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随风而逝
为什么?成冰心中也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父母要离婚,为什么现在明明知道季慎言没错,和他之间也像隔上了一堵墙……
“应该说……以前时代留下的歌是经过时代沉淀的,很多糟粕已经被淘汰。能传唱到今天的,基本都还不错,普遍质量高于现在良莠不齐的口水歌。”季慎言这话说得倒是严谨,不愧是做律师出身的。然而席思永今天格外执拗,拽着季慎言穷追猛打:“过去有经典的没错,可是现在那些老人动不动就玩复出,几首掉牙的歌翻来覆去地唱,一点新意也没有,就是仗着自己那点老本骗钱,这就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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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冰慢慢察觉自己和母亲之间也有了隔膜,原来她和母亲是无话不谈的,连学校里有男生给她递情书,她都能笑嘻嘻地拿去给母亲炫耀。初中时她见过隔壁班的女生,因为书包里的言情小说被老师发现,被妈妈在学校里拎着耳朵训斥,那时她真觉得自己有着世界上最开通、最善解人意的母亲。
新生军训结束的那个周末,乐队要决定主唱,PK的曲目是Life's like a River。这是乐队的传统曲目,据说是创始人留下的铁规矩,这首歌演绎不好的便无缘主唱。
席思永摸着心口道:“你是要遵从这里的真实声音,你是要带给别人美的享受,不是要发泄你心里这种暴躁的情绪,understand?”
席思永又笑笑,弯过身去低着头笑,好半天才低声道:“相当有,主唱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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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不讨厌又不给我找麻烦的话,”成冰老老实实地承认,“当然还是有点暗爽的,不过也就是停留在精神层面,虚荣那么一下而已。”
时经纬对席思永的考虑嗤之以鼻:“收起你满脑子的理想主义吧!实话告诉你,我去年年初为什么招你做贝司手?因为你slap的感觉格外好,因为你嗓子还不错能兼做主唱节省资源?”即便如今和席思永已是过命的交情,时经纬说起话来亦是犀利刻薄一针见血,“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你以为黎锐真是因为挂了十八科毕不了业,要发愤图强所以才退出乐队,把主唱的位置让给你?扯淡!我不怕老实跟你说,你来之前我们每个月小演出的观众人数两个巴掌就能数完,前年十二月那场干脆就没人来,我们几个人觉得没意思,连歌都没唱直接拼桌打麻将打了个通宵!”
成冰说出秘密便松了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好像那些担子都换了人来承受,难怪为国王理发的小伙子要去找树洞倾诉,可惜席思永不是树洞,而是有鼻子有眼睛的活人。从森林公园回来后,见到他成冰总觉着尴尬,赵旭几次邀她和他们寝室的人出去玩,打牌、腐败或是唱K,她总有各种由头拒绝,今天是人文讲座,明天有动漫展出。赵旭也不勉强,她暗自思量席思永也算得守口如瓶,至少她看不出赵旭有任何知晓她秘密的迹象。
不经意间触到席思永扫过来的目光,冷冷的,俊秀的眉目在角落里显得莫名的阴沉,成冰隔着季慎言给黎锐递了个眼色:今天席少爷气不顺?
“我现在说喜欢你,不是为了哄你开心。”
“冰冰,你还记不记得,今年我们该去香港了……”
错得相当离谱,季慎言自嘲地笑笑,谁知成冰也笑了笑,淡淡的。他顺势收紧她的手臂,绕到自己腰后,他的指尖沿着她下巴轮廓描画,谁知她却挣脱开来,仍是朝他淡淡地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你听不出来她高音力度不够?”
不知是曲子编得好,还是词填得好,抑或是席思永的声音原本便有那样的磁性,成冰哼唱着副歌部分,情绪竟不自觉地低落下去。其实真正青梅竹马又能如何呢?譬如她和季慎言,白色T恤衫灰裤子,记忆再深刻又如何?
“我们又不是卖豆腐,为什么要招个豆腐西施?”他承认时经纬说得也许有道理,然而这样和街边靠美少女推销招徕顾客的饮料店家有什么区别?“我不是计较谁做主唱的问题,但是这种揽客方式你不觉得太低级吗?如果一味要吸引眼球,钢管舞脱衣秀是不是更吸引眼球?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做乐队,你不觉得这和我们的初衷背离太远?”
然而男女感情这方面,就真的不敢恭维了。再好的朋友也没法给他护短,用黎锐的话说,席思永的情史绝对是“白骨成冢”,却还是挡不住前仆后继的勇女们,成冰不由得庆幸,庆幸他们不过是朋友。
待成冰出门,席思永便无奈地朝黎锐道:“哥们你这是在干什么,跟我赌气呢?”
她多希望季慎言能惊诧莫名地问她在说些什么,这样她还可以继续粉饰这个被撕得千疮百孔的幻梦,哪怕那真的是一句谎言。谁知季慎言虽一脸惊愕,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林阿姨告诉你了?不是说……等你过完生日的吗……”
古人常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如今的年代却是残疾的人多裸奔的人少,直到遇见席思永。成冰不得不承认,做他的兄弟,如黎锐,如时经纬,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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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席思永帮外面的公司画结构施工图,在土木学院的咖啡吧里熬了好几个通宵,又节衣缩食许久,甚至挪出自己攒了好久准备买贝斯的定期存单。起初是赵旭发觉席思永经济似乎出了问题,又碍于男人之间那点自尊不好意思开口问,这才向成冰求助,成冰又求助于时经纬,这才爆出整件事来的。
父亲抽出张纸巾递给成冰,要她擦擦嘴角的冰淇淋残迹,周遭投过来几道奇异的目光。父亲身材保养得不错,看起来并不像四十多岁的人,兼之风度翩翩,和她一起出门,总有人会误以为是成功人士带着小蜜。她原来还常暗自得意,今天却格外不爽,狠狠地回瞪周围的人,好像他们各个都是破坏她家庭的元凶。
席思永一愣,旋即笑道:“背六级单词的时候无聊,顺手注册了,怎么了?”
“鬼才管你下辈子打不打光棍!”黎锐和燕姐稍稍年长,平时颇有兄嫂的气派,燕姐此时看到几个人都醉醺醺的也是无可奈何。眼看着要到寝室关门的时间,回去叫楼长开门肯定是自讨苦吃。K大正好今年开始严抓校风校纪,除本市学生周末回家外,其他学生无故一律不得外宿,超过十一点回寝室一律登记在案,超过三次便要记过。楼长没法天天核查,不回去倒没事,回去敲楼门肯定是自己往枪口上撞。燕姐没办法,只好指挥看起来稍清醒的两个人:“分几拨抬到我那里去,好在不远,我和成冰睡一间房,你们自己凑合着办吧!”
席思永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还没看出来呀,我就好良家妇女这口——都跟你这样抽烟喝酒五毒俱全的,我情愿挥刀自宫!”
回家后父亲安慰她:“没事,等冰冰出嫁,爸爸再给你买一个!”
令她真正对席思永刮目相看的是迎新晚会后不久的另一段小插曲。时经纬到哪里都不安生,一边干着狗仔的行当,一边大力进军夜店娱乐行业,毕业没多久他就和朋友合伙投资一间酒吧,初期投入自然是家里赞助,沪上酒吧业竞争激烈,经营起来也比别的地方艰难许多,时经纬深入调查研究探索出不少点子,奈何股份所占比例太小,说的话也分量不足。一咬牙之下他便开口向席思永求援——后来成冰去声讨堂堂沪上媒体精英居然找没毕业的学生借钱时时经纬是这么辩驳的:“他家在南湖就有两套房!我怎么知道那些钱是他找外面的建筑公司接私活攒下来的!”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爸,你怎么变成这样?”
