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锦年
我知道我的话是一把利刃，能够直直地戳进陈乔洛心里最脆弱的地方，果然，他的表情渐渐地变得悲伤起来。
而那段话，即使被我打断了，我依旧知道陈乔洛要说的是什么。那天足球场的那个吻一瞬间浮现在脑海里，或许我早就该明白陈乔洛对于我的感情，只不过是我自己不愿面对罢了。我喜欢的是谷雨，而陈乔洛从来都只是朋友。
其实这些话，原本我可以不必跟陈乔洛说，可是我跨不过自己心里的那个坎。这段时间来，我跟陈乔洛之间的问题太多太多了，而今我想要一次性全都说个明白。
这样的念头在我的心里不断扩大。
陈乔洛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看向我，他的目光里有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冷冷地开口说道：“祝筠好，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陈乔洛跟雷子的关系现在变得怎么样。自从那天晚上的事情过后，我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陈乔洛。
我看见前面的陈乔洛在听见“杀人犯”这三个字时身体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开口了。他说：“谷雨，我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我爸不对，可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欠你们家的，我也在尽我最大的努力偿还。”陈乔洛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哀伤。
谷雨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
我的后背被他这一下摔得生疼，可是内心的不安却远超疼痛。这一瞬间我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全部，那条短信根本就不是陈乔洛发来的。我不知道是他偷了陈乔洛的手机还是陈乔洛也知情，如果是后者，那么我真的是自己瞎了眼。
雷子的脸快要贴到我的脖子时，我终于忍不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一下下落在我的皮肤上，我只觉得全身都在发麻，恶心的感觉从喉咙里渐渐地漫了出来。
“啊，什么事情？”
我正一个人孤单地坐在广场的台阶上，许炫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蹲下身来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笑着问道：“要不要去我那里溜冰，我请客。”
回忆起从前，陈乔洛的唇角渐渐勾起了一抹笑意。他深深地看着我，又接着往下说道：“虽然我总是跟你嬉皮笑脸，可是我内心清楚地明白，我跟你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的家庭、我肩上所背负着的责任，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不敢对你有半分想法。可是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我跟自己说了一千次一万次你只能是朋友，可我的心还是不由我控制。它一次又一次地加速跳动，不知道有多少次都是因为你。祝筠好，我……”
我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四周一片雪白。
许炫一句话便将一切都圆了过去。
见我看他，他收起了对陈乔洛的敌意，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不好意思，碰巧路过这里，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尤其是他的告白。”
我从门口走了进去，这里跟“旧时光蓝调”那样的小清吧不同，里面就像是《西游记》里的盘丝洞一样，到处都是扭动着腰肢的女孩儿们。我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不明白陈乔洛为什么要将我约在这样一个地方。
可我只是摇了摇头不回答。我跟陈乔洛的事情除了我们彼此，并不适合让别人知道。
其实何止是黎姿，就连我自己都不曾想过我会生这么严重的病。想起老爸迅速苍老的面容，我的心里涌上了愧疚。我想我真是太不孝了，只顾着自己而完全没在意老爸的感受。有我这样一个女儿，他一定费了很大的心吧。
我害怕有些事情一旦说出口，我们就再也回不到过去。可是现在呢，现在又何尝不是，我跟陈乔洛已经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在心里苦笑着，辛酸在心底弥漫开来。
谷雨把“告白”两个字咬得特别重，而他的笑容显得很淡漠。
我忍不住垂下了眼帘，悲伤像是一阵无声的浪潮席卷了我的心。
我回过头去不解地看向她，却见她害羞地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才扭扭捏捏地小声说道：“我……我跟童小天在一起了。”
