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遇刺
刺客突然恼怒起来,呸了一声,“老子不姓苑!”
方行舟中气也足起来,“鸣锣!全城戒严,务必抓到刺客!”侍卫们响亮地答应一声,这可是唯一的戴罪立功的机会,怎么能不拼命?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天理昭昭,你会有报应的!”
不断有人受伤,看来这个刺客不但箭术好,武艺也出众,竟然坚持这么久还能不落下风。不过抓到他是迟早的事,一千多名侍卫,加上贴身这十几个看着是内侍实际上都是高手的人,只要发现行踪,她不相信还有什么人能逃脱。刺客既然能忍到銮驾到身边时才动手,那么也已经让他自己陷入包围圈,想必刺客也没想过要逃脱吧。青瞳靠回座位,凝望着銮驾内壁多出来的羽箭。
刺客身上血迹斑斑,距离虽然远,但破口大骂声却让青瞳听得清清楚楚。只听那刺客大骂道:“苑勶!你阴险毒辣,狼心狗肺!毒死太子千岁,更害了皇上!你丧尽人伦,天理不容!”砰砰声响起,想来是侍卫在打那刺客,让他住口。
青瞳瞪了他一眼,“你!官降三级,戴罪留职,回去自己和内务府说去!”
銮驾外的侍卫人人惊出一身冷汗。只听此起彼伏的“拿刺客”声响起,随之脚步声急促起来,至少有三百个侍卫冲过来,将銮驾里三层外三层地紧紧围住,防止再有人偷袭。
青瞳在銮驾内听得出神,很久没有人提起太子哥哥了,好像世上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一样。大多数人应该都相信太子是被她毒死的,所以才会这么沉默,但谁能想到最怀念太子的却是她呢?
“你姓苑吗?”
青瞳不再和他废话,伸手推开车门,迈步走了下去。留在车中安全?呸!刚才差点让她脑袋真正开窍的东西是什么?
街上铿铿锵锵都是急促的脚步声,青瞳坐在銮驾内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也没有兴趣去看。忽听一个侍卫“啊——”地惨叫一声,其余人喊道:“在这里了!”接着远处不知什么楼上传来兵器相交的打斗声,想必刺客的行踪已经被发现。
“张千秋是吧?好,我记得你了。带他下去吧,我和这个蠢人没有话说。”青瞳摆摆手,突然凑上前又冷冷一笑,“张千秋,再别对我自称老子,提醒你一句,我老子已经死了!”
刺客愕然转头,见一袭绣着金龙彩凤的长裙,已经来到他面前三尺之处。那女皇脸色苍白中微微透出红晕,容颜甚美,体形清瘦,带些病态,但嘴唇上油光闪闪,整个人说不出的奇异,却又说不出的动人。
四周侍卫全都呆住,随即个个露出狂喜的表情。侍卫都是习武之人,这一箭会有什么结果,简直是想也不敢想。每个人都预感到自己活不成了,就是满门抄斩也是理所应当。突然得知皇帝无恙,当真喜出望外,好些人握着兵刃的手都颤抖起来。
刺客呸道:“太子殿下是你兄长,你为了皇位将他毒死,皇上春秋正盛,怎么可能突然离世,杀父弑兄,阴险毒辣尚不足以形容你!”
方行舟飞出天外的魂魄这才归窍,皇上无恙已经是莫大喜事,哪里还顾得上官职升降,连忙谢罪应是。他放下车帘后大声叫道:“老天保佑,陛下无恙!”声音带着喜极而泣的颤抖。
方行舟低声问:“陛下,刺客胡言乱语,是不是带走再审?”半晌却没有得到回应。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嘴里被塞进一团布,谁知这刺客运气一喷,竟将布团吐了出来,骂声也随之喷出,这次说的却是青瞳淫|乱奢华、穷奢极欲。这部分加了许多想象,说得好生生动,显然是想激怒她,出一出胸中恶气。京中百姓和官员这样猜想的也有不少,人们对一个二十几岁女皇的私生活颇感兴趣,私下流传的版本有更不堪入耳的。但都是背后说说,谁也不会让她听到,所以青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听着听着,不由得怒气上扬,她突然沉声道:“打开车门!”
刺客愣神间,却见她将手中一点不知什么东西放进嘴里吃了起来。见他愣着不动,又问了一遍:“你姓苑?”声音淡淡的,透着一股嘲讽。
“那你怎么不等着天理昭昭来报应?还是你觉得自己姓天理、名昭昭?”
“我怎么阴险毒辣了?”
銮驾外方行舟又低声问:“陛下,可是要将刺客就地正法?”
青瞳微微冷笑,嘴里的点心咽了下去,擦了擦手,道:“我就算是篡权,篡的也是苑家的天下,我就是不篡,江山也轮不到你来坐。我那些姓苑的哥哥弟弟、叔叔伯伯还没开口,你逞哪门子英雄?可怜!可笑!”
刺客又愣住,没料想会有人把篡位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半晌才道:“老子虽然不姓苑,也想除去你这个阴险毒辣的女人!”
刺客大怒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东宫洗马张千秋!我教过太子殿下一年的箭术,你不记得老子,老子可记得你!老子今天行刺,就不怕死,你想做什么就做,不要戏耍老子!就算我死了,百姓也不会心服你!想杀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方行舟轻声应是,示意侍卫将刺客堵起嘴来拉走。刺客边挣扎边大叫:“你这个阴人,以不祥之身篡权谋位、带坏朝纲,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方行舟吓了一跳,忙道:“外面乱,陛下还是留在车中安全。”
那刺客被人按着往嘴里塞东西,还在支支吾吾地骂,“你篡权夺位,你有那么多兄弟叔伯,苑家还有那么多男人,哪里轮得到你来继位?我大苑十五位先帝在天上看着你呢,你一定会有报应!”
“先带回去交给刑部审吧,此人说不定和前太子有牵连。”
许久之后刺客果然被擒。侍卫用擒拿手卸脱他的手臂关节,还是不放心,离銮驾还有十丈处就停下来,向守在车门旁的方行舟报告。这刺客竟然在銮驾必经的一家酒楼做了三个多月的堂倌,并不是临时潜入,所以才没有人发觉。
车帘被猛然掀开,侍卫总管方行舟满头冷汗,颤抖着声音叫了声“陛下”。待看清皇帝不但没有像他预想的倒在血泊之中,反而满嘴流油吃得正欢,脸上的惶恐不免转成惊愕。不可置信地看看仍在颤动的箭,又看看侧壁上的洞,再看青瞳,眼神里简直有点恐怖。他勉强说出话来,“陛下可……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