然而效果竟惊人的好,开场的曲目,居然一小节内让整个礼堂全安静下来。像是全世界都静止下来,只为着她一个人的舞台。
“我跟你赌什么气,说好了投票就投票,你别给我上纲上线!”
As years are passing by,Silence becomes your friends,you see the world in a different way. Don't be afraid of getting old,life's still full of joy,and the beauty of the part is rejoicing your mind.
席思永也帮腔劝道:“好东西要拿出来给人欣赏才对,不然的话……”他眉尖一蹙,黠然笑道:“我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其实《安徒生童话》不只是儿童读物。再说了,你肯在女生节上唱,为什么不肯到我们Rock版来玩玩,切磋一下也是好的。”
吕记烤鱼是K市的老字号,炭烤炉子上齐整整地卡着长方形的不锈钢平底深盘,里面盛着两三斤重的草鱼,加以香料和豆芽、千张等蔬菜。炭火烤得热气腾腾的,香气四溢,冬天里吃着尤其畅快。服务员捞起一条三斤多的鱼给他们过目,照例问是否忌口,成冰和席思永极是默契地一挥手:“不要香菜。”
成冰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地拒绝了时经纬的邀请,没料到这位外形不羁的马尾艺术青年,骨子里却是个颇坚持的人。自打知道席思永和成冰认识后,便三番五次地带着席思永来请成冰出山,大有三顾茅庐之势。时经纬言辞恳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像她成冰不肯去乐队做主唱,K大的摇滚乃至全中国的摇滚就要走向覆灭。成冰颇诧异地问席思永:“不是听说你们搞地下乐队的,为人都比较低调吗?”
美女发起酒疯来,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说比正常人更差。席思永拽着她往外拖,忍不住骂道:“让人看到你今天这副借酒装疯的德行,看还有谁敢追你!”成冰却扯着他的袖子涕泪横流,边走还边嚷嚷:“我没醉,我没醉,还给我!”
“你看,我和你妈妈今年又忙到现在,不过答应冰冰的事情,我和你妈妈从来都不会忘记,对吧?”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 Before they call
她还记得自己蹭蹭地长个子时,母亲带她上街,买同款的时装,穿回来给父亲看:“卫国,看我们像不像姐妹花?”父亲笑着蹲下来给她变魔术,绕得她眼花缭乱,突然中指一弹变出双金镶玉貔貅手镯,送给她和母亲。她乐滋滋地天天戴在腕上,却在班级春游登山的时候,在山顶脱落滑下去,上山的一侧没有开好的山路,全凭攀着沿路的冷杉和耐寒草往上爬,到顶便只能从另一侧沿石阶下行,她眼睁睁地看着手镯没入漠漠烟尘,转瞬不见踪迹。
席思永显然明白她的疑问,犹豫着不知要不要把时经纬的想法据实相告。其实他心底是不太认同时经纬“过河拆桥”的做法,那时他讲:“你做主唱,我承认你唱得好,可是吸引来的都是些花痴!不是我搞性别歧视,而是对摇滚有兴趣的,确实男生比女生多。从这个角度而言,成冰比你更能吸引眼球,更能吸引男人的眼球,当然也包括喜欢摇滚的男人。记得Picture版今年访问量最高那天是因为什么吧?那个在教学楼偷|拍她的哥们,怎么形容的来着——烟视媚行,妖娆风骨,以成冰的知名度,绝对一炮打响!等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乐队上来了,你再把她踢回去单做节奏,这事情不就结了?”
席思永嘿嘿两声,挑衅道:“你又能如何?”
季慎言似随意地拉起成冰的手坐下来,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往后一缩。季慎言漫不经心地瞟过来一眼,却是神色复杂。还不等他说什么,成冰已偏过头去,朝大伙笑道:“快点点歌吧!”
喝完见面酒后时经纬便给成冰引荐乐队成员,键盘手、鼓手、马上就要毕业的节奏吉他手等。至于时经纬本人,则是个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高度结合的人——无论多么猥琐的手段,也能被他用极崇高的理想和光明的前途表述出来。另一个重要人物是做幕后的黎锐,一个长得颇有喜感的肥仔——也就是席思永的前任,看起来比其他几人略年长一些,一副老大哥的风范。
成冰面色平静地冒出这么一句,父亲脸色陡变,不自然地抽|动,狐疑的目光在她面上转了几转,随即又缓下来笑道:“爸爸和妈妈最近是出了点问题,但是没你想的这么严重……你看电视上不都说什么中年危机吗,不是什么大事,出去散散心说不定就好了呢……你妈妈和你说什么了?”
成冰跃跃欲试,大学的课业并不紧,她迫切地需要一些事情来填满她的空余时间,让她没有功夫去思考那些令人纠结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
音乐楼离宿舍并不远,比食堂多两步路,只是以前不曾发现。来学校时原准备了许多行李,母亲笑话她犹如吉普赛人搬家,读大学就该锻炼锻炼才是,她便只好轻装简行,画板、吉他都被精简掉。某日无意经过,听到吱吱哑哑的声响,穿过葱茏如盖的乔木,并不十分动听,却蛊惑她靠近去探寻。
—— Blowing In the Wind
sail Before she sleeps in the sand
太后粉丝团秘书长——最爱因扎吉
“前几天他给寝室打电话,听说你不在也不挂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我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转告成冰呀,他又说要我别告诉你,当他没打过来算了。我心想你既然没什么话说那就挂电话呗,他又拐弯抹角地问你最近学习忙不忙,有没有人督促你学习……你说这当律师的是不是都特别能扯啊?”
“你……确实比我小好几岁,你不能要求我把一个十二岁小女孩的话当真。”
“我不会弹电吉他。”
兄弟归兄弟,原则要分明,成冰觉得有必要对杜锦芸进行洗脑,对于席思永这种毒性尤甚于放射性金属的发光体,仅仅是严防死守是不够的。她这么一琢磨,便敲敲席思永的碗凛然道:“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敢做什么对不起兄弟有悖江湖道义的事,我就……”
一个字:酷;两个字:壮观。
成冰赖在酒桌上不肯起来,席思永抢过她手里的烟掐灭,想把她架起来,谁知她却放起赖来:“把烟还给我!”
“我说的不对吗?我爸妈要离婚,你知道,不告诉我;你有女朋友,怕我想不开,瞒着我……还有什么?我没有你想的这么脆弱,你不用为了照顾我,留在K市这个浅水潭!”
