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在等你
果真是男女有别。
“呵呵，原来你也知道后果很严重。你知不知道，邱书记在省里，已经和雷省长闹翻了？邱书记也坚持那篇文章是他自己写的。”
当然，很多时候，这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只是会影响到该同志的威信而已。
来到高洁房门前，范鸿宇再次迟疑了一下。
高洁继续说道。
范鸿宇却严肃起来，很认真地说道：“高姐，我再重申一遍，我没改文章，那文章是邱书记自己写的。”
稍顷，高洁缓缓问道。
范鸿宇这瞬间的犹豫，自然逃不过高洁的眼神，不由笑道：“怎么，你还封建呢。人小鬼大！”
话外之意，其实已经认定，那篇文章是范鸿宇改的。
被范鸿宇称为高姐的这位女子，约莫二十四五岁模样，身材高挑，面容姣好，齐肩长发烫了一点波浪，显得非常时尚。姓高名洁，乃是地委宣传部的副科长。据说是从省里下来镀金的，和范鸿宇做了两个多月邻居，彼此之间，也算得比较熟悉。
范鸿宇停止了开门的动作，转身给那女子打招呼。
这女人的直觉，真心了不得。
高洁随即发出了邀请。这倒是和高洁一贯的行事作风比较吻合，别看高洁模样生得俊俏，一副娇娇怯怯的大小姐模样，工作上可不含糊，很是雷厉风行，乃是地委宣传部有名的“才女”，经常会有文章在省报和其他报刊杂志上发表，还是彦华地区作家协会的会员，这在当时，可要算是非常了不起的荣耀。
高洁随即举起了白生生的小手，连声说道。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伙对在机关工作的女同志，尤其是年轻貌美，性格外向，担任了一定领导职务的女同志有很深的偏见，总认为这些女同志之所以能够荣膺重任，是因为“上面有人”。久而久之，也就“见怪不怪”了。
四十多岁的心理年龄，竟然被一个年轻女孩称之为“小家伙”，一时之间，范警官很是郁闷。
范鸿宇微微一笑，说道。
“对！到我房里坐一会吧。”
心中惊惧，范鸿宇脸上一点都不带出来，嬉皮笑脸地说道。
随之，一个清脆优雅的声音响了起来。
高洁招呼一声，便拿起热水瓶给范鸿宇泡茶。
高洁就是那种外向型的性格，不然也不会毫无顾忌地和范鸿宇说这样的话。
高洁也笑，嘴角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容，戏谑地说道：“是吗？那你不觉得，邱书记的观点转变得太突然了吗？”
看来，高洁也是个聪明人，强攻不行，便即迂回。
“好人总是会有好报的。”
范鸿宇摇摇头，说道：“高姐，这个我不懂。我还是那句话，大人物的心思，不好猜，我也不敢随便去猜。猜错了，后果很严重。”
“你就贫吧！”
岂止是很重要。
女孩子本来就成熟早，通常心理年龄要比同龄男孩子大三岁以上。
这一点，范鸿宇倒是比较认同。
范鸿宇住在九号宿舍的二楼。
来到自己的宿舍门前，范鸿宇掏出钥匙正要开门，几步外的另外一间宿舍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曼妙的身影显现而出。
但这并不影响范鸿宇对高洁的敬佩。
范鸿宇并未在梁光华办公室待太久，九点多钟，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单人宿舍。
高洁轻轻一笑，不再站着了，就在范鸿宇对面坐了下来，伸手捋了捋垂到眼前的一缕刘海，望着范鸿宇，嘴角依旧带着戏谑的笑意，说道：“小范，单就你现在说的这一段话，也能证明，那文章是出自你的手笔。别的东西我没把握，不敢乱说。写文章的事，我自信还有几分眼光。邱书记的观点，不可能会来个这样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我只是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要改这篇文章？”
高洁泡好一杯热茶，摆在范鸿宇面前，随即走过去，关上了房门，不过是虚掩的，留了一线缝隙。
“等我？有事？”
反倒是能力很强，上升潜力巨大的男同志，往往被其他人按照“圣人”或者“完人”的标准来进行要求，只要稍有瑕疵，在群众心目中的印象便要大打折扣。
范鸿宇耸了耸肩膀，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大人物的心思，谁猜得准呢？再说，思想解放和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并不矛盾，只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邱书记不偏不倚，两头并重，很正常啊。”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呢？”
