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钻石戒指
老太太不说话,隔了半响才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
郑介铭点了点头,回头装作仔细看了看相片,提着刀下了楼。老太太依然在哭泣,她努力镇定着,送郑介铭出门,门口花瓶的碎瓷片还满地都是,郑介铭把门带上——声音同样很大,看来这个门只是太涩了。
“衡吉大厦?离这里不远,但也有一站地呢。”老太太叹了口气,“想来也是因为这次事故的原因才跑过来了。坐坐!你怎么站着呢?”
“那简直太好了!我们正希望能够找到其他地方住!”郑介铭露出喜色。
“我当然还有备用的啦!”老太太笑眯眯的,“回来的时候你自己开门就行啦。”
“家人……我的父母……都不在北省,他们都在南省住。”郑介铭不太想说自己12岁父亲战死在沙场上,更不想说母亲失踪的事实。他从来都不愿意对外人提起这些事,那是他心底里永远的痛。他想到雷洋的父母住在南省,自己于是编了个瞎话。他没有提自己的姐姐,因为他觉得不需要向老太太说明自己姐姐的事。
郑介铭脑子里想着,她老伴已经变成丧尸,并且被打‘死’了,他心里一阵内疚,仿佛自己杀的不是丧尸,而是一个活人。
郑介铭看着她端详着戒指又哭又笑的样子,自己也不由得感动起来,眼里也流出泪水。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守护着这个素不相识的老人,等待她在回忆中慢慢的弥合悲伤与悲凉。过了很长时间,老太太回到屋里,把老伴的这枚钻石戒指藏在床头柜的首饰盒子里。
郑介铭缓过劲,试图将左脚与皮鞋从丧尸冰冷的爪子和牙口中抽出,却听见了二楼开门的声音。
一阵晶莹剔透的光突然映入了眼中,他低头一看,丧尸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钻石戒指——与老太太手指上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明显小了一些。
“什么,您说。”郑介铭很有耐心。
“哈哈哈哈,那就太好了,我这个老太太也希望有人陪着啊!你赶紧去把他们带过来吧,趁着现在大白天,早点回来!”老太太看起来更加高兴,咧开嘴笑着,露出漏风的牙。
“对不起……谢……谢谢你给我的刀。”他倒是一个懂得立刻修正错误,知好歹的人。
“你刚才是帮我还是害我?”郑介铭质问老太太。他刚才经历一场生死杀戮,恐惧还没全消,疑心正重,但他并不想做什么出格的事。
“安平湖边,安平寺,就在长春街与环湖公路的丁字路口那边。”
“是的……我有三个同伴,他们舍命救了我。”郑介铭想到了自己出来的真正使命,是探查住处、药物或者食物的。
“小伙子,对不起,我在猫眼看见你,想给你递把刀防身,不小心把柜子上的花瓶碰掉了……”
老太太哭了很久,终于缓过来,抬起头望着郑介铭。
“我一个老太太,什么也不知道啊,那天一早外面突然就乱了。”老太太似乎想到什么,反过来问郑介铭,“你的家人呢?”
“小心,一定要注意安全,这一片人口虽然不密集,但是也要小心,那些东西跑的可快。”老太太提醒着,将自己的大门钥匙塞给郑介铭。
“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郑介铭等待着老太太继续说话,他感觉老太太是想要倾诉。
她老伴已经成了丧尸了,她还不知道吧?郑介铭想着。
“您把钥匙给我,您自己呢?”
铁栅栏门也被打开,老太太招手让郑介铭进屋。郑介铭乖乖的跟了进去,老太太把门轻轻合上,小心的关上了内侧的门。
“你是一个人在外面求生么?你来小区,是为了找住处的吧?”老太太擦了擦眼泪,走出卧室,抬头问郑介铭。
“这个……戒指,在他手上,给您。”郑介铭将戒指递入她手心。
“解……脱……么?”老太太泪水再度涌出眼眶。
郑介铭心里一紧,一阵悲哀涌上来,“她还不知道他已经解脱了……”
“发烧……那可不好办呢,现在医院肯定已经停转了。远么?他们现在在哪里?”
