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思绪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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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就是四年。
换了衣服坐在客厅里,简诺已经清醒了许多,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苦情剧的女主角,难看而难堪。
入校后,简诺的周末时光大多消磨在这里,此时身穿浅色运动服的她正静静坐在图书馆里,她微抿着唇,清澈如水的眸光锁定在书页上,神情专注地阅读着资料。
“一个傻,两上傻到无药可救。”万万没有料到商务车里的人是郜驰,想到简诺的狼狈和骆羿恒的失落,叶优里破天荒地发了火,使劲戳她脑门,像是要戳醒她:“郜驰就是个伸手够不到,焐不暖的冷血动物。这都四年了还不够吗?你究竟想怎么样?真的打算为了他将单身进行到底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只觉眼前突有一抹身影急靠过来,郜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人已直直朝他扑了过来。紧接着,身材劲瘦的他便被简诺突来的体重扑倒在大理石地面上。
心底的创伤在寂夜的映衬下异常清晰,简诺有种将痛苦撕碎了展露出来的冲动。她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伸出胳膊紧紧抱住自己,任那些支撑她熬过来的零碎记忆拼合起来,蔓延扩散。
结果可想而知,除了抱怨声几乎掀了女生寝室的屋顶,简诺再次被三人合力扁了一顿。没办法,谁让她这个喜欢起早的家伙专爱扰人清梦,更何况今天还是周末,不K她不足以平民愤。
吃过早餐四个人又在寝室疯闹了一会儿,才叽叽喳喳地出了宿舍楼,小墨和陶殊约好了要去逛街,步温柔被简诺硬拖去了图书馆。
简诺缩进沙发里,声音哑哑地说:“遇到喜欢的人,哪儿还顾得了出息。”
从没见叶优里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张了张嘴,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垂下眼,终是没有接话。
微微蹙眉,拂去心底涌起的异样情绪,简诺加快脚步奔跑起来,姿势如新生的小鹿,娇健而轻盈,稚气未褪的娃娃脸上尽显跳脱飞扬的性情。心如明镜的女孩如平常般踏进了校内食堂。
她也不想这样,可心都为他祭献出去了,又如何阻止它向他滑落呢。
骆羿恒走了,叶优里强行将简诺拖进了车里,送她回家。
简诺朝她呲牙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然后蹑手蹑脚地起身,深怕打破一室的寂静。眼看着就要离开座椅的时候被半垂于地的书包袋子绊住了脚,而身侧的步温柔因为长时间保持不正确的坐姿腿麻了,立步不稳,在同一时间重重撞在身体失去平衡的简诺身上。
这场初秋之季突来的大雨,像是在为谁感叹悲泣,又似是惩罚谁的痴缠辜负,电闪雷鸣着肆意在他们身上猖狂大笑。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简诺长长舒了口气,轻咬着下唇偷偷扫了眼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俏皮地伸了个懒腰,推推趴在她身旁有点昏昏欲睡的步温柔,低声耳语着叫她离开。
微雨的早上,踏入C大校门仅一个月简诺照例去操场上晨跑。微风拂过面颊,清爽而舒服,远处的景物朦胧在清晨的暮霭之中,校外街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穿棱来去,如同梦境。
一阵响动过后,图书馆里无数道震惊的目光齐唰唰看过来,在场的人都瞪圆了眼晴,一瞬不离地盯着摔倒在地的两人。
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她想拉住他的手,绊住他的脚,让他别走。在爱情面前,简诺不求有出息,她只想每段路都和喜欢的人一起走,那怕是一路奔跑,她也不会觉得累。
类似这样的情景常常发生在国际法专业的女生宿舍,热情开朗的女孩子们相处融洽,来自不同城市的她们很快适合了大学的生活节奏和步调,简单的简诺更是乐在其中。
“郜驰,你变了吗?”外表变了没关系,她是怕连他的心都变了。
郜驰,是不是我在你心里轻飘得没丝毫分量?所以,即便见面,你都不愿意和我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不舍的眼神都吝啬给我?我们之间,究竟算什么呢?
叶优里闻言气急,忽地横手抬高她的下巴,与她对视的目光渐渐变得严厉,一字一句地说:“简诺,你已经被人辜负了,无情彻底地被辜负了了。你是不是想像他一样绝情地再去辜负一个无条件爱着你的人?”想到骆羿恒,叶优里的怒火就抑制不住,不等简诺说话,他低吼着斥责道:“郜驰现在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他已经不再是四年前那个宠你惯着你的男生了。不要以为杂志中的报道是空穴来风,他心机深沉得连羿恒都猜不透,你个蠢女人还傻兮兮在等什么?”
时间的静止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简诺快不能呼吸了。半天不见压在身上的人动,冷淡星眸现出些许不耐,郜驰沉声:“同学,你趴够了没有?”
