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令狐有女初长成
香江的夜景很美,从喧闹到幽静,从明艳到深邃,每一段夜色都各有各的美丽。可是梁王无心赏美景,他举杯对着的是明月,低头望着的是华丽的香江。美丽的香江在他的眼前醉了,酣醉是不可能的,陶醉更是不可能的,自以为是的醉却是可怕的。
“香江啊!”潘平感慨,“这丢人脸皮的丑事令狐家哪敢张扬?虽不明真假,但我看令狐团圆被赶到别院居住,其间肯定有猫腻儿!”
令狐团圆眼睛瞪得更大了,她错了,他还是令狐无缺。她猛然站起,指着他,“你,你,你……”好半天后又发笑,“我知道了,是你不想娶妻!只要我跑远了,你就可以打着找我的幌子,拖啊拖啊,找不着我你也用不着娶妻!”
“三哥,你待我真好!”前半句令狐团圆说得咬牙切齿,后半句大眼睛却水汪汪的,“你放心,一世是两兄妹,妹子绝对不会放着你水深火热,自个儿独自去逍遥的,咱们一起跑路吧?”
爹待她不错,戚夫人待她也好,三哥更不用说了,但在他们眼中她是女孩,她终究是要出嫁的。他们到底有没有想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们没想过,师傅也没想过。他们想的是她姓令狐,就要为令狐家族担负责任。师傅想的是她是娘的孩子,就必须拥有绝世的武功。
“是!”
过了片刻,潘微之温和地道:“既然无缺公子欣赏其妹,想必有其过人之处,只是我们外人不得而知罢了。”潘平闻言神色闪烁,见他模样,潘微之微笑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我看你憋得慌!”
西日玄浩自认武艺超群,剑术造诣更是不凡,不料令狐团圆近身功夫了得,又会团身又擅跳脱,滑溜似泥鳅,机敏如脱兔,他拿不下她,心头就更加郁结。
无缺抱着大白飘飘然地走了,边走边轻声道:“大白啊,你等着,她的床迟早是你的!”
“阁下面若桃花,眼波含春,出手却如此狠毒,我可不敢当你的恩客!”令狐团圆嬉笑道。
既没见到主子厌恶,也没见到主子发笑,潘平说着说着干笑后打住了。
“破了!”无缺说。
而此时的陈妈妈却跪伏在艺水楼主楼临星阁上,步摇微颤、面色惶恐于面前一行人的阴影中。更确切地说,她是畏惧地跪伏在一个人影下。梁王西日玄浩突然驾临南越香江,原本是件多么好的事,无论梁王尊口索取何人何物,都是陈妈妈后半辈子的最高荣耀,只可惜她拿不出梁王要的东西。
陈妈妈想了想道:“寡言淡漠,也不和姐妹们走动。如今民妇能记住的,也就是她琴弹得极好了。”
令狐团圆反应过来后,摸摸头道:“临星阁上什么时候有花郎了?”
将物件一一摆放好,无缺平静地道:“你准备一封离家出走的书信吧!”
香江之夜,华灯初上,各色花舫竞相争艳,璀璨江面与星幕共辉。一轮圆月众星相拱,正如香江最红火的艺水楼,无论周边花舫何其明丽,一到艺水楼前便黯然失色。
陈妈妈连忙清醒过来,连连磕头道:“民妇愚钝,民妇这就将所知一一禀明,不敢欺瞒。十七八年,不,十八年前,本楼确有琴师叶凤瑶,此女素来本分,从不抛头露面,但她一年后就离开了艺水楼,从此再无和图书音讯。”
西日玄浩咬牙摸向跌落一旁的佩剑。
门外传来脚步声,无缺轻脚踢开房门,两手拿着东西走了进来。这小哥的心思一向缜密,洗漱的用具、饭菜碗筷一应俱全。
无缺却“咦”了一声,抱着大白走进了屋,“你不是见师傅去了吗?怎么挨砍了?”
