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Dark Small Medium Large Translated Scroll to Bottom
在这里之所以要把这两种血缘关系分得很清楚,是因为在丧葬过程中这两种人有很大区别。老人去世后,亲属接到消息叫“奔丧”,并且要陪灵。而亲戚则是“望丧”,进行祭拜后不需要陪灵。在送葬的途中,亲戚只是进行路祭,而不跟随去墓地。
沐林枫轻轻摆摆手:“我说过这是分内的事,大家都不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出现……”
在谭老爷子的头部摆放着一张小矮桌,上面有供品和一盏用小碟做成的长明灯,这盏灯燃烧的是香油,因为小碟很浅,需要不时地往里添加香油,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守灵人谨慎地看护尸体,精心尽孝,不能轻待死去的人。
老人曾给谭老大留下话,丧葬要按照乡里的规矩办,尽量不要惊动外面的朋友,所以谭老大对父亲的去世消息没有声张,否则仅是生意上的朋友就会让他应接不暇。
沐林枫一边说一边用树枝在脚印上画了几条线,然后解释说:“二十岁左右的人,脚掌的受力线在拇指这条线上,三十岁左右的人在食指这条线上,依次往后推……你看这个这个脚印的受力线在食指这条线上,所以我推断这个人在三十来岁。”
在堂屋前面的庭院内支撑起一个灵棚来,在里面设上香案,置灵位来代替死者的神主,以象征死者的亡灵,供亲朋前来拜祭。亲属的陪灵也是在这个灵棚内进行。不过陪灵时男女亲属是要分开的,女的是在堂屋内陪灵,而男的则在庭院里的灵棚内陪灵。
听沐林枫这样说,谭老二招呼两个兄弟去隔壁房间睡一会儿。堂屋内就只剩下谭老大、沐林枫和小三。
谭老大看到父亲的遗体起来后,因为是自己的亲人,所以他并没有感觉恐惧,急忙连声叫爹:“爹,您老是怎么了?爹……”
沐林枫感觉事情有些蹊跷,突然间,他闻到有股淡淡的墨水味,于是弯下腰又抓起一把刚才刨开的黑土,在手心里搓开,手掌上顿时留下了黑色的印迹,土里显然渗透了墨水。
竖旗幡又叫作“铭旌”,铭旌的目的就是让外人知道死者是谁。《礼记》中说:“铭,明旌也,以死者为不可别己,故以旗识之。”
“亲戚”两个字拆开讲,“亲”是指族内血缘关系,而“戚”是族外的血缘关系。因此对这两种血缘关系有时也用亲属和亲戚两种称呼来区别。
“一切都听沐师傅的,您认为怎么做好,咱们就怎么做。”谭老大爽快地回答。
沐林枫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然后对谭老大和小三说:“这件事到此为止,千万不要声张,就咱们三个人知道就行了。”
在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中,最需要遵循礼数的事情就是丧礼,在整个丧葬过程中如果礼数把握不好,会引起很大麻烦,甚至会引起家族内部或是亲戚之间的矛盾。在当地农村起纷争的时候,人们嘴里说的最多的几个字是“亲戚理道”,所以这里有两个字“亲戚”必须了解清楚。
虽然沐林枫出手很快,因为他是坐在老爷子边上,位置很矮,所以钎子的尖还是扎到了尸体的胸口上。如果不是沐林枫反应灵敏,这根一斤多重的铜钎子肯定会把尸体扎透。
“人为天地元阳之气,形以载其气,气以充其形。一形一气,即一阴一阳。及其死后,魂则上升。魄则下降,周流地中……”
“请土”必须是在上午进行,现在已经是十点钟,所以要尽快去做这件事情。这个环节最麻烦的是准备供品,需要二茶、二酒、二饭和三牲,三牲是指猪牛羊,用这三种牲畜的头作为祭品。好在村里有做屠户的,很快就准备好了三牲。
“谭总,如果我说多了话请不要见怪。”
谭老大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去了两个多钟头,看来对改变丧葬时间,谭家的长辈们一定非常慎重。谭老大用歉意的口吻对沐林枫说:“不好意思,去了这么长时间。沐师傅,您看排五行不行?这是我姑妈的意思……她想请些和尚、道士来念念经……”
沐林枫的手掌被铜钎子烫得生疼,所以情不自禁地“啊”的叫了一声,迅速将铜钎子顺手甩在地上,钎子的尖“啪”的一声竟然将铺在地面的瓷砖扎破,然后稳稳地插在了那里,上面部分还在突突地颤抖着。
上述事情由总管安排人去做,现在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沐林枫亲自去做,就是进行相墓过程中的第三项“请土”。今天早上已经寻好了毛地,而且点好穴位,接下来就要破土挖穴,这同样是有繁琐礼仪的过程,必须得由沐林枫亲自来把持。
谭老二顿时流露出惊喜的神色:“请沐师傅明示。”
谭老大见沐林枫没有说话,于是轻声问:“沐师傅,有什么问题吗?”
