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只笨笨的鬼

她沉默的想了很久，突地微微一笑，“下次杀鬼的时候，记得召唤你的傀儡。”

“我不是不怕，只不过不怕你这只鬼而已。”杨诚燕说，“你是一只笨笨的鬼。”

他突然坐了起来，眼睛发亮的看着她，“真的？”

“你是苏彩，还是不是苏彩？”她凝视着他问。

“东岗医院？”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呢？”

绿彩一反常态的沉默了很久，良久之后，他抬起手臂挡住眼睛，“你说呢？”

“后来……”绿彩说，“后来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苏白发现我越来越不像彩，生活和他越来越不一样，他很恼火。每个月他都会到我这里来大吵大闹，要我吃药，要把我带回精神病医院。”他叹了口气，“不过那不是因为他觉得我是个疯子，不能照顾自己，而是他不能接受苏彩……变成这种样子，他总以为人人都要像他一样优秀，那才是正确的人生。我告诉他我不是苏彩，我是鬼我不是苏彩，叫他不用管我了，他不是骂我发疯，就是说我堕落。”

“我帮你打。”

“鬼币能买到什么东西？”她感兴趣的问。

“你是鬼，为什么苏白是你哥哥？”她问，“人会是鬼的哥哥吗？”

她噗哧笑了一声，摸了模他的长发，“你打辫子比较好看。”

他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你不怕吗？”

杨诚燕静静的听着，“你自己住的时候，自己打工？”

“真的。”她说。

“我是苏彩，也不是苏彩，苏彩已经死了，我只是因苏白的执念和彩的死魂产生的妖鬼，和苏彩也不是同一个人。”绿彩说，“但……但……妖鬼毕竟是妖鬼，妖鬼生存的方式和人是不一样的，我需要不断的补充死魂才能继续生存，开始苏白为我杀鸡杀鸭杀小猫小狗，以动物的死魂换取我短暂的生存。但我渐渐长大，动物的死魂已经不能满足生存的需要，遇到打架事件以后，我告诉苏白我不是苏彩，我不是人，我是鬼，他不用再为我的怪病残忍的杀死那么多小动物。”他垂下了头，模样十分委顿。

“我不会打辫子。”

“他说我疯了，他把我关在家里，请了医生回来看我。”绿彩说，“我说我不是人，我不要看医生，我需要死魂，放我出去杀鬼，只要他放我出去让我随便杀死哪一个恶鬼，我就能获得死魂活下去。”他极幽怨的看着地面，“但苏白不听我的话，他请了医生回来，医生看不好我，也查不出我为什么虚弱，最后他们把我关进了精神病院，用绳子绑起来捆在床上。”

他点点头，“鬼吃鬼，是生存法则，每只鬼都是另一只鬼的食物。”

“但是大家都给我十块的啊。”他很认真的说。

“他答应了，我说我要住在这里，他也答应。”绿彩说，“我知道杀死每只动物对他打击都很大，苏白是个很善良的人，只是喜欢骗自己。”

“那你是一个好聪明好聪明的傀儡。”绿彩欢天喜地的说。

她耸了耸肩，“你知道冥币有面值一亿的吗？”

“是啊是啊，”绿彩突然高兴起来，“打工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我喜欢打各种各样的工，不过我只收冥币，除了买杏仁，我要的东西都只能用鬼币买。”他献宝一样摇晃着那袋杏仁，“彩喜欢吃红豆，但是我喜欢杏仁。”

“咯啦”一声，门又开了。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鬼呢？”他开始手舞足蹈，好像高兴得不得了，“我真的是鬼，我不是人。”

“你不是回去了吗？你可以回去了！”绿彩躺在地上说，他的情绪还很激动，说话带着喘。

绿彩秀丽的脸黯淡下来，盘膝坐在她面前，长发批落在脸侧，像个低头认罪的孩子。“苏白是彩的哥哥，”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他叫苏彩，是苏白的弟弟。苏白比苏彩大了六岁，他们的父母在苏彩出生没多久就死了，兄弟俩在福利院长大，苏彩在六岁那年病死，苏白非常优秀……”他叹了口气，“苏彩死了，苏白却不承认苏彩已经死了，在他的意识里苏彩还活着，并且像他想象一样优秀的长大。苏白强烈的执念导致苏彩的死魂以‘妖’的形式存在，彩以‘妖鬼’的形式活了下来。苏白上大学开始就半工半读，很快把彩也接了出去，在他读大学的城市读书。但彩在转学的第一个学期就因为学校打架事件暴露了是鬼的身份……”

“哦——的确鬼的傀儡是不能算是‘另外’一个人的，当然你会知道我是鬼了，傀儡和主人是心灵相通的。”绿彩说，“你真好。”

她又耸耸肩，就凭这只鬼的智商，要买到一只会喷火的龙，只怕真要等到下辈子。“你杀鬼吗？”

“他答应了？”

“你是人还是鬼？”她问。

“不怕。”她说，“我很想知道鬼是怎么杀鬼的。”

“诚燕，你不怕鬼呢。”

“然后他们天天喂我吃药，我都快要死了，一直到有一天苏白来看我，他看我一点也没有好起来，不得不在我床前杀了一只小狗……”绿彩呆呆的说，“那只小狗……我特别喜欢，白白的，很小，像个滚雪球一样，那是苏白他好朋友家的狗，长得特别漂亮可爱。我知道苏白也特别喜欢那只狗……但是那天、那天我快要死了……那只狗看见他拿起刀的时候，流眼泪了，吓得直发抖，那种眼神是在企盼他说不定能改变心意，因为它那么可怜。我真舍不得……好不忍心……苏白杀了它，我哭了。”他停了一会儿，又说，“然后我假冒苏彩，说我好起来了，不要住精神病医院，要出来住，只要他让我出来，我就会好起来。”

“很多啊，绣着星星的大衣啊，会变成老鼠的猫啊，关住鬼魂的笼子啊，我一直想要一只会喷火的龙，不过那条龙要九百九十九鬼币，我买不起。”绿彩很遗憾的说，“等我存够了钱，一定要买一只。”

杨诚燕站在门口，房里的绿彩仰天躺在满地冥币上，正看着天花板。他长长的黑发流散在冥币上，像一朵黑色的菊花在盛开。她走了进来，坐在绿彩身边，静静的，一言不发。

宿舍楼十八楼的门。

她开始淡淡微笑了一下，“因为我是你血和血交融的傀儡啊。”

“苏白不相信？”她问。

“后来呢？”

“鬼。”她静静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