但觉总有醒的时候,正如无论风雨,明天都会准时到来。当午后的阳光照暖帷幄,令狐团圆缓缓地睁开双眼,再没心没肺的人也有难受的时候。从小她就在师傅梨迦穆的强压下苦练着功夫,努力坚持着。梨迦穆叹她不是个男孩,年幼的她就拼命表现得比男孩还男孩。因为出身不明不正,令狐家族里很多人都看不起她,开始她愤恨,而后练就了伪装,再之后学会了反过来教训人。可令狐团圆不明白,为什么她是女孩,就要吃那么多苦,就要受那么多气,为什么在她练功的时候,别的女孩在父母膝下承欢撒娇,为什么她那么用功了,还是得不到师傅的认可?
将自己丢在床上,令狐团圆闭上双眼很快就睡着了。虽然嫁人的事儿很麻烦,但可以把麻烦的事儿留给明天,现在先睡觉。睡觉就要舒舒服服的,什么都不想,脑中一片空白。
西日玄浩端坐珠帘之后,从梁王的金丝履上陈妈妈揣摩不出他的喜怒。她颤着声又复述了一遍她的解释,“十年前艺水楼走水,那本名册随无数书籍一同没了,请梁王明鉴。”
“都一觉睡到早上了,你还推它出去有用吗?”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白一听到主人的声音,立马掉转猫头直奔而去。夏日清晨的光线射入门内,令狐无缺站在门口就跟神一样俊逸,可惜是尊门神。
“你再说一遍,什么地方的琴师?”
“三哥你今儿起得可真早!”
令狐团圆也不说话,夺过口杯吞进口水,腮帮子鼓鼓,无缺侧身避过,她一口水喷出门外。
夏光明媚地映照着潘微之的面庞,玲珑剔透又温文尔雅,但完美之中却像少了点儿什么。
西日玄浩又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琴艺极佳,相貌平平,好一个叶凤瑶!”
西日玄浩掀开珠帘,看清来人不由得眉头一挑,“哪里来的姬人,滚!”
令狐团圆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左边的衣袖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那是她“滚”出临星阁时被梁王佩剑划的。
陈妈妈答:“据民妇所知,从来没有。她琴艺极佳,但相貌平平,所以也没有客人会看上她。”
“花郎?”西日玄浩一时气结,他呼对方“姬人”,对方却喊他“花郎”!
潘平搓手讪道:“这可不是小的说的,这是我姐夫私下说给我听的。公子你也知道,我姐夫有亲戚在令狐家做下人,是那亲戚说与我姐夫的。那人还说令狐团圆出身不明,她的娘亲更是出身不正,据说早年是个琴师,香江的琴师啊!令狐约当年为了她差点儿连族长的位置都丢了……”
无缺忽然笑了笑道:“看不上潘微之就跑远点儿,西秦纳兰那个人更适合你,他一日没有成亲,你就还有机会!”
平镇跟着道:“在下也以为定是此女。身为琴师而随身无琴,那是天下的琴都不在她眼里了。”
令狐团圆只眨了下眼睛,剑就再度逼来,她险之又险地擦剑而过,却被削下了几缕青丝。令狐团圆心寒,这男人媚到了极致,却也毒到了极致,言笑之间竟要人性命,难怪师傅曾与她说,待你坏的固然不是好人,但对你笑的更要防着。
令狐团圆叹一声,道:“你这花郎年纪不小,怎么如此咋呼?难道不怕赶走恩客啊?”
“哦,我知道。”
西日玄浩又是一剑横扫,口中骂道:“刁女竟敢轻薄,拿命来!”
