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明代正德四年的打胎事件
萦烟,萦烟,你成功了,你终于把我逼回了前世,面对前世的叶皎。
天哪,我到底被送到了前世的身体中,还是被送到了地狱里?
身下,依旧有温热的液体在流着,源源不绝。
老妇人奇怪地望着我,怕是真的把我当成气得疯了,眼底渐渐涌过同情,声音也柔和了些:“哎,看来真是不记得了!枉费老夫人疼你一场哪!今年是正德四年,你是叶儿姑娘啊!”
可我一回到前世,居然是在生育?天地良心,我被送来前世之前,还没结过婚啊!
头脑中轰隆隆仿若有巨雷劈过,又有闪电耀出狰狞可怕的亮光来。而我,油然生了一种想让巨雷把自己劈死的渴望。
这里的确是我想来的地方,我不得不回来面对的前世。
“好,好,终于出来了……”
老妇人立时板起了脸,面颊上虚浮的铅粉簌簌直掉:“叶姑娘,你这是什么话?不是你自己主动说要把紫河车提供给老夫人治病的么?还报锦什么?报锦衣卫么?锦衣卫不也是咱们九千岁掌管的?还告官?谁不知咱们九千岁是当今最大的官?”
我是叶儿!
还锦衣卫?九千岁?
我真懵了。
撕心裂肺般痛楚,似乎有一双手伸入了腹部,要将我的五脏六腑一齐扯出,错柔成肉糜。
费尽了力气,我才能伸手去探了一探,然后抬起手,却险些晕过去。
我想笑,咧开嘴,泪水直掉下来,顺着面颊滴落唇边,又咸,又涩,苦不堪言。
把孩子包在包袱里,打成紧紧的包裹,那样拎出去……
紫河车,本指胎儿出世时脱掉的胎盘,但这老妇人所指的,是……是我刚生下的那个五个月大的胎儿?
痛,黑,沉,火光与血光交替……
“干什么啊,叶姑娘,别说胡话啦!”探出的身体猛地被人拽了回来,一旁的老妇人扯住我叫道:“哪是什么孩子啊?才五个月不到呢……紫河车,紫河车,只是入药的紫河车而已……”
我主动要把自己的胎儿给人做药?
在我所有关于前世的梦境中,我都不曾生育过;前世那垂死的萦烟更是诅咒我,诅咒我生生世世,永远不得幸福。
我听到自己嘶喊的声音,已经喑哑到破碎;而几个衣着花花绿绿的老妇人,正在我身上折腾,被他们碰到的肌肤寸寸如割,脆裂得快如鳞片脱落,随时露出淋漓的血肉。
“我疯了,我一定是疯了!”我瘫软在螺钿雕花的月洞床上,望着手上的血,垫褥上的血,以及枕边被我按出的血手印,无力地喃喃自语,好久才能抬起头,勉强将嘴角扯出一丝笑纹:“婆婆,我一定……病得厉害了,什么也记不得了。你能告诉我,今年是什么年号,我又叫什么吗?”
我顿时透不过气来了,半边身子探出床沿,发出声嘶力竭的沙哑叫唤:“喂……你……你把我孩子弄哪里去?”
可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目下十分可怕的处境,我便看到其中一名衣饰华贵的妇人,正将我生下的孩子用包裹包成一团,向外走去……
终于有人欢天喜地大叫起来,我也终于随了体内某个赘物的掉落而松了口气,渐渐感觉到自己微弱的呼吸,更感觉到周围人的兴奋,兴奋地抱起从我身上落下的赘物。
依稀记得一些基本的生理常识。
紫河车?
错了,错了!一定是灵魂师将我送错了身体了!
这是正德四年,公元1509年,和我所在的公元2009年,差了整整五百年!
居然是一手的鲜血!
我这是……这是在生产吗?
这一场失重的梦境哦,相隔五百年,谁相陪?谁来续?谁能对我含笑,说一声,我陪你,一辈子!
我彻底地抓狂,竭力推搡着扯住我的老妇人,骂道:“你们打掉我的胎儿入药?你们疯了!疯了!我报警抓你们……我告你们……”
阿宁,阿宁,你在哪里,这一世,你还会对我说,我们永远在一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