沐林枫掐着手指数算了一下,然后看着谭老大说:“排三是最合适的时间。”
沐林枫抬手指指屋顶,轻声说:“对方一定会在上面留下痕迹,天亮后我上去查看一下,应该会有所发现,如果碰巧也许能追查到什么。”
“谭总,请恕我直言,老爷子的葬礼必须改为排三,从现在的情景看是有人想要搅乱老爷子的‘公事’,所以应当尽快把葬礼办完,否则夜长梦多,因为这个人躲藏在暗处,咱们会防不胜防……”
谭老大神情激动地看着沐林枫,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劲地说谢谢:“沐师傅,谢谢……谢谢……真是谢谢你……”
祭拜结束后,沐林枫指挥者一个年青人用锄头在穴四周,依次挖成“圈”形地。谭老二跟在旁边,他端着一个瓢,里面盛着大米,要边挖土边撒米。这块圈定后的地就属于葬者了,也就是一个人最后安身立命之所地,也被称之为“禁地”。
“沐师傅的意思是这件事早有预谋?”谭老大惊讶地问。
“沐师傅,你说应该怎么办?”沐林枫的话音未落谭老二着急地问,看得出他现在还担心这件事传开对他们兄弟的声誉不利。
“好,我马上安排人把挖掘机和翻斗车一起调进山里来。”说着话谭老二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沐林枫微微一笑:“多少懂一点儿,在部队里跟着一个老班长学的。”
谭老大瞪大眼睛看着沐林枫,一脸惊异的表情:“真神了,那个人同沐师傅说的非常像,不知道您是如何看出来的?”
谭老大一边听沐林枫解释,一边连连点头,不住地赞叹说:“精辟,太精辟了,真没想到沐师傅还是一位推理高手……”
拿到桑木棍后,沐林枫快步上前,用桑木棍顶到老爷子的胸口上,只见老爷子的两个胳膊顿时垂了下来,大扫帚也随即掉到了地上。
因为是第一次出来做“疙瘩”,沐林枫带的东西很齐全,昨天晚上把《相墓手札》中提到的可能会遇到的意外情况都考虑过了,需要的东西也都带来了,没想到真的用到了。
听沐林枫这样说,谭老大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激动地说:“谢谢沐师傅,等事情都忙完后,我一定专程登门拜谢。”
“谭总这样说就见外了,这也是我分内的事情,既然接了这个活,就必须善始善终做好。”
给死者摆上“倒头饭”后,接下来就有大量繁杂的事务需要做了,首先推荐出家族里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做“总管”,负责安排帮忙的人员。丧葬不同于其他活动,自家的人都要哭丧陪灵,所有繁琐的事务必须要由帮忙的乡亲来做,这就需要一个总管来统领调配人员。
整个丧礼是否能顺利完成,两个人起关键作用,一个是负责礼数的“疙瘩”,另外一个就是负责事务的总管。谭家在当地有很高的威望,在本县也应该是最大的丧礼了,所以这个总管非常重要。
“好,能与谭总这样的人交朋友,我求之不得……”
沐林枫点了一下头:“嗯,是应该听长辈们的,这件事得由他们来拿主意。”
组成人体的五行之气本来是相互平衡的,只有极少数的人会出现某一种五行之气特旺,如果再被这种五行之气冲击,就如同是火上浇油,从而令尸体出现尸变……
守灵的时候最怕遇到这种意外骚扰,特别是尸体入殓前这段时间,最忌讳有动物靠近,特别是猫和其他动物。一旦有动物从尸体上面跳过去,因为动物的阳气会扑到尸体内,如果是这样就会诈尸而变成僵尸。
谭老大和沐林枫不约而同地相互看了一眼,夜深人静的突然有狗叫肯定是有动物进村了。