据范鸿宇所知，作家贬值乃至满街乱走，是二十一世纪才逐渐出现的情形。八十年代中期，能够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的，都是大能人，被人仰慕。
范鸿宇就笑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高姐，你错了，我没改那篇文章，我就是个送稿子的。”
“现在让你停职反省，其实就是在保护你。像你这种行为，停职反省已经是最轻的处分了，甚至都算不上是处分，只是为了保护你。”
看来，今晚上高洁确实有些要紧的话要和范鸿宇沟通。
高洁笑着伸手敲了他一个轻轻的爆栗，笑骂道：“小家伙，进来吧。”
“小范，你是邱书记身边的工作人员，那你能不能给我分析一下，邱书记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发表一篇这样的文章？这里面，到底包含着什么样的政治寓意？”
“坐吧。”
范鸿宇这还是头一回来到高洁的宿舍，抬眼打量了一下，只见房间虽小，却是整整齐齐，有条不紊，哪里像范秘书的宿舍，臭鞋子臭袜子到处乱扔，连床铺上也是乱糟糟的，宛如猪圈一般。
“小范，你为什么要改那篇文章？”
高洁望着范鸿宇，似有所悟地说道。
二十多年过去，昔日的“邻居”已经有了云泥之别，一个高高在上，被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另一个却泯然众人，只能等着领导接见。
高洁顿时给了他老大两个白眼球。
地委机关干部的住宿条件，在八十年代中期，还算凑合。像范鸿宇这样刚刚分配过来的大学生，也有一间小小的单人宿舍，而不是集体宿舍。
范鸿宇向高洁的房间走去。
“高姐？”
“嘿嘿，我本来就很成熟好吧，以前只是你们没有注意到我罢了。”
高洁瞥了他一眼，略略闪过一抹诧异之色，嘴里却说道：“那可不见得。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尤其在机关，男同志的名声也很重要。”
在范鸿宇的记忆之中，对高洁的印象很深刻。原因无他，时光倒流之前，高洁已经是地改市之后的彦华市市长，前不久视察宇阳县公安局的时候，还和范鸿宇握过手，破例多说了几句话。
范鸿宇却也并不往起站，稳稳坐着，略略仰头，凝视着高洁。从这个角度看上去，高洁原本柔和的胸部线条变得比较“陡峭”，引人瞩目。
高洁的官声一直很好，在彦华市长任上，也给群众办了许多实事，值得范鸿宇心存敬意。
高洁说着，双眼熠熠生辉。显然，邱明山的“仗义”，深深打动了她。
老式筒子楼。
这篇文章，必须得是邱明山写的。
在这样要紧关头，邱明山依旧在想方设法保护范鸿宇。
“小范，你好像变了……”
这栋楼所有的单人宿舍都是一样的规格，大约二十来个平方，一张床，一张书桌，一张小小的四方木桌，就将房间塞得满满当当的。不过高洁的房间，明显和范鸿宇的房间大有区别，甫一进门，一股淡淡的幽香便直冲范鸿宇的鼻端，令人瞬间便有心旷神怡之感。
看来不要说在其他同志眼里，就算在高洁心中，也并未将范鸿宇看作是同龄人。
“小范，回来了？”
范鸿宇哈哈一笑，说道：“一般来说，风流的名声，不会对男人产生太大的伤害。”
时间比较晚了，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不是那么好。
在机关，在官场，男人的名声比女人的名声更加要紧。
“喝水。”
“你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成熟起来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范鸿宇……到底发生了什么？”
范鸿宇这也就是随口而出的客气话，不料高洁马上说道：“等你呢！”
范鸿宇心中“砰”地一跳。
邱明山为了保护他，坚称那篇文章出自自己之手，正是范鸿宇所希望见到的。在不久的将来，高层风向大变之时，或许能够帮助邱明山逃过灭顶之灾。
“好好，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
高洁轻轻回到小方桌前，也不坐，就这么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望着范鸿宇，弯弯的黛眉微微蹙了起来，神情变得比较严肃。
好在两人之间有一定的年龄差距。在同志们眼里，高洁正儿八经算是领导干部，又是省里下来镀金的，前程无量，绝没有人因为她的性别和年龄而小觑她。范鸿宇则是正儿八经的小年轻，后生子，乳臭未干，倒是不会让人产生太多的“联想”。
这一点，殆无疑问。
范鸿宇犹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