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荒野相濡沫
前所未有的害怕,他不敢想,若是那个笑颜如花、眸如星辰的若微不在了,那么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
依旧是将她紧紧拥在怀里,但是她和他都知道,一切似乎已经结束。爱人间最最美好的缠绵与令人心醉的激|情交合,在今晚,或者终此一生,永远都不会发生在她和他之间。
弃马而行凭借上好的轻功,也费了不少力气,才到达山顶。
纵马飞驰,如箭如梭,许彬的心中五味俱全,苦涩中却有一丝难得的甜蜜。
“傻丫头!你这是何苦?”许彬的声音微微带着轻颤。
在距离山顶不远处的一处林子里,他发现了痕迹。是一只受了伤的野猪在地上拼命喘着粗气,看样子已然快不行了。它的头上被人重重砍了一刀,虽不至于当场毙命,但是流出的血已淌了好几丈,看起来已过了一两个时辰。草丛中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刷了看不那么真切,但是空气中迷漫的血腥还是那样的清晰。
她,正是值得自己倾心一生的女子。
结果,许彬忍不无忍,终于绷起脸低吼起来:“不行。你还想以身喂猪吗?”
矛盾中,她只是紧紧闭着双眼,微微拧起一双好看的柳眉,忧虑与愁丝笼在面上,微微的轻颤暴露的她的情绪。
“我同你一起找。”若微打量着他的神色,虽然他面上看起来极不高兴,但是还不至于让人害怕,于是她开口说道。
狼狈的美人依偎在他的怀里,像讲故事一样告诉他刚刚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切,在逃避受伤野猪发狂似的追逐下,她慌不择路,一头跌入这圈兽用的陷阱里来,想不到反而因祸得福,躲过一劫。
但他很快摇了摇头,不会的。
那么,还有什么可能?
是渴望,还是畏惧,她不知道。
因为这样的危险,这样的分离,这样的一切都不在掌控之中的局面,让许彬感到惊恐极了。
“若微!”许彬的声音中充满哭腔,似乎从自己降生到现在,这该是他第一次有意识的哭,因为害怕,无边的恐惧紧紧包裹着他,让这个从来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子心惊肉跳,惊惶失措。
只要她能够老老实实地存在于他的视线之中。只要如此就好,他的要求从来不高。可是现在,竟然会并差点儿失去她。许彬的情绪失控了,他痛恨若微,更加痛恨自己,他不能允许这样的疏忽,这样的意外。
“怎么?”许彬的手刚刚伸过去,若微便躲开了,“没事,就是被猪蹄子抓了一下,看我回去不把它拿来炖汤!”
许彬面色阴沉如同外面的天色,手上稍稍用力,布帛撕裂的声音突然而至,若微还没明白过来,自己的肩背已然裸|露在他的面前。
“许彬,你是专为我而生的吗?我常常在想,也许前世你欠了我什么?所以今世才会这样守护着我。这是还债吧?一定是这样吧?”她喃喃低语着,神情中有些迷茫,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惊惶无措的神情让人看了有些不忍。
若微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她突然下意识地扑到许彬的怀里,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许彬万分惊讶,他轻抚着怀中的佳人,“疼的要紧吗?可惜没带着止痛丹。”
可是陷阱里又阴又冷,光滑如刀削一般的洞壁,她根本爬不出去,正在以为自己此生无望的时候,天又下起了如注的大雨,雨点滴落在树叶草丛中的声响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兽吼,让她几乎魂飞魄散。
她,未曾抗拒。
“是。”他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片刻之后,他便疯狂了起来。
许彬立即弹了起来,自己第一次上来时遇到的毒蟒?还有隐隐的野兽的叫声?
“那个……”若微自知理亏,“那,找仙露叶危险不危险?现在外面下着雨,天又黑,能找到吗?”