我扭了扭手腕，被他拉住的那块地方已经一片通红，轻轻一碰就痛得不行。
听到陈乔洛的名字，我忍不住转过脸去看她，不解地问道：“像他那样的人？”
说完，没有再理会陈乔洛的反应，我打开车门坐了上去。很快，司机师傅便发动了车子。车子行驶了约莫一百米的距离，我才回过头往后望。
从包厢到街上的这段路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看见外面的霓虹灯，我才真正地感觉到了庆幸。
倒是许炫似乎完全不在意，又站了起来将手伸到了我的面前说道：“祝筠好小姐，走吧。”
我感觉到他扶着我的手颤抖了一下，很快他的脸上挂起了一丝苦笑，他说：“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闹，不该打扰你们。”他松开了扶住我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像是一片深邃且忧伤的海洋，他说，“祝筠好，祝你幸福。”
你现在还在爱着他吗？
见他这么说，我只觉得心里抽痛了一下。
陈乔洛见谷雨这么说，情绪变得失控。他不再说话，又迅速地一拳挥到了谷雨的脸上。
他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道：“祝筠好，我承认我骗了你是我不对，可是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我有，你也会有的。我不跟你说，只是想保留我最后的尊严。你说你在刚才怀疑过是我跟雷子合伙骗了你，你说你有那么一瞬间恨着我，可是，祝筠好，我陈乔洛敢对天发誓，对于你，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不好的事情。”
“我碰巧去那边办事，没想到正好看见你一个人在那里。”他似乎是早就想到了我会这么问，轻抿了一口咖啡，笑着说道，“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难道要我告诉他我只是痛经？不，这样的理由我怎么说得出口。我脸一烫，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没，我没事。”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整个人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心底蔓延上来的恐惧一瞬间将我淹没，我被他一把扔到了沙发上，周围除了不远处电视墙上的灯光，一片昏暗。我看见他的脸在昏暗中慢慢地靠近，他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淫邪，他说：“约你这么多次你都不理，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落到了我的手里。”
此时的他们已经换好了运动服，在场外做着热身运动。谷雨和陈乔洛隔得不远，我似乎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
我想或许有的时候，喜欢就是在这些小细节里体现出来的。黎姿喜欢童小天，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他的这一份执着而感动。
自从我知道了谷雨家跟陈乔洛家的事情后，对于谷雨，我也没有了太多幻想。我是陈乔洛的朋友，而陈乔洛是谷雨的仇人，我们俩怎么样都是不可能的。
我们俩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过来送上菜单，我们点了几个菜后，便沉默了下来。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他，他的脸隐没在了树荫下。
可是我的话根本得不到任何回应，随着旁边的桌子、椅子被撞倒，我强忍着不适站了起来，几乎是打着战走到了他们的身边，想要将他们分开。
我想我错了，我之前不该那样怀疑陈乔洛。他明明就是我的朋友不是吗？我最该相信的不就应该是他吗？
一瞬间，我条件反射般往下看。
我咬着牙忍受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声音清冷地说：“陈乔洛，你闹够了没？”
因为我怀疑我说这些，陈乔洛会不会信，怀疑就算他相信了，会不会为了我跟雷子闹翻。
我咬了咬下唇，看向他的视线没有任何闪躲。
如此一来，我对雷子厌恶极了，好几次我都想要跟陈乔洛说雷子对我的态度，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他的话让我回过神，我冲着他无力地摇了摇头。
我想或许总有一天我会彻底失去陈乔洛，而现在我已经在慢慢地失去他。
“呵呵，哪里有很久。”我敷衍地笑了笑回道。
听到我这么说，陈乔洛的眼睛里渐渐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风吹过我的脸颊，我才听见了他失落的声音。他说：“祝筠好，原来在你的心里，我陈乔洛竟然是这样的人。”
似乎每一次狼狈不堪的时候，我都会遇到许炫。
两个小时后，我出了一身汗，而原先的难过似乎也随着汗液流出体外。
正当我快要忍受不了这种怪异的气氛想要逃开的时候，陈乔洛再次开口说道：“你都躲了我一个月了，现在还要继续躲下去吗？”
见我这样，他忽然俯身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他的掌心一片灼|热，覆盖在我的额头上像是一座火炉。
