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蚱蜢腿的滋味
从来没想过跋涉在草丛里原来如此艰难，尽管已经有云端在前面开道了，但夏洛裸|露在外面的胳膊还是时不时被草叶那如刃般的薄利边缘给割出细细密密的伤口。她知道现在不是喊痛的时候，强自隐忍着，默然无声的跟在云端身后。
被这样大的蚊子叮上一口，恐怕是要血尽人亡的，夏洛不由自主就屏住了呼吸。
“亏你想得出。”夏洛笑吟吟地转动着手臂，除了有点闷热之外，没有特别不舒服的感觉，她看看低头在另半片救生衣上打孔的云端道：“我一直忘了问你，刀具是不许随身带上飞机的，你这瑞士军刀哪来的？”
“没事了。”云端扯了半片草叶，擦拭了一下刀子。
温暖的气息轻拂过耳轮，酥酥麻麻的痒，夏洛忍住心头的异样，点了点头。
想起往日饱受的叮咬之苦，对蚊子深恶痛绝的夏洛轻吁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眼那只垂死的蚊子：“长得真丑啊！”
“我吃不了这么多。”
片刻后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一阵响，她警惕的转头去看，见云端手里捧着一把焦黑的东西钻了出来，递到她面前：“尝尝看。”
“我们走吧，天黑之前要找到安全的住处。”云端择定了方向，往草丛深处走去。
“我在考虑吐出来还是再咬一口。”夏洛面无表情，语气淡定。
一阵风缓缓吹来，湖面漾起微波。
“你用词也不需要这么惨烈！”夏洛瞪了他一眼。
“当时我就站在你身后。”云端说着，背起夏洛那件系满了蚱蜢腿的救生衣就往前走。
夏洛的镇定出乎云端的意料之外，他扬了扬唇角，露出一抹微笑：“我刚才弄了点吃的，忘了拿过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我看见了。”云端点点头。
云端有点看不下去了：“其实你不用吃得那么悲壮……”
“蚱蜢腿。”云端再递一根过去。
“用不着。”云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没时间浪费了，赶快走出这片草丛才行。你注意点看四周，这里蚱蜢很多。”
夏洛看看云端胳膊上渗出的血迹，摇摇头跟上。她不好意思流露出心里的关切，只嘴硬着嘀咕道：“随便你好了，流血流到死也不关我的事……”
“嗯，跳机跳到湖里，没有摔死，没有淹死，也没有被鱼吃掉。”云端目光里流露出几分赞赏之意，笑望着她。
“谁知道啊！”云端头也没抬，手指灵动的结着系带：“这东西我一向挂在钥匙扣上，忘记要拿下来。过安检的时候和手机一起丢在杂物篮里检查了，但是没被没收，我当然不会傻得再交出去。”
想到这里，夏洛记起云端先前说过的让她不要胡思乱想的话，连忙收敛了心神。这种推断太循环往复，她在找到真相前，一定早已迷失无措，还是不要多想的好。
“怎么了。”夏洛来不及刹住脚步，一头撞在云端背上。
云端将她一把搂在身侧，作一个噤声的手势，这时她才看见前面略低矮处的草叶尖上，停驻着一只体型如鸟般巨大的蚊子。
那自己疯跑的窘状一定都被他看见了！夏洛顿时黑线起来，抬眼见云端已然走远，连忙追上去：“等一下！你的胳膊也被划伤了，不做点保护措施吗？”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就仿佛轻轻呵在玻璃窗上的雾气，又好似一根羽毛在人的心弦上柔柔拂过，夏洛的情绪不由自主就缓和了下来，点了点头，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直至他消失在长草丛里。
“怎么不吃了？”云端明知故问，笑意里带着掩不住的促狭。
云端放脱夏洛，迅速冲上去，在那只蚊子振翅欲飞之时，一刀削下了它那尖长的口器，紧接着又飞快的斩去它的长足，割破它的翅膀。被凌迟的蚊子一头栽下草尖，落在云端的脚前不断抽搐。
“信你？”夏洛一边往手上套救生衣一边抱怨道：“说得好像我长着恐怖分子的脸一样……那两个安检员查我包里的水彩颜料，简直就像在查毒品和易燃物，害我差点没赶上飞机。”
“嗯？”夏洛停住动作，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吐出来就要饿肚子。”云端说着，自己也捡了一条蚱蜢腿吃了起来，只用眼角余光偷瞟她的反应。
夏洛伸出去接食物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吞了口唾沫，看看云端，再看看另一只手里吃剩的蚱蜢腿，半晌无语。
云端挑了挑眉，把剩下的一大把蚱蜢腿全塞到夏洛手里：“这些都给你吧。”
夏洛低头数了数那些蚱蜢腿，粗粗细细足有十来根，看得出，这些腿都长在同一只蚱蜢身上，为了方便携带才折成了数段。那么这只蚱蜢该和她的体型差不多了吧？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究竟是蚱蜢变大了，还是她变小了？
“好吃吧？”云端笑得十分灿烂。
“所以我们要活下去！”夏洛坚定的咽下嘴里的食物。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身受如此离奇的遭遇，夏洛还是非常喜欢这里梦幻得犹如童话世界般的景致，只可惜行嚢留在了飞机上，手边没有画笔，不然真想画下来。
云端回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那件救生衣甩在背上：“我替你拿着。”
“你干什么啊？”夏洛想要阻止他：“这救生衣说不定还派得上用场。”
夏洛郑重地点点头，突然一把将吃剩的蚱蜢腿统统塞进嘴里，口齿含糊道：“我们已经算是蛮幸运了吧？”
“现在就要派用场。”
“嗯。”夏洛点点头，将口中的食物咽下：“这到底是什么啊？”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云端贴在她耳边轻声说话。
他说着将结好系带的半片救生衣抛给夏洛，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道：“难道是安检看我不像劫机的恐怖分子，网开一面？”
“等一等。”夏洛为难地看着满手的食物，最后灵机一动，脱下身上的救生衣，将蚱蜢腿都系到系带上，这样拎在手里就方便多了。
走了一阵，云端突然停了下来，警惕的捏紧了手里的瑞士军刀。
“这是什么？”夏洛好奇的拈起一根手指粗细的焦黑物，翻来覆去的看。感觉，好像烤焦的牛腿肉。轻轻咬一口，外脆里嫩，嚼起来有淡淡的甜香，滋味竟还不错。
云端点了点头，忽然瞥见夏洛胳膊上渗出的血迹，皱眉道：“伤成这样子，怎么都不吭一声？”
夏洛顺着他的目光瞧了瞧自己的胳膊，无奈道：“没办法啊，我们的东西都留在飞机上了，我就算多吭几声，除了制造点噪音出来，还能怎么样？再说你自己的胳膊也一样被割伤了。”
“吃不了就留着！”云端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在没有找到更好的食物前，你只能吃这个果腹。”
手头的确是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东西，云端沉默了片刻，突然将自己身上的救生衣脱了下来，放在地上拿刀对半划成两片。
云端拿起半片救生衣，用瑞士军刀上的钻孔锥在没有系带的那一头钻出几个小孔，随后将系带穿过去一一结紧，那半片救生衣就变成了长长的筒状，他将夏洛的一只手套了进去，恰是一只袖套，长度虽然还有点不尽如人意，总算可以保护住大半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