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峰回路转
任以贞回了她和楼远乔曾经的家。她在楼下踌躇不已。
她再也无法在每个清晨亲吻小钢琴,送她进学校。
任以贞只简简单单地煮了一份咖喱饭。
楼绿乔忽觉得心如刀割。
任以贞回到家,照例是打开电视。
宋正风冷笑:“你老板偷工减料的事情又不是头一回了,问题只是在于被遮掩住还是没被遮掩住。而楼氏的最终结局,你懂的!”
她午餐后会休息片刻,然后烘焙一些蛋糕、饼干,给小钢琴留作点心。父亲在世时,她基本每个下午去陪父亲。
每个星期天上午,她风雨无阻地到楼政华夫妇住的小洋楼送一盒自己精心制作的手工点心。
那一日,她去得晚。在转角处,她突然看到了楼远乔的车子行驶而来,她猛然缩在电线杆后面。
那一天,任以贞上班的时候,总是会忆起楼远乔的脸。
“你老板……就这吃葡萄连皮也不吐的家伙。你跟了他这么多年,他对你是如何的?当年那个工程,若不是我帮你遮掩了,他早把你做了。哪怕你不看在这件事的分上,也该看在这些年我帮你还了不少赌债的分上。
楼绿乔下一秒就回了神,她为了把这个想法赶到脑后,猛地喝下了一杯酒。
秦慕天苦笑:“可是我能送你的只是这些而已。
说话间,另一人用带着白手套的手打开了手提保险箱,里头还有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那人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把盒子取了出来,搁到了楼绿乔面前。
楼远乔冷冷地盯着他:“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聊的。”
“以贞,我也一直爱着你。这六年来,我没有一天不爱你。我的爱没有比宋正风少一点点。”
小钢琴……每每想到,她都会痛不可抑。她亲手把小钢琴推离了,她亲口答应了他不会再见小钢琴。
秦慕天原来在这里的衣物,她早就收拾好,扔掉也不是,放着也不是,最后唯有装箱堆在杂物间了。如今倒是有现成的衣物给左允白:“前男友留下的,不介意的话,你将就穿一下。”
闻言,楼绿乔更恼了,恶狠狠地道:“他好不好关我什么事情?我已经跟他解除婚约了。”
楼绿乔落下泪来:“妈妈,听说他很不好,得了绝症。”
“你可以让你的属下详细查看,亦可以去市场打听我们名下各个酒店的市场估值。”
他临时召开了一个高级经理会议,商讨对策。会议一结束,等候着的助理已经过来了:“楼总,秦先生来了,在会议室等你。”
邵明中的神色黯然:“绿乔,慕天他得了一种绝症。”
可是,她这次一定要找到他的。找到他后,做什么呢?她不知道。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小乔,如果你不喜欢,那我就不送你了,好不好?”
“你是绿乔的大哥,我恨不起来。”秦慕天说的每个字都很真诚,“且已过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回想当初,如果异地而处,如果绿乔是我妹妹的话,我或许也会这么做。”
按着骆小姐的提示,楼绿乔搭乘着电梯到了所在楼层。邵明中的秘书小姐十分的尽责,告知:“不好意思,邵总在开会。可否留下您的姓名和电话,以便邵总给您回复。”
“以贞,你一定要答应我。我今天有开心的事情想要跟你一起庆祝。”
“在商言商。可否告诉我,为什么楼氏不愿意接受我的注资呢?莫非你担心我借机报复你?”
可是,似乎开始得并不顺利。
这一日,是大学同学梁唯欣的婚礼。
2005年10月30日 小乔,生日快乐!今年和邵明中一起投资办了一个IT网站,虽然起步有些困难,但前景很好。小乔,我知道你生活在这个城市,跟我看着同一片蓝天,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可是你在哪里?真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小乔,我爱你!你知道吗?钻石换成了2.01克拉的。还是太小了。
而后,楼远乔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去。
“妈,我……”任以贞迟疑不已。
小钢琴才转身,忽然惊呼:“爸爸。”
可是,他挣扎良久,才轻轻说:“小乔,对不起。我不能娶你。”
可是,她与楼远乔之间哪里有这么容易呢?!表面上看着温吞平静的两人,其实一直生活在浮沙城堡里头。一个浪头打来,城堡便坍塌了。
朱辉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些文件,递到了她面前,并一一解释道:“这是颗顶级裸钻。我手里的这些是这颗钻石的一系列证书和文件,最后这张是签收纸。楼小姐,如无问题的话,请签一下名字签收。”
而楼远乔用过早餐,淋浴梳洗,神清气爽地去了办公室。
任以贞看了又看,苦涩微笑:“她这个小皮猴,要这样坐一个小时,可苦死她了。”
左允白依言坐了下来,又恢复往常的样子,笑得贼兮兮的:“不好意思,昨晚喝多了,没有打扰你什么吧?”
第二天,左允白醒来的时候,她刚从外头买了白粥和小菜回来。她朝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醒了啊,来,给你买了早餐。”
任以贞淡淡苦笑。
楼绿乔恼怒万分:“不好。一会儿送,一会儿不送。秦慕天,你想怎么样?”
可为什么要五年之后呢?楼绿乔猛地打了一个冷战。
“绿乔,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人,但你们却相遇又相爱。更可贵的是,经过了那么多年、那么多的事情,你们都还在彼此心里。这么低的概率已经如同神迹了,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
“每个晚上我都在家里等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楼绿乔的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门上,双门紧闭,他有可能正在办公。
后来的每一次,任以贞都躲得远远的,连偷偷瞧一眼小钢琴都困难。
姚羚羚是目前娱乐圈人气最旺最红的女明星,脸蛋娇媚,身材火辣,而且是出了名的演技好,部部电影都卖座,上半年还拿了个国际影后的头衔。最难得的是,她是娱乐圈少有的洁身自好者,鲜有绯闻。
“以贞,你这三个字很伤人。”
看来,他与大嫂之间,怕是很难回头了。
就这样,楼远乔让财务部做了一份详尽的报表,摊在了秦慕天前面:“这是楼氏目前的财政状况。我并无半点隐瞒。”
宝妈会拉着她说一会儿话,不外乎让她放心:“小小姐什么都好,就是不停地问起太太你。”
同一个深夜,在与他收入完全不相称的豪华公寓里,宋正风看着镜子里受伤的自己,拨通了这么一通电话:“老徐,我是宋正风。”
楼远乔一步一步地走近了她:“任以贞,别再出现在任何小钢琴会出现的地方。你不再出现,时间久了,小钢琴便会忘记你的。”
楼远乔第一次听到任以贞这般又娇又软地对他说话,仿佛是夏日里饮了凉蜂蜜水,只觉全身每个细胞都舒坦不已。
“怎么,莫非宋先生有兴趣想买?”楼远乔不动声色地针锋相对。
“以贞,妈不要你的对不起。你知道远乔的性子,是头犟驴子。他犟的时候,你就让让他。以贞,听妈妈我的话,远乔啊,是真心爱你的。你就哄哄他,让他消消气,这事就过去了。夫妻两个,有道是床头吵架床尾和,何必无缘无故地彼此怄气呢!”如今的乔琦是真心实意地把任以贞当作了自己的媳妇。
走在前面的楼远乔霍然止步,转头:“谁?你再说一遍!”
“可是,大哥一直很爱你……”
她终于可以摆脱楼远乔,可是发觉自己竟然没有半点快乐。
“他不吭声。唉,他也不知中什么邪了,跟你大嫂离婚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多有责任感啊,每天准时上班,准时下班,爸妈我们看了都开心。现在……”
有人敲了敲门,楼绿乔以为是医护人员,头也没有抬:“进来。”可来人站在门口半天,没有半点动静。
她再也不需要每个清晨起来为他和小钢琴准备早餐了。
她静静地站在水池边,看着乌黑的锅,一站就是两个小时。
他与她一样,这些年来都过得并不快乐。
任以贞这样地对她说,也这样地做。她想尝试着开始新的生活,没有楼远乔的生活。
之后,两人便是无声沉默。什么都不用说却等于什么都说了。
他倒会享受,一个人躲在异国的私人庄园舒舒服服地享受阳光、空气和无敌美景。而她呢?
开了一下午的会议,楼绿乔从会议室出来已经接近下班时分了。刚进办公室,Lisa就跟了进来,道:“楼小姐,有一位××珠宝的朱先生想见你。”
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跑车里,楼远乔一动不动地看着任以贞、宋正风两人在夜色里缓步而来。他的双手紧捏着方向盘,青筋凸起,指节泛白。
任以贞简直无法落脚。
那一晚,自然是没有去看电影,也没有回楼家看小钢琴。
“好吧。”任以贞不好再拒绝。
楼绿乔平静地回答她:“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并不爱左允白。”
一对新人来敬酒,同学们起哄着让两个人一起喝:“你们也是一对。”
等楼绿乔得知消息的时候,大哥楼远乔已经与大嫂任以贞离婚了。楼政华夫妇已把小钢琴接回了家。
2006年4月10日 小乔离开我三周年。钻石重量3.22克拉。小乔,我爱你!