“好。”那个人答应一声,马上用铁锨开始挖土,大约下去三十多厘米后,下面就是干净的黄土了。
沐林枫依旧坐在小板凳上没有动,不过他目光却随着谭老大身体在移动,谭老大坐的位置在老爷子遗体的头部。谭老大站起来后,沐林枫不经意地抬头向上看着他。
这一次沐林枫也是因为忽视了内心的警示而差一点酿成大祸,从答应谭老大给他父亲办丧礼到现在,一切还算顺利。墓地选择得还算可以,而谭老爷子去世的时辰也比较吉利。
见小三不想走,沐林枫也不多说了,因为小三以后跟着他,就必须过这一关,如果看到尸体就害怕怎么能做“疙瘩”。
说着话三个人一起往回走,抓紧时间去准备丧礼过程中非常重要的两个环节。
沐季先祖留下的《相墓手札》中曾记录有这种事情的发生,出现这样的情况多是人为原因,而且还必须是精通阴阳之理的人才能制造出这样的尸变。沐家先祖们遇到的这种情况,都是遭人暗算而出现的,所以沐林枫突然意识到自己也遭人暗算了。
很快就出来结果了,大约直径有十多米的地方被墨水染过了,刚好是早上几个人在这里圈定的范围,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将这个地方破坏掉了。
谭老爷子的遗体就躺在堂屋西侧的灵床上,脸上盖着一张黄表纸。脚腕处用麻纰捆住,双脚上裹着白纸。在入殓前死者的双脚是不能叉开的,这是为了防止死者的游魂乱跑,到入殓时再将麻纰和裹脚的白纸除去,否则死者到了阴间就不能走路了,而成为跛脚的鬼。
谭老二摇摇头,模棱两可地说:“应该没有吧,这些年大哥在外hetushu.comcom面虽然有过不愉快的事情,不至于让人做这种事情……”
沐林枫让自己冷静下来,紧张地思考着出现的意外情况。这块地方是在几个小时前才圈定的,这个人显然对他们的行动很熟悉,另外知道用这种方法来毁去这块地的人,一定对相墓之术很精通,对吉穴的五土四备非常清楚,否则想不出这样的恶毒之计。
谭老二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用力点点头:“我知道了,一定安排几个人寸步不离地守护在这里。”
“如果是排七,第七天的时辰刚好与老人的八字犯冲……”说到这里沐林枫就停下了,没有再说下去。
这时一阵微风从门口吹进来,烛光在微风中不住地摇曳,照在墙壁上的人影也随之摇摆不定,仿佛是鬼影一般。
参与请土的人都感觉不可思议,纷纷围拢过来。十多个人里,除了沐林枫和高鸿进、小三都是本村的人,大家都七嘴八舌,没有人见过村子周围有黑色的土地,这块地周围都是菜地,他们经常在这里翻整土地,也从发现有黑土……
每个人都可以静下心来回忆一下,在你经历过的一些大的变故或是突然意外时,是不是在事前心里有过瞬间的不安,而被自己忽视了。其实直觉是上天赋予每个人的一种特殊能力,只是不常使用而退化了。
谭老大点点头:“好吧,长辈们那边由我来说服,其他事情就请沐师傅多费心了。”
小三用最快的速度从提包外的夹层中摸出桑木棍递给沐林枫,这是一根十厘米长,圆溜溜的桑树根做成的木棍。这根桑木棍也不知道在沐家人手中传了多少代了,已经被磨蹭得光滑明亮,桑木棍就是专门破解僵尸的法器。
三个人坐在尸体旁边的小木凳上,谭老大同沐林枫低声闲聊着,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多钟头,就在沐林枫感觉身体有些疲惫的时候,屋后的邻居家突然传来几声狗叫,随即左邻右舍的狗也跟着狂叫起来。
