想了又想,困扰不堪,忧愤难平……头发抓的和鸟窝似的,小脸苦成了黄瓜,可怜兮兮的抬起茫然的大眼睛,瞅了瞅陶苏。
东方的天,已经露了微微的光。
小婉委屈:“意淫又不犯法。”
小婉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下意识就想反驳,陶爷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摇摇晃晃的把擦鼻涕的枕巾往小婉身上一丢,摇摇晃晃的旋门出去:“嚓,要不是你哭得惨兮兮的,昨儿个我就赶上北上的飞机,给女神一个惊喜了……爷的幸福,都被你丫给毁了……你就一金刚女无敌,爷发什么神经居然会照顾你一晚上……”
她开始恨嫁。
自个儿卧房里有男人?
不得不说,虚长了二十来岁,这妮子的思维果然不同凡响。
小婉不说话,他便这么静默的看着她,等她想通想明白。
拳头素来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陶苏微微挑眉,颇有些惊奇的瞅着她。
恨嫁的老姑娘,遇见了天上掉下的馅饼,自然是第一反应就是接住咬一口。
就见小婉双手托着腮,拧着眉头无限苦恼——陶苏还当她就此颓废下去,谁料,这还没完。老姑娘茶壶里倒豆子,话匣儿这回可是开了,把昨儿个自己的悲惨遭遇源源本本的道了出来。
从温家回来,一直到回了公寓,她还有些脚底打飘。
“温卿之?”
可无论她如何说,人陶爷就一铁石心肠,压根不为所动。
小婉点点头,越发委屈:“他就住军区,老娘从小就怕警察。你觉得我敢去太岁头上动土吗?”
“陶苏你搞毛线啊?睡觉就回卧房睡觉,在我床边上晃悠什么?钥匙呢?你打哪儿来的钥匙?”
陶苏审视着小婉的情绪,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阿嚏!”
被他抓着手,小婉脑门上的汗水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
陶苏黑眸闪动,笑着露出一口糯米似的小白牙,勾了勾手指,小婉乖乖附耳去听,当他的计划一点点儿说清楚,道明白,小婉彻底懵了,只觉似一道惊雷,毫无预警的霹上自己的脑门。
“嘶——哗啦。”
其他的不记得了,只记得当时自己哭的很惨很难过。
“你?”
结婚,对别人而言那么简单的事情,对小婉而言恍如登天。
陶爷是胡闹的人,人家是青春年少,快意江湖。可小婉好歹25岁了,虽然恨嫁的途中,出现了这样那样的种种问题,也闹了许多笑话,干了许多蠢事,但到底长着头脑不是拿来装豆腐的。
小婉静静拨通了温卿之的电话,在对方的沉默中,平和安然的说出了分手的话语。
老姑娘眼前一亮,大声叹道,“神了,你怎么知道的?”
可听到他说到这些,骤然想到昨儿个做噩梦的时候,自己一开始吓的够呛,一直在尖叫,是有一个人握着自己的手,气急败坏的安慰……虽然拙劣,越安慰,越让她有一种抓狂的冲动,却奇迹般的平息了她的恐惧。
比如这边做点爱心便当啊,里面掺和点巴豆,保证温少肠胃通畅,无比舒坦。又比如给借着帮温少整理房间的借口,跑温少家里的卧室里放几枚图钉,让他体验体验什么是中医“针灸”。
小婉静默的喝了一口咖啡,冰凉的咖啡透着微微的苦涩,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小婉意兴阑珊,恹恹道:“找王蓝,帮我安排第一百零九次相亲。”
陶爷泰然自若,兀自托着腮,目光丢向窗外那一片泼墨似的暗黑中。
“啪!”
思虑良久,才听她犹豫道:“我觉得……温卿之应该是一个很好的结婚对象。”
小婉被他吓了一大跳,当即应了一声“有”。
可不怪小婉急啊。
陶苏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所有的一切,就这么没了吗?
“黄小婉啊。”
小婉问:“要不还能怎样?”