“绿乔,他是爱你的。所以,你比我幸福,也比我幸运。我爱的人,从来没有爱过我半分。”左允白的语气是惆怅受伤的。
楼绿乔回到了家,她对父母、大哥说:“我要去找秦慕天。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很爱他。”
楼绿乔第三次给他换过冰块后,这才有时间坐在床边喘口气。眸光移到了左允白的脸上,发现他的唇很干。她准备站起来去倒杯水,刚要转身,他却抓住了她的手:“小棋,不要走……”
大哥楼远乔亲自把她送去了机场,一路上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要不要违背对秦慕天的承诺,把注资一事告诉绿乔。
但世道就是如此,一沉百踩。楼氏危机,市场上人人皆知,君远酒店的出售价格被一压再压。
他面色阴沉地过来,对她说:“任以贞,你答应过我什么?离开这里,不要让小钢琴看到你。”
但三次之后,便以要与楼政华度假远游为借口统统拒之门外。母亲对她长叹道:“这人啊,都是日久见人心的。是好,还是不好,真的要经过事情才能分辨出来。”
至于楼氏问题是怎么解决的,大哥楼远乔并不明说,只道:“是商场朋友帮了一个大忙。”
“别忘了你在离婚协议上的签字。现在想反悔,你做梦!”楼远乔抛下这句话,冷冷地转身。
“饿了没有?要不要先吃点?”
“一直以为自己宠她爱她,水滴石穿,她终究一天也会爱上你的。
楼绿乔无声无息地凝视着杯中绯红之物,她有种想泼到秦慕天脸上的冲动。可是,她有什么理由泼呢?是因为讨厌他脸上真诚真心的笑容吗?楼绿乔自己也不知道。
朱辉道:“楼小姐可以切割成任何你喜欢的款式。我这里也带了专门为这颗钻石设计的一些款式,楼小姐是否有兴趣看看呢?”
楼绿乔极担心大嫂任以贞。就她的感觉,大嫂任以贞对大哥楼远乔并非是没有一丝感情的。
离婚那天,两人从民政局出来,楼远乔一把便把离婚证书扔向了垃圾桶。啪一声,却只扔在了垃圾桶上,弹到了地上。
××珠宝是个国际顶尖奢侈品品牌,跟她们的杂志也有定期的合作。但这些方面的联系,具体也不是她负责的。所以说这个品牌的工作人员想见她,多少是让她有些诧异。
“慕天,我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复婚。”
朱辉道:“我们是受了一个客户所托,把这颗钻石给楼小姐送过来。”
两人也不知这样地拥抱了多久,门铃响了起来。
她很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如今的世界,娱乐新闻铺天盖地而来,以姚羚羚大红大紫的程度,任以贞想要不知道也难。
左允白用小勺子挖了一勺布丁,递至楼绿乔嘴边。
秦慕天微笑道:“一定。”他的笑容温润如水,眼底亦一片真挚诚恳。这两个字,他说得很真心。
楼远乔与父亲楼政华商量再三后,终于是答应了秦慕天的注资。
2008年10月30日 小乔,生日快乐。我今年30岁了,我们以前说好的,等我30岁了,一定要生一个宝宝的。可是你不在了,宝宝更加不会有了。好想好想你。如果能用我所有的财富让你回到我身边,那该有多好……小乔,对不起,我爱你!钻石:14.22克拉。
好半晌才出来。他重新给她倒了一杯水,扶着她起来喝。楼绿乔就着他递过来的杯子喝了两口。
楼绿乔去厨房泡了蜂蜜水:“你还好吧?”等她出来的时候,左允白已经歪着头倒在沙发上。
“什么事情?”楼绿乔头也未抬。
“你说什么?”秦慕天似没听清。
“好。”
任以贞不说话。两人静静站着,身畔不时有人经过,但两人恍若未觉。
任以贞本来想送上了礼金,跟新郎新娘说了恭喜后便回的,结果一转身,便看到了宋正风。
楼绿乔决定去见他。她抓起包和钻石盒子就走,因过于匆忙,撞到了推门而进的谢小珊,她手上拿着的杂志啪一声掉落在了地上。谢小珊捂着手臂,连连呼痛:“楼绿乔,你急匆匆地干吗?”
楼绿乔没好气地递早餐给他:“是啊,是啊。你打扰我的艳遇了。快吃吧你。”
楼绿乔试图转过千斤重的头,只听母亲欣喜宽慰的声音传来:“乔乔醒了,乔乔醒了。”父母的脸放大似的出现在面前。
楼远乔肚子里响起了轰鸣。
可是,今晚,任以贞有一种十分强烈的想见到楼远乔的念头。
这女人到底在忙什么事情,居然听到最新一期杂志也没有反应。若是以往,老早扔下一切跑过来看了。她曾经在某次醉酒后感性地说过,每一本杂志都是她的宝宝,是她的心血凝结而成的。
楼绿乔不以为意,往常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前脚才跨进,谢小珊后脚就跨了进来。左右地端详她后,才古怪地开口:“你今天开过电脑,上过网,看过微博没有?”
“没有吗?我觉得有很多。比如,当年你是怎么从我手里抢走以贞的。还不是靠拿她父亲的事情威胁她。”
小乔,祝福你。我把这颗钻石送给你,希望那个人可以像这颗钻石一般,生生世世恒久地爱你、宠你。秦慕天。
“嗯。”楼绿乔这样地答他。
2009年10月30日 小乔,这是我六年多来最开心的一段日子。我终于可以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了。每一天都过得恍若做梦。生日快乐!希望有一天可以用这个钻石跟你求婚。好爱你!钻石:18.03克拉。
她索性打开了相关的电脑网页。姚羚羚被堵在了家门口,表示不会回应任何问题。由于有人人肉出了楼远乔,所以各路记者正守在他的办公大楼前。
“……”
2005年4月10日 小乔离开我两周年。好想你。辗转打听到你回来了。把钻石换成了0.36克拉。对不起,小乔,本来可以买大一点的。可是我要把钱攒起来,先还给你大哥。对不起。小乔,我爱你!
“不是不好,只是我更喜欢我们自己家里的小床。我喜欢和爸爸妈妈住在一起,我要跟爸爸妈妈一起住。”
左允白的脸色很奇怪,再不见往日的嬉皮笑脸,低落忧郁:“我以为一直以来我掩饰得很好。”
可是居然真的跟她有关。素有娱乐圈第一美女的姚羚羚被偷|拍到和一英俊富商半夜出现在某豪华酒店门口。照片有好几张,两人一前一后,虽然并无眼神交流,但出现在酒店门口,且是半夜,是绝对的事实。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她才转身,忽然主播播报的新闻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现在插播一条新闻,洛海城东区楼氏楼盘建筑工地,在下午7点多,发生一桩工程坍塌事故。目前有三人受到轻伤,已被紧急送往医院……”
“楼大哥,事到如今,我和绿乔都已经不介意过去的事情了,你又何必一直挂在心上呢。”
那日在楼家,他说的每个字,她都牢牢记得:别忘了你在离婚协议上的签字。现在想反悔,你做梦!
“那请问你今天来的意思是……?”
“你知道我妈的脾气的,宠归宠,该立规矩的时候也不容一粒沙子。小钢琴也乖巧,见奶奶板脸了,没法子,只得委委屈屈去弹了。”
他说过:“小乔,等我有能力了,我会给你所有最好的。”是的。现在他有能力了,他可以做到了,他也如此地做了。可她只觉得哀伤,苍凉无尽的悲哀。
“秦慕天,谁要你的破钻石。你以为大就了不起啊,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
她把东西交给了宝妈。宝妈欲言又止:“太太,远乔少爷他不许我们再拿你东西。”
楼政华说:“我瞧这秦慕天应该不是想报复我们。”他沉默了半天后,说了一句,“再说了,如今这个光景,我们楼家哪里还有别的路可走。福祸天定,是祸躲不过。就这么着吧!”
楼绿乔一直很清楚左允白对她只是朋友间的喜欢而已,或许中间还夹杂了一些欣赏,可绝对不是什么爱情。想必他也清楚她对他的感觉。
出资购买方拖得起,然而,楼氏拖不起。
“我可能会一段时间不回来。”
事实上她和左允白只是朋友而已,或许友达以上,但绝对是恋人未满。或许是彼此心里都住了人,所以都无意再前进了!
那一晚的楼绿乔失眠了。秦慕天与她是真的结束了!