成冰在妈妈请的音乐老师那里听到过这首歌,是打口带,后来她央着公司里出国公干的人帮她买回原版CD。那时只觉得这首歌好听,然而好听在哪里,却似乎又说不出来。原来她以为摇滚不过是难以入耳的噪声结合体,从这首歌她才明了,真正的摇滚不过是遵从内心真实的一种情绪流泻,没有商业的媚俗,没有矫情的粉饰。
席思永点点头,仿佛是为了提醒自己什么,微哂道:“我享受这种被人爱的感觉。”成冰狐疑地瞪着他没说话,席思永又笑得开怀畅然,打个响指叫来小二,“两瓶果啤。难道很多男生追你的时候,你不觉得享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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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
他随意地一低头,温热的吻便落在她额上,他身上的气息亦是温热的,暖暖地裹在她面颊上,然后是鼻梁,酥酥麻麻的。K市的冬天出名的寒,寒到人骨子里去,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冰淬过一般,于是这猝然的温暖裹上来时,她差点整个人都要融化在他怀里。
寝室电话丁零零地响起来,在炎热的午后,尖锐急促。成冰没想到父亲会在这个时候来K市,说是要去西部谈一笔订单,从这里经过,顺道来看看她。电话里约在时代广场新开的哈根达斯店,以前一家三口出去玩时也常去吃冰淇淋,现在她突然没来由地痛恨所有勾起她甜蜜家庭回忆的地方。
每次都是黎锐来打圆场,说这不叫发泄这叫激|情,叫Passion,每次还都不忘损席思永两句:“你什么都好,音域宽,高音扎实,底子好……就是没激|情,整天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你看破红尘你干吗不出家呀?再说了,唱功可以慢慢练,这点passion,成冰就比你强,唱歌偶尔是需要那么一点爆发力的,这跟你们系打地基不是一码事!”
赵旭正抱着话筒扯着嗓子吼“天命最高”,听席思永和季慎言这番辩论,本不标准的粤语便开始走音。黎锐看席思永和季慎言争起来,连忙劝道:“季律师你歌唱得真不错,接着来几首?你拿手的是谭校长吧?来,点谭校长的!”季慎言原就是沉得住气的人,也不和席思永斗气,笑着客气道:“不过现在的歌我是真不会了,还是你来吧。”
席思永笑笑,医院里到处都弥漫着并不太淡的药水味道,深秋的傍晚寒意渐浓,夕阳沉下前洒下最后一层暗金色的光,稀薄地涂在他的脸上,泛起浅淡的温柔。成冰站在楼梯上,只觉他目光流转之间,来得比薄暮的阳光明亮许多,忽而笑道:“你平时应该多笑笑,别没事装酷。”
席思永一愣,摇摇头笑着仍说回正题:“不甘心总是有一点的,所以更想交班给一个强于自己的人,我现在对你的要求,就像黎锐以前对我的要求一样。黎锐说……我唱歌缺少激|情,虽然很认真,可总少了些什么,你呢……唱功上是薄弱了些,不过有前途,也许他是对的呢,让你试试看。”
季慎言微笑着走进来,手上提着个包装极精致的盒子,还抱着一大捧合围不过来的白玫瑰,径直走到成冰跟前双手端给她:“生辰快乐,我跟你妈妈一班飞机过来的,林阿姨赶飞机也有点累,听说你在请同学吃饭,让我把蛋糕给你送过来,她先在酒店休息了。”
众人面面相觑后一致答道:“不喜欢吃可是放了也无所谓。”
Eternity,《冰雪皇后》里小女孩格尔达走遍万里寻找小男孩加伊,在冰雪宫殿正好与他拼成Eternity这个词,完成冰雪皇后的考验,重新生活在一起。她垂下头叹口气,突然觉着无趣,那天席思永说《安徒生童话》不只是儿童读物,她还以为他是认真看过这个故事,没想到是六级单词。她想想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这是中译本呢,席思永就算认认真真看过,也只知道翻译过来的“永远”二字。
“难道你同时还有几个?”
所以她从小就不爱看爱情电影、爱情小说或是纯爱电视剧,因为再没有任何爱情故事,能比一生下来便认识与你偕老的人更幸福了。
众人被他冷到,沉默半晌,赵旭忽然冒出一句:“是杜锦芸吧,有回去吃刀削面,剁碎的香菜末,她一点一点挑出来的,说闻到那股味就恶心。”
成冰仍是点点头不说话。
季慎言坚持地拽过成冰的双手,她抬眼瞟瞟他,半晌后垂头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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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没,”席思永咬着鸡爪茫然道,“目前单身,所以我不知道你说谁。”
她对陈奕迅了解亦不多,听过的唯有几支快歌,对他的印象便停留在搞怪和劲热上,没料到亦有这样低缓沉静的曲调,跟着伴奏唱下来,并不困难。
成冰稍有讶色,片刻后才局促笑道:“哦,我一直以为,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席思永和赵旭都和他打过照面,黎锐对当年成冰在宿舍门口怒砸前男友、结果误伤席思永的事也略有所耳闻,随口便吹起一声响亮的口哨。成冰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这大半年她和季慎言之间的状态颇难形容,偶尔也会通电话说些不关痛痒的话,她父母离婚的进展也有他悉数她汇报,只是往日的那种亲密无间不复存在。
成冰微蹙起眉,还不及开口拒绝,已看到时经纬身后有个熟悉的身影。干净的白衬衫、疏朗的眉目,在过道的暗处微微笑着同她打招呼:“嘿,好久不见。”
席思永整个人陡然清明过来,原来她平时瞒得这样好,他都险些以为她早放下了,难怪她这些天玩命地练吉他,他还以为是自己对她太严苛,几度愧疚于心。如钩新月也从云朵后潜行出来,似是在奚落他被窥见的秘密,燕姐的埋怨恰此时在远处响起:“我上辈子造孽啊,认识你们这群不务正业的!”
一句话差点把成冰活活噎死——席思永什么都好,就这一点让人想抽,刨开他这被女人们宠坏的德行,仅做朋友而论,他倒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就比如某次他很嫌恶地和她说,抽烟与否他本管不着,她可以不对自己负责,但一定要为乐队负责。其实她知道席思永是为她好,不过他向来懒得明明白白说出口,于是她也乖乖地扔掉才抽了不到两根的一盒烟。
印象里席思永向来是懒得和闲人争辩的,今天怎么难得有这样的兴致?成冰百思不得其解地歪头觑向杜锦芸,谁知杜锦芸也和她大眼瞪小眼,莫名所以。
季慎言一怔,然后气不打一处来:“给嫌疑犯判死刑之前,至少也得给他自辩的机会吧?”
不知是谁醉眼蒙眬地辩解:“嫂子,你可不能怪我们!我对天发誓,我要是教她抽过烟,就让我……下辈子打光棍!”
成冰登时一头黑线,想起黎锐和她闲扯时说的,席思永向来是三不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所以女朋友来来往往,自己也没个准数。思及此处她便讪笑道:“没什么,我怕耽误你和女朋友约会,谁让你行情好。”
成冰终于放弃熏陶杜锦芸的努力,自去租民谣吉他来练歌,杜锦芸趴在桌子上听她自弹自唱,间歇时突然问道:“那个大律师季慎言怎么样了?”
“你妈妈是这么跟你说的?”父亲登时就动了气,着恼地低语,“南生怎么能这样!”
成冰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哀家和你割袍断义!”席思永漫不经心地哼哼两声,不置可否。成冰想想他也没少过女人,不至于为这种可有可无的事和她反目,这才放下心来。酒足饭饱后众人杀向KTV,屁股还未坐稳,就听到外头笃笃笃地有人敲门。成冰应了一声,老板探进头来:“你们一个同学来了。”
“没说什么,”成冰攥着勺子,控制住想要大哭大闹质问父亲的冲动,“妈妈什么都没说,没说你在外面养了个女人,没说那个女人还怀过你的孩子。”
“女生有这个肺活量不错了,可以慢慢练吗,你也不是生下来就会唱歌吧?我说过很多遍,唱功可以慢慢练,但是——感情,你知道什么叫投入感情唱歌吗?”