许彬靠在茶王树两丈来宽的树干上,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他需要理一理思绪。她深夜上山,最有可能遇到的危险是什么?会不会失足跌落山涧呢?她一向就是冒失的,而这座山山势如此险峻,稍有不慎,跌下去也是一种可能……
山顶上,那棵传说中的茶王树傲然矗立,而四下里漆黑一片,不用开口喊人,也不用点亮火把,凭借过人的目力和耳力,他便知道,她不在山顶。
紧紧拥着瑟瑟发抖的娇躯,许彬的泪水混合着雨水一起滴落在她的秀发之中。这个女人,对于她究竟是爱还是恨,许彬自己也说不清了,此时,他真的很想把她结结实实地打上一顿,或者干脆点住她的穴道,一生一世也不解开,让她失去行走说话的能力,一动不动如同木偶一般,或者就像那幅伴了他两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画一样。
然而到达山脚下,许彬的心便瞬间灼烧了起来,冒雨骑马行色匆匆一味着急赶路,走在官道上还不觉得怎样,然而进了山,来到山脚下,才发现原本就十分难走的山路已然泥泞一片,再也没有路的影子。
这山是无人看管的荒山,树木繁密,就是故意往下滚,滚不多远也会被树枝挂住,不会直接跌下去,况且一面是悬崖深涧,一面是长江流水,越是凶险,她也该越是当心才是。
“你就当是还债好了!”许彬知道,这样她才会安心一些。他微微一声轻叹,两人的纠葛,何尝是他能说清的?刚要拉着她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许彬突然看到她的肩头,虽然夜色很沉,她的衣服又是深蓝色的,但是他还是发现了。
许彬紧绷着脸,用随身带着的伤药帮她厚厚的敷上一层,又从内袍中扯下一块还没有被淋湿的布条包住她的左肩,随即像瞪着仇人一样看着她。
趁着寂静的夜色,夹杂在依然如注的雨水中,是分外的凄厉。
纵身一跳,便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脑中一片空白,在即将绝望的边缘。一阵细微的声响,把他从绝望中拯救过来。顺着那细小的声音,他发现了距此不远处的一个洞穴。确切的说,那不是洞,只是猎户用来诱捕野猪和豹子等大型兽类的陷阱。
所以,她哭了,委屈的,羞涩的,还有不知明目的泪水,绵绵不绝地流淌下来,她不想让自己的不美好,不完整就这样暴露在他面前,因为在她眼中,他是美好的,完美的,无人可以相比的,也正因为如此,才会觉得不真实。
她,竟然连夜出宫来到他的府上又匆匆赶往黑枫山。这说明在她的心里,自己并不是一个无足轻重,只有在危急时刻才会出现的守护者。她终于能为了自己,也会做出这样有悖世俗的举动,于是,一切都无须再说了。
“你……”若微又羞又窘,不是因为男女有别,而是那原本美好的香肩,如今丑陋的像案板上的一块烂肉,血肉模糊,爪痕狰狞。
“若微!”他终于不再淡定了,他奔跑着,展开上好的轻功在山顶沿小路仔细巡视着,“若微,你在哪儿?”
上面用来做掩盖的树枝和草叶已被扯去一大块,借着月光,许彬看到了那个蜷缩在下面的身影。
“我哪也不走,就和你一起找个仙露叶。好吗?”她似乎在乞求,只是乞求的究竟是什么?想要抓住的又是什么?恐怕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那么,她在哪里?
就在离野猪数丈之遥的树下,许彬发现了一只鞋。
声声呼唤,如同哀鸣。
许彬的目光瞥到若微的肩头,一双眸子便染上了雾气,俊眉也紧紧拧在一起,说不出的痛惜之色。
疯狂的,不带半点儿温存的吻霸道地将她的娇唇封锁起来。双臂紧紧箍着她,不允许她丝毫的抗拒与游离。
上好的料子,细致的做工,最重要的是男人的宫靴,而样子却做的如此的小巧。
许彬看她神情十分可怜,又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忐忑,心便软了起来:“这仙露叶和千年茶王树是结伴而生的,有茶王树的地方,百步之内必有仙露叶,只是仙露叶成长期较短,必须是雨后的新叶方可入药,如今正值一场大雨,天明之前,应该有新叶长出。你放心吧,只是,这伤口疼的要不要紧?怎的被这畜生抓的如此狠?”
于是,一个天长地久的吻之后,他的热情便如潮水般退去了。
“我先送你下山,山下有人家,你要先把湿衣服晒干,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我还得在山上找寻仙露叶。”许彬最终无可奈何地说道。
是一只宫靴。
可是,许彬知道。
可是她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来挑战他早已濒临崩溃的底线,满面尘土,却难掩珠辉,美人落难,总是分外让人痛惜,闪着一双美目,略带顽皮之色,她轻轻推开他,“我就知道,你总是舍不得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