我用了三秒钟才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依旧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你和那个天天跟在你身后的童小天交往了？”
我微微转过脸去，看见老爸坐在病床边，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我张了张嘴想要喊他，喉咙里却像是被火烧过一般难受。
这一刻，我忽然有点儿恨陈乔洛。
这句话就像是解了我的穴，我马上站了起来对陈乔洛说道：“走吧，我带你去医务室。”
谷雨的话就像是一记惊雷，一瞬间炸得我愣在了原地。
“是啊，像他那样的人。”黎姿喝了一口水，说道，“难道你不觉得陈乔洛太玩世不恭了吗？像他这样的男孩子根本就不是那种会为别人考虑的人。”
难过伴随着巨大的眩晕朝我袭来，就在我晕过去的一刹那，我似乎听见了谷雨喊我的声音，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
他将我带到椅子边坐了下来，然后又到服务台给我拿了双鞋子，蹲下身来帮我换好。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渐行渐远，就像是个没有归途的旅人。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巴掌一样狠狠地打在了我的脸上，我甚至觉得心脏痛得都快要爆开。我的牙齿狠狠地咬住了下嘴唇，直到口腔里传来了浓浓的血腥味我才松开。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回到了远古洪荒，一片死寂。
这个时候他们俩才注意到了我，迅速停下了动作。我因为疼痛忍不住蹲到了地上。
我也不再辩解，只是紧紧地回抱住他。
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接到陈乔洛的短信是在十月底的晚上，那时候我都已经准备上床睡觉了，可是他忽然发了条短信让我去麦田酒吧找他。我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出了门。
我被这个梦吓醒，在凌晨三点的时候，出了一身的冷汗。
手心里的掌纹终究会随着时间而慢慢地改变，
一瞬间歉意袭来，我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打你？”谷雨冷笑出声，把脸转过去看向陈乔洛，眼睛里是晦暗的嘲讽，他说，“这样的话我跟你那坐牢的爸爸又有什么不同？陈乔洛，我告诉你，我会慢慢地折磨你，让你的生活永远都不得平静。”
“不要再说了。”我迅速地打断了陈乔洛的话，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很晚了，我该回去了，不然我爸待会儿看不到我又要着急了。”
他的话让我怔在了那里。紧接着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谷雨忽然被人拉了开来。
看着这个站在我面前比我高出快一个头的男生，我忽然觉得心酸。我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来说道：“陈乔洛，其实刚才我怀疑过你，我怀疑是不是你故意帮着那个色鬼骗我出来的。”
一声又一声的道歉响在耳边，我伸出手回抱住他。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谷雨笑了笑反问，接着又开口说道，“倒是你，像你这种杀人犯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别人？”
话音一落，我们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
我看着她一副甜蜜的样子，真心为她感到开心。
空荡荡的场内只有我们两个人。心里的郁闷需要发泄，我松开他的手，一个人往前滑去。那些不快和心酸，就在这滑来滑去的过程中变得淡薄起来。
见我这样，陈乔洛赶紧冲过来扶着我，紧张地问道：“筠好，你有没有事？”
A市的深秋下起了冷清的雨。我因为生理期肚子不舒服，一直等到放学后很久还没有离开。这个时候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我有些难受地坐在座位上，将脸埋在臂弯里。在此之前我已经打了电话给老爸让他来接我，可是他公司有事情走不开让我先在学校等他。
这个仅有两面之交的男人居然这么做，我心里一惊，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上次的事情？
可是反观我呢，我的喜欢却让我们几个伤痕累累。这一切真的都是天意罢了，我苦笑着想。
我一下子便喝了一大杯温水，嗓子渐渐地不再那么干涸。我尝试地张了张嘴，虽然还是有点儿干裂，但是比之前好了很多。我问道：“老爸，我睡了多长时间？”
我走到包厢门口敲了敲门，可是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应。我想了想便推开了门，里面却空无一人。正当我疑惑着陈乔洛搞什么鬼的时候，忽然从门旁边的阴影里冲出来一个人，在我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一把将我带了进去把门关上。