小婉原本准备胡诌一个“尚轻筱有望来T市”的传言,又准备帮陶爷出谋划策分析一下小女生的心理。
字正腔圆的一声大吼。
小婉愣了一下,紧接着有点儿沉默。
小婉想骂。
陶苏扶住额头,彻底囧了——
“弹醒你啊。”陶苏把喝空的咖啡杯推到她面前,在小婉的怒目中,淡然笑道:“重新泡杯咖啡来,陶爷给你解决情感十字路口上的疑难杂症。”
陶爷语出惊人,小婉懵懵懂懂,愕然的瞅着他,道:“温卿之说过要娶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裹成粽子似的某姑娘用咖啡勺轻轻搅拌了几下,又用力嗅了两下,看看冒着腾腾热气的咖啡,心虚的给这杯打了个满分。
说完,小婉把咖啡杯子往阳台桌子上一顿,整个人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她拼命的学习,考试从来第一,奖状一次不落……可母亲对这些不在意,一点儿也不在意。
那个人……
陶苏压根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三分钟内速度把咖啡端上来,过时不候。”
陶爷一开始听着还有几分不耐,可后来听着,就觉着愤然。
“喝完了?”陶苏愕然,心道,这到底是给他来赔罪的咖啡,还是她黄小婉自己想喝咖啡了?
都听说过酒气上头,容易发昏。
她咬着下唇,闷闷的攥着拳,指甲掐入掌心,锋锐颤到心尖的痛。
她端着咖啡,蹑手蹑脚的窜到了阳台。
他怎么会在自己房间里?
可那些朦胧的迷雾,在陶苏的分析下顿如阳光下的泡沫,一戳即碎。
从买静心口服液,到了她去温家见双老,一直又到温母的全武行……
小婉心虚,悄悄窜了过去,然后悄无声息的把咖啡递到陶爷的手里。
见一次未来公婆,小命去了一半,残了一半,气若游丝,元气大伤。
小婉严肃思考,道:“相处相处,也该习惯了……结婚不都是习惯以后就成亲人了吗?就好像我爸和我妈,脾气那么不合,习惯了二十多年一眨眼也就过去了。”
小婉摇头,道:“不会的……”
一点一滴,陶苏不动声色间,将小婉“买礼物”、“讽菜名”等所有的事情发展都解释的清楚明白。
小婉听了以后,只觉天雷滚滚。
小婉脸色刷的就变了。
起身,新的一天新的心态……
“砰。”
听陶爷说“计划”的时候,小婉听得乐呵,可想一想,又回想这几年自己恨嫁种种,连自己的嘴角都禁不住翘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陶爷这会儿真醒了,漂亮的脸蛋上看不见任何的迷糊与朦胧,刹那间换了副神色,小脸黑如锅底,两眼喷火的瞪着她。
一百零八次相亲,每次的失败都用小本本记录下来,总结失败的经验,可从毕业到现在……五年的时间,她依旧单身一人。
陶苏两个喷嚏,鼻涕口水飞沫四溅,恰恰好全部喷到小婉的脸上。
一个毛栗脆生生的在老姑娘的脑门落地开花,成功打碎她繁花似锦的美妙设想。
这句话说的委实有点过火——
小婉无奈,道:“他妈妈这么讨厌我,这才准备订婚,这以后要是结婚了,过年过节一准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明晃晃的灯光,撒落一室。
听的小婉整个人都木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猛的拉回她的思绪,这声音略柔,略纤细,却绝不是女孩子的喷嚏声。
然而,相亲的次数越多,失望也就越大。
天气尚凉,寒风透过玻璃窗丝丝传入室内,冻得小婉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陶苏压根不理会温卿之曾经做过什么样的承诺,也不想追究温卿之从前的信用度。
又是一声喷嚏声,陶苏这会儿终于醒了。
记忆中,依然是那夜酒吧,自相亲以后,她听过最动人的一句话——
陶苏迷迷糊糊的揉着惺忪的睡眼。
小婉的脸色一点点的苍白下来。
一恍,都到六点多了。
“这怎么行,好不容易才有个人和我求婚。”
分明沉默的陶苏,此刻却分外强硬的抓着她的胳膊,陶苏的黑眸在暗夜中闪闪发光,道:“你干嘛去?”
