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看来林东明今晚又在外面过夜了。
暗恋,注定卑微又苦涩。
我想自己是有私心的,渴望看到他,贪恋和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哪怕知道他喜欢林静湘,对我好不过是爱屋及乌,我依旧可耻地索取着他的温暖,无法自拔。
吃早餐的时候,喉咙依然很痛,有感冒的前兆,我换了衣服,下楼想去买药。
“哦,感冒。”他也不恼,点点头重复我的话。
我走出小区,等完一个红灯,刚准备过马路,后面突然伸过来一只手蒙住我的眼睛,然后使坏地揉乱我的头发。
路灯昏暗,看不清过路人的脸,很好地掩饰了我的耳疾,我喜欢夜晚出来,或多或少因为这个原因。
七点多的时候,我再次醒了。
“……你跟我一起?”我转移话题,指指前面,他看起来好像并不和我同路。
虽然身上不舒服,心里却相当畅快。
我没那么无聊,偷听别人谈恋爱,说情话。
如果我不打扫,这个家恐怕早成了垃圾堆。
屋子里没有一点动静,我爬起来给她们做早餐,看着盘子里煎好的三个荷包蛋,我不禁有些想不通,我为什么要这么乖,像个老妈子似的伺候她们。
“有床不睡躺沙发,病了我没钱给你买药。”秦芳蕤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嘟嘟囔囔地走进厕所,“砰”的一声摔上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林静湘抱着一团被子睡得很熟,身体占据了整张床的四分之三,我悄悄地将课本拿出来,冲完澡开始写作业。
我放好衣服,捡起被子帮秦芳蕤盖好,出来轻轻关上门。
认识陈锦墨已经有七八年了,由于陈叔叔的工作调动,他和他妈妈搬来了我们小区,那些青梅竹马的岁月像是我不舍得吃的糖果,只适合放在记忆的匣子里,永远珍藏。
闻到熟悉的柠檬香水味,我的心抑制不住地狂跳起来,一回头就看到陈锦墨帅气张扬的脸。
“你又打架?”我想查看他的伤势。
“哪那么多事,去了。”他将我推进楼道,我不停地回头,他朝我一笑,对我说“拜拜”。
喉咙一片干涩,咽口口水都疼,我收好写了一半的作业,无精打采地去房间睡。今天是周六,林静湘不睡到中午不会起来,我挨着她躺下,将身体绷得笔直,扯了扯被子盖住自己。
就像现在,牵我的手过马路,十岁的他不觉得奇怪,十八岁的他依然娴熟,我不禁想,他牵林静湘的时候,难道是一样的感觉?
“别喂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嗯,还能有什么事,林静渊惹我妈生气了呗,别管这些了,刚说到下周看电影的事,我们……”林静湘趴在书桌上,朝手机那头的人唉声叹气,不知道陈锦墨说了什么,林静湘脸上露出娇羞的笑容,娇滴滴地说了句“讨厌”。
“静渊渊,早呀。”他总是喜欢用奇怪的名字叫我。
我们一路无所谓地说笑,不知不觉到了小区里。
空气中弥漫着灰色的烟雾,收进来的衣服没有人叠,堆放在椅子上,垃圾桶翻倒在鞋子旁,茶几、沙发、地上全是瓜子壳,几个烟蒂扔在瓜子壳上,有一个还在燃烧着。
“你和追求林静湘的人打架?”他带我走到马路对面,松开我,我对这个问题不依不饶。
不知过了多久,我跑累了,扶着栏杆喘着粗气,汗湿了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后背的汗水紧紧黏着衣服,十分不舒服。
“那不行,这么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等下被小流氓看上了。”
“哦,好吧。”他总是这样令我无法拒绝,我犹豫了几秒,迈开步子往楼上走。
我说完,他忽然凑到我眼前,仔细地看着我,陈锦墨的睫毛很长,轮廓有点像欧美走T台秀的时装男模一般的立体分明,一双灵动的眼睛总含着很贼的笑意,他朝我轻轻吹了一口气:“病了?”
陈锦墨很绅士地把我送到了药店,然后在我买药的空隙,他去旁边水果超市买了两袋水果,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在等我了。
一大清早,我是被秦芳蕤的尖叫声吓醒的,我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她,秦芳蕤穿着棉布睡衣,头发乱得能当鸟窝,她看起来像是要去上厕所,经过客厅时,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我。
他摇头,敲了敲我的脑袋:“你以为我想被你妈剥了皮哦,有菠萝和橙子那袋是你的。”
“怪我女朋友魅力太大咯。”他头潇洒地一偏,躲开我的手,拉起我的手过马路,手掌心厚实温暖,我看着他的后背,没来由一阵晃神。
“你要死了,吓死老娘了!”
我打开窗户通风,扫掉地上的垃圾,整理好凌乱的客厅,去厕所拿拖把把地板拖了两遍,洗了拖把出来叠完衣服,我轻手轻脚地去秦芳蕤的房间。
“我不要你陪。”
走到楼下,陈锦墨把水果递给我,要我上去,顺便喊林静湘下来。
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陈锦墨着急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出来。
“来都来了,你不上去?”我意外地看着他。
跑了很久的步,我休息了一会儿才回家,推开门,黑暗中全是呛鼻的烟味,又熏又臭。我打开灯,一如既往地看到乱得不成样子的客厅。
“买这么多,秦芳蕤会说我的。”我低头,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水果,看着两袋里的不同种类,陈锦墨竟然还记得我和林静湘的喜好。
“不,我买药。”
“感冒!”我被他盯得很不自在,脸颊泛起一丝红晕,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故意提高声音推开他。
根本没有心思学习,现在也没有合适的学习环境,我脱下外套,拿了钥匙、手机和耳机,出去跑步。
陈锦墨捏了捏我的脸,很哥们儿地揽住我的肩膀,我看到他的嘴角一片乌青,忍不住皱起了眉。
“给你面子,我本来是去找湘湘的,先陪你了。”
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如此孤独。
客厅的墙壁上,秒针安安静静地走着,我咬着笔头,转头看着外面的一轮月亮,心里空荡荡的。
屋子后面是柳迎河,河边规划了一个大型活动场地,夜晚很热闹,有不少人出来散步、聊天,我沿着河堤上的人行道跑步,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听见胸膛急促的心跳声。
这个手机是林静湘用剩下的二手货,外壳掉漆严重,看起来像个古董,机身内存小,除了手机自带的软件,我没下载其他应用,内存我全部用来存歌,只有二十多首歌,我反反复复地听了很多遍。
我看向钟表,才五点多钟,外面雾气蒙蒙的,天都没有大亮。
“是的,学校体育部部长追湘湘,每天去她教室骚扰她,我听说了这件事,给了他点颜色瞧瞧。”他手抄在裤兜里,眼睛不老实地四处瞟,边走边问,“你去买早餐?”
“噢,随你了。”
被子掉了一半在地上,床上大大咧咧地躺着一个人,一只胳膊和一条腿露在外面,呼噜打得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