多数情况下,人的心里出现莫名的不安,很可能是内在的潜意识对个人的警示,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第六感。事实上在大的危险来临前人都会有警觉,内在的直觉都会提醒我们注意,只不过这种提醒很容易被忽视而已。
说到这里,沐林枫又用树枝指着树干上的一个痕迹说:“树干上的第一个攀爬的痕迹离地有一米半高,而树地下又没有脚印,说明这个人是在奔跑中飞身上树的,足以证明这个人身手敏捷善于攀爬……”
然而,令沐林枫想不到的是墓地这边没有事情了,家里那边又出了大事……
沐林枫告诉谭老二,安排人用一块巨大的雨布,将挖好的墓穴整个盖起来,防止夜晚有露水将墓穴打湿。因为内藏气湿之水,外渗天雨之水,皆为凶宅。所以挖开的墓穴是不能见任何水汽,墓穴一旦被挖开,最怕的就是下雨,如果有雨水灌入吉穴就要被破坏。
沐林枫知道这件事情令谭老大很为难,也不好再说什么,这种事情很大程度是做给外人看的,也就是为了面子。
“哦!”谭老大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接着问,“那沐师傅认为排几为好?”
此时沐林枫还有点儿怀疑自己也遭人暗算了,他暗暗琢磨好像有点儿不太可能,因为自己是刚出山,从来没有与人结下过梁子,怎么会有人暗算自己?
等谭老二打过电话后,沐林枫又对他说:“从现在起,直到葬礼结束,这里一定安排好人二十四小时看守着,千万不能再出差错了。”
“好吧,我尽自己所能来化解一些相冲。”
这个时候沐林枫还没有意识到有人这样做是冲他来的,只考虑是针对谭家兄弟而为。
诵读完经文后,沐林枫引导着谭老二依四址方位跪拜,请土地神接纳老人的形和魄。
“沐师傅,虽然第一次与您打交道,看得出您是一个实诚人,您这个朋友我交定了。”谭老大诚心实意地说。
这个时候,出现尸变的尸体已经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因为尸体的双脚被麻纰捆绑着,所以只能直挺着身体往前蹦。因为僵尸只有在人殓前出现,封入棺椁后,出现僵尸的可能性就非常小了。而这时尸体的双脚是被捆绑住的,所以才会直挺挺地往前蹦,电影中出现的僵尸蹦跳的场景是真实的。
沐林枫先用黄表纸把老爷子的脸盖好后,然后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感觉自己的后背湿漉漉的,虽然刚才心里没有感觉到害怕,还是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回想起惊险的一幕,仍然心有余悸,细细想想还是有点儿后怕。
沐林枫的第一感觉就是有人在背后搞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沐林枫没有声张,而是把谭老二拉到一边,把手掌伸到他面前,低声说:“你看这是什么?”
说着,沐林枫站起身来,对谭老大说:“咱们去堂屋那边给老人上一炷香,再添些灯油。”沐林枫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他的心里一直隐约有种不安的情绪,总感觉今晚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
然而当锄头将地面刨开后,却让沐林枫大吃一惊,急忙让年轻人停下来,他伸手抓起一把刚刨出的泥土,只见挖掘出来的土竟然是乌黑的颜色,于是问身边的人:“这里的土是否都是这种颜色?”
