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被试探
纪晨阳信以为真,赶紧催她用这大半小时的车程补觉,南溪阖眼假寐,心里却在猜测,究竟纪晨阳欠了符清泉什么人情,值得花这么大功夫陪他做戏?这样胡思乱想了很久,隐隐发觉车子似乎停住了,又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她,她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却发觉不过是纪晨阳手肘搁在椅背上,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望着她。
连符清泉的吻仿佛都起了变化,从那种鱼死网破般的咬噬,变成濡湿的、轻柔的、循序渐进的吮吻,密致绵实的热息也喷薄在她面上,和她渐缓的气息如水乳|交融般,不辨你我起来。
“心情不错嘛,嗯?”
原来符清泉不是这样的,所以南妈妈常劝南溪,周末回家时别老绷着一张脸,要她对符清泉态度好一点,毕竟,毕竟他原来和她感情还是不错的么?可惜南妈妈不知内情,如果她知道南溪和符清泉之间发生过什么,恐怕她第一个拿刀要和符清泉拼命。
然而这么多年,他们谁也不会跨过这道栏杆,到对方的领地上示威。
南溪浑身绷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跨过了那道栏杆。
南溪环视左右,原来已到了研习社,她看纪晨阳若有所思似的,慌忙笑道:“这么快到了,怎么不叫醒我?”
纪晨阳笑笑,也不答话,弯下腰去替她解安全带,南溪吓得后背紧紧贴住车椅,不敢有丝毫动弹。偏偏纪晨阳动作极慢,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替她解开安全带后抬起头来,那张峻秀精致的脸孔,几乎要贴在她面颊上。南溪惊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不晓得过了多久,也许时间并不长,只是她心里太过骇异,以至于将这分秒的光阴,拉成近似折磨的漫长。最后他终于移开身子,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轻轻笑道:“下午我再来接你,拜拜。”
南溪猛地一退,不知何时符清泉已从他房里出来,他们两个人的阳台是连着的,中间只隔着一道栏杆。他就站在她身后,轻飘飘地问这么一句,差点把南溪吓得魂飞魄散。她定住神,见符清泉僵着一张脸,旋即换上一副笑容:“是啊,我每天心情都不错。”
他们的阳台是连着的,那道栏杆却是他们两人心照不宣的隔阂,隔着它,你明枪暗箭,我冷嘲热讽,都不算逾界的。
他不过是要全盘控制住她,要她做一只笼中鸟,池中鱼,兴致来了便逗她一逗,看她奋力扑腾取乐。
楼下住的是符爸和南妈。
符清泉脸色阴沉地瞪着她,他稍稍松开她,她立刻双手环胸紧紧抱住自己,这对符清泉自然是没有什么抵抗作用的,不过是这么做,能让她自己觉得安全些罢了。他冷冷地欣赏完她的全盘防护动作,唇角很不屑地往下一撇,然后干净利落地跨过栏杆回房去。南溪眼看着他关上房门,才伸手扶住墙,一步一步地摸回房去。
于是纪晨阳再和她闲扯时,她便懒得用心去应付,往往是问三答一,纪晨阳察觉她态度有变,问她是否心情不好。
准确一点说,那不算是吻,而是毫无章法的啃噬。南溪双手抵在符清泉胸口,狠命地想要推开他,却被他轻易的穿过她浴袍的宽袖,他不过一只手稍稍使力,便让她整个腰腹都贴上他的身子,突如其来的热力升腾起来,从腰腹瞬间弥漫到四肢百骸,让她仅存的一丝气息也不可遏止的紊乱起来。
南溪心知不妙,也许她今天在父母前的试探,终究挑战到了符清泉的忍耐力?她眼角余光不住地四下瞟动,盼望能找到个逃脱的机会。符清泉进一步紧逼,把她死死封在阳台角落,她来不及反抗,已被符清泉闪电般地箍紧,连同他的吻,猝不及防地落下来。
话音未落,身子便被一只强有力的臂膀往后一拖,整个上半身落入符清泉怀里。南溪大惊失色,猛拍符清泉的胳臂,却丝毫无济于事,他还变本加厉地跨过那道栏杆,将她整个人封堵在阳台角落里。他高大的身形遮住全部的月光,将她整个人笼入阴影之中:“你刚刚什么意思?”