想到简诺单纯的微笑,骆羿恒企图说服他,“我今天在图书馆碰到她了,整个人很没精神,像是病了,要不你……”
简诺被步温柔压倒在床上,双手被小墨和陶殊架上了头顶,样子颇有些五花大绑的架式,蓬松的头发也惨遭蹂躏,她瘪着小嘴可怜兮兮地说:“不带这样的,亏我好心帮你们买包子,把钱给我,谁也别想吃白食。”
听说要走,步温柔像小强般奇迹地复活了,半眯的眼晴似是在说:“你终于肯走了,简大小姐。”
前不久叶优里在骆羿恒的办公室无意看到那本杂志,足足两页的报道中配了一张像是酒会的照片。郜驰手执酒杯站在窗前,唇角边似有若无的笑容浅淡而意味深长。明明还是四年前认识的那个人,但他含笑的眼眸里流露出的锋茫忽然让人产生莫名的陌生感及距离感。再看看报道,叶优里和骆羿恒发现了一个事实,此时的郜驰,已是今非昔比。
脚下未作停留,在慢跑中与他错身之际,简诺注意到男生的气质很强,脸颊勾勒出硬朗又不失柔和的线条,微挑的眼尾衬得整张面孔英气逼人,幽深的眼底隐现出与生俱来的傲慢,微抿的薄唇为整个人凭添了几分清冷。
深深吸了口气,将那些零碎的记忆自脑海里清除,骆羿恒觉得这一局他赌输了。
“我比谁都不愿意。”最后,郜驰仅留下这样一句模糊的话,在当天晚上孤身一人登上了飞往大洋彼岸的航班,自此断了和简诺的联系。
“设想过我们的未来,甚至想过等她毕业后就结婚,却从没想到会以分开收场,而且还这么快。”郜驰打断他,低沉暗哑的声音蕴含着难言的无耐与痛苦,骆羿恒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而他此时是在流着血的割舍着什么。
叶优里霍然站起,握紧拳头力图克制窜升的火气,再开口时语气恶劣至极:“我拜托你认清事实,别一条道跑到黑行不行?啊?”人走到门口才又停下,高大魁梧的身体背对着简诺,他说:“就凭杳无音讯走了四年,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他郜驰更狠的男人。”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荫道上偶尔有人与她擦身而过,简诺与那些有着晨跑习惯的同学一同沐浴着金色的晨光,抬头仰望着初升的太阳,她半眯着眼晴,不自觉弯起了唇角。
此时距离与郜驰相识,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那时他问郜驰:“要不要告诉她?”
无意识地朝着远去的车影奔跑起来,拼尽全力想追上他的脚步,嘴里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郜驰……郜驰……”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更狂的风,愈急的雨。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见他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她又说:“放心,简诺不会寻死觅活的。”
“啪”地一声响,两张木制座椅被她们刮倒在地的同时,简诺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前跌去。轻呼冲口而去,女孩子歪倒的身子瞬间跌进刚好从她身边经过的男生怀里。
回想雨雾中交凝的目光,简诺发现他真如叶优里所言变了许多,硬朗的线条崩得紧紧的,端凝的视线愈发冷淡了,除了冷寒,英俊的面孔上浸染了些许沧桑之感,相比四年前,他更成熟了。
听到有包子吃,三个女生欢呼一声,松开她扑下床去,步温柔还不忘把枕头砸在简诺头上,落井下石道:“要钱没有,枕头倒是有一只。”
简诺狼狈地从床上爬起来,莹亮的眼眸盯着几个眼中只有包子的室友,哭笑不得。
骆羿恒的脑海中霎时闪过一个画面。
……
“不。”根本没有考虑,坚定的回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简诺抬起头,冰冷的雨水从她湿湿的发间流下来,与苦涩的泪掺杂在一起,顺着她的脸颊滑下,粉碎在脚边,凌迟她的每根神经,让她抽痛到无力。
窗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为整个人渡上了一层金色。此时沉静的气质与平日里跳脱的性格迥然不同,似是已融入周围寂静的氛围之中,形成一幅静态水墨画,耐人寻味。
门在身后被大力甩上,简诺痛苦的紧闭着眼晴,麻木得似是连眼泪都没有了。
当夜幕降临,简诺赤脚站在客厅里,纤细的身影孤单地立在落地窗前,凄清的目光茫然地投向满城的灯火,猜测着哪一盏是属于他的。
四年过去,两个远隔万水千山的人终于近在咫尺,却依然那么遥不可及。难道她的坚持,终是挽救不了背道而驰的命运吗?郜驰,为什么不肯给她一个理由?如果根本不在乎,为什么离开前会迟疑?如果无法舍弃,又怎么能断得如此彻底,从不肯给她丝毫消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耗光的不仅仅是她的热情而是生命,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或许,你其实已经后悔了。
看着滂沱大雨中孤独无依的背影,垮下去的瘦弱肩膀,承载了太多的委屈与不甘,骆羿恒心中,是种说不出的痛。
“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局里吧,别忘了先回家换身衣服。”相识五年,叶优里对于简诺而言就像哥哥一样,在他面前她不需要掩饰。
空气中陡然多了一丝寒意,是他的心,冰寒彻骨。
等简诺提着一大袋子包子回到寝室的时候,三个喜欢赖床的懒虫还没有起来,她嘻笑着伸出冰冷的小手钻进步温柔的被窝里,伴随着某位女同学的尖叫声她又挨个跳上另外两个蒙头大睡的人床上揉面团。
那个瞬间,他觉得骨头要被压断了。
等待,一个清晰的目标支撑她捱过一千五百二十六天。简诺无数次在心里描绘着重逢的情形,哪怕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还会回来。然而,她已做好了在等待中耗掉一生的准备。
就在这时,光霭不清的晨影里,一抹颀长的身影闯入了简诺的视线,他朝她的方向而来,不急不缓的步伐有种安然徐行的感觉,磊落的姿势令简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