梁王在帘后挥挥手,侍卫长便打发陈妈妈走了。陈妈妈下去后,梁王的幕僚平镇躬身道:“看来线索十年前就断在这里了。”
无缺收回目光,慢吞吞地转身往外走,令狐团圆提起的心刚放下,他又停下脚步,背对着她道:“过一阵我得住回大宅,爹说要我接待梁王。你也得准备下,微之没准会一起来。”
潘微之一笑,“我的婚事由爷爷做主。”
“叶凤瑶……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西日玄浩忽然笑了,“天下第一的琴师,你应该早就死了吧?无论你藏身何方都难掩你的光芒,这么多年杳无音讯,该是死透了!死得好!死得好……死了也不叫人省心!”西日玄浩的笑渐渐变成叹息,说出口的依旧是那个名字,“叶凤瑶……叶凤瑶……”
他不问,潘平却说了下去,“公子你可不能委屈自己,就算与令狐家换亲,也不能娶他家的庶女。”
令狐团圆没有伺候的丫头,别院里也没人关心她是饿着还是冷着,这些年基本都是无缺在照顾,就算他抽不出空到别院来,也会遣人来照应。起先,令狐约和戚夫人还不放心,才多大的儿子就开始照顾妹妹了,但时日长了,幼子周密的行事作风不仅让他们放下了心,更让他们感到欣慰,这才是出众的令狐儿郎。
“请殿下息怒……”
三日后,潘平将打探到的消息详细地说与潘微之,“那令狐团圆真叫小人吃惊,按理说她是一个妾生的,令狐族长不嫌弃也就罢了,却连无缺公子的生母都待她极好,要什么给什么,待她比待自己生的闺女还好。只是这令狐四小姐自小性子顽劣又被宠溺惯了,她在令狐家处处得罪人,令狐族长无奈之下,只得送她另住别院。”潘微之依然一副温润如玉的神情,潘平试探着问,“公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无缺飘然落座,悠悠道:“你不是不想嫁人吗?”
潘微之最后决定,虽然他与令狐无缺素有往来,但令狐团圆……他就当自己从来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令狐团圆急忙上前把门关了。
潘平熟他脾性,知道他没说出下半句话——主子的婚事岂是下人能议?于是潘平眉开眼笑地换了话题,“梁王不日将至陈留,未免梁王带的人多,公子还是早作准备,接好梁王。”
“气煞我也!”西日玄浩一剑砍断剩下的半截窗格。
“你是梁王?”这当头,令狐团圆开始装傻,“不是花郎?”
“出血了!”
“我轻薄你?”令狐团圆又好气又好笑,一个错身,反擒住西日玄浩持剑的手。西日玄浩只觉手臂一麻,三分的酒意一下全跑了。这女子不是姬人,姬人没那么好的身手。可西日玄浩也不是吃素的,就势揉身以剑柄反敲令狐团圆的胸脯。令狐团圆尖叫一声,连忙撒手弹身避开,也不知是谁轻薄了谁,两人你来我往,一时难分胜负。
这厢打得不可开交,阁下平镇等人听到动静,纷纷赶来。令狐团圆只听侍卫喝道:“保护梁王!”心下一惊,即被西日玄浩得机挑剑。那剑来得玄妙,由下往上挑起,看似漫不经心,却厉害得紧。
令狐团圆顿时心头一毛,毛的不是听到了“梁王”二字,而是“微之”。最近一段时日,无缺总是把微之挂在嘴上,没事就跟她说他,那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了。毛过之后,令狐团圆假笑道:“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准备的!”
令狐团圆弹身而起,撇了撇嘴。腿长在她身上,要跑还有谁拦得住?她师从梨迦穆,所学功夫中最厉害的就是跑路,所以梁王持着剑都让她从眼皮底下跑了。
平镇傻眼,他身后的侍卫们也呆了。他们好似来的不是时候,打搅了梁王的兴致……
“不对!”令狐团圆抖落一地水,她还没问明梁王如何知晓她母亲的闺名,这可是除了爹连令狐家的人都不清楚的事啊。
艺水楼的老鸨陈妈妈年轻时就是香江的头牌,如今虽徐娘半老,风韵却更上一层楼,单是那身行头就引领了香江潮流——金灿灿,比之宫廷都不逊色的步摇;碧油油,名门世家都为之侧目的传世玉佩;红彤彤,正经人家羡慕却不敢及身的艳服;白|嫩嫩,却是陈妈妈天生的本钱,走动之间媚惑难言。
令狐团圆狐疑地反问:“你是谁?”她路经艺水楼,却听见有人呼唤着她娘亲的名字,一时奇怪就闯了进来。
“籍贯还记得吗?”
潘微之好看的眉头终于蹙起,“这毁人清誉的话可不能瞎说!”
“嘘——大白乖!”
令狐团圆转过身,一块热毛巾扑上她面颊,她就势接过,抹抹脸,走到令狐无缺对面,丢下毛巾一屁股坐下,与他眼对眼。这是她的三哥令狐无缺吗?仿佛很温情,只是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看不到底。
令狐团圆险些把水喷到自己脚上,“什么?”