忙完墓地的这些事情,沐林枫和小三回到谭家时已经是傍晚,庭院内的灵棚早就搭建好了,灵棚内已经“设燎”,就是点燃蜡烛,为的是便于亡灵享用供品。
“哦!沐师傅会跟踪术?”谭老大惊讶地问。
家里出了这种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对他们兄弟的声誉非常不好,所以谭老大特别感激沐林枫刚才的话。
先把带来的纸钱焚烧,作为给土地神的买地钱。沐林枫行过祭拜之礼后,开始大声念道:“天地生气,上通南山,北通四海。地方之位,上合苍天,下符九宫,阳和阴工,土厚水深,贵若千乘,富为万金,行止气蓄,化生万物……”
小三双手抱着那个藏着阿黄的提包,默默地摇摇头,这个孩子真的不错,只要是出来就一声不吭地跟着沐林枫身边,认真地做该做的事情。
谭老大侧着耳朵听了一下,然后慢慢站起来,看他的意思是想出去到院子里查看查看。
天亮后,沐林枫绕到了谭家老屋的后面,很快就发现了昨晚那人留下的痕迹。距离老屋两米多的地方有一棵老槐树,来人就是从老槐树上的房顶。
沐林枫的眼睛快速地把屋内巡视了一圈,突然看到了屋门后竖着一柄大扫帚,于是一步窜过去抓起扫帚来,然后转身把扫帚一下子塞到老爷子的怀里。
“请沐师傅喝着茶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说着话谭老大起身走出去。
看到小三眼睛里流露着恐惧的眼神,沐林枫轻声对他说:“你去找高师傅吧,也睡上一会儿。”
“啊,是墨水!为什么会这样?”谭老二惊讶地问,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从树边留下的脚印,沐林枫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身形偏瘦,年龄在三十来岁,而且身手非常灵活,非常善于攀爬。
沐林枫掐着手指算了一下,如果排七,送葬的时间就是六天后,而那一天刚好与谭老爷子的八字犯冲,所以沐林枫的心里不觉怔了一下,又因为今天在墓地出现的事情,他忽然隐约感觉谭老爷子的这个丧葬似乎不是那么顺利。
对于谭家兄弟来说家产过亿,富甲一方,父亲的丧事如果办得不够隆重,会被乡亲们说闲话,而外面人不知道内情,这种事情又不好向人们解释,所以排五已经是谭家长辈能够接受的最低限度了。
老人去世后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在家里竖旗幡,设灵堂,准备接待奔丧和吊唁的亲朋好友。
就在谭老大要转身出去的时候,沐林枫突然听到房顶有咯嘣的轻微响声,他仰脸往上看了一眼,只见一道明晃晃的亮光从房顶落下来……
沐林枫知道已经将尸变化解了,赶快用一只胳膊揽住了僵尸的后背,主要是防止尸体跌倒。同时招呼谭老大,一起把老爷子的遗体抬起来,重新放到灵床上。
想到这里,沐林枫突然记起谭老大提前的那个让他在村西南建造坟墓的人,这个人应该是最大嫌疑,不过谭老大却说不认识这个人……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沐林枫的话还没说完,只见躺在门板上的尸体忽地一下坐了起来,上身直挺挺地立着,两只胳膊机械地张开,然后再猛然朝自己的怀里收拢……沐林枫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尸体被滚烫的铜钎子扎中后出现了尸变……
“那好,我看今天中午时分,小殓大殓一起办,你看怎么样?”