左允白一早来过后,晚上的时候又捧了一大束的鲜花过来,乔琦见状,便推说要回家照看小钢琴了,给他们留了大大的空间。
想起他微勾的嘴角,想起他霸道的吻和微笑凝视的眼。
邵洁妤带着她到了楼顶的咖啡吧。树木萋萋,鲜花灼灼,不时有花香随风而来,低头又可以俯视一个城市的风景。她从来没有来过,竟不知道楼顶居然有如此风光。
外头雨势大了起来,此刻正大雨滂沱,豆大的雨点啪啪啪地打在落地玻璃上,又顺着玻璃蜿蜒而下,留下了一条又一条长而蜿蜒的痕迹。
“可是你已经不爱我了。”宋正风接过了她的话。
第二日晚上,楼绿乔加班回家,已近深夜,路上的车流已经不多了。平素热闹的红绿灯处,也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可是我们都曾经爱过,都知道那个对的人曾经出现过。所以……所以我没有办法凑合,没有办法将就。或许暂时可以的,可是我们没有办法一直凑合下去的。与其这样,我们还不如做朋友更适合。
“我十分确定。”
秦慕天一出病房,楼绿乔便伸手接过左允白手里的甜品:“我自己来。”
然而秦慕天家里也没有人,连他姐姐也不在。打他姐姐的电话,也一样的关机。
楼远乔狼吞虎咽,吃了整整两大盘。
楼氏资金顿时陷入困难,楼远乔不得不出售部分楼氏君远的酒店来缓解。
楼绿乔满是委屈,这些日子以来,她打了多少个电话,她去他那幢办公大楼多少次,多少人用好奇又鄙夷的眼光看着她,以为她是被抛弃了的“弃妇”,不顾廉耻地来纠缠。
“因为你得了绝症,所以你不想娶我,是不是?”
现在才知道,要找到他,也是这么费力的事情。
楼绿乔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忙取过盒子,把钻石倒了出来。她终于在丝绒盒子的最底部找到了一张纸。
任以贞惊住了。她完全不敢相信,这些腻死人的话居然会从楼远乔嘴里说出来。
“朱先生,您好。不知道您找我所谓何事?”
“为什么?以贞,你已经跟他离婚了。为什么不能跟我重新开始呢?”
一室一厅一卫的单身公寓,因任以贞刚搬家未添置任何软装的缘故,看上去空旷得很。
楼远乔推门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正等候着的那个人缓缓转身,果然便是秦慕天。
任以贞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无言以对。
任以贞摇头,试图抽出自己被他牢牢握着的手。
“帮我谢谢妈,辛苦她了。小钢琴从小就皮,偏偏她爸又宠……”任以贞忽然止了口。
楼氏发布出售旗下酒店的消息。任以贞在电视前得知后,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邵洁妤没有跟她说恭喜,只是淡然地道:“既然你找不到他,就说明他不想再见你了。对不对?”
楼绿乔在一片淡淡的酒精中醒来,映入眼睛的是白茫茫的墙壁,白茫茫的床单,所有的摆设都说明了这里是医院。
邵洁妤走近她道:“方便说一会儿话吗?”楼绿乔点了点头。
楼绿乔只是不知为何左允白愿意配合她演这出戏。
秘书骆小姐依旧笑容热情,躬身起来,客气地打招呼道:“您好,楼小姐。”
楼绿乔去找左允白,特地约在了一个情调佳、气氛好的地方。左允白打量了好一会儿店里的环境,故意糗她:“楼绿乔,你怎么转性了?居然舍得破费了,也不环保了。”
于是,他说:“左先生很好,他很适合你。你也要好好珍惜。”
任以贞几次问他:“到底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是。”
任以贞一个人的上班下班,一个人的休息天。对于宋正风热情的联系,任以贞每每有种躲之不及之感。
楼远乔牵着她的手回到了楼家。
2004年10月30日 今天是小乔的生日。小乔,把钻石换成了0.2克拉。生日快乐!我爱你!
左允白道:“这是脑震荡的缘故。”她又“嗯”了一声。左允白道:“你妈说你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没胃口吗?”她点了点头。
小乔,你又离我而去了。一直以来我都希望这颗钻石能有一天重见天日,能让我设计成戒指,亲手戴到你的手上。可是我知道,那一天有可能永远不会来了。我爱你,小乔。如果可以,我宁愿此刻不能呼吸。钻石:33.44克拉。
邵明中笑了笑道:“绿乔,于公于私,我其实都不想给你的。于公,我不希望你再去骚扰他,让他更难以平复;于私,为了我妹妹,我更不能给你的。可是,绿乔,我是多少知道些你们的过去的,多少了解你们之间的故事。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告诉你。只是,绿乔,他现在情况并不好。”
“我已经买了钻戒,想问你是否愿意跟我结婚?”
“其实公司早已经看到整个酒店业的困境,所以你大哥才会抽调资金成立置业公司,想往地产行业发展。
楼绿乔收起了惊愕,正色相问:“朱先生,我能问一下,您是受哪一位所托吗?请理解,没有人收到这么一个礼物会不惊讶的。我也不例外。”
的确很诱人,可是她不需要。她如果稀罕这种物质的东西,当年怎么会跟着他吃苦受累呢!
“绿乔,对不起。我想我帮不了你。”
任以贞手里拿着的外套,无声无息地坠落在地。
“所以,你以为她会爱你吗?!楼远乔,以贞告诉我,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一天爱过你。哪怕她躺在你身边,但她爱的人,一直是我,一直是我宋正风。
“联众集团的秦慕天先生。”
任以贞只觉得对宋正风十分抱歉,她不由得回头瞧了瞧。
离婚后的她,也开始了找工作。
同学们多多少少都知道任以贞离婚之事,有意无意地将两人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
左允白本是有话要说,但一听大名鼎鼎的秦慕天居然是她前夫,他反而犹豫了。后来想了想,今天都说到这里了,索性把话说开了。于是,左允白组织了片刻才开口:“绿乔,其实这段时间有件事情,我一直想征询你的意见。”
秦慕天:“这是我注资的唯一一个条件。”
每个晚上。一阵从未有过的心软怜惜涌上了任以贞的心头。她任楼远乔吻住了她,不再挣扎。
这个憔悴霸道的楼远乔,是她的楼远乔。
楼绿乔的盈盈笑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她低下了声音:“我找慕天。他在哪里?”邵明中叹了口气:“目前我也不知道。”
楼绿乔终于将甜品咽了下去:“说好一辈子的哥们呢?再说了,我们连手也没有牵过,你不觉得太快了吗?任何事情总得有个过程吧!”
只听楼远乔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小钢琴,你先回屋。爸爸跟妈妈有点事情要聊。”
若不割价出售,楼氏君远集团将面临破产危机。
秦慕天这个大傻子。
左允白半开玩笑地说还好她买车的眼光可以,那辆车经得起撞。否则半条命已经没有了。
过往的每个清晨,她都会起床为他们父女准备早餐。用完餐后,送他们父女出门。
婚礼散后,宋正风送她回家,他忽然拉住了她的手:“以贞,我们可以重新在一起吗?”
楼远乔第一次知道,只要以贞愿意,他每一刻都可以快乐得如在天堂。
怪不得方才众人见她到来时有如此反应。
楼绿乔也并不否认这一点:“当然。”
楼绿乔缓缓而笑,他居然连想法都跟她这么相似。
搬来小公寓的第一天,她半梦半醒中倏然睁眼。
秦慕天怔了怔,他很快便微笑抬眼,举杯对她与左允白说:“那我就先行恭喜两位。祝两位白头到老,子孙满堂。”
她挤出了前所未有的灿烂微笑:“谢谢两位。到时候请务必要出席我们的婚礼。”
每天朝九晚五,不轻松也不疲累。
“奶奶这里的小床不好吗?”
楼远乔对她的是爱吗?她不知道。在过往的这段婚姻里,他素来霸道,唯我独尊,而她唯唯诺诺,总是亦远亦近地与他保持着距离。打从一开始,她内心深处就对他不断抗拒。
如今的楼远乔对她冷漠得连陌路人都不如。午夜辗转,任以贞竟觉得有种难以形容的心痛。
“上楼吧。我去煮饭。”任以贞低低柔柔的话语,对楼远乔来说不亚于仙乐。
这些天,秦慕天消瘦得好厉害。
“好啊!”楼绿乔并不避忌。
楼绿乔拨了电话给秦慕天。然而,一直无法接通。
这是楼氏下属的楼盘。
突然间,楼绿乔呆了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他妹妹的名字就是左允棋。
推开门的那一刻,任以贞的脑中有无数种的幻想。楼远乔不在,楼远乔在。还有最难堪的那种,楼远乔与别的女人在。
最后,她看到了楼远乔,心头瞬间轻轻地嘘出了一口气。
秦慕天淡淡道:“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们只有那么短的时间了吗?三年的话,才有一千零九十五天。五年,亦一千八百二十五天。
但此时此刻,那些画面却清晰地在脑中慢慢地浮现了出来——她清楚地记得,他那时候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她。
楼绿乔问道:“他去哪里出差了?”骆小姐语气温和,并不以擅长的秘书标准用语道:“楼小姐,我真的不知道。秦先生只以电话通知我,他将放假一段时间,具体业务操作让我找邵总。对不起,我只知道这么多了。”
看着楼绿乔哭笑不得的表情,谢小珊忽然瞧出了不对劲:“可是我觉得你的神情一点也不像刚被求婚的女人。”
“妈……”“快去吧,趁远乔刚出去。你们这几个孩子,真真叫我操碎了心。你和远乔这些年来,不是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离婚了呢?”
