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老师指着最后一排一个靠窗户的空位子，说道：“那边是空着的，你可以坐那里。”
然而就算是这样，也不至于让我这样在意他啊。
“没有去和他们说说话吗？”奶奶的声音很安详，那是经历了岁月的洗礼，沉淀下来的宁静温和，“不管小时候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过了这么多年，笑着说一句‘好久不见’，这才是大人的做法。”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去学校，高考那天，我直接去了考场。
从那天在走廊看到十年后的舒海宁之后，就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日常的轨道，我隐隐约约能够觉察，却不知道修正它的方法。
唐瑞泽还没有回来，奶奶在外面剥毛豆，海鸟从头顶的天窗飞过，落下一根羽毛在玻璃窗上。
“校长说，我可以随便到哪个班级上课。”
我对自己这么说。
还有几天就高考了，这之前我绝对不会再去学校了。
这个夏日的午后，一个人独处书房里，一种寂寞的感觉自心底浮上来。
奶奶在我身边坐下，端来一盘切好的西瓜放在我面前的圆形石桌上。
到了学校下了车，安静的校园顿时像是煮沸了的开水一样，喧闹无比，很多家长都在等着接自己的孩子回家。
我不知道什么样才算有意思，反正在哪里都一样，在哪里都没有区别。
我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将桌椅擦了一遍，然后将书包放下，坐了下来。
三次，是我与他擦肩而过的次数。
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么想想，会有这样的气氛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大概是校长和老师们都打了招呼，所以她才会这么说吧。
我坐了回去，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昨天在图书馆，我与他只有五十厘米的距离，可惜我们之间隔了一排书架。今天在这间教室里，我和他最近的时候仍然只有五十厘米，而且这一次我们中间没有隔着任何东西，甚至他的视线也落在了我的身上。
昨天晚上睡着之前，我明明是这么想的。
“就当是再次感受校园气氛吧！”
考试结束后，我原本打算自己回去的，但是当校长喊我一起上校车的时候，我却想都没想就跟着校长上了车。
难道我的心中仍在期待着什么？
可惜的是，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为什么那么在意舒海宁呢？
我站起来靠着窗户看着他，这一次他会发现我的存在吗？我的视线跟着他的身影移动，看着他由远及近，再由近到远，他的视线似乎也曾落在我的脸上，不过很快就移开了，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
可是现在，我却站在了学校的大门口。真叫人烦躁，向来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我，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变自己的决定？
那么，我为什么那么在意他呢？
走廊里来来去去很多人走动，穿着白色校服的舒海宁自走廊的另一头朝这边缓缓走来。
“有空位吗？”
如果我先开口喊他的名字，不就是我输了吗？
晚上，我坐在院中的竹椅上，一边看着满天繁星，一边思考这两个问题。
如果可以，我都不想和花月眠说话。
是因为舒海宁是我捡到的，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必须第一时间认出我来吗？就算是我，也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些任性。
是时差还没有倒回来的缘故吗？
这辆车里坐的都是送考的老师，只有我一个学生。
也许我可以和舒海宁微笑着说声“好久不见”，但是对于花月眠，我绝对做不到。
回到家之后，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往常那些看着非常有意思的书，不知道为何，今天总是提不起兴趣去看。
我停下脚步，仰起头看着碧蓝色的天空。
这一次，我没有再去图书馆，而是走进了高三年级所在的教学楼，随便走进了一间教室，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撑着下巴，视线落到了窗外。一只麻雀从窗前飞过，留下一串叽叽喳喳的叫声。
有意思吗？
下课铃声响起时，我已经睡一觉醒了，因为昨晚睡得很晚，所以困得厉害。
老师顿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转校生。”
这场考试可以左右很多人的人生，过了独木桥的，可以去念大学，人生多一种选择；而考试失败的，要么选择再读一年，要么选择开始工作。
对我来说，舒海宁和花月眠都是幼年时认识的人。再想深一些，舒海宁是我那个时候唯一的玩伴，那时候只有他愿意让我待在他的身边。
“云雀，去学校见到海宁和月眠了吗？”
我拿着一片西瓜，一边啃一边说：“算是见到了吧，不过他们都没看到我。”
这样才公平。
我洗完澡，躺在床上，还是无法睡着。
上课的老师一时间有些茫然，整个班级的学生都惊呆了。
然而和前天在校园里擦肩而过的遇见并无不同，他还是没有认出我来。
“谢谢。”
仿佛是在为了和谁怄气，我就是不想开口喊他的名字。
我百无聊赖地走在校园中。
对我来说，舒海宁是怎样的存在呢？
短暂的插曲之后，老师继续上课，并且让人从前往后传给我一张试卷，那是她正在讲解的试卷。
就像我在走廊上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却能够凭直觉一下子将十年后的他认出来一样。
“怎么样？云雀同学，觉得我们学校还算有意思吧？”校长和蔼地问我。
可是我的内心有种东西在阻止我这么做。
我在期待着舒海宁在夏日蝉鸣的黄昏，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一眼将我认出来吗？
茂密的树冠挡住烈日，将学校的主干道变成了阴凉的林荫道。
我扫了一眼就丢到一边，因为那些题目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有答案的东西都很简单，没有答案的东西才是最难理解的。
我趴在桌上，教室里闹哄哄的，很多人在谈论我的事情。大概都很好奇，这个临近高考才转学来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两天的考试，让我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气氛，这就是所谓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吗？
我伸手抓住刘海儿，站在校门口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走进了校园。
我解释了一句。
每一次都好像要相遇，却又没能做到。或许我开口喊他一声，我们就能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重逢。
“如果变成了大人要这样虚伪，那我还不想变成大人。”我将西瓜皮放进盘子里，站起来走回了房间。
我站在教室门口问了一句。
没等全天的课程结束，我就拎着书包走出了教室。
昨晚也一样，辗转反侧了一个通宵，几乎都没怎么睡。
再次翻了一个身，我望向窗外，宁静的夜，繁星点点，远处的大海静静地蛰伏着，像一只温顺的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