沐林枫注意到张小三总躲在他的身后,看来张小三还不习惯在晚上守着尸体。正常的人第一次处于这样的环境中,内心的确有些异样的感觉。人的心理一时很难接受一个没有生命迹象的人,似乎总感觉躺在那里的尸体会突然坐起来。
现在又不能向大家说明缘由,必须想出一个禳解之策来,实话说在先祖们留下的《相墓手札》中还没有记录过这种事情,沐林枫知道只有靠自己想办法了。
墓穴挖好后,已经是下午了,后面的程序就是“砌穴”,不过时间已晚这个环节今天不能进行了。因为砌穴同样需要选定时辰,然后才能请泥瓦匠用上好的青砖将墓穴垒砌起来。随后家人烧好纸钱,放人“招魂袋”内,再放入墓穴里,称为“纸路灰”。
谭老二见沐林枫没有说话,急忙又问:“沐师傅,您说应该怎么办?大家都在等着您发话呢。”
高鸿进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个家伙滑得很,只要有累活一定会躲到一边,只有没事的时候才会出现。
不过现在不再竖旗幡,而是将内容写在一张一米见方的白纸上,贴在木板上,竖立在大门外的胡同口。对于书铭的内容同样有讲究,《礼记?丧服小记》中称:“复与书铭,自天子达于士,其辞一也。男子称名,妇人书姓与伯仲,如不知姓则书氏。”
沐林枫轻轻地点点头没有说话,因为有些事情他不便于多说。这个人的行径同挖人家的祖坟没有什么区别,是被老百姓深恶痛绝的行为,如果没有深仇大恨,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沐林枫把钎子递给谭老大,轻声说:“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让老爷子的遗体出现尸变。”
“这个……”谭老大低头沉吟了一下,随后对沐林枫说,“这件事我不能做主,需要跟姑妈和几位长辈商量一下,得由他们来拿主意。”
看到谭老大在这种情况下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沐林枫暗暗佩服他,的确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为了不使他过多分心,沐林枫就把话题岔开:“谭总,你们商量过没有,准备把老人的‘公事’排几?”
亲属之外的朋友、同事接到讣告后要前往吊丧,也称吊唁。
沐林枫急忙又招呼两个人过来,让他们以挖开的这个地方为中心点,呈十字形往外挖土,看看被墨水染过的地方到底有多大。
沐林枫抓起一把新鲜的黄土看了一眼,只见土质细腻,润而不泽,迎着阳光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似石而非石,如裁肪切玉,绝对是上等土质,此处作为寿穴实乃佳地。
谭老大沉思了一下,接着说:“我马上安排追查那个人的情况,看看到底是什么人与我过不去?”
沐林枫赶紧回头对小三说:“快,把桑木棍给我。”
沐林枫没有多说,招呼一个拿铁锨的人过来,对他说:“麻烦挖一下我站的这个地方,看看有多深能挖出黄土来。”
微风同时把盖在老爷子脸上的黄表纸吹拂得掀起来落下去,不时地露出老爷子那苍白的脸庞,一般人看到这种情景的确感觉有些害怕。
谭老大对三个兄弟说:“你们都去歇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守着。”
不过僵尸听不到回应,僵尸就是人们常说的行尸走肉,没有任何思维意识。
两人从西屋出来,看到小三坐在门口外的凳子上,见两人出来小三急忙站起来,跟在他们身后一起走进堂屋里,谭老二和他的两位叔伯兄弟在这里守灵,见两人进来急忙都站起来。
对于出现的意外沐林枫并没有慌乱,因为他知道尸变的僵尸只会沿着直线往前去,只要不被僵尸的双臂抱住就没有事情。不过一旦被僵尸抱着就必死无疑,这个时候解决的方法是把枕头或是扫帚抛到僵尸的怀里,让僵尸紧紧抱住,然后用粪勺或是扫粪的扫帚将其推倒,就能将尸变破解。
谭老大已经听说了墓地的事情,待沐林枫吃过晚饭后,悄悄地把他叫到旁边的小屋内,询问事情的经过。
此时堂屋内只有沐林枫、小三和谭老大三个人,见到尸体突然站起来后,最害怕的是小三,他迅速地躲闪到了墙边,双手把提包抱在胸前,身体不住的发抖……因为有沐林枫在这里,小三虽然害怕,还能挺得住。
现在有两件事需要同时进行,第一件事情就是送讣告,初终的当日要安排人向亲友报丧。讣告也称作“赴告”,有奔赴相告之意,讣告上要写明死者的生卒岁月和祭葬时间。