2008年4月10日 五周年了,小乔,你离开我五周年了。不知道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都不敢往回想。小乔,我爱你!钻石:12.02克拉。
已是深夜,本就宁静的小区更是不闻一丝人语之声。任以贞转身,准备返回自己所租的小屋。
他喝得酩酊大醉,邋遢地躺在更衣室的地板上。
爱情里头的事情,也只有两个当事人自己知道而已。这个想法一起,秦慕天的脸便倏然来袭。
2004年4月10日 今天是小乔离开我的一周年,知道她一直在打工上学,直到毕业。很心痛。小乔,父亲终是离我而去了。我今年攒了一点小钱,是我工作赚来的,终于可以买一个真的钻戒给你了。小乔,我爱你!可对不起,小乔,这个钻石只有0.13克拉,实在太小了。我会继续努力的。
很奇怪,那一晚任以贞第一次喜欢所有楼远乔对她做的事情。
秦慕天这个傻子!
楼绿乔嘻嘻一笑:“真的假的?我想吃甜品,环湖路那家,你要不要帮我去买?”
这些她向来嗤之以鼻的事情,她都为了他做了。
见到秦慕天,左允白只是一怔,他面不改色,依旧言笑晏晏地打招呼:“嗨,你好。”秦慕天也微微颔首:“你好。”
如疯魔了似的。
在这样的时刻,楼绿乔不知为何,特别地想见他。
“很多时候,你努力了很久,可到最后,你发现,其实你再努力一千倍一万倍,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空屁!”
“他把你们当年的一切都告诉了我。他说是他对不起你,说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子,值得天底下最好男人最好的对待。他说如果我对你不好,他会用尽所有办法毁了我的。我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她一早醒来,打扫屋子,清洗他所有的脏衣服,熬粥煎蛋。
“小乔,我得了一种很奇怪的运动神经元疾病的绝症,国内叫作渐冻症。医生说这个病的患者肌肉会逐渐萎缩无力,直至瘫痪,就跟身体被渐渐冻住一样。没有任何的治疗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去。”这也是他带着姐姐离开洛海,前来这里医治的原因。
楼绿乔开口道:“你好。请问秦先生在吗?我想见他。”骆小姐道:“秦先生不在,他出差去了。”
“你说得对,绿乔,我们不应该结婚的,不应该把我们变成一对怨偶。我们不结婚的话,反而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这样的知我、懂我的好朋友,千金不换。
任以贞只做听不懂,垂眼吃菜。
原来,一直以来他是这样对小钢琴解释她不在的原因的。
“以后开车要小心些。”秦慕天轻轻地说。
“我结婚关你什么事?谁要你恭喜,谁稀罕你恭喜!”
所以此消息一经披露,立刻位列微博搜索第一名。
这辈子只有人叫过她“小乔”,可从来没有人唤过她“小棋”。她应该吃味的,毕竟她现在是别人眼中他的“正牌女友”。不过她竟然一点也没有,第一反应只是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目前,除了拆卖旗下的酒店集团,寻找全球买家外,我们楼氏已无其他路可走。”
左允白静默数秒,问道:“这个人不是秦慕天吗?”楼绿乔坦诚道:“对。他就是我的前夫。”
哪怕后来有了小钢琴,她仍是如此。
“秦慕天,要是你来看我笑话的话,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很忙,好走不送!”商场上跟红顶白,一沉百踩之事,这段日子楼远乔也算是深刻见识到了。
“还喝。你快去洗个澡吧。”楼绿乔把他推进了浴室。
楼远乔目送秦慕天离去。
他的心好像浮在一片温暖的云间,舒适安心。
任以贞一点也不懂自己。
哪怕在社会上行走了数年,素知人情冷暖的楼绿乔,亦不免觉得齿冷。
2003年4月10日 小乔离我而去了。她把戒指狠狠地砸在我脸上,我的心痛到麻木。可我知道她比我更痛。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因为这是我自己选的。小乔,对不起,一千万个对不起。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将来有机会,我会用尽一切去补偿你!
楼绿乔眼眶泛红:“可是,我嫁不嫁,你决定不了。”
这一日,却是婆婆乔琦开的大门。她雍容高贵地打开了门,幽幽地叹了口气:“远乔不在,你进来吧。”
“这次注资的资金全部来自我个人。我唯一的要求便是将其所有股份转到绿乔名下,而且,五年后才能让她知道。”
楼远乔明显一愣。数秒后,他斜睨着秦慕天:“不好意思,我们楼氏不接受你的注资。”
宋正风冷冷地目送两人远去,他恨恨地磨着牙道:“楼远乔,你也会有今天。”
大哥楼远乔这是疯魔了!
左允白目光微动。楼绿乔轻轻地道:“我们彼此其实都有感觉。你知道我不可能会爱上你,正如你不会爱我一样。因为我们都彼此爱着另外的人。我们两个一直同病相怜,所以这么久以来你照顾我、帮我。因为在我身上,你找到了另一个自己,对不对?我们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一对的,自欺欺人的那对!”
下一秒,楼远乔的一拳已经挥在了宋正风脸上。宋正风不甘示弱,一拳也回了过去。
“你什么你。秦慕天,这次由我说了算。”
左允白故作瞠目结舌:“不会吧!你真准备放弃像我这样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的黄金单身汉?”
左允白道:“楼绿乔,你得搞清楚,你放弃了我,可能真的要成为剩女,再接下来就要成为‘圣斗士’了。”
他弯腰用右手捡起了杯子,去洗手间清洗。
楼绿乔起身从包里取出了那个丝绒盒子,放在了邵明中大而简洁的办公桌上:“既然如此,这份东西请替我转交给他,谢谢。”
从来顺风顺水的他,哪里经受过这么大的挫折。他可以接受这么大的打击吗?
楼绿乔愕然抬头:“××珠宝,没有跟我预约过啊。”
秦慕天绅士地先替邵洁妤拉开了椅子,而后入座招来服务生:“洁妤,牛排还是要七分熟?”
楼远乔终究会开始新的感情的,无论是那个长发美艳的女子还是这个姚羚羚,他终究会开始没有她的人生的。
秦慕天喝了口水,缓声问道:“左先生,听说你们要结婚了。不知婚礼定在什么时候?”
他的话简直是汪水茉的翻版。
事实好像也不全然是这个样子的!他什么时候不要她了?但秦慕天根本就招架不住这般咄咄逼人、伶牙俐齿的楼绿乔:“我……”
左允白烧糊涂了,依旧在呓语:“小棋……小棋……不要走……我不准你走……小棋……”
那些杂七杂八的照片和绯闻呢?
然而,第二天还是必须早起,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她。
任以贞尴尬不已,喝也不好,不喝也不好。倒是宋正风落落大方地一饮而尽:“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楼家又有无数亲朋盈门了,母亲照旧热情招待,当着亲朋的面说:“能娶到以贞啊,是我们楼家上辈子积的福气。”
三日后,楼绿乔去秦慕天的办公室。以前的她,认为自己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再上来了。可是,还是来了。
任以贞的手颓然地伸在半空中。好一会儿,她才收回那千斤重的盒子,轻轻道:“谢谢宝妈。”
楼远乔,我宋正风是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
任以贞煮了两杯咖啡,端给了她。
当年她不稀罕,现在她更不稀罕。
左允白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其实和我结婚也不错的。毕竟我们身份背景相当,又知根知底。很多人不是说结婚要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吗?我们好像符合他们所说的所有条件!”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嘲讽地笑了出来。
不止如此,任以贞还反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走吧。去看电影还是回爸妈那里看小钢琴?你决定。”
还有各种所谓相关人士、密友的报料,精彩纷呈。还有的已经将楼远乔出生、学历、经历、资产,甚至前妻、女友等都给扒了出来,精彩度直逼几年前的××门事件。更有好事的媒体已经在推算两人世纪婚礼的日期了。
“妈妈,其实哥还爱着大嫂呢。”楼绿乔轻轻地道。
“好。我滚,滚远点。”左允白配合得很。
这栋楼的玻璃幕墙都是透明的,她在会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抬头,就可以看见楼下来来往往的车流,蜿蜿蜒蜒如十里长龙。
楼绿乔道:“那我应该是什么表情?放鞭炮庆祝吗?”谢小珊发挥强烈的八卦求知精神:“那你会考虑答应左允白吗?”