小婉脑袋一懵。
小婉本身就烦着,又是个脾气躁的主儿,说了几句,就耐不住气,索性“咕咚咕咚”,一口气自个儿把咖啡统统喂进肚子里。
这姑娘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陶苏以为她还有什么大决定了……就见她霍然起身,起身的瞬间,那就是无敌女金刚。可一转身,所有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空,肩膀又耷拉下去了。
陶苏气着,淡淡的抬眸,那一眼,清冷如天山极寒处的冰雪,凉凉的,就这么冷冷掠了她一眼,扭头,不搭理她。
小婉道:“人家都要借别人的手除掉我了,我还眼巴巴的凑上去,还能怎么玩?不趁早闪人,那不是讨人厌吗?”
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不外乎梦想在眼前,却其实水月镜花,不过是被人轻轻一碰,便幻化成波澜碎片,悄然消逝。
心口处,钝钝的痛。
嫁一个好人,拥有家庭的温暖,是小婉这辈子最渴求的一件事。
陶苏挑眉:“然后?”
小婉心想就算不要他帮忙答疑,自己也欠他一杯咖啡,倒是利落的跑去厨房冲了咖啡,终是在怀表的分针指向“五十”的时候,将热腾腾的咖啡送了上来。
“如果他不喜欢你呢?”陶苏继续问。
陶苏的想法很简单。
再到最后,这大男孩彻底宠辱不惊风轻云淡……只见他双手环胸,居高临下,淡淡低头,不动声色撇了她一眼:“呵,就你这样?”
小婉点点头。
一点儿月牙似的白,从天际尽头跃了出来,淡淡化开,浅浅晕染边角处像一把锋锐的小刀,划开极致的黑——霜色素若清雪,群青近乎丁香,层层递进的泼洒着晨霞,小区拢上了淡淡的晨爽。
也许,她需要的并不是跳梁小丑一般去折腾自己的终身大事,并不是妄图用婚姻来弥补的家庭温暖,而是安静的接受自己能够拥有的。
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举动,实在可笑无聊。
陶苏神色微动,不过依然冰冷冷的,“你少掺和,爷的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
好在第二天是周末休息,小婉这一觉,睡的沉,却没个好梦——梦里波澜迭起。她一会儿梦见温妈妈戳着自己的背脊骨骂自己不是好人;一会儿梦见自己和温卿之结婚了;到最后又梦见洛安安和温卿之背地里重归于好,玩了一手暗渡陈仓瞒着自己。
小时候,小婉总觉得自己无论什么都做到最后,母亲就会和其他同学的妈妈一样喜欢自己。
“你能知道什么?”
就像陶爷自己,他要追梦中的女神,虽然被小婉耽搁了一晚上,但人家就有百折不挠的精神——这边耽搁了飞机,那边立马网上定票。早十点的飞机,陶爷在这厢“教育”完小婉,拍拍屁股,幸福闪人。
一次,两次……一年,两年。
如果说陶苏方才只是无语,那么现在必然是满头黑线——他以为非主流只存在于“中二病”泛滥者中,没想到这姑娘二十好几,一样思维迥异常人。
没听说过喝咖啡,也能激上几分意气精神气啊?
后者生硬冷淡把咖啡杯搁一边儿,一言不发。
既是如此,那么从温卿之一开始欺瞒真相来相亲,到他虚情假意许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又至他借着温妈妈来吓退自己……虽然的确做的不地道,但自己也没必要揪着不放锱铢必较。
小婉眼前一亮,咬牙,磨刀霍霍,满脸杀气道:“我是想好了……夜黑风高,咱们蒙头盖脸,拖他到小巷子,然后照头猛打一顿?”
母亲依然和牌友们吞吐着云雾,肆意高声笑闹着,麻将撞击着发出“哗啦啦”的响动,仿佛在嘲笑她的努力如何的微不足道。
陶苏伸出手,想敲一下她脑袋,终是收回了,他无奈感慨:“你的座右铭一定是‘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这个可以有。
小婉抹了一把脸,脸上湿漉漉的,浑浑噩噩中,依稀还记得昨儿个自己拉了窗帘——那这亮光打哪儿来的?