放好老爷子的遗体后,谭老大转身要向屋外跑,沐林枫知道他要查看房顶上的情况,于是叫住了:“不用去看了,上面的人肯定早就跑远了。”
谭老大小心翼翼地往长明灯里添加香油,嘴里还轻声念叨着什么。堂屋内除了这盏长明灯,在旁边还有两盏蜡烛,守夜的时候不能亮电灯,光线太亮会惊扰了死者的灵魂。幽暗的房间里显得有些阴森,半夜时分山里的温度下降得大,让人感觉有些凉意。
“那咱们现在就回去准备。”
这一切都是眨眼间发生的,谭老大睁大眼睛看着沐林枫,惊愕地问:“沐师傅!怎么回事?”
沐林枫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对谭老大说:“谭总,我怀疑这件事情与半年前找过你的那个年轻人有关,因为不懂相墓的人不会想出这样的方法来破坏墓地,而且那些墨水也不一定是今天上午灌入的……”
年轻人摇着头说:“这里都是黄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黑土。”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正是人们沉睡的时候,所以刚才一番折腾并没有吵醒其他人。
谭老大急忙摆着手说:“我把沐师傅请来就是信得过您,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沐林枫让小三把谭老大叫到这里来,然后把自己分析判断出来的情况对他讲了一遍,最后问:“我说的这个人的情况是否与半年前找过谭总的那个人相符?”
沐林枫对谭老二说:“现在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调一台挖掘机来,把染过的这层土全部挖出来,然后用车拉到山外倒掉,在这里修建一个大型的墓穴。不管是谁做的这件事,他一定想不到刚好可以帮了咱们。”
就在沐林枫抓住铜钎子的瞬间,猛然感觉到铜钎子竟然非常烫手,他的心陡然提了起来,随即明白了有人将这根铜钎子弄下来的目的……谭老爷子是金命,而且是旺金,有人将这根滚烫的铜钎子插入尸体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促使尸变……
谭老大在家里应付场面上的事情,由老二跟随沐林枫去村后选定的墓地请土,另外还有村里的五六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一来抬着供品,二来还带着掘土用的农具,有铁锨、锄头、铁齿等工具。
“哦,我也准备跟你说这件事,家族里的几位长辈商量过了,家父年过八旬是喜丧,准备排七,你看怎么样?”
说着话,沐林枫弯腰把那支还插在地上的铜钎子拔|出|来。这根钎子显然是专门加工制作的,打磨得很亮。沐林枫仔细地看了一下,钎子的两侧还刻有一些神秘的符号,好像是甲骨文,沐林枫猜想有可能是符咒一类的东西。
沐林枫的目光扫过后面的山头,灵光一闪心里突然有了主意,于是对谭老二说:“你们兄弟俩不是想为老人修建一个豪华大墓?上天有意要成全你们兄弟的心意。”
这种情况很可能是有人报复谭家,谭家兄弟俩生意做的这么大,难免会得罪几个人。沐林枫略一沉思,轻声问:“你们兄弟在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来到早上沐林枫点中穴位的地方后,朝向西南方向摆设供桌,将所有供品都摆放好,然后点燃了一大把香,插在香炉内,请土仪式正式开始。
谭老大说的是实情,不管你做多大的官,有多少钱,父母的丧事必须听家族长辈的,这一点绝对不能乱,否则会被认为是大逆不道。
看到他们几个都不想离开,沐林枫也劝说道:“大家最好轮流休息,还有好几个晚上,都这样耗在这里也吃不消。”
老人去世的时辰也暗示着不同的吉凶,而且有不同的消邪去灾的方法。像谭老爷子这样在清晨早饭前去世被认为是最佳时间,喻示着给子孙留下了三顿饭,俗称叫“留三顿”,让后代一日三餐都有饭吃。若在早饭后咽气,则预示后代有断炊的厄运。在当地最忌讳的是老人在晚饭后去世,因为这样死者将一日三餐都带走了,预示后代有沦为乞丐的危险。遇到这种情况必须要请“疙瘩”禳解一番才可以,在送葬过程中需要额外增加许多内容,而请“疙瘩”的费用自然也要涨。
“都同意了,老人们都知道我们兄弟俩对父亲很好,其实孝心不一定表现在‘公事’上,都说这件事由我来拿主意。”
沐林枫摆摆手,轻声说:“雕虫小技,谭总跟长辈们商量的丧事时间怎么样了?”