这个晚上，我们聊了很多，许炫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孤单地坐在那里，对此我心存感激，他让我保留了仅剩的尊严。
见我这样看着他，谷雨笑了笑说道：“刚才路过你们教室正好看到你趴在这里，就进来看看。祝筠好，你没事吧？”
说完这句话，陈乔洛便转过身没有一丝留恋地离开了。
见我这个样子，老爸立刻明白了过来，松开握着我的手，到旁边的柜子上倒了一杯水，然后将床头微微调高，把水杯递了过来。
再遇见谷雨是在一个星期后。
我的肚子本来就不舒服，现在见他们这样，一着急肚子更痛了，冷汗涔涔地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我一边忍着痛，一边咬着牙喊道：“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我想要挣脱，可他的手像是一把铁锁一样紧紧拴着我。我回过头去看陈乔洛，他却根本没有反应，只是保持着刚刚的那个姿势，低着头，满身透着哀伤。
我们俩就这么互相看着，直到我反应了过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嗯。”黎姿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天不是下大雨吗，你说你肚子痛要等你爸来接你，我不是就先走了吗？可是当我出校门口的时候，又看见童小天站在那里。那天的风雨那么大，他撑着一把伞就像座石像一样一动不动。那一瞬间我知道我完了。”
这是高中的最后一年，整个高三的教学楼都充斥着紧张的氛围。有时候站在教室外我都能闻见整栋楼所散发出来的试卷上的油墨味，时间似乎走得更快了。
而陈乔洛也像是知道我在躲他一样并不主动联系我，就连在学校的走道上偶然碰见，他也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并没有真正拦住过我。
正当我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渐渐地传来了脚步声。我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男生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一瞬间便清醒了过来，条件反射般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才发现站在那里的是陈乔洛。
“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变了，以前我们多么地亲密要好，如今就有多么地生疏冷淡。”我缓缓地开口说道，“我总是会想起你骗我的事情，它就像是一根刺扎在我的心上，让我的心时不时地痛一下来证明它的存在。我想要去相信你，我也总是告诉自己要相信你，却始终没有办法。就拿刚才的事情来说，我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恨上了你。”
也不知道是因为下雨还是痛经的缘故，这样的环境让我感到无比悲伤。
下午三点，这儿没有顾客，服务台后的女孩子都在低着头打哈欠，在见到许炫的时候又迅速清醒过来。
可你爱的那个人呢？
外面依旧是嘈杂的音乐声，我模糊的视线里，陈乔洛狠狠地一拳砸在了雷子的脸上，接着他一把将我从沙发上拉了起来就往外走。而我除了哭，这一刻似乎什么都不会做了。
这些日子以来，我偶尔会跟陈乔洛一起出去吃饭，也多次遇见过雷子。他的眼神一如最开始那般让我不舒服，我努力地跟他保持着距离，可是只要陈乔洛一不在，他就会凑过来，甚至动手动脚。我并不是那种柔弱的小女生，只要他敢靠近，我肯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直到躺在自己的床上，我仍旧觉得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我没有收到过由陈乔洛的手机号发的短信，我也没有去过麦田酒吧，更没有遇见过雷子。我骗自己这一切都是梦，却始终没有办法忘记灯光下陈乔洛的眉眼是那么的哀伤和脆弱。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谷雨，狰狞得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我挣扎着想要冲出去跟他解释，却被谷雨拦住了。他看着我，说道：“祝筠好，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要出去找他？只怕你还没找到他自己就先丢了半条命。”
看到这些短信，我都不予理会，而再遇到，他的眼神更加贪婪。
我站在原地，周围一瞬间无比静谧。我的脚像是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我视线里的陈乔洛一脸真诚，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此刻的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跟陈乔洛解释清楚刚刚所有的事。
我恨他没有在我的身边，恨他的自甘堕落让我陷入险境。
不管是我、陈乔洛，还是谷雨，我们都再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时光的刀狠狠地划过我们的心脏，修建出一道新的城墙。
我没有再回到看台，也没有再看接下来的比赛，一个人从学校里跑了出去。