“我……还没想过,”席思永一怔,稍稍考量后认真答道,“老实说我觉得你还不适合做这个主唱,如果你真的有兴趣,我们当然无任欢迎;如果只是抱着凑热闹图新鲜的心态,我劝你还是尽早打住。”
岁月匆匆流逝,你学会沉默是金,以另一种方式观察世界。不要害怕衰老,生命仍充满欢乐,逝去的美丽会驻留你心底。
季慎言失望地盯着成冰,她脸上涂着层淡淡的白月光,柔和洁白,却也寒凉入骨。他这时候终于发现,也许他终是看错了成冰,她不再是他眼里众星拱月亟待呵护的小公主,也许她从来就不曾是,只是他一相情愿地这么认为。
时经纬听说后大喜,马上在Rock版发帖说要“报告”,“报告”在BBS上是请客吃饭的意思,同理蹭饭便叫旁听。时经纬发帖后,要求旁听者甚众,原来Rock版是出名的冷版,许多常来看乐队演出的,平时也是潜水为主,这次纷纷冒头。时经纬在湘里人家开了三桌席,攥着啤酒瓶极豪气地跟成冰说:“进了Rock版就都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只要你开口,我们绝对是为兄弟两肋插刀,姐妹也一样!”
他细斟慢酌,尽量使时经纬的目的性显得没那么明显。谁知成冰听他坦白缘由反而笑了:“他还真现实。”她想想又笑道:“那你呢,你希望我加入做摇滚西施吗?”
谁知席思永淡淡笑道:“他刚刚毕业,找同事借钱影响不好,而且他要是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开口开到我这里。”
“哭得很丑。”席思永几乎要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月光下她的眼睫根根清晰可辨,齐刷刷地扫在他心上的某个地方,仿佛是固若金汤的城池,转瞬间陷落崩塌,一溃千里。月亮也躲到云彩后,在黑漆的天幕上镶出道道白边,丝丝缕缕,蜿蜒而入。
后来很长时间内席思永都这样叫成冰,主唱小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样叫比较有意思,直到黎锐给他们另取太后摄政王的名头。
多么妒忌你昨日同过的窗,早些看着你美丽模样,对你天真的赞赏,从头细看,你六岁当天,已是我偶像……
太后粉丝团长——小刀
“这不是《阿甘正传》里面的歌吗?那个女主角在酒吧里裸着唱的那首,挺好听的。”
手心早掐出一道道的印子,但成冰仍保持着极平静的表情。此时此刻她才领悟到,母亲时时耳提面命的那些教养、风度,原来真的是有用处的,至少让她免于歇斯底里。她只是仰着头反问:“因为事实证明,不是外人的人,也都在骗我,不是吗?”
男孩要历经多少坎坷,才能被称为男人
父亲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挣扎些什么,半晌才问:“这些都是你妈妈跟你说的吗?”
成冰差点被呛到,猛地清清嗓子,音乐伴奏已起,歌手是刚刚凭《K歌之王》红遍内地的陈奕迅,曲目却是冷门的《时光倒流二十年》。成冰暗咒不知是谁点得这么偏,再瞅瞅席思永,右手已偷偷地跟着前奏在打拍子。她放下心来,席思永学歌颇有天赋,加之前奏较缓,唱下来应不至于太跑调。
赵旭极不识相地把话筒递给席思永,成冰倒吸口凉气,鸵鸟地低下头去——她听黎锐说过的,席思永这厮自打上初中起就再没听过港台歌曲。他记忆里最流行的歌还停留在《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水平,明星除了刘德华、周润发这种实在没办法不知道的,基本两眼一抹黑。以前进KTV他都是抱个枕头在沙发上睡觉,现在要他唱港台,那惨状真是难以想象。
“不是。”成冰终于绝望下来,父亲无从辩驳,看来事情是铁板钉钉了。她怔忡良久才低声道:“妈妈从来没在我面前说爸爸半个不字,到现在她还希望你在我心中是个好爸爸。我一直很尊敬你,以你和妈妈为我未来人生道路的楷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家会变成这样?”
是极秀气的一个女生在拉二胡,曲目是《汉宫秋月》,成冰是学过乐器的,弦愈少愈是难学,钢琴古筝看似结构复杂,却远不如二胡难把握。
最终成冰还是答应了,条件是席思永放缓接私活的进度,时经纬挣钱事小,席思永要是身体搞垮了,那可就是大事了。
谁知席思永今天不知是和谁铆上了劲儿似的,冷眼往边角一扫,马上有人把另一个麦克风奉上。成冰尴尬地咳了两声,季慎言倒是好整以暇,在她耳边笑道:“这就是去年被你砸了的那个男生吧?那时候感觉他脾气挺好的呀,怎么才一年不见……”
“你这孩子,跟你妈妈一个倔性子,”父亲微恼地叹道,“将来迟早要因为这种性格吃亏的。”
他无端地想起父亲对成冰母亲的评价,现在他才惊觉成冰骨子里和她妈妈是同样的人,那时他还天真地问父亲:“成叔叔和林阿姨,真的非离婚不可吗?”
成冰斜眉挑过去,想来黎锐和季慎言年纪仿佛,这马上就要从歌的新旧问题衍生开来,要感叹世风日下了。果然听到季慎言轻快的笑声:“回过头来看看以前八九十年代的歌手,首首经典,现在什么都是越来越浮躁了,其实很多东西还是得有沉淀,才能体会出那个味道来。”他眼角的余光朝成冰一扫,轻声笑道:“朋友也差不多,就像酒一样,要慢慢酿的。”
不得不承认时经纬言之有理,长吁一声后席思永决定对成冰据实相告,不是计较谁做主唱的私心,不为分辨手段和目的的轻重,只是忆起那天夕阳下她在山顶受伤的眼神。也许时经纬的话是很有道理的,可他不愿成为被她谴责的“你们”之一,他不堪承受那样的眼神。
“对病人态度好点行不?”
白鸽要飞越几重海洋,才能在沙滩上安眠
静下心来想想,也许季慎言做的并没有错,他到底年长她几岁,他上大学时说等她长大的话,也许不过是她软磨硬泡后哄她开心的。她刚刚钻进象牙塔,而他已进入社会摸爬滚打。由男孩到男人的这段路,季慎言已经走过,而她隔着青春的河流,没来得及跟上他的脚步。
学校有四大必修课,挂两科便必须加读一年,首当其冲的便是数学分析,分ABCD四个难度等级,自控系位列A级,学分重且贯穿上下学期,初时大家并不当回事,以为通过千军万马独木桥的高考,数学分析能奈我何?谁知成绩下来才真傻了眼,虽没有师兄师姐们形容的“数学分析数着过”那么恐怖,却也让人战战兢兢,若是下学期的考试平均不过线,那可真是一只脚踏进了重读的行列。
父亲在送成冰回学校的路上欲言又止,临告别时从钱包里抽出张银行卡递给她,说是做零花钱。成冰摇摇头:“妈妈给的钱够用。”
记得,当然记得,成冰记得父母早些年是过得很艰苦的,那时国家刚开始在小范围内推行五天工作制,南生电子为了吸引技术人才,很早就把这一条列入员工福利。然而作为老板的父母却经常年头忙到年尾。学校里别的同学常在暑假和父母出去旅行,成冰却只能被反锁在家里做作业,一百个一千个不乐意,父亲便安慰她:“冰冰乖,等爸爸妈妈挣足了钱,就提前退休,每年都陪冰冰出去玩,好不好?”