西日玄浩这才惊觉,自己的衣襟大开春光四泄,他不禁怒极反笑,“凭你这句话,赐你全尸!”
无缺一手提起大白抱在怀里,倚在门上打哈欠,“天气好到你半夜出门游水了?”
西日玄浩冷冷道:“盯着那老东西,年纪大了,记性都是挖出来的!”
西日玄浩从未遭过如此羞辱,当下铁青了脸拔出佩剑,一剑直刺过去,却被令狐团圆轻巧巧地躲开了。
“哦。”潘微之知道不能再问下去,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妾生庶女即便是族长之女,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
令狐团圆心中叹气,嘴上却道:“今天天气真好哈哈……”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猫,大白的主人是令狐无缺,大白自然就成了一只精明的老猫。只要令狐团圆出门,它铁定会爬上她的空床,而一旦大白夜不归宿,次日令狐无缺就绝对会找令狐团圆的麻烦。
“哪里跑?”西日玄浩见她要逃,另一只手反手一揽,令狐团圆不偏不斜恰好滚入他怀中。西日玄浩重心不稳,又紧抓着她的手臂,竟一同跌倒在地。两人的姿势很是古怪,女上男下,令狐团圆双手抵着西日玄浩裸|露的胸膛,而西日玄浩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扣着小蛮腰。
潘微之淡淡地道:“这些都是你从下人那儿听来的吧?你与我说说,她究竟如何顽劣了?”
令狐团圆却是一怔,她的师傅、她的三哥都是男子中拔尖的,可眼前的男子却叫她头一次领教男人也可以那么媚。
他拒婚的理由很上台面:第一,他年纪小,才十六岁;第二,他的亲奶奶姓潘,血缘近了;第三条就更绝了,他说他不喜欢淑女,而是偏好他亲妹子令狐团圆那种类型的。令狐族长,也就是令狐无缺的生父令狐约险些被他气出病来,指着他骂:“公子优渥,是为父将你养得优渥了!”
南越,富庶之地。天下四大世家,南越占半数。陈留潘氏和望舒令狐,无论朝代更迭几百年,始终风雨不坠。
令狐团圆干笑一声,她的衣服虽然干了,但头发入水散了,裤子还贴着腿。
无缺轻飘飘地道:“家里的事情,我会摆平。”
梁王又哼了一声,陈妈妈赶紧道:“好像是从杲中来的,奇怪的是身为琴师,居然没有带琴。”
西日皇朝雍帝七年,四大家族的嫡系各出了一位才俊,被好事者冠以“天下四公子”之名。“颂歌荷华,纳兰昳丽,潘郎如玉,令狐优渥”,说的就是宋、纳兰、潘与令狐四大家族。正是此年,南越的潘与令狐两大家族同时面临了一场婚嫁的问题——两大家族打算再次联姻,优渥公子令狐无缺却公然拒婚。
令狐团圆游出了艺水楼范围,全身湿淋淋地爬上岸,心中懊恼,“闯祸了!闯祸了!”只怪她长年习武,耳朵好得不得了,又怪梁王不早不晚,偏在她路过的时候送了她一耳朵话。
“她的丑事还真有一箩筐那么多,我给公子简单说几件吧。听说她七岁在教书先生的衣服上画乌龟,八岁带无缺公子爬树、爬墙、爬屋顶,九岁用剪子把狗的毛剃了个一干二净,十岁将令狐家的大管家推入湖中,嘿嘿……十一岁那年,终于被赶出了主宅。”
“你在说什么?”
潘平鄙夷道:“听说是个妾生的。”
一阵风忽然入侵临星阁,卷动珠帘声声作响,一位青衣少女瞬间出现在阁中。西日玄浩立时警觉起来,起身喝问:“谁?”