沐林枫急忙走过去,伸手压住黄表纸,不让纸掀起来,他能感觉到手掌下面冰冷的遗体,不过在沐林枫的心里没有一丝恐惧的感觉,在他的意识中一个死人同旁边的桌椅板凳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一件没有任何生命的物件。如果把世间的一切都看开了,就没有什么令自己害怕的东西了……
因为现在是父系氏族社会,家族是以男性关系来确立的,所以与男性有血缘关系的为亲属。而与女性有血缘关系的则被称为亲戚,比如姥姥家的人、妻子娘家的人以及儿子孙子媳妇娘家的人,还有嫁出去的女儿婆家的人,都为亲戚。
尸变的原因有很多种,受到五行之气中某一种的冲击会出现尸变,不过这种尸变情况很少见,因为冲击尸体的五行之气必须与尸体本身很旺的五行之气刚好相符。
说到这里谭老二停顿了一下,随后疑惑不解地问:“沐师傅,有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快,有人在屋顶上……”
谭老大接过铜钎子,紧锁眉头看着这个并不常见的东西,愤愤地说:“什么人会下此毒手?在墓地那边闹一场还不算,竟然跑到家里来了!”
谭老大摆弄着手里的钎子,担心地说:“多亏有沐师傅在这里,否则就麻烦了,您看接下来应该怎么样防备?”
“早上我曾经说过‘穴有三吉’,其中第二吉为五土四备,这个五土是指土的五种颜色,也代表五行之气。五气行乎地中,金气凝则白,木气凝则青,火赤土黄,皆为吉,唯黑则凶。五行以黄为土色,故亦以纯色为吉。现在有人故意把这里的土染成黑色,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将这块宝地变成凶地,不让在这里修建墓穴……”
接到丧讯后,亲属要立刻上路回家,称作“奔丧”。《礼记?奔丧》中规约:“奔丧要日行百里,不以夜行。唯父母之丧,见星而行,见星而舍。”
根本来不及多想,沐林枫本能地迅速出手,一把就抓住了从房顶落下来的东西,原来是一根一尺多长的铜钎子,这根铜钎子坠落的方位正冲着谭老爷子遗体的胸膛……
这时沐林枫才注意到,那边十多个人都在看着他们俩,于是同谭老二回到圈定的地方,沐林枫站在中间位置向四周查看了一下,刚才已经在这里祭拜过了,如果再换地方就非常不吉利了。
只见老爷子的两条胳膊如同木棒一样,生硬地抱住大扫帚后身体也不动了。
实话说接了谭家这个活后,沐林枫的心里一直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因为是第一次正式出来做“疙瘩”,有这种心理也是正常的,所以沐林枫也没有太在意。
沐林枫轻轻一笑,用一根树枝指着距离槐树一米外的一个清晰的脚印说:“从脚印推断体形和身高非常容易,一眼就能看出来,最难的可能是年龄,要通过脚掌的受力线来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