BBS上轰轰烈烈的造神运动开始时,成冰正和乐队的人在饺子馆吃消夜庆功。正好前任节奏吉他手出差回K市,看了晚会的压轴后便邀几个人出去喝酒,因为晚会开得比较HIGH,加上酒撞人胆,一群人都开始借酒装疯起来。黎锐的女朋友,人称燕姐的,正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众人,然而男人喝酒喝到兴头上,就是妻管严也能生出三分酒胆,燕姐发现劝不住后索性由着他们喝,准备等酒醒过来再行教育。因为没人劝,成冰也可着劲儿地灌,还从包里摸出盒女式香烟,找店小二借了火,仰着头靠在墙上吞云吐雾。
美女就像胡椒粉,哪里人气不旺就撒一点。成冰用席思永的ID一登录,Rock版在线人数便史无前例地突破了个位数,赵旭趴在上铺哼哼唧唧:“稀客啊,什么风又把成大小姐吹来了?”
没多久便逢上成冰的生日,恰好是个周日,成冰便准备请大伙吃个饭,一来庆生,二来酬谢大家对她这个主唱的支持。杜锦芸每周末都要回家,成冰叮嘱她赶紧回学校,交代好KTV包房的位置,先出西门和其他人会合杀往吕记烤鱼店。
“这么说……我还是有点潜力的?”
余下的日子成冰玩命般地在音乐楼练电吉他,暑假结束后第一次排练便让众人大跌眼镜,黎锐笑嘻嘻地跟席思永说:“思永,这回你惨了,我还以为你铁定能坐稳主唱的位置。”
“不是,”他极迅速地否认,半晌后重复道,“不是,我就是……急。”
她狐疑地瞅着杜锦芸:“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一路上从踢拉拽扯转为低声呜咽,燕姐租的房子在校门外不远处,要穿过两条没灯的巷子,席思永一脚深一脚浅地扶着成冰,头痛地哄道:“好好好,你没醉,你没醉,没醉,啊?”
席思永得知消息也赶紧跟过来,检查结果是眉骨破裂,又缝了七针,黎锐脑门上缠着纱布朝成冰哭丧:“我要是因为这个破相了,你嫂子不要我,你上哪儿去给我赔个媳妇啊?你简直命中带煞到哪儿哪倒霉,看思永上次是手腕割裂,这回又是血光之灾……”
“那就当他没打来吧。”她淡淡扔出一句,忘记原本想练什么歌,随性地唱起从脑子里蹦出的那首歌。
赵旭话音未落大伙便吆喝起来,一拨一拨地起哄调侃席思永。成冰心中大骇,瞅向席思永的眼神如视毒蛇猛兽,说话都哆嗦起来:“席思永我警告你,锦芸……可是个良家妇女,你别残害她!”
“我妈?哦……说我生日吧?你跟她说了我晚上会再打回去的吧……来来来,过来点歌!”成冰不以为意,料想母亲也没什么大事,谁知杜锦芸站在门边也不挪步,表情十分诡异,朝门口瞟瞟后干笑道:“还有个人非要跟我过来找你……”
成冰和黎锐同时瞪着席思永:“到底谁不吃香菜?”
“你们刚才因为我吵架?”自打她来之后从来没得到过席思永的肯定,到现在她简直要怀疑自己进乐队是否是个错误,“席思永,我唱得真有这么差吗?”
him a man How many seas must a white dove
成冰觉得席思永真是脑子进水:“真要应急跟我们说一声也成啊,通宵画图平时还那么艰苦朴素,以为自己身体是铁打的呀……再说,时经纬这种人,路子多得很,你以为他除了找你借钱就没办法了?”
成冰明白季慎言说的意思,其实房车物业都不是关键,父母纠缠的焦点在于公司股权。季慎言曾经跟她开玩笑说:“等过个三五年,你们家公司上市了,那可是能诞生几个省级市级首富的。”
“怕我抢了你的主唱?”
下场时主持人一个劲儿地冲着她竖大拇指。成冰正准备去化妆室卸妆,半路里突然杀出个扎着马尾的艺术青年,极热情地伸手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时经纬,黄金时代乐队的主音,学校BBS Rock版的版主……”
席思永脸色缓下来,亦知自己失态,只是听黎锐开玩笑说她命中带煞,竟生怕她想歪了。黎锐冲众人挥挥手:“你们都先回去吧,我和思永有话说。”
成冰开始每周末去音乐楼和乐队一起练歌,未几便到骊歌声起,凤凰花开的时节。因学生公寓新落成,学校竟难得地免除了年年搬家的苦役。新生有英语夏令营,全体外教进行强化训练,暑假被压缩成一个月。顿时满校的怨声载道,杜锦芸更是哭天抢地,抓着成冰两眼泪汪汪道:“没经历过啥叫火炉吧,今年你就明白了,四十度的天,就这么个小破风扇,跟洗桑拿似的!”
季慎言点点头,又和包房里众人打招呼:“嘿,我叫季慎言,成冰的……”他一扬眉看看成冰,粲然笑道:“青梅竹马。”
“我们有五个人,阿时是主音吉他,他和节奏吉他手都是今年毕业。原来我们的打算是挖掘一个技术好的主音,Rock版有几个人底子不错,也许还能培养出一个节奏。既然你民谣吉他弹得不错,有好几年的功底,那么学电吉他转节奏应该也不是太困难。”
季慎言听说成冰的父亲来找过她后,担心地叮嘱道:“成冰,有时候你得学会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摩你原来的亲人。”
时经纬不以为然地笑笑:“你和BBS有仇啊?”
也许是因为在K市过得足够久,久到这里的湿冷严寒早沁入她寸寸肌理,抵御寒冷的方法有两个,一是找个火炉紧紧地偎着,一是把自己锻打成坚冰冷铁,她已太久没有暖炉,所以选择了后者。
“你不一定抢得走,每年开学的时候我们会队内投票决定主唱人选。”
“忙离婚吧,现在忙完了吗?”
成冰在迎新晚会上一炮打响后,马上便有校电台来请乐队去做访谈。席思永魅力不减,前脚才被主持人挖出名草无主的猛料,马上下周末练歌时便有清纯如水的小师妹过来探班,而且没两个星期又换了一个,成冰忍不住低声讥刺道:“思永你口味越来越刁钻了,频率这么高,也不怕得病?”她那眼神似乎是触到什么脏东西一样,让席思永满心的不爽,斜睨着在她上上下下地打量,那眼神活像在评估成冰是否带菌:“放心,我安全措施做得好。”
“女孩子没事抽什么烟!”
