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拨号
“嘟——”
“滴答。”
电话那边是一阵大笑。
顾慎握着尺子，另一只手擦了擦自己的面颊，火潮汹涌，唯一通往天台的那扇大门，已经被撞碎，至于撞碎那扇门的那个人……现在在天台的东南西北各个方向。
【“么？”】
果然是与魔鬼做的一场交易啊。
他怀疑自己眼睛所看到的画面。
【“是他自己做掉了自己。”】
顾慎笑了笑：“我可以理解成夸赞么？”
“……是。”
“一点点副作用。”橘猫重读了“一点点”三个字，平静道：“像神一样呼风唤雨，总要付出些代价的，不是么？”
最后的降雨，榨干了他所有的精神，到了此刻，顾慎已无法像最开始拟造刀域那样，精准拟定雨势大小……不过以这场大雨呼啸轰鸣的势头来看，浇灭火潮，不成问题。
顾慎眼神困惑，他已经握不太住这把戒尺了，褚灵的声音入耳，已经重新变为猫叫……大雨垂落，他靠墙簸坐，意识逐渐飘散。
一秒，对于顾慎而言，就好像一个钟头那么漫长。
噼里啪啦的雨珠砸下。
想要杀死自己的人有两个。
而现在，自己现在看到的，与先前完全相反，身材瘦弱，并不高大。
这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顾慎长长叹了一口气，感觉浑身力量都要被抽干……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但其实现实世界中，仅仅过去了20秒。
当时自己听到了门板腐蚀的声音……他所掌握的应该是类似的力量，那么这场纵火案的始作俑者，也是他了。
“你还真是一个……疯子啊。”褚灵轻声感慨。
只焚烧他一人。
【“是我做的……”】
鲜血下落。
【“你……该死……”】
这股力量，与其说是神赐的赠予，不如说是与魔鬼进行的一场交易……你握住力量，凝望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凝望着你。
紧接着便是冗长的困惑。
恐惧自己……还是，这把尺子？
真理之尺的银色光芒陡然爆发，这道炽亮的光华转瞬撞向楼道尽头的黑暗。
顾慎擦去面颊的鲜血，默默看着出现在视野尽头，被血腥画面所震惊的第二个“追杀者”。
天台上，那个万千刀锋悬浮身后，手握戒尺的少年，冷冰冰凝视着自己，仅仅是凝视，就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降临……
他可以看清天台上每一张床单飞舞的角度，可以看清火焰飞掠的每一刹形态，可以看清目光所及的一切，可以感知到周围的万物生灵。
交易结束之后，自己不仅会被打回原形，还会跌落地狱。
这股火焰，并不蔓延。
自己刚刚杀掉的家伙，所拥有的力量，应该是强化肉身之类……从冲破门锁的画面就能看出。
顾慎觉得有些头疼，是真正意义上的头疼，内外都疼。
“喂……”顾慎挤出最后的力气，艰难地问，“是我……”
在真理之尺的力量下，那个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超凡者，好像也变成了蝼蚁。
“开什么……玩笑？”
“滴答。”
这场完全不符合规律和认知的火焰……才缓缓熄灭。
燃烧结束后，只剩下疲倦。
“咻！！！”
这是一股凶猛又温和的噬人炽火，仅在他身上燃烧——即便男人撞在角落堆叠的木板之上，也只是溅出几枚黯淡火星，转瞬熄灭。
顾慎看着乱七八糟横在面前的门板，以及血块，心中出现了这么一个念头。
20秒后。
握着戒尺的手指开始剧烈颤抖，针刺一般的痛苦涌来，犹如潮水一般，他大口大口喘息，想要呼吸新鲜空气，或许是因为炽烈火潮的缘故，胸膛闷到无法呼吸。
顾慎看出了对方眼神的意味。
顾慎缓缓望去。
“当然可以！”电话那端笑得很开心：“天大的麻烦都能搞定！”
顾慎嘴唇干枯，他已经没有力气惊讶了，无奈地看着橘猫替自己拨通了那个号码。
橘猫叹了口气，小脑袋钻进他怀里，叼出了一枚手机。
这一幕虽然荒诞，但却在真理之尺的使用范围之内。
他像是一盆干枯的绿植，久旱逢甘霖，或者说久旱逢暴雨。
【“他在恐惧。”】
持握真理之尺后，思绪变得清晰，但也变得麻木。
神迹。
那个恐惧的男人忽然着了火，他尖啸一声，疯狂拍打自己，甚至在地上翻滚，他试图熄灭这股火焰，但火势瞬间爆发，如海潮一般将他淹没。
声音落定。
【“这个人死了。”】
顾慎凝视着这一幕，他看着火焰在黑暗的楼道内汹涌澎湃，缓缓熄灭，最终成烬……每一秒随之燃烧的，还有自己的思想。
时间变得缓慢起来。
橘猫叫了叫。
天台上方被炽潮烟雾笼罩的穹顶，没来由地涌现一片又一片乌云，这些乌云在短短的数息之间拼凑，加厚，最终笼罩老楼，很快就有雨丝降落，紧接着连绵成为雨幕。
楼道尽头，看到同伴化为一滩碎尸的瘦小男人，面色苍白，声音颤抖。
第二声就被接通。
他缓缓望着这把银色戒尺，从清亮如水的银白尺身中，看到了此刻的自己，本该熟悉的面容变得十分陌生，因为自己眼中带着无比汹涌的杀意。
黑夜变为白昼！
“真的吗……”顾慎也笑了：“有两个恐怖的家伙想干掉我，被我反过来干掉了，这算是正当防卫吧……你们能搞定吗？”
【“杀了这么多人……”】
这一切是真实的么？
这一次，他所想象的画面，是刚刚俯身在天台上方所看到的……因为那场爆炸，无辜者被困在火潮之中，被烧成焦炭。
做完这些，顾慎现在到了即便闭眼，大脑也无比疼痛的地步。
漫长的时间中，无数的思绪都被切割，反复的询问，得到的答案都是一致的。
支撑着神迹上演的，是持握戒尺的自己……冥冥之中，自己的精神被作为了燃料。
“遇到麻烦了……能帮忙搞定吗？”
顾慎嘶哑笑道：“谢谢你，提醒了我。”
那个男人被燃烧。
透支的精神，无时无刻不在提醒顾慎，是时候松手了。
橘猫安静下来，一言不发，像是麻雀一样小巧地立在顾慎肩头，它眼中闪烁着瞬息万变的荧光，观察着此刻的顾慎。
先前尝试破开自己家门，应该是这个人。
那是一种虚无缥缈，又真实存在的东西。
本该涣散的精神力重新凝聚。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是神迹。
那是一个莽夫。
电话那边的笑声消失了。
竟然是在恐惧么？
但他没有松开戒尺，而是继续握紧，同时缓缓抬头，望着天空。
“喵呜……”
自己的“思想”也在被燃烧。
直至数息之后，尖啸狂呼的纵火者，被自己点燃的火焰烧成灰烬。
顾慎听到自己的声音一点一点从胸膛里挤出。
顾慎长长吐出一口气。
橘猫随着顾慎动作一起抬头。
“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