两人同岁,自幼一起长大,可性子却截然不同,一个跳脱,一个精干。说来奇怪,两个性情迥异的人却极其投缘,无缺有族长嫡子的尊贵身份,从来都是仆从护拥、人前人后的,但他却只对令狐团圆屈尊降贵,时常亲自来照料她。
令狐团圆顿时犹如一只被踢飞的球,自己撞破窗户滚出了临星阁。西日玄浩起身箭步冲到窗下,只闻香江水扑通一声,不见她的踪影。
平镇称是。
令狐团圆胸闷,却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眼睛忒毒。可她如何说得出口,她是被梁王伤的。为什么被伤呢?因为她侮辱梁王是花郎。
眼前的男子年约二十四五,长发披散,眉眼中几分幽然几分狠绝,却遮掩不住酒意的酣浓。衣领敞开露出清晰的锁骨,白皙的肌肤泛出桃色,最风流的却是那窄腰上虚束的玉带,束出了玄衣下挺拔的身形,更带出了男子飘逸绝色的风韵。
潘微之轻声叹道:“南越本就是梁王的封地,他往年不来今年却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猫不依,继续蹭。
“她没有恩客吗?”
令狐团圆一怔。
“结疤了!师傅的剑术难道退步了?若是师傅伤的,不断手也得见骨!”无缺的眼睛一直没眨过,但他的手抚了一下大白,大白很配合地叫了一声。
潘平窃笑。潘微之也不说他,在下人眼里,这当头的人来自然都是为了潘家的婚娶之事。
西日玄浩烦闷地道:“你也下去吧,叫人送上酒菜,本王要独处一会儿,休得打搅!”
无缺微笑,“说得真好!”
“快回去,睡自己的床!”令狐团圆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只肥猫。自从大白入门后,无论春夏秋冬都喜欢睡她的床。睡就睡吧,大白还不讲卫生,毛里藏的灰都滚到令狐团圆的被单上了。弄脏就弄脏了,令狐团圆本来也不是个讲究的大小姐,可大白的主人并不是她。
潘微之陷入了沉默。香江历来是南越的红姬肆坊,琴师本就是贱业,香江的琴师更是糟糕到极点的出身。当他得知令狐无缺的拒绝之词,就明了那是优渥公子在向他发话:令狐无缺希望他能娶令狐团圆,只有他娶了令狐团圆,优渥公子才可能娶潘家的女儿。但显然连令狐族长都不干,更别提旁人了。潘平说的小道消息,令狐家上下知道的应不在少数,潘族长也肯定有所耳闻。就算小道消息不作数,而关于令狐团圆年少时的种种传言,可信度却极高——她是令狐家的异类!
“梁王殿下!”门被撞开。
陈妈妈可怜地摇头,“听不出家乡口音。”
“我明白了,半夜你路经香江不幸落水,出水的时候袖子被割破了。”无缺凝视着团圆的衣袖,眼睛眨都没眨地说出了她正打算编排的谎话。
潘平凑近一步,神神秘秘地道:“既然公子发话,小的就照直说了。还有个惊天的小道消息,据说令狐团圆并非令狐约亲生,她娘亲是带着她一起入的令狐家门!”
危急关头,令狐团圆也顾不上欣赏对方的剑法,翻身夺路而逃。
无缺眼睛一闪,却没接话,令狐团圆觉着没趣也不说了。明媚的日光斜照下,两人都是一面光一面暗。
数十招后,令狐团圆滴溜溜地转到他面前,啧啧道:“其实你长得还真不错!”
“娶妻当潘,嫁郎令狐”,透露的是市井小民的心声,而权贵阶级所想的婚嫁恰好和民间相反,贵族们想要的是“嫁女入潘,娶妻令狐”。
“喵呜!”
过了很久,直到陈妈妈跪得腿都麻了,梁王才哼了一声,紧接着梁王的幕僚冷冷地问:“那你的脑袋进水了吗?”
潘家的闺女是出了名的爱往宫廷里去,奔着后冠去,令狐家的闺女却截然不同,百年前,当时的南越王就感叹过五个字——“惜令狐不后”。南越灭国后,某些史学家也曾感叹:倘若当年的南越王娶令狐为后,历史也许会被改写。
“啊?”令狐团圆连忙卷起衣袖,果然划破了肌肤,一道血痕。
破晓时分,令狐团圆赶回了别院。跟往常一般,翻墙跃窗,也跟往常一般,蹑手蹑脚地回到内室,还跟往常一般,走到床前就惊醒了一只肥胖的大白猫。猫“喵呜”一声从床上跳下,在她脚旁蹭啊蹭的。
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优渥公子的言语最后传入了玉公子潘微之的耳朵,潘微之好奇地问小厮潘平:“无缺公子的妹子是个什么人呢?”
“那性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