又或者,只是因为,那样少不更事的岁月,已随风而逝了。
席思永转过身微仰着头:“不知道,我就是急……我知道你最近很用功,但是唱歌的情绪有问题,我不想你在他们的纵容下忽视这些问题。”
更令成冰感慨的是席思永还要成冰帮他瞒住时经纬,以免时经纬心存愧疚。这是成冰第一次对男人之间的这种兄弟情哑口无言,第二次则在很多年后,而那一次发生的事,却成为他们离婚的导火索。
成冰茫然不知所以然,席思永轻踱着步子,待黎锐走远后才伸出手来,笑得高深莫测:“恭喜你,主唱小姐。”
新鲜人的新鲜劲儿很快就过去。高中的时候家长老师们为了激励孩子们好好学习,俗语便是“考上大学就好了”,好像人生中一切奋斗,到你考上大学就宣告终结。于是一年级上学期大家都如同下河的鸭子,玩得一个比一个欢快,下学期几门重头课下来,才知道考上大学真真正正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席思永笑笑:“我和阿时都在Rock版玩,刚才听你唱得不错,阿时连盒饭都没吃完,一定要过来请你到Rock版玩玩。”
成冰抿着唇不说话,看季慎言表现主人翁意识……莫非是要给季慎言当说客?她知道母亲一向对季慎言印象不错,也默许他们自由发展,她和季慎言闹僵后并未和母亲言明原因,因为当初他们本也没有正式和家长公开过,现在巴巴地去说原因,倒好像是她被人甩了去打小报告似的。向来她不愿说的事,母亲也不会逼问,但以母亲的精明,又怎会看不出季慎言和她之间不似以前亲密无间?
钻进来的是杜锦芸,刚一进门里面就此起彼伏的起哄声吓到,杜锦芸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站在门口探寻地望向成冰。成冰霍地起身横眉一扫,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杜锦芸这才小心翼翼道:“成冰,你妈妈六点多打电话过来找你……”
席思永拢眉略略思量后笑答:“阿时毕业后的工作是娱记。”他报出个名字,是上海一家有名的新闻周报,在全国都是排得上号的,又难怪这么能说会道。对于时经纬的这支乐队,成冰并非一无所知,刚进校军训完便有迎新晚会,压轴的便是这个乐队。那次唱的是蝎子乐队的Life's like a river,主唱铿锵有力,鼓点和吉他亦很出彩可惜那时她满心都在苦恼父母离婚的事,实在没有半分注意力放到引起台下尖叫连连的席思永身上。此次女生节的会演上,压轴的又是他们,唱的依然是蝎子乐队的经典曲目,歌名很是应景:Holiday。
“我没有ID,也懒得注册。”成冰随意扯个借口,不自觉地轻咬下唇,其实她刚进大学就有上过K大的BBS,用的还是季慎言的ID 。T大的BBS影响力远不如K大,学生们为方便查找信息,也上K大的BBS。有一回按错快捷键,看到季慎言和一个女生的聊天记录,内容竟是关于她的——季慎言诉苦说不知是否该坦白她父母已准备离婚的事实。她还没来得及审问季慎言,那女生已找上门来,斥责她小小年纪,满腹心机,仗着父母要离婚,让季慎言不敢离开她。大概同是律师的原因,那女孩也是字字见血,三言两语便将成冰打回原形。
成冰不自觉地把吉他搁下来,到现在她也说不清对季慎言到底是怎样的情愫,是尊敬,抑或是恋慕?季慎言肩膀坚实可靠,和父亲一样能给她无尽的宠爱和呵护,许是因为长她几岁,从很幼小的时候,他便常常牵着她的手走在前面,她指金他不会说银,她要捞月亮他不会摘星星。就连老师对早恋这个词最为敏感的时候,撞见她挽着季慎言的胳膊逛书店,也不过一笑了之。
道理是没错,可是……难道席思永甘愿让出主唱的位置?无论如何,主唱在乐队里的核心作用不可忽视,尤其席思永已在乐队里磨合甚久,她轻易地跳进去,风险太大,时经纬看起来是个顶精明的人,没道理不明白这一点。
有句古话叫一日夫妻百日恩,父母近二十年的夫妻,难道最后竟要以对簿公堂来收场?对着她都说,是爸妈性格不合,你不要多想;背着头就为房子车子反目成仇,真是令人心寒。
……
席思永斜眉一挑,似在奚嘲她的局促:“远来是客,客人先点!赶紧让让位子,给季律师点歌!”
是人便会有认知错误,别说你不是鱼,不知道鱼的快乐,就算是你是鱼,难道你就知道鱼的哀乐么?就像他一直以为成冰是个小孩子,后来发现他错了;他以为她不过是温室里精心培育的娇贵花种,后来发现他又错了;他又以为自己什么都哄着她只是出于举手之劳,谁知道还是错了。
翌日清晨还有人记得成冰发酒疯的模样,逮着机会狠狠地嘲笑她。席思永难得地没掺和,只不咸不淡地说:“没有金刚钻,别揽那个瓷器活,抽出个鸭公嗓,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没面子。”
太后粉丝团助理——好想去凤凰旅游
成冰对着半空吐烟圈,技法并不纯熟,还有些呛嗓子,咳了两声便又摸起啤酒瓶猛灌下去。燕姐连忙抢下她手中的瓶子叫道:“哪有这样喝酒的?”又转过脸教训另外几个人:“你们没事还教她抽烟?我好不容易劝这个猪头戒了烟,你们毒手又伸到成冰身上了?”
太后粉丝团NO.4——大四开始追星
当时父亲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对感情纯度的要求像林南生这么高,一旦放手,决不回头。”
“老歌好啊,现在这些唱唱跳跳的我也经不起折腾。”
“太过分了,今天我生日,到现在还没让我上场!”接下来的歌成冰压根没听过,可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席思永出丑,只得硬着头皮扑上去。从席思永手里抢回话筒,反正她也能仗着今天生日胡来,“你一边凉快去,别想跟我抢风头!”
黎锐努努嘴摊摊手,向她低声答道:可能是……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吧!
成冰趁着季慎言毫无警觉时问他:“我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离婚的?”
谁让我倒流时光一起亲身跟你去分享,能留下印象,阅览你家中每道墙,拿着你歌书,与你合唱
“我五音不全,你们别难为我了,再说我对这附近熟得很,算不上什么客人,”季慎言侧头朝成冰笑道,“我们还在这条街上吃过几次酸辣粉呢,回去都没这么便宜又好吃的早饭了。”他转头又朝大伙道:“你们唱自己的吧,别跟我客气!”
成冰倒不怯场,从小到大这种歌舞表演她不晓得参加过多少次。然而当舞台唯一的那束光聚在她身上,四周里全是漆黑时,她才猛然发觉,原来孤单,竟真可以是一群人的狂欢。
词意是很易明了的,很爱一个人,爱到后悔没有与她更早相识,后悔没有看过她成长的足迹,后悔不能分享她童年金色的阳光……低缓的节奏,词句间的深情却一点一点积郁起来,令人感伤。
季慎言勃然大怒,却保持着最后的耐性给她解释——那只是高中的女同学,后来和他一起考入T大,曾经交往过,但是数年前已和平分手。至于成冰的父母,因为成父的出轨,夫妻感情早已冷至冰点,维持到现在,只是不希望成冰生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里。“你现在知道,不过伤心一刻,相反如果你八九岁的时候就知道真相,你真的能确定你的学业、成长都不会被父母离异这样的阴影干扰吗?”
“那爸爸你告诉我是什么样?”