别看陶苏不过个二十岁的大男孩儿,眉眼清美间难脱稚气,说话行事却丁点儿没有分毫这个年龄的男孩应有的冲动。
“阿嚏。”
小婉痛的差点儿跳了起来,“你弹我干什么?”
糖放多了,咖啡也不是现磨的豆子,水温太低,并没把咖啡的香味全部释放出来。
事实上,她们的相亲对象并没有想象中的完美,而她们,其实都是很好的女孩儿。
在母亲眼里,她就是父亲留下来的拖油瓶,是母亲曾经择偶失败的一个象征,是甩不掉的眼中刺。
这天雷滚滚,电闪霹雳的……
相亲一次,接触数次,在相处的过程中总不是那么愉快,紧接着便要谈婚论嫁。这速度快,态度马虎,的确有些让人脸红。
老姑娘捏着小拳头,恶狠狠的瞪着陶爷。
陶爷笑骂:“你就这点出息。”
小婉抹了一脸的唾沫星子,脸色当时就黑了下来。
人家女孩子毕业以后有自己的交际圈,旅游、交友、娱乐,她却开始了频繁的相亲,努力把自己推销出去。
“喂,你干嘛?”
小婉虽然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温卿之的确是块皮酥馅美的烧饼。
陶爷临出门,回头,分明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儿,清美的脸蛋透着淡淡的阴霾——没了以往的嬉皮笑脸,少年的脸孔没了孩子气,竟透出几分阴冷。
没有机会,创造机会,这便是小婉当务之急,首要目的。
在陶苏想要说些什么时,一转脸,又看看看地板——
是以,扭转乾坤的第一步,是主动争取。
话音未落,就听见一声响亮的口哨。
陶爷说的大错,生活中琐碎的事情那么多,为名、为利、为家人、为朋友……种种琐碎萦绕周遭,如何妥善为之都是天大的问题,何必还要斤斤计较。人施我一针,我还人一刀……
似有谁,用磨石不经意间蹭到了最柔软的一处。
很多恨嫁而不得的老姑娘,其实都有小婉这样的心态。
后者收回“施暴”的手,无奈道:“姐姐啊,你有点常识好不。且不说你能不能打过温卿之了,你觉得你打了人,能全身而退吗?”
她想的眉飞色舞,陶苏额角划下三条黑线。
好,好……恶毒!
这是陶苏!
小婉不屑,用怀疑的目光瞅着他。
小婉谄着颜,讨好道:“陶爷,咖啡哦,提神提劲儿,不喝白不喝,喝了也白喝……这么冷的天,咱们屋里喝着咖啡、聊聊人生呗。”
按照陶爷的计划,一步步来,虏获温卿之的“芳心”之后,再狠狠将温卿之甩掉,报这一箭之仇,简单,利落。
有人说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未来丈母娘站你面前,你却只能叫阿姨。
头遭有人和自己求婚,还说出那么“动人”的情话,她可舍不得放弃。
深吸一口气,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只觉淡淡的倦意袭至心间。
就在小婉佝偻的小身影闪过玄关处,但听陶苏的声音幽冷似寒冬结冰的湖上那渺渺雾气,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正是黎明时分,外间漆黑如墨,依稀能见得墨色中有微微的光,被浓浓的雾气所笼着,遥远而空旷。
小婉捏着小拳头,很有范儿的意淫着温卿之被揍成猪头的惨样。
她紧紧攥着自己的咖啡杯,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遇见温卿之,遭遇到这样的羞辱,小婉才醒悟一件事——
“现在是五点四十八分,还剩下二分四十九秒。”
陶苏惬意的抿了一口咖啡——
陶爷有点儿傻眼:“敢情您这都只是嘴上说说?”