今天,符清泉居然跨过了这道栏杆。
南溪认命地闭上眼,既然反抗无效,不如索性由他去,反正等他觉得“够了”的时候,自然会放过她了。
从家里到研习社开车也要大半小时,原来纪晨阳常和她闲聊,比如时代广场周围的街市上有农民摆摊卖些农产品,纪晨阳便常常要调侃式的加一句“时代广场没有城管”;又或者刚到纽约时因经济拮据,和印度学生合租apartment,常有些意想不到的文化冲突云云。南溪知道纪晨阳算不上什么坏蛋,单凭他父亲的地位,他读书时还努力找intern这一点,便可见其为人踏实。然而,现在她明白,纪晨阳再好,那也是和她没有关系的事情。
南溪用最后的气力抵住符清泉,她想起一个词叫负隅顽抗,现在可不就是负隅顽抗吗?她被堵在这么一个小角落里,符清泉只一只手就牢牢地困住他,他手臂上的力度一点点加重,于是他身上的温度也一步步贴近。在这个小角落里,符清泉已遮住全部的月光,南溪所能看见的,也只有他双眸里恍惚跃动的星光,在漆深的天幕下,如钩似火。她知道自己应该反抗到底的,却不知为何,在触到他目光时,心中微微一动,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悄悄地拨弄那么一下,让她浑身不自觉地颤栗起来,连双腿都止不住地松软下去。
符清泉的吻慢慢移向其他部位,她小巧微翘的鼻头,因热水浸泡过而显得红润的面颊,圆润的耳垂,最后是她的眉眼……他的吻一瞬间又变得酷烈起来,南溪还不及呼痛,在她眉眼上强劲辗吮的力道却忽然消失,她睁开眼,触到符清泉复杂难辨的目光。他微微放松对她的禁锢,气息却仍在她脸上驻留,他面色僵硬,双眸中隐隐有怒气凝结,良久的沉默后他忽然开口:“你说楼下的人如果看到我们在做什么,会不会吓个半死?”
在符清泉把话挑明前,南溪对纪晨阳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所以凡事战战兢兢,生恐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影响到纪晨阳和符清泉的交情。如今知道纪晨阳和符清泉铁成这样,南溪便无所顾忌起来,也不必有问必答,也不怕行差踏错,反正无论她怎样做,符清泉想达到的目的是永不会变的。
“刚刚不挺伶牙俐齿的嘛,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南溪本想拆穿他,想想又何必费神呢,若纪晨阳看不住她,符清泉自有后着。她想想便笑说:“最近排练很累。”
南溪猛然惊醒过来,眼神里流露出惊恐之色,符清泉好像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现在知道怕了?刚刚在楼下,你不是很得意?”南溪这才明白,符清泉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折辱她——他在惩罚她今晚的越界之举。他不过变了种方式告诉她,她想要在父母面前让他难堪,他自然有百倍千种的方式让她无地自容。
翌日纪晨阳照旧来接她上班,他公司开在滨江,为的是享受开发区诸多优惠政策。南溪所在的昆曲研习社也在滨江,则是为了租金低廉。尽管这两年昆曲在社会上似乎炒得热起来了,然而绝大部分的昆曲研习社,扔在生存线上徘徊。
也许符清泉哪天心情好了,便像街市的卖鱼人一样,捞她起来,做一次性的凌迟来个了结。
她不过跟他开了句玩笑,现在他就这么来惩治她。
找出吹风机吹头发,手不经意间掠过面颊,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在面颊上蜿蜒爬过。
“阿嚏!”一阵凉风吹过,南溪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忽然从所有的幻象中惊醒过来,原来晕黄温暖的月光瞬间变得幽白苍凉,连同山谷里的声声虫鸣,听在耳里都显得阴森可怖起来。
符清泉现在的眼神,像在看一条案板上的鱼,任凭你多努力地跳跃挣扎,也逃脱不了鳞甲寸寸剥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