迎新晚会定在金秋十月,席思永本来就粉丝甚众,黎锐又按时经纬的指示,找毕业的同学做了不少灯牌,目的是给成冰造势,数年后当选秀风潮风靡大江南北时,成冰才恍然感慨,原来当年时经纬就很有做策划人的潜力。
……
“我们不会纵容你,”席思永认真道,“我……对你的要求太高,有点操之过急。就像去年黎锐对我也百般挑剔那样,我也会一直怀疑他是因为心里不爽来找我撒气,就像你现在看我的这种眼神。”
她立在远处静听半晌,想着既然已到这里,索性进去看看,原来这里是音乐学院面向全校开放的练习楼,可以付费找老师学琴,也可以自己单练。临睡前她喜滋滋地跟杜锦芸说:“跟你到网络中心上网是一个价钱,架子鼓居然有Drumwork的,做工精致得像艺术品!不过那个是音乐系专用的,但是其他设备也都很不错,你要不要什么时候跟我去看看?”
万物都躲到云彩后,静悄悄的,连他胸腔跳动的声音都不曾有,万籁俱寂,寂静到让一切理智都躲藏起来。云后微弱的月光在她眼下投出浅淡的影,她眼睫忽闪忽闪的,带着那团模糊不清的影也轻跃跳动,仿若微扬的蝶羽。隐隐的血丝仿佛也在白皙的皮肤下变得越来越清晰,若隐若现——却又莫名的清晰,如同她轻声的呢喃,细若蚊蝇,听在耳里却响如惊雷:“季慎言你这个浑蛋,你凭什么嫌我丑?”
太后粉丝团NO.5——古往今来的太后和摄政王都是有奸|情的
因为黎锐在学校还混在学校尚未毕业,燕姐工作后便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二室一厅,正好派上用场。她艰难地撑起黎锐,把成冰交给席思永,另外四兄弟勾肩搭背的,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燕姐住处行进。
席思永欲言又止,成冰环视一圈:“老实交代,到底谁不吃香菜?”
散场后众人知情识趣,独留成冰和季慎言两人并肩走在K大的法国梧桐下,夜风细细簌簌的,不晓得什么时候她的手已被季慎言圈入掌中:“你还是老样子,只要漂亮,什么都不管,手冻得跟冰块一样。”
各个系的时间难以协调,找不出时间统一彩排,成冰的节目被安排在第一个出场。辅导员十分不满,无奈院系众多,总要有人打头炮,辅导员很关照地安慰她:“好好唱就行,别紧张!”
辅导员恰好是英文系的在读研究生,极推崇《阿甘正传》这部片子,认为这全然是一部微缩版的美国近现代史,听杜锦芸吹得神乎其神的,便坚持要成冰唱Blowing in the wind(《随风而逝》)给她听。成冰自觉对这首歌把握得并不太好,唱不出Bob Dylan的那种略带沧桑的民谣风,然而辅导员却大赞她的演唱有对青春朦胧的憧憬。成冰想破脑壳也没觉得自己唱这首歌时有多么憧憬,只觉得自己的心情全是颓丧,对父母婚姻破裂的无奈,对她和季慎言之间岁月鸿沟的无力。
成冰上学期的数分老师颇为和蔼可亲,极善寓教于乐,上课时气氛火暴,出勤率极高,几年后回想起来,成冰都觉得这位吉教授真称得上真人不露相。可惜好景不长,吉教授下学期身体抱恙,换了位乔教授,则是数学系藏龙卧虎的另一种证明。第一次课上得无波无澜,例行点名后照讲义上课。第二次课便只是抽查出勤,正巧点到一位缺勤的学生,同寝室的兄弟自然要仗义相助,谁知乔教授略略抬眼,轻言慢语道:“不是你。”随即不容解释地低头画下一个叉。第三次课连点名也省了,端着讲义极和气地笑道:“还差两个人吧。”话音未落门口便出现两个气喘吁吁的学生喊报告。
成冰理不清现在对季慎言究竟是什么感觉,她恨他哪一点比较多?背着她交女朋友、瞒着她父母办离婚的事,抑或是……他那种什么都让着她宠着她拿她当小孩子的态度?
席思永心底一时打翻五味杂瓶,说不出的感觉。时经纬挑眉斜睨着他:“你觉得你是在出卖色相吗?实际上你来之后,乐队受关注程度确实直线上升,现在学校提供场地时也没以前那么磨磨蹭蹭,这就是你的重要性。但光靠这些是不够的,你的加入解决了我们的生存问题,现在我们要解决的是发展问题。我们要场地、要经费、要扩大知名度!用什么手段不重要,关键看能起到什么效果!”
“你……喜欢别人了?”季慎言微眯双目,“是席思永?”
成冰一听便愣住:“你喜欢吃香菜早说啊!怎么好几次我们出去吃饭你都说不要香菜,我一直以为你不吃这个,忍很久了!”
为了保证信誉,还专门列了一个单子,从国内风景名胜一直排到巴黎、维也纳、威尼斯,今年恰恰是香港。
成冰庆幸着没有走调,斜眼偷觑席思永,他眉心轻蹙,对着角落的小屏幕,唱得极是投入,当然也可能是不爽。因为他极投入和极郁闷的时候都是一个表情,目光深邃如潭,长眉紧蹙似川,谁也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包厢里灯影摇曳,悬着的彩球灯溜溜地转,晃到每个人的脸上,表情都难以琢磨,听席思永这么一吩咐,立刻有人让座要季慎言点歌。季慎言点了首谭咏麟的《爱在深秋》,唱完后黎锐和他寒暄,说他歌唱得不错,俨然有谭校长的风范。季慎言自然要客气两分:“我只会唱这些老歌了,现在跟同事出去,都嫌我过时。”
“至于我前些年的事,该解释的我早就解释过,以前没告诉你,因为你中学的时候我们根本没必要谈这种事吧?等你考进K大的时候,我和她早就分手了,现在有必要来扯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吗?这两年我们在同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所以关系还OK,她会误解我的话,这是我的失误,但是,她只是一个外人而已,为什么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而不相信我?”
他话音未落便听席思永厉声道:“黎锐!”
只有成冰心中暗自庆幸,父母已经协议分居,只差财产分割完毕,就要去办理离婚手续。这个时候回去,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家中的局面,学校要办英语强化训练营,正给了她最好的理由。母亲每周都会有电话,她并不问离婚的事,于是母亲也不说,只是问她是否习惯K市的夏天。
杜锦芸一句话把成冰噎住,而这个始作俑者恍然不觉自己这句话极杀风景,还在几周后的班会上极力推荐她做代表,去参加女生节的会演。
遗憾我当时年纪不可亲手拥抱你欣赏,童年便相识,余下日子多闪几倍光
杜锦芸倒还理直气壮:“我会用VOS弹《小星星》!”
“那为什么?”
自黎锐的眉骨被拍裂后,席思永和成冰之间倒和睦许多,虽然双方在理念上差异仍是相当大,不过每每看到黎锐额上那条蜿蜒的伤痕,都自发自觉地缓下声气。
成冰一听便来火,近来每次练歌席思永都对她极为苛刻,她以往都只当他高标准严要求,这一回终于忍不住:“这怎么就不是唱歌是发泄了?我发现你每次跟我说话都阴阳怪气的,我哪儿得罪你了?”
席思永却紧攒着眉头,颇不满意:“你这么唱法,是在发泄,不是在唱歌!”
成冰并未接话,不料一旁席思永冷冷道:“话不能这么说,人总是要朝前看的,难道以前的歌手退出歌坛,现在的人就都不听歌了?以前的朋友走了,就天天抱着过去的影子不过日子了?”
成冰不以为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总是要吃点亏才肯长大的。”
太后粉丝团NO.1——上面的都是冒牌货
成冰反驳得相当无力:“我没有吧……”
季慎言摇头笑道:“怎么可能呢?”