网络上还是铺天盖地的关于大哥和姚羚羚。不过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回应。但越是这样沉默,媒体就越追着不放。
楼绿乔道:“是的,你或许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可这一辈子里,你或许一点点的爱也不会给我。”
但令她目瞪口呆的是另一种情况。偌大的屋里一团乱,四处都是楼远乔乱扔的衣物,散发出阵阵汗臭味。
冲动过去,冷静下来,她才会悲伤地意识到自己放弃了什么。
既然彼此说到了这个话题,她也就没有必要隐瞒。况且她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光明正大的。
楼远乔从身后抱住了她。就这样地抱着她,什么都不做。
任以贞上前,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袖子:“就算我要看电影,你难道不陪我吗?”
童言无忌的话,却如冰雾,一下子叫世界冰冻住了。
可如今,规律打破了,任以贞自己也必须重新适应,但她适应得并不好。
楼绿乔摇了摇头:“谢谢。如果有这方面的需要,到时候我再跟贵公司联系吧。”朱辉道:“好。”
“介不介意我们一起坐?”
楼绿乔拨了拨长发:“对。他不想见我,跟我想见他,完全是两回事。”
宋正风请她去了一个法式餐厅。他开了一支最贵的红酒,开怀畅饮。
“还有,我和以贞马上就要结婚了。对了,看好你女儿,别让她喊我爸。”
“妈,对不起。”任以贞垂下眼帘。
左允白恍恍惚惚中觉得有很冰凉的物体覆在了自己的额头,有人很温柔、很温柔地在叫他的名字,给他擦汗、擦手。
后来那件衣服到底去哪里了呢?她低头细想,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大嫂,你跟大哥之间真的不能挽回了吗?”
她扶他去洗澡。楼远乔似忽然惊醒了过来,他一把反抱住了她,痴痴地唤她的名字:“以贞……以贞……你回来了吗?”
楼绿乔几日后便出院了。只是她和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大哥楼远乔的事情,只是楼氏的一个开始。
“小乔,谢谢你来看我。可是,我与你大哥已经结束了。”
楼绿乔抬头:“他情况不好……你这是什么意思?”
晚上,三人在家用餐。每个星期天的下午去楼政华夫妇那里,一家人一起用晚餐。
两人之间无声胜有声。
任以贞停顿在他身畔。楼远乔捉住了她的手:“以贞。”
“什么绝症?”如晴天霹雳,楼绿乔满脸震惊。
自然不可能答介意。幸好左允白落落大方地开口了:“欢迎之至。请坐。”
宋正风串通了施工方的头头老徐,暗中偷工减料,使用劣质材料,一栋才建了数层的房屋发生倒塌,一时间,整个楼氏工程全部停止,有关部门介入调查,相关负责人全部被带去问话。
“远乔……”任以贞试图跟他沟通。
看来秘密就在网上啊。可是什么东西会与她有关呢?楼绿乔点头醒尾,立刻打开了电脑上网。
任以贞慢慢地走近了他。细碎的脚步,一步一步都似踩在他的心上。
“说得你好像不傻一样!”
“哈哈哈……错!
下午又是一个接一个的会议。傍晚时分,累得人仰马翻的楼远乔来到了任以贞的小公寓楼下,远远地看着任以贞提了一小袋的蔬菜回来。
只见楼绿乔缓缓抬眼,问他:“请问您的客户还有什么要您帮忙转达的吗?”
2007年4月10日 小乔离开我四周年了。经常会做梦,梦到与小乔一起在那小小的公寓里。上个月,飞到了那里,把房子买了下来。可怎么布置,也布置不了那记忆里的样子了。钻石换成了6.85克拉。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把钻石送给小乔。其实心里知道,或许一辈子也不可能了。小乔,四年了,我依然爱你!
话题就这样地被轻巧地带过了。
楼绿乔惊愕至极,就算她不是珠宝专业方面的人士,但亦知道这么大一颗粉色钻石,其价值绝对是不菲的。
“这就是以贞会跟你离婚的原因。她要是爱的是你,她会跟你离婚吗?!
“以贞对你说的?”楼远乔不由得变色。
楼绿乔差点被喉咙口的甜品噎死:“左允白,你疯了吧?就我们目前的这情况,怎么也算不上可以谈婚论嫁啊。”她以为彼此之间一直有默契。对外是情侣,实则是哥们。
医生说除了脑部有震荡外,其他的伤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她醒来后不久,脑部的扫描也出来了,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要留院多观察几天。
乔琦等了半天也没听见绿乔回话。她低头一瞧,只见绿乔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阳光透过帘子,细细地漏进来,照在她好看的脸上。
她蓦地就想起了秦慕天。现在的他在做什么?
朱辉笑着道:“当然,我能理解。但我能提供的资料有限,只知道我们的客户姓秦,是我们顶尖VIP客户。不好意思,具体名字我无法透露,但是相信楼小姐肯定可以猜到的。另外,请问楼小姐还有什么疑问吗?在能力范围内,我会一一解答。”
左允白哈哈大笑:“所以啊,如果你现在反悔的话,还来得及。放心,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他的一辈子说得很柔、很缓,似乎很难发出这个音来似的。
楼绿乔:“是啊。”
宋正风答:“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天天都是节日。”
“小乔,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要送你什么礼物来恭喜你。我考虑了很久,这件礼物这次不送的话,我怕这辈子都送不出去了!”
“好,那过几日咱们细谈。”宋正风按掉电话,嘴角露出一个诡异森冷的笑容。
她和左允白,相互取暖,一起去逃避一些人、一些事而已。
忽然,门铃响了起来。
2009年4月10日 小乔,今年是你离我而去的六周年。但是我又遇见你了,我一定要让你再回到我身边。大而好的钻石现在越来越难换了,所以只换了15.88克拉。对不起。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小乔。
秦慕天仿佛泡沫般无声无息地在她生命中消失了,她怎么也找不到他。
这一日,楼绿乔与左允白一起在餐厅吃饭。
四目相对,秦慕天带了邵洁妤客气地过来打了招呼:“绿乔,你跟左先生也在啊?”他的眉目平平静静,神色也自然随意得很,就如真的遇到了好友一般。
楼绿乔第一次听见大哥说出这般粗鄙的话语。望着大哥高大的背影,她第一次发觉,他受伤了,而且,受了很重的伤。
任以贞进了卧室,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串钥匙。
失去后方知道曾经拥有的那些,其实是极好的。
她慢慢地侧过身子,将头蹭在母亲的大腿上,喃喃着道:“妈,我觉得自己现在真幸福。”楼母双手拿着水果,怔在了那里:“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
谢小珊:“我刚刚已经打过电话给小美了,你知道的,她们娱记敏感度高,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们的。不过她只跟我说了四个字,无可奉告。目前她一点内幕也没有,说是行业内某跟拍工作室无意中拍到的。”
任以贞转身离去。
秦慕天抱住了她,良久,他说:“小乔,你这个傻子。”
然而就算真的,也早已经与她无关了。
她去求邵明中。天知道,她这辈子从来没有求过人。就算当年他将她一个人遗弃在加州,无处可去,她也没有求过任何一个人。
秦先生。哪一个秦先生?楼远乔一时没有头绪。
小钢琴捂着眼,咯咯地笑:“爸爸妈妈又要羞羞了。”
“多谢你的关心。如果没事的话,我和以贞要去看我们的女儿。”楼远乔淡淡地拉起任以贞的手而出,当着宋正风的面关上了门。
左允白又恢复了赖皮的神色:“牵手还不容易啊?”说着就来拉她的手。她推开他的手笑道:“滚开,远点!”
“政华,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乔琦一时也无法接受这样的消息。
接下来几日,便是所有已购房的客户在楼氏总部面前拉起了红幅,要求楼氏退款并做出赔偿。
“秦慕天来找过我,就他恭喜我们白头到老那一天。
“可谁也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故。”
这个富商,哪怕只是几个侧面和背影,楼绿乔还是一眼认了出来,是自己的大哥——楼远乔。
“你不恨我?!”楼远乔并不相信他的话。
楼绿乔幽幽地道:“很多东西是掩饰不来的。且女人是世界上最敏感的动物。”就像我们能装作喜欢某个人,可是那个人能明显感受到你的喜欢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长时间的奔波后,她终于在泳池边的草坪上看到了他。秦慕天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夕阳里,任余晖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秦慕天一把抱住了她。这是他听过最美好的话。
任以贞静静站着,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她一点点地上前,弯腰在垃圾桶前捡起了离婚证书。
“妈妈,我今天就走。我去美国找他。”
骨瓷白色的盘子,洁白松软的米饭,配了可口入味的咖喱土豆、胡萝卜、牛肉,装饰了碧绿的花菜。
这些天来,她数次徘徊在楼氏君远外,想瞧一眼楼远乔。可是,她每每止步。
楼绿乔只笑不语。左允白斜睨她:“你该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谈吧?比如分手或者接受我的求婚?”
