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地缚灵、红衣
李道玄顿时无语，并替王大哥默哀，死后竟还要遭受这样惨无人道的对待。
“孽障，还不快入吾坛中！”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急急如律令，收！”
他身上怨气沸腾，冲向黄袍道士。
“我在街上走，遇到了陈老爷，他邀请我参加婚礼，我这人贪杯，就跟着去了呀，然后我就遇到小道长了！”
下一刻，王春生的身体骤然化为无数道黑色的雾气，被吸入这小小的坛子中。
“而那陈家大小姐，受阵法所控，不得不夜夜成婚，每重复一次，她的怨气便更深一层，到今日，恐怕早已怨气冲天，化为红衣厉鬼了！”
和其他的村民相比，王春生虽然面色红润，意识清醒，更有活人气息，但他的身体却很轻盈。
李道玄凑过去，目光惊奇地望着这个黑色的坛子，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尿骚味。
但黄袍道士轻车熟路地掏出一张符纸，在坛口一贴，顿时坛子变得安静下来。
黄袍道士冷笑一声，对着王春生道：“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入这个村子的吗？”
“对呀，我——”
“他们吃掉了我的心、肝、脾、肺、肾，这还不够，又挖去了我的双眼，我死得好惨，我死得好惨呀！”
“地缚灵？”
目睹了对方惊人的道法，李道玄决定赶紧抱大腿，先聊聊天刷好感。
黄袍道士合上盖子，只见盖子还在不停颤抖，仿佛有一种力量在里面不断撞击。
“那个游方道士告诉他们，想要获救，就要举办一场婚礼，以喜冲瘟，他还点名道姓，新娘必须是陈家大小姐，因为她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最受瘟神喜爱。”
他开口问道：“王大哥，我们是今晚才相遇的，昨晚你就去参加婚礼了？”
王春生抬起头，浑身涌出鲜血，眼眶空洞，双目竟已消失不见。
月光下，李道玄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很多细节。
“红衣？”
“养鬼？”
李道玄惊道：“这么说，整个村子的村民都是地缚灵了？”
李道玄记得荡魔天书中曾提到过这三个字，但自己见识有限，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刚刚李道玄拉着他逃命，都没有觉得有多吃力。
“普通人面对厉鬼，就算八字再硬，也必死无疑，就连修道之士，也有不小的危险，而厉鬼中，最厉害的，便是红衣，红衣厉鬼若是出世，啧啧，方圆百里之内，就别再想有活物出没了。”
“因为疫病，村子死了很多人，一些人想逃出村子寻医，但当时刘黑闼借突厥起兵，占据了洪、定二州，与李唐对峙。他听说这里爆发了瘟疫，为了不让疫病波及到军队，便派兵将这里重重包围，而后在一个夜晚，让人放火将整个村庄烧成了灰烬！”
王春生立刻激动道。
“你应该也看到了那新娘，她就是陈家大小姐，当初被强行举办婚礼，满心怨气，而在新婚之夜，刘黑闼命人放火烧了村子，所有村民无人生还，从此化身地缚灵，日复一日地参加婚礼。”
“你已经死了，就在昨晚！”
说到这，黄袍道士不屑道：“狗屁的以喜冲瘟，那游方道士分明是看中了陈家大小姐，这种生辰八字的女子若是含怨而死，极易变成厉鬼，再加上聚阴大阵的多年滋养，足以养出一个红衣！”
黄袍道长指了指坛子，道：“这村子中的恶鬼，其实和坛子中的那人一般，都是地缚灵。”
“直到有一天，一场疫病突然在村中爆发。”
李道玄疑惑道：“可是村子中为什么会举行婚礼？”
“道爷我刚进村子就察觉不对了，这里明显有阵法痕迹，后来我来到祠堂，收了这棺材里的老鬼，他告诉我，就在当年疫病爆发后，有个游方道士进入了他们的村子。”
不等李道玄说话，他就继续道：“看到外面的那些红灯笼了吗，那其实是一个聚阴大阵，是有高手布下，用来聚拢三山阴气，想借此养出一个厉害的鬼物！”
黄袍道士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威严莫测，带着莫名的道韵，久久回荡在祠堂中。
原来他曾经和一个这么厉害的红衣厉鬼擦肩而过？
王春生跪倒在地上，垂着头，看不到眼睛，声音低沉而沙哑。
但李道玄默默后退几步，离他远了些。
“是呀，我昨晚就去参加婚礼了，为什么今晚我又参加了一次，这中间都发生了什么？”
“呵呵，那你昨晚干了些什么？”
“当然记得，我是昨晚进山采药耽误了时间，误入这个村子的！”
他捂着脑袋，身上开始浮现出一丝丝黑气。
“人死后，若是怨气深重，便有可能化为恶鬼，乃怀有恶意之鬼，威胁倒也不算很大，普通人若是命硬，阳火旺盛，也能挺过去，但恶鬼再进一步，化为厉鬼，可就有些棘手了。”
黄袍道士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坛子，念咒掐诀，朝着王春生一指。
黄袍道士如同变戏法一般，手中多出了一只酒葫芦，他饮了口烈酒，开口道：“武德五年，这里还是一个平静的小村庄，叫李家村。”
李道玄立刻道：“在下洗耳恭听。”
李道玄眼中光芒一闪，心中轻叹一声，看来那黄袍道士的话是真的，王春生果然有问题。
黄袍道士眼中露出一丝杀意，道：“时至今日，红衣已经养成，那游方道士应该也要回来采摘成果了，否则红衣脱困，他再想收服，可就不容易了。”
“道长，这个村子到底有什么古怪，您又为什么……会在棺材里？”
黄袍道长叹道：“地缚灵其实也挺可怜的，就是人死后并不知道自己死去，依然日复一日地做着死前的事情，重复着死前的那一天，一但被人惊醒，就会化身恶鬼。”
“是呀，我已经死了，就在昨晚，我冲上去救新娘，结果他们纷纷化为恶鬼，将我啃食殆尽……”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黄袍道士镇定自若，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
王春生自己也很懵，他望着李道玄，眼中露出一丝恳求，道：“我不是，道长，我真的不是，你不要听他胡说……”
他想起在婚礼现场，王春生去救新娘子时，提到了报官，也就是听到那两个字，村民们才会突然变成恶鬼。
李道玄想起新娘那身红色的婚衣，颜色暗红如血，心中生出一阵寒意。
黄袍道士冷冷一笑，道：“你真以为那疫病是自然出现的？”
黄袍道士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李道玄，道：“反正闲着也是无聊，道爷我就给你讲讲这个村子的故事，让你这小道士长点见识。”
“想不起来，我想不起来……”
李道玄手中再次捏起一道五雷符，但黄袍道士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
李道玄有些疑惑道。
仿佛感受了李道玄的目光，黄袍道士嘿嘿一笑，道：“来得匆忙，不小心拿成了夜壶，凑合着用吧。”
“因为村子在大山深处，所以远离战争，和平安定，村中还有一位神婆，略懂一些道法，可以让他们免受山鬼灵怪的骚扰，日子过得相当平静。”
但实际上，他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略有些微胖的汉子。
王春生楞在原地，他目光呆滞，瞳孔放大，露出一丝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