“我没有那么脆弱,你不用可怜我,更不需要和你恋爱三年的女朋友分手。”
时经纬笑得眉飞色舞:“唱功相当不错啊,不如你顺便到我们乐队来露两手吧,我让思永把主唱的位子让给你怎么样?”
太后粉丝团NO.2——我当老二就很知足
乐队成为成冰生活的绝对重心,虽然表面上吵吵闹闹,动辄拍桌子干架,却掩不住一颗颗年轻的心。摇滚版人气渐旺,来和他们一起过组织生活的人也多起来,赵旭和杜锦芸就常过来凑热闹。活动是多种多样的,比如黎锐N年尚未毕业,成冰便时常督促众人上自习,顺带捎上黎锐,和席思永一起逼着他重修;逢上什么足球赛事,大伙又要聚众腐败,然后去找KTV厅看比赛,活似个大家庭了。
食堂没饭吃了,席思永带她去校门口的哈尔滨饺子馆,嘈杂拥挤,四处烟气弥漫。成冰看席思永似有些心不在焉,便问道:“你女朋友呢?晚上不陪她吃饭?”
杜锦芸极为兴奋,周末便跟着一起过去,然而不到半小时成冰便觉得带杜锦芸来音乐楼真是个天大的错误。她先是用弹棉花的热情来弹钢琴,觉得自己手指不够修长后又去小提琴房,拉小提琴如杀鸡一般。成冰堵着耳朵朝天花板直翻白眼:“姐姐,你是不是连五线谱都不认识?”
席思永板着脸,目光在众人间梭巡良久,最后落在成冰身上,高深莫测地答道:“不记得了。”
父亲忽然脸色灰败下来,喃喃苦笑:“我还以为她会希望你也恨我。”许久后他才收拾起情绪,微扯笑容向成冰说:“冰冰,爸爸妈妈的事情……你年纪还小,很多你还不明白。你要相信,爸爸始终都是最爱这个家的,你妈妈,还有你。”
忽然间她觉得松了口气,笑着点点头。时经纬回头斜瞅着席思永诡笑道:“好小子,我说你怎么要跟来呢,刚才倒一声不吭!”
“我妈妈也来了?”
“你简直扯淡,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感情能替代唱歌的功底吗?还是你根本就一直不爽我做这个主唱,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吧!”席思永一发火便扯下贝斯撂在地上往外冲。黎锐也火了,站起来追在他身后怒道:“甭没事扯陈年旧账,我当年和阿时打赌输给你,就已经愿赌服输……”话音未落,被席思永猛甩上的门反弹回来,砸中的眉骨。黎锐啊的一声栽在地上。正巧成冰登记完进来,只看到他头上鲜血汩汩直流,连忙跟另外三个人赶忙架着黎锐去医院。
How many seas must a white dove sail,before she sleeps in the sand?
成冰淡淡地扯扯嘴角:“算了,我对学校BBS没兴趣。”
成冰落后席思永两步,停在台阶上,不解地问:“你急什么?”
席思永的高音嘹亮,中气十足,若是在现场必然是相当有气氛的,成冰暗自庆幸,幸而是自己先唱,不然一定被他的气势压制住。投票结果是二比二,键盘手和鼓手投给了席思永,新来的主音吉他手和黎锐投给成冰。席思永为难地瞅着黎锐,欲言又止,老半天才转头冲着成冰道:“成冰你去楼下登记一下,说我们从下个星期开始到学校迎新晚会前,每周要两天下午练歌。”
没有答案。
黎锐和席思永在里面待了约莫半个钟头,出来时看到成冰等在外面都有些诧异,黎锐拍拍席思永肩膀笑道:“我先回去了,媳妇还等着呢,你跟成冰说吧。”
“晚上请你教工食堂吃饭,三楼,点菜!”赵旭立刻眉开眼笑,成冰视线扫过时,看到席思永书桌左侧的一摞书,正是她留下的那套《安徒生童话》。她望着那套书微微发怔,未及细想便脱口问席思永:“你为什么会注册Eternity这个ID?”
香蕉球在舌上丝丝化开,父亲只是面含笑意地看着成冰吃,问她英语夏令营是否习惯:“K市的天气一年比一年热了,我前年来的时候还不像现在这样,走几步路人就不行了。外教的课上得怎么样?你妈妈天天想你呢,要不……我去跟你们老师请个假,反正回去了我们也可以请外国语学院的老师来教你,不会落下的,好不好?”
“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父亲又气又急,“冰冰你怎么会这么想?”
席思永愣愣地看着她:“你说哪个?”
可惜再也买不到一模一样的了。
成冰摇摇头。
如此震慑之下,成冰也老老实实地每天上自习,只是常遇到来搭讪的男生。她脾气并不算好,尤其在失恋期,更没有好脸色给人,几次不耐烦便直接回寝室,谁知寝室里的两位一个常年煲电话粥,另一位又是泰山压顶面色不改脸上就写着“刻苦努力精忠报国”八个大字的——那是全国知名的奥赛重点高中保送过来的强人。这样心烦意躁地过了几个月,终于找到一个好去处:音乐楼。
黎锐诧异地问:“思永你不是最喜欢吃凉拌香菜的吗?”
成冰叹了口气别过头去,她真的厌倦了这样的戏码,厌倦了看父母表演鹣鲽情深。台上戏子痛苦,台下看戏的人也未必好过。其实这些细节都是季慎言被迫透露给她的,到底是十几年的青梅竹马,做不成情侣,感情总还是在的,那时他说:“成冰,你父母的事,我告诉你是错,不告诉你也是错。你告诉我,我究竟应该怎么办?”
俊男美女的搭档,加之“让席思永心甘情愿退居二线”的噱头,迎新晚会上成冰可谓是众星拱月般的辉煌。她领着乐队一出场,气场逼人俨然黑社会大姐头,正巧主持人被电源线绊了一跤,黎锐便在一旁怪叫道:“觐见太后不必行如此大礼。”主持人连忙顺竿往下爬,揶揄席思永道:“太后垂帘听政,思永不就成了摄政王了?”当晚Rock版的在线人数再创新高,不少粉丝慕名前来,其中女性数目亦不少,不知是谁开始自发的组织,集体改昵称,马上在线名单里齐刷刷的一片:
席思永摇摇头,成冰乘势进攻:“还是因为阿时用主唱引诱我来乐队,你不高兴?”
“你管我!”
转角时不小心踩到半块砖头,席思永本已有些醉意,一个趔趄,两个人都坐倒在地上,歪歪地斜在墙边。成冰倒在他肩上,不哭也不闹,浅月清辉下只看到她脸上映得清亮的泪光。她蜷作一团,整个人缩在席思永和墙面之间,月光和泪水衬得她面庞近乎透明,仿若一触即碎的瓷。席思永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替她拭去挂在眼角尚不及坠下的那滴泪珠,指尖上凉凉的,好像一瞬间里融断他心底紧绷已久的弦。
“他们也是在纵容我吗?”她陡然间泄下气来,席思永的严格要求或许还能激发她的斗志,可是——如果今天那两票又是出于纵容或是偏袒,那她进乐队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How many roads must a man walk down,before you call him a man?
席思永嘿嘿两声:“那是,我比较肤浅。”他就着瓶子和成冰干杯,末了又叮嘱:“你高音有点薄弱,回去好好练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