离婚后的第三天,她便偷偷地去了小钢琴的幼儿园。她躲在树后,却被楼远乔很轻易地发现了。
朱辉道:“秦先生没有其他吩咐。”
楼绿乔咳嗽了一下。秦慕天取了杯子给她倒水。可是,他也不知怎么的,左手一滑,杯子便跌落在了地上,洒了一地的水。
一个月后,楼绿乔抱着丝绒盒子,下了飞机,直奔邵明中给她的地址。
楼绿乔踩下了刹车,等一分多钟的红灯过去。突然间,只觉得一阵剧烈的撞击从车尾袭来,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楼绿乔推了推他,他还是没有反应。她忙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如触火炭。这个神经病,没事去淋雨干吗,还以为自己十几二十,青春无敌啊。
如今的她,早已经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了。楼远乔不会想看到她的。
任以贞一直没有回头看楼远乔一眼。
小钢琴刚梳洗好,穿了一条白色的蕾丝公主裙,正由乔琦牵着下楼准备用早餐。
这些年来,有过很多这样的别扭时刻,皆是因为他在吃醋的缘故。
邵洁妤也举起了杯,笑容灿烂至极:“恭喜恭喜。”
“宋先生,找我有事吗?”
“老徐,你替我办了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在东南亚混十年。”
宋正风也不负所望,一场婚宴下来,对任以贞照顾得极周到。
楼绿乔在第二天约了大嫂任以贞吃饭。
可任以贞除了这三个字,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
签收?她又没有买过这么名贵的珠宝!就算是他大哥买的话,也应该让她大嫂签收的啊!哪里轮得到她。
这样无理取闹的小乔,才是他的小乔。秦慕天很想很想说:“我想要你在身边,我不想你跟左允白结婚。”可是,如今的他已无资格说这番话了。
“这样被查出来,我以后就没法混了,我老板也不会放过我的。”
这算是他对她这个前妻的补偿吗?!
“爸爸——”听父亲的一番话,楼绿乔这才明白楼氏的经营原来早遇困境。
敲门进来的是两个专业工作人员,其中一人客气地伸出手,与她相握:“您好,楼小姐。我是××珠宝的朱辉。”
似乎有视线落在了她身上。楼绿乔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是邵洁妤姣好明丽的脸,从表情看,她似乎并不怎么欢迎自己。
“嗯。”邵洁妤的鼻音腻腻的,极为好听。
楼绿乔淡淡道:“快了。我们下个月订婚,年底准备结婚。”
以前从来都是秦慕天主动的,她从不曾主动过。唯一一次,大概就是他生日那次,她送了那件衣服给他。可他却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老是要穿那件衣服。
“我想你这次还我一个人情。”他直截了当地开门见山,把计划详细相告。
两人嬉闹了一下,楼绿乔才正色地看着他道:“左允白,或许开始一段新恋情是忘掉上一段恋情最好的方法。但是婚姻不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可是婚姻——”她想起了曾经那段不被祝福的婚姻,叹了口气,“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楼远乔沉默了。
显然,现在的秦慕天自知自己绝对有这个能力。
一个人的夜晚,她静静地环抱着自己,突然觉得很难过。
楼绿乔自然知道是谁,大约这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姓秦的会这么豪气地送这么大一颗钻石给她吧。
白光一闪,她模模糊糊记起来了。在公司楼下,她跟谢小珊挥手告别,各自开车回家。在某个路口,因红灯停了下来。她停车等候的时候还拿出了手机……最后的记忆是听到砰的巨大声响,只觉得自己受到了猛烈震动,额头一阵剧痛……
在她烦了他一个多月后,邵明中总算是把他的住址给她了,并把钻石双手交给了她:“这个东西我是没有能力帮你转交的。既然你一定要还给他的话,就亲自去吧!”
楼远乔否认了与姚的绯闻,只说两人是普通朋友。但现今的世界,没有比普通朋友更有话题性的。
“是。”
谢小珊扯了扯嘴角:“你大哥又不是我大哥。”楼绿乔长长地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秦慕天惊住了:“你都知道了?”
落款日期是在昨日傍晚。
楼绿乔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这么傻,这么明白的事情需要邵洁妤提醒她。
幸好,宋正风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只是兴高采烈地连连饮酒。
任以贞良久后才轻轻地道:“正风,其实你爱的是以前的我。但事实上,以前的那个任以贞已经不存在了。当年是我对不起你。谢谢你这么多年还爱着我,可是……”
任以贞一下子懂了许许多多以前她不懂的事情。
而后,整理家里,完成一些普通清洗的家务。大的清洁工作,是每周一次由家政公司完成的。
忽然听见母亲任以贞唤她的声音:“小钢琴。”
虽然会嘲笑楼绿乔,可在谢小珊的内心深处还是深深同意她这句话的。每本杂志都包含了她们所有的努力。
他这般含笑相问。那一刻,楼绿乔只觉自己似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个巴掌,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大哥楼远乔生意场上的朋友,楼绿乔自然也不认识。
楼绿乔眉头打结:“左允白,你这是失恋了呢还是失婚了?”左允白神色痛苦:“是兄弟就让我进来喝杯酒。”
傍晚时分,则雷打不动地去接小钢琴下课。
“当年财政部出台的关于差旅会议的相关文件对于正常的差旅会议,虽然国家只限制报销标准而并没有限制星级,但自打那之后,整个酒店业就从高峰滑落。整体上高端酒店业供大于求。酒店损失主要来自三个方面:一是会议的损失,二是价格的损失,三是餐饮的损失。行业内所有的酒店都在重新进行市场定位,放下自己的身段。我们楼氏亦在不断调整。
大约,那里是唯一干净之地吧。
随即她哀怨地感慨:“楼绿乔,你都快二婚了。我看我可能真的有斗战胜佛的潜质。”
任以贞不说话。他径直地说:“以贞,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他醉得说着胡话。
楼远乔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对她说了这么一段话:“小乔,你爱一个人,并不等于那个人也会爱你。
楼绿乔却有种十分不好的感觉。这个姚羚羚长发轻垂的模样有几分像大嫂任以贞。
左允白道:“怎么样?”楼绿乔点了点头:“嗯,好多了。就是头有时候还是有点晕晕的。”
任以贞酸涩不语。小钢琴却为她的出现开心至极,她说:“我去打爸爸电话,告诉他妈妈从国外回来了。让他快快下班。”
她想见小钢琴,想得呼吸都发疼。
当真是十足的精彩,她整整看了半个多小时还没有看完,直到谢小珊再次进来:“你觉得真假度如何啊?”楼绿乔耸了耸肩:“你觉得呢?”
“不然你认为我是怎么知道的呢?”事实上,这一切全是宋正风的推测。但是,看楼远乔的反应,显然他的推测没有错。
有的女孩子,就算按部就班地恋爱、结婚、生子,貌似幸福,可很多人这一辈子有没有像她这样地被爱和深爱过呢?就算她和秦慕天没有真正携手走下去,可她已经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她亦懂得邵洁妤带刺地在提醒她,既然她已经要结婚了,又何必再来找秦慕天呢!不过楼绿乔根本不以为意,邵洁妤在她和他的故事里,根本连路人甲也算不上。所以她说任何的话,对她楼绿乔而言都是不具半点杀伤力的。
下一秒,他看到了屋内高大的楼远乔,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她从来不在意他的一切。就算他曾经提议过几次,说他们的休息区很不错,想带她来顶楼坐坐,却总是被她一口拒绝。
楼绿乔低敛着睫毛,看不出什么表情。她沉吟了许久,道:“好,我答应你我会考虑的!”
楼政华夫妇震惊不已。楼远乔陡然想起了那个五年之约。莫非秦慕天当时已知病情,知道自己活不过五年。
由于拐弯的缘故,车子开得慢,她清楚地看到副驾驶上的那个女子,肌肤雪白,长发美艳。
如此的场面,犹如针在扎眼,秦慕天哽在了那里,他抬手在唇边咳嗽了一声:“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任以贞打量着侧着头别扭不已的楼远乔,她忽然福至心灵了起来。
“其实帮我们楼氏渡过资金难关的人就是秦慕天。他注资的唯一条件就是让我们五年之后才能告诉你。”
她没好气地道:“昨天加班到半夜,刚爬起来,早饭还没有吃就被你催着来上班了。哪还有这个美国时间上网、上微博啊?”
左允白居然一口应承下来:“好,我这就帮你去买。你有什么事情就马上按床头的铃。”
她甚至总是会莫名奇妙地想起楼远乔。
楼绿乔道:“不用了,我在这里等邵总就可以了。”
2006年10月30日 小乔,生日快乐。从水茉那里知道你在办杂志,希望你万事顺利。小乔,我爱你!钻石重量换成4.59克拉。
左允白不动声色地瞧着两人。事实上楼绿乔根本从未答应过他的求婚,两人之间何来的订婚和婚礼。只是绿乔想怎么说怎么做,他便怎么配合。
邵明中见到她时的表情明显一愣,可他只嘻嘻哈哈地跟她乱扯:“怎么了,楼大美人,今天怎么良心发现想到来看我了啊?呵呵,我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可我们并没有偷工减料。”楼绿乔反驳。
所谓小病是福,母亲一直围着她的病床转,倒茶端水。动手洗水果,还要连皮也剥了,才一颗一颗地喂她。
但狭小的空间,不一样的窗帘,冰冷地提醒着她:她已经与楼远乔离婚了。
邵洁妤开门见山地道:“楼小姐,想来你要找的人一定不是我大哥吧?”既然人家如此的直截了当,楼绿乔也索性落落大方地点点头:“不错,我不是要找你大哥。我找秦慕天。”
邵洁妤道:“你不是要结婚了吗?”楼绿乔淡淡道:“你想要再次恭喜我吗?”