这一个月来，我跟陈乔洛没有再联系过，彼此像是约定好了一样不再打搅对方的生活。
这个时候，一个惊雷猛地炸响，我反应过来，想要喊陈乔洛，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想到这里，我一把将谷雨推开，跑了出去。
见他这么赤|裸裸地把这件事说出来，一时间我竟然尴尬地愣在了原地。
思及此，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许炫，你刚才怎么会在那里出现？”
我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看到黎姿抱着两瓶水朝我走过来。我正坐在操场的看台上，下面有人不断经过，为今天的比赛做着准备。
好一会儿，他才挪开了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带着些无奈地说道：“我还以为你发烧了呢，现在这么看来又不太像。”
正当我快要被这种感觉折磨疯时，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传入了我的耳朵。紧接着我感觉到雷子被人拉开了，睁开眼就看见陈乔洛一脸愤怒地出现在我面前。
正当我迷惑的时候，我听见了老爸喜极而泣的声音，“闺女啊，你总算醒过来了。”
他说：“祝筠好，要不我们试着交往看看。”
其实说到底我跟许炫也只不过是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而已，可偏偏巧合的是，他总是出现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那时候总是太过于伤心，以至于不会去想太多，而现在当我平静下来，却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然而那只是感觉，无法找到实质性的东西。
我一瞬间如遭雷击，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我莞尔一笑，接着做了个高难度的动作。
正当我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时，陈乔洛忽然认真地说道：“筠好，我喜欢你。我想你应该早就猜到了，这些日子我不主动联系你，也是想让你冷静一下，好好考虑清楚我们之前的关系。我知道我的家庭和出身配不上你，可即便是这样，喜欢你的心情，我还是想要亲口说给你听。”
正当我难过的时候，黎姿忽然凑了过来，在我的耳边小声地说道：“筠好啊，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我苦笑着站起身来，那一刻四周又恢复了原来的喧闹。我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过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许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了场外，整个场内刚才只有我一个人。
我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陈乔洛，问他在哪儿，没一会儿便收到他的消息让我去最里面的包厢。我好不容易穿过人潮走到里面，耳边的嘈杂声也渐渐地小了起来。
就在我点头的那一瞬间，他忽然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上个学期你曾经跟我表白过吧。那时候我好像拒绝了你，可是现在我想要反悔，我愿意让你做我的女朋友。”
黎姿将水递了过来，开口说道：“我刚才买水的时候听人说今天陈乔洛也参加了比赛，我还以为像他那样的人是怎么样都不会参加这种维护班级荣誉的活动的。”
我的心里忽然一酸，迫使自己回过头来不再看他。
黎姿的意思我懂了，可是我懒得辩驳。或许在其他人的眼里，陈乔洛是个自私的人，可我知道他不是，他可以为了他的妈妈付出很多。而这一切，只要我知道就行了。
外面的雨下得比先前更大了，走道上的风吹得我直打哆嗦。我好不容易走到了陈乔洛的教室门口，里面却是一片黑暗。
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了他的脸，是雷子。
谷雨的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我的心上。似乎只要是面对着陈乔洛，他就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尖酸、刻薄，甚至是歇斯底里。
陈乔洛看着我的眼睛里一片冰冷，让我仿若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
我的视线紧紧地追随着操场上的那两个人。无论是陈乔洛，还是谷雨，他们俩都将其他人甩在了身后，而他们俩却丝毫不相让，朝终点处狂奔着。在快要到达终点的时候，左边的陈乔洛忽然像是踩到了什么，身子一歪整个人跌了下去。有女生的尖叫声传了过来，我条件反射般站了起来，往操场上冲去。
见我这么问，老爸的眼眶迅速红了，他心疼地将我一把抱在了怀里，说道：“你已经睡了两天了，你知不知道老爸都快要被你吓死了。不是说好让你乖乖地在教室里等我吗，怎么自己跑了出去？要不是你同学碰巧看见你晕倒在路边将你送来，指不定会出更大的事。你啊，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儿。”