陶苏冷然,道:“爷好心被当驴肝肺,和你黄大小姐没什么好聊的。”
扪心自问,恨嫁到现在,她早就分不清喜欢和不喜欢。
这亮,不是卧室外的阳光。
不知过了多久,她脸上忽然露出了坚定的神色。
于小婉言,就好像一根针,狠狠刺进肉里。
原本就是错误的开始,那么便从容的为错误划上一个句号。
陶苏道:“温卿之不想娶你,但是当晚酒精刺|激到大脑的不负责求婚是他自己干下的戳事儿。温卿之是什么人?聪明,内敛。这种人,用网络术语来说,就是腹黑。他干了错事不想负责,又不想被人戳脊梁骨,自然要想一个万全之计。显然,温妈妈就是一枚很好的挡箭牌。这丫果然够狠,连他妈都设计。温妈妈在他的引导下,对你印象极差,给你各种下马威,你知难而退,自己提分手,他就不用负责。”
小婉觉得这句话真悲伤,改改就是她现在的完美写照。
别告诉我这丫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人说三年一代沟,他和黄小婉之间的代沟有这么深吗?
“我这样怎么了?”小婉沉陷在悲愤的情绪下,愤然道:“人家说自古婆媳多矛盾,可我这不是还没进门,这才第一次见父母,为什么温妈妈见了我和见了咬她一口的毒蛇似的,恨不得直接拧个扫帚把我扫地出门?”
小婉狠狠咽下一口气,就剩四字了:“还是你狠!”
“阿嚏!阿嚏!”
杯子在瓷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好,好阴险!
她不再奢望得到母亲的拥抱与微笑……
老姑娘颓然的蹭了蹭地板,回屋,走到一半,她的胳膊倏的被人握住了。
心底的不满纷纷似泡沫似的平息下来,明明是对着这么个没好气、阴霾冷淡的少年,小婉却只觉得倏的有一种融融的温暖感。
他只静默看着小婉,从容道:“在哪次酒吧求婚事件之前,你和温卿之的关系如何?”
陶苏这会儿反而不急了,大男孩托着白玉似的下颔,笑的一脸无邪,道:“刚才说温卿之是一个很好结婚对象的人,是你。如今知难而退,准备另觅良缘的人,也是你。小婉姐,你到底准备怎么玩呢?”
陶苏叹了口气,道:“如果他有心娶你,就不会让你在他妈面前出这么大的篓子。你买静心口服液送给温妈的时候,温卿之显然看见了你买的东西。知子莫若母,同样,最了解温妈的就是温卿之。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别送这个?他故意的呢,就等着看你惹恼了温妈妈如何收场……紧接着,你嘴巴关不住话的毛病,所有人都知道。你讨厌什么喜欢什么都写在脸上!他知道你不喜欢那些菜名,就是不告诉你那些菜名是温妈起的名儿,故意引着你往里跳,引着你踩老虎尾巴点燃炸药包……”
灯光如雪,敞亮在厨房中。
一样样,一字不漏,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小婉脸红了红,犹豫道:“一般吧。”
“陶爷,发春搁学校去发,我知道你萝莉控,我这儿可没有萝莉……”
年轻的大男孩儿睡迷糊了,晃晃悠悠,好半天站稳了,下意识就握住了小婉的手。
然而,这并不影响小陶公子来一个“情感答疑”。
手脚麻利的撕开速溶咖啡袋儿,将咖啡粉全部倒入杯中,拌上两勺儿奶,用刚烧开的开水这么一冲,融融的香味儿立刻腾腾扑了上来。雪白的雾气,在没有暖气的厨房中,越发显得温暖与香滑。
小婉继续谄媚,道:“那啥……女神,尚轻筱啊。”
小婉嚷嚷着,后者压根不管她嚷嚷什么,兀自怒气冲冲的擦着鼻涕,一边擦,一边气愤的瞪着她,吼道:“你丫往后睡觉敢不敢别鬼哭狼嚎?半条街的都能被你吵醒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小婉从小生活在单亲的家庭中,看见别人一家三口,可是自己的父亲……锒铛入狱也就罢了,早早就去世了。母亲又喜欢打麻将,除了把她交给保姆阿姨,给她足够的零花钱,从来不会多看她一眼。
主动,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儿。
小婉本来就不笨,对温卿之早有怀疑,却一直不愿意承认那些是温卿之的手段……在她的构想中,结婚,生子,分明已经那么近,那么美好。
我了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