两个大男人,在深夜的马路上上演了全武行。
两人才入座点好餐不久,楼绿乔远远地便看到了正在进门的秦慕天和邵洁妤。两人并肩而来,叫人觉得十分的赏心悦目。
她上前轻轻叫了他一下:“喂,左允白,你给我起来——”
楼绿乔这一个月的委屈在此刻一起爆发了出来,扬手将丝绒盒子狠狠地朝他脚边砸了过去:“秦慕天,我自己又不是没有珠宝,谁稀罕你的破钻石!”
啪一声打开了丝绒盒子,一颗完美的鸽子蛋呈现在了楼绿乔面前,晶莹剔透中带着盈动闪烁的粉。
她说:“我想看过这本书的人肯定会很羡慕女主。羡慕的不是那个女主拥有那颗硕大昂贵的钻石,而是那个男子给予她的满满的、永无穷尽的爱。”
他们竟然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光阴!
可大哥这般做,大嫂心里会怎么想。这样的心结只会越结越深,两人便越难回头。
谢小珊点了点头:“明白,明白。”几句明白后,就莫名其妙地出去了。
任以贞不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她上前一把按下了密码。
“离我和小钢琴远点!听到没有!”楼远乔对她吼道。
楼绿乔眼角有湿润之物,无声无息地蜿蜒过脸颊,吧嗒一声掉落在那纸上——她仿佛一只受了重伤的小兽,抽抽嗒嗒地哭着,任泪水肆意狂流。
“一种病,从症状发现开始到死亡,平均寿命在两到五年。医生说我可能只有两到三年。”
这么大一颗鸽子蛋,有收到不开心的话,估计是头脑有问题了。但她似乎也接近了头脑有问题的边缘。除了一开始的万分惊讶外,心底一波一波涌上来的,竟然是绝望的悲哀。既浓且重,似乎要将她吞噬掉了。
她想见他,又怕他不愿见自己。离婚后的他,说的话,每每不留一分情面。
一个人,呆愣地烧菜煮饭,连菜烧干了都不知道。
她把小钢琴最新的视频发给了大嫂看:“上个星期天,我回去,小钢琴被我妈逼着弹钢琴呢。”
左允白打开了盒子,一股清甜的香味立即在房间里散了开来:“我算是顺利完成使命了吧。”
任以贞很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
既然这是他给她的祝福,那么她收到过了,放在心间也就足够了。并不需要这些物质的东西炫耀于人前的。
宋正风目送着任以贞上楼,他转身在楼远乔的车畔停了下来。
“就像你当年所做的一切为了绿乔一样。如今,我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羞辱你。我也只是为了绿乔而已。”
左允白淡淡一笑,有些许的哀伤:“绿乔,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我已经三十多了,有些发小的孩子已经在泡小妹妹了。”
“嗯哼。如假包换。”楼绿乔仿佛说天气般平淡。
宋正风:“楼先生,不介意我们谈谈吧。”
任以贞在转动钥匙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家里的门锁并没有换过。她的钥匙可以轻易地打开家里大门。
楼绿乔:“或许你受伤了,想着凑合一下。不错,很多人在等待那个人的时候,不知道那个人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到底会不会来,所以就选择凑合地找了一个,凑合着过日子。
“那请楼小姐签字吧。我想任何一位女士拥有一颗这么完美的顶级钻石都会很开心的。”
两人手牵手回了婚后的家。
“为什么?”楼远乔极不解。
朱辉见她依旧没有想要签字的样子,便道:“楼小姐,还有什么问题吗?”
“绿乔,如果不是深爱,没有一个男人会如此对待一个女人的。
2007年10月30日 小乔,又到你生日了。生日快乐。钻石:9.47克拉。好想好想你,无数次地在梦中才能见到你。如果可以我愿意拿我所有的财富将你换回。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吗?小乔,我爱你!依然好爱你!
楼绿乔点了点头,老实地道:“知道。如果等我成为‘圣斗士’还没有解决的话,就会成为斗战胜佛。我知道的。”
那一年,她看了一部小说。里头有一个情节很感人,她便描述给他听:“慕天,这本小说有个情节特别动人。故事里的男主人公很爱女主人公。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段,却是在他死后,女主去开两人共有的保险箱。里头有一颗大的钻石,纸上写着男主这几十年来,每年去换一次,从最开始的一颗小钻石,换到他死的时候那颗大钻石。钻石本身并不值得感动,最感动的是他在旁边注明了××年×月×日,他将多大的换成多大的。每年都标得很清楚。甚至有时候因为生意原因,那一年换得小了,就在边上跟她说对不起,今年生意不好,所以没有给她换很大的,请她原谅。明年他一定会努力换大的。”
左允白瞬间被雷劈了似的一张脸:“你前夫?”
他的胡子扎在她脸上,痒痒地疼。任以贞莫名其妙地却觉得欢喜。
楼绿乔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道:“左允白,我是说真的。一直以来,我只是把你当一个很好的朋友而已。”
明明是她开口说的离婚,可是为何会这般难受。
“楼先生也在啊。楼先生这么空闲,想必是已经给名下的酒店找到了买家吧?”宋正风似笑非笑地问道。
可走了一步,她还是止住了脚步。
这就意味着,今天之后,他们又少了一天!
她不是不愕然的:“大哥,你这么爱大嫂,为何还要离婚?”
可眼前的这位楼小姐眼神里隐隐有种渴求,似乎很想听他再多说一些。素来冷静严谨的朱辉不知怎么的就多嘴了起来:“其实这位秦先生最开始买的是小钻石,但是他每年都会换一两次。最近这几年,换的克拉也越换越大,且吩咐我们一有好品质的钻石就第一时间通知他。这颗和-图-书是秦先生最近新换的……”
“有。除非有人肯注资或者借我们大笔资金周转。只是,这个世界雪中送炭的人,不是没有,而是我们楼家怕是没有这个福气遇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公寓。
点菜完毕,服务生取走了菜单:“请稍候片刻。”
楼绿乔不语。她承认邵洁妤的话是对的。他若想要她找到他的话,决计不会电话关机,家里没有人。既然他存了心地想躲开她,那么她是找不到他了。
这一日,楼绿乔一回到家,就冲进了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澡。吹干头发后,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懒懒地半躺在沙发上翻杂志。
只是她身在其中,没有参详透而已。
那个时候,她缩在他怀里,躺在公寓里头那张小小、小小的单人床上,在他耳边低低地絮语,诉说着感动着她的故事。
“妈妈,爸爸。”小钢琴开心地飞扑进了两人怀里。
如果有一天,她不得不结婚的话,反正那个人不会是秦慕天,那么左允白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路还这么长,她一个人等着等着,孤单寂寞。而且也不知道那个真正属于她的对的人到底何时会到来,到底会不会到来。那么沿途找个人一起说说笑笑也不错。所以一直以来她并不排斥与左允白的往来,虽然左允白并不爱她。
楼绿乔指尖颤抖地打开了纸张。
偏偏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叫楼远乔大为吃醋,他光火地甩开了她的手:“你跟他去看电影吧。”
楼绿乔不懂,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大嫂突下决心与大哥楼远乔离婚的呢?大哥一下子似变了一个人,从居家好男人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好玩不已。
她甚至还多次忍受邵洁妤的冷嘲热讽。
“绿乔,我唯一知道他的私人电话是……”他随口把号码报了出来,“这个号码,想必你肯定有。”
“怎么了,大哥?”
离开的时候,楼远乔沉沉酣睡着,眉目放松,似在美梦之中。
朱辉隐约感觉到这位一直浅笑的楼小姐并不开心,相反似乎很是忧伤。这一个瞬间,他不由得想起那位秦先生从保险箱里取出这个盒子时,脸上那股哀伤绝望之情几乎与她如出一辙。
“你们可知道,以往我们打高尔夫球的那帮老朋友,这几日,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而我打去的电话,已经全部由秘书、助理接听。”
当左允白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楼绿乔几乎要吓一跳。他整个人不知道怎么了,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十分的颓废。左允白这个人一向最注重他的仪表了,每次打扮都足以称得上风流倜傥这几个字。今天不知道是受什么刺|激了!
离婚之后,大哥楼远乔一直不离八卦。
“好,由你说了算。”
“大嫂你何必见外呢,这是应该的。”
每次都是宝妈开的门。她递上去:“谢谢宝妈。小钢琴都好吗?”