“不……是被别人打的,头上有伤口,而且在发烧。”
“我的老伴……我丢了老伴……他那天一早就下楼了,但是一直没有回来。”老太太低头开始落泪。眼泪很快就布满了老太太满是褶皱的脸庞,看起来沧桑而悲凉。
郑介铭小心的取下戒指,回到老太太家门口,老太太一直守在门口,听见脚步声就开了门。
郑介铭走出楼道,心里想着,如果当时告诉她,她老伴已经被他送走了,恐怕老太太会更加难受吧,他决定对她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
“我……我住城西区,在衡吉大厦上班,原本在衡吉大厦上班。躲丧尸……躲外面那群人才来到这边。”郑介铭回答。
老太太关心的问,“是什么伤?咬伤么?”
那个老太太!给了我刀又发出噪音,是帮我还是有意坑我?郑介铭疑中生怒,她发出的噪音使自己差点葬送在三只丧尸腹中!他脱下鞋,然后将鞋从丧尸嘴里扯出来穿上,抽刀斩断丧尸的大拇指,终于挣脱出来。旋即快步提刀上楼。
“渴了吧,吃点。停水了,直接吃吧!”老太太说着,坐在旁边。
“他肯定已经死了。而且在楼下变成了那些奇怪的怪物。”老太太抬头看了郑介铭一眼,泪光晶莹剔透,她抿着嘴,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完全控制不住,“他已经不是生前的他,已经回不来了,我感觉的到。”
他仔细看了看那已经一棍子被打的不成形的脸,心里一阵心酸。这些丧尸,谁不曾拥有自己的生活?谁不曾拥有自己的故事?谁不曾拥有自己的爱情?
“这个戒指……”老太太眼睛里闪现出一阵幸福的光芒,而这幸福与悲伤夹杂着,如同盛开一朵彼岸花。“他生前每天……每天都会戴着我们的结婚戒指出门,多少年来,都一样。”
老太太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她腿脚打着颤,从厨房端出一盆水果:苹果,以及应季的荔枝。苹果已经软了,那荔枝也已经发黑,显然放的时间过久。
“哦,那里,那非常近。那边平常大家不怎么爱过去,没有广场,蚊子又多。”老太太想了想位置,“你们能够转移过来么?在那边怎么住啊?我这里这房子老点小点,睡五六个人还是有办法的。被子毯子也足够,还存了点药物。”
“您说。”郑介铭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已经去了,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去了。很安详。”郑介铭说出那个他已经盘算好的善意谎言,简单,但是模糊了所有残酷的事实。
“小伙子,你从哪里来的?是我们小区里的么?”老太太自己坐在餐桌旁边的木头椅子上,望着郑介铭。
这样一换位思考,郑介铭自己倒觉得惭愧起来。
郑介铭坐在身后的沙发上,他觉得这个老太太其实也蛮慈祥。“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么?”
“那太好了……”老太太用手遮住嘴,想要压抑自己悲伤的情绪。
“小伙子,你能帮我做一件事么?”她的眼神充满了期盼和恳求。
吱嘎。
郑介铭连连点头,这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能够睡在小区的房子里,比睡在冷清的寺里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啊!
“你能帮我……帮我老伴……”老太太欲言又止。
郑介铭起身走到她面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她的手已经没多少肉,皮肤像纸一样附在瘦瘦的骨头上。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很好看的钻石戒指。她的眼泪滴在上面,泛出阵阵透澈的光芒。
郑介铭走回健身器材处,找到那个一瘸一拐的丧尸尸体。
突如其来的惊喜!
老太太听见上楼声音,隔着防盗门的栏杆向外看,只见郑介铭冲上楼,盯着她。
“南省好地方,希望南省没出事。”老太太的表情似乎有些变化,她嘴唇开始翕动。“我老伴他……他就是南省人。”
“谢谢您!”郑介铭拥抱着老太太,准备出发。
屋内收拾的很干净,郑介铭注意到,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老太太两口子的合照,他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仔细对着照片端详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问题——老头儿正是楼下被他一棍子送上轮回的一瘸一拐的丧尸!
郑介铭这才赶紧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上下,尤其仔细的检查左腿左脚,确认没有伤,看着老太太摇了摇头。
郑介铭一愣,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沉重,自己怎么会被愤怒给冲昏了头脑?难道自己要找一个无辜的老太太出气?老太太并不是故意发出声音的,她其实根本可以不用管我。如果我没进楼道,老太太不发出敲门声,又会怎样?刀都是老太太给的,如果她不给我刀,我上去了会怎样?恐怕早就被咬死了。
郑介铭没有伸出手,老太太也不继续让,把水果放在茶几上。
“小伙子,没受伤吧?”正红着脸,老太太再度发出声音,她没有带牙套,说话声音漏风。
“不……萍水相逢……其中一个受了很严重的伤。”郑介铭很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