我有些绝望地将手机扔在枕头边，内心涌出浓浓的不安。
他的声音里除了失落，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失望。
我知道谷雨对我的告白以及跟我所说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我是陈乔洛喜欢的人，所以他想要来抢，来夺。我虽然知道这一切，但对于他还是多少有些心疼。他跟陈乔洛一样，在我看来都不过是失去父亲的可怜孩子。
我跟在许炫的身后来到了他的溜冰场。
这件事是陈乔洛的软肋，一瞬间他便挫败了下来，低着头无力地站在那里。
只是偶尔在梦里，我还是会梦到他。在那梦境里有着大片大片的雾气，陈乔洛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背对着我。他的背影看上去孤单且落寞。他不停地往前走，任我怎么喊他都不回头。
我的话让陈乔洛沉默了下来。
不好的预感渐渐在心里蔓延开来，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裁判的一声枪鸣宣告比赛开始。我看着他们俩毫不相让地往前跑，耳朵里传来的全是同学们的加油声。我整个人像是被悬在了一根钢丝上，提心吊胆。
他这样我也不好再多追问，我冲着他笑了笑，两个人像普通朋友一般聊天。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关于许炫的一些事情，他比我大两岁，在A大上学，开了那家溜冰场。
可是我刚过去，不知道谁的拳头一下打在了我的脸上，一瞬间我疼得大叫了一声。
我的话刚说完，谷雨便轻笑了起来，好看得像是一朵百合。他有些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说道：“你知道吗？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株杂草，坚强得怎么样也不会被吹倒。可是现在看来是我猜错了，原来你也会有这么楚楚可怜的时候。”
谷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我的身后，他说：“他早就已经走了，祝筠好，你别找了。”
黎姿问我跟陈乔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她都能看出我们之间的不对劲。
陈乔洛依旧站在那里，他的周围是昏黄的灯光，而他与影子为伴，竟然说不出的落寞。
他的动作让我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陈乔洛，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喜欢。”
我的脑海里迅速闪过几个念头。
我挣扎着往后退，雷子却步步逼近。我知道现在逃跑根本没有用，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着他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这里是公众场合！”
我一边抽泣着，一边用拳头狠狠地砸着他的胸口，说：“陈乔洛，你这个浑蛋，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到这里来？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被那个色狼占便宜？”
第二天陈乔洛没有来上课，听黎姿说他的右脚严重扭伤被迫住院。我心里虽然难过，但表面上还是装作无动于衷。我想去看他，可是我发现，现在的我根本就是个懦弱的人，我害怕去面对他。
我穿过人潮挤到他的身边时，陈乔洛已经被人带到了休息区。他的脸色发白，额头上不停地冒着冷汗。我心一慌，连忙蹲下去看他的伤，脚踝处扭到的那一块已经红肿了起来。
“是，全都是你的错，都是你不好。”我停下捶打他的拳头，哭着说道，“陈乔洛，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我甚至想过如果他得逞了，我就直接去死。”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无条件相信陈乔洛了，我和他之间终究还是生分了起来，甚至出现了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时候，陈乔洛又开了口，他说：“祝筠好，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你跟我一样站在主席台上，下面是整个学校几千名学生。那时候台上就我们两个人，我看着你，就在想现在的女孩子可真是够大胆的，不由自主地便对你多关注了几分。而正当我盯着你看的时候，你忽然回过头来冲我笑了笑。我想你恐怕已经忘了这件小事，可是那时候我却觉得你笑起来真好看，就像是我小时候看见过的红牡丹一样。那之后我们仿佛是一拍即合，忽然就变得要好了起来。每次看到你哈哈大笑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这姑娘笑得可真好看啊。”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哭了出来。
虽然不明白谷雨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站在我对面的陈乔洛沉默了一会儿，才张嘴说道：“好，我送你。”