在绿乔进关的那一刹那,楼远乔望着妹子单薄的背影,心中陡然下了一个决定。他开口喊住了她:“绿乔,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她正喝着一口咖啡,结果被他一说,差点喝到气管里,拼命地咳嗽。左允白站起来帮她拍背顺气,还在道:“那我实在想不出你为什么请我喝咖啡了。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任以贞垂下眼帘,避开了他的目光:“对不起。”
第二天的清晨,楼远乔吻醒了她:“走吧,我们买早餐回家,然后送小钢琴去上课。”
乔琦火眼金睛,一眼便看到了两人相握的手,含笑着吩咐道:“宝妈,以贞爱吃你包的野菜馄饨,快去弄一碗给以贞做早餐。”
“你会吗?”楼远乔抱胸发问。
2003年4月7日 父亲出了车祸,危在旦夕,急需要医药费用。可是自己手里头却什么也拿不出来。这一刻,才终于知道什么是一文钱逼死一个英雄。只要谁能借我父亲看病的钱,让我去死我也马上去做……(字迹慢慢混乱了起来……)做了这辈子最最后悔却也最最无奈的事情,小乔的大哥来找我,说只要我愿意跟小乔分手,他就会给我一笔钱,解决所有的事情。我知道我以后肯定会后悔,后悔得想要死去。可我没有办法。对不起,小乔。可是小乔,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说我跟左允白从来就没有半毛钱关系。秦慕天,你凭什么想跟我离婚就离婚,想来追我就追我,然后想不要我就不要我!”
任以贞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先去清洁浴室,而后放了整整一浴缸的热水。
从楼下前台到来往人员,到他所在楼层的秘书,她一路过来,不亚于明星出街,到处吸引员工眼球。看来当初她的话震撼力依旧在啊。或许只有她知道,她当年有多爱他,所以说出那几句话的时候就有多恨他!
“小钢琴在花园里玩,你去那里找她。”
小钢琴一见了她,便亲亲热热地扑了上来,亲她的脸:“妈妈,妈妈,你回来了啊。那我等下可以回我们自己的家,回我自己的小床了吧。”
“现在已经不是你有没有做的问题。现在是楼都已经倒下的问题了。哪怕查清楚,也需要一段时间。
“好。听说你们公司现在在承建楼氏的工程。”
“我想告诉你,你比我幸运。因为你爱着的那个人一直都深爱着你。”楼绿乔抬头,不明白左允白说的是什么。
她一个人走回到了现在租住的屋子。
任以贞背对着他,咬着唇不说话。如今的她,竟然发觉自己不敢转头看他。
任以贞良久才轻轻地道:“其实,我们一直不是很合适的一对。”
这一切,楼绿乔半点也不知情。她只知道楼氏的问题解决了。经过了楼氏的这一场危机,大哥楼远乔与大嫂任以贞反而复婚了。
楼绿乔只觉得一恍惚,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她偶尔生病,母亲总是会如此,不眠不休地照顾她。
左允白穿好了出来,居然挺合适的。
不久后,她又一次给楼家送点心。
可有谁规定结婚的人一定要相爱吗?没有,不是吗?!
母亲乔琦摸了摸她的头:“去吧。”
乔琦含笑着把她的碎发拂到了耳后:“唉,你们两个孩子都是,都叫人不省心。你呢,妈妈也发愁啊。”
“这个号码他一直关机。”
她这才抬头,居然是秦慕天。一时间,楼绿乔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谁知道呢。她随口道来的这个故事,他竟然记得,记得如此的清楚。不仅如此,他还照着小说里的男主人公,每年换。她说的只是小说而已,可他却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地做着。
“妈,大哥跟你通过电话吗?新闻里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楼绿乔道:“那你告诉我他的联系方式。”邵明中道:“慕天只说要离开一段时间。他并没有留下任何联系电话,他只说他会与我联系的。”
“宋先生,这样做得太大了……一旦出了事,楼氏和我老板会没办法收场的。”老徐嗫嚅着。
这一日,楼绿乔一进办公室,气氛就怪怪的。她才一出现,叽叽喳喳热闹聊天的办公室人员立刻作了鸟兽散。
助理补充道:“是秦慕天先生。”
楼绿乔:“我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不回来了。”谢小珊在后面叫着她:“新一期杂志出来了。喂,是最新一期的杂志啊……”
任以贞上前开门。一捧花出现在了面前,隐在其后的是宋正风的脸:“以贞,晚上有空吗?今天有个新电影上映——”
几年来,这些雷打不动的行程几乎已成了规律。
可她现在终于决定了,人才短短几十年,她要过不凑合、不将就的人生。
邵明中再不肯多透露半分,他只说:“绿乔,对慕天好点。这些年来,他过得并不快乐。”
这一日,任以贞接到了宋正风的电话:“以贞,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宋正风的声音雀跃,像是喜不自胜。
一直到左允白笑着推门进来:“绿乔,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好久好久以前,她对他做了那么多的傻事。如今也不差死缠烂打这一桩了。
任以贞身子陡然一颤,她竟不敢回头。
“其实集团里早就出现了问题。集团酒店由于投资过剩以及资金结构失衡的问题,从早几年开始就面临着很大的资金压力。
任以贞应聘了一个出纳的工作,工资很普通,够她生活。好在她一直是一个对物质要求并不高的人,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困难。
“没关系,家在这里。无论你走多远,走多久,早晚会回来的。”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轻软无力:“我怎么在这里?”楼母气愤不已:“你发生车祸了。是有人醉驾,从后面撞上你的车的。”
映入眼帘的是他端正的字迹,果然,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
那位朱先生最后的话她几乎没有听进去,整个人似乎有些处于茫然空白状态了。只知道自己愣愣地在签收纸上签了字,然后又木然地站了起来,目送他们离去。
“我想注资。”
左允白道:“你真的确定?”
楼绿乔顺了气,才低声道:“左允白,我们真的分手怎么样?”
2002年10月16日 和小乔在路边摊买了一对镀银皓石的对戒。心里觉得很抱歉,只能给她这么低廉的结婚戒指。那时候就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努力买世界上最好的钻石给她。
远乔这是在吃醋,他竟然是在吃醋。
谢小珊过来的时候,楼绿乔提起了左允白这件事情。谢小珊惊讶得嘴巴可以塞一个鸡蛋了:“你被车撞还能撞出个求婚!你牛!”
那一瞬,秦慕天整个人犹如被雷击中一般,浑身猛地一震。他不敢置信地转身:“小乔——”
而大嫂任以贞则一直沉默不语。
他推门下车,与任以贞遥遥相望。
这个道理浅显至极,所以购买方完全做可买可不买的淡然状,以逸待劳,等待楼氏上钩。
任以贞清洗碗碟的时候,看着两副碗筷,她洗了又洗,忽然觉得心里清清静静的,再无往日里的半点烦忧孤单。
她会自己去农贸市场或者大型超市购买蔬菜生活用品,塞满整个冰箱,然后一个星期不用外出。
左允白含笑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怎么样?就算在国外,我打飞的去!”
“你怎么样?好点了吗?”秦慕天的脸似隐在云雾中,楼绿乔有点瞧不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似远似近地响起:“嗯,谢谢。”
“哦,给远乔也弄一碗。瞧我,都乐糊涂了,把自己儿子都给忘了……”
可亦有人说酒后吐真言。这可是真的吗?楼远乔一直在等着她回来?!
左允白淡淡道:“绿乔,我曾经以为我可以的。就这样,和一个人,凑合着,凑合下去。这个人不是你,也会是另外一个人,可永远不会是她。你知道的,是你的话,凑合起来乐趣相对多一些。”
“不用了。”秦慕天一眼都没瞧那厚厚的一沓报表,他推还给了楼远乔。
“楼先生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只是最近经济不景气,我担心楼先生的酒店一时找不到买家,资金周转困难而已。”
“楼大哥,你好好考虑一下。三天之后,给我一个答复。”他甚至没有问,楼家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资金缺口有多大,问题有多严重。
至于宋正风,她第一次真正彻底地意识到,他仅仅只能是个朋友而已。
“那远乔为什么还要离婚?”乔琦大为不解。
“还有我一直想告诉你,上次你车祸,院方拨通的电话上的第一个联系人就是他。他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口。你在病房昏迷了多久,他就在门外守候了多久。
“谢谢了,邵总在哪个楼层?”她已经多少给自己提供了线索。
他微笑上前,温柔得很:“我说了去接你,你又说不用。”
任以贞不好当众扫宋正风的面子,只好也喝光了杯中之酒。
就算彼此没有提,想必大嫂也知道大哥如今这条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
“那好吧。宋先生,我按你的吩咐办事,就当还你这些年的人情。”电话那头的老徐咬牙答应了下来。
这是一张纸中最长的一段,且有水晕开的痕迹。
“我不想跟你结婚的另一个最大原因是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好朋友。”现在这个社会已经不是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了,而是难得有一个知心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