听他这么一说，绝望渐渐侵蚀了我的身体，手脚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凉。
我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他说的可能是谷雨。看来我老爸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只是以为我自己不听话赶着回家才晕倒在了路边。
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我看见谷雨原本好看的脸变得有些扭曲了起来。他冷笑了一声，说道：“偿还？你偿还得起吗？如果不是你爸，我怎么会没有爸爸？如果不是你爸，我妈又怎么会重病在床？所以我告诉你，这些债，你这一辈子都还不起。”
“不，不用了。”我伸手拦了辆疾驰的出租车，说道，“我自己可以的。倒是你，还是早点儿回去陪何佩阿姨吧。她是你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你不要再让她担心了。”
离开溜冰场，外面已经是暮色四合。许炫跟着我一起出来，非要请我吃饭。回想着他刚才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推辞不了，只能跟着他去了旁边的餐厅。
紧接着，谷雨一把拉过我的手带着我往前走。
正当我神游天外的时候，陈乔洛抢先一步挡在了我的前面，不太友善地看向谷雨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有风不停地从我们的身边吹过，我的心却因为谷雨的这句话渐渐地泛起涟漪。正当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过身离开了。
可还没等我想好该怎么回答，谷雨的脸就靠近了，紧接着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我的嘴唇便触到了一片柔软。
我心里一惊，回过头就看见谷雨站在那里，他的表情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挑衅。
或许我们之间真的不会再有以后了。
见陈乔洛不说话，谷雨将视线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他的表情慢慢缓和了下来。他从陈乔洛的身边绕了过来，走到我的面前停下，忽然开口说道：“你叫祝筠好，是吧？”
就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前面的陈乔洛已经率先反应了过来，他回过头冲着谷雨咆哮道：“谷雨，有什么事情你冲着我来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牵扯到无辜的人？”
见我又哭了起来，陈乔洛一瞬间便慌了神。他松开了我，紧张地看向我问道：“怎么了，筠好？是不是哪里被伤到了？”
那是谷雨的吻。
我怎么可能不去找他？是我伤害了他。我明明知道他的心是敏感脆弱的，却一次又一次伤害他。他喜欢我，所以我的伤害才更为要命。
同学？
“哈哈，那又怎么样。”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依旧不停地向我靠近，他说，“这一片谁不知道我雷子的大名，谁也管不着我。”
莫非指的是要跟我交往的事？
我们俩就像是成了陌生人，只是我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十一月，学校召开了校运会，这距离上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陈乔洛才开口说道：“筠好，好久不见。”
别找了？
见我这样，谷雨嘴边的笑意更深了，他接着问道：“祝筠好，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心里忽然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
到麦田酒吧的时候，已经接近十点了。区别于外面的宁静，这条街上仍旧是一片灯红酒绿。
陈乔洛没有再说话，可即便他背对着我，我也能想象到他满脸悲伤的样子。
我要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陈乔洛。
趁着老爸去帮我买饭菜，我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给陈乔洛打电话。可是不管我打多少次，电话那端永远都是一个机械化的女声回应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这段时间都未联系，虽然经常会在学校里看见他，但也总是匆匆一瞥。如今这么细细地看过去，我竟然发现他憔悴了许多，原本干净的下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满了胡楂，就连原本饱满的双颊也深深地陷了下去。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传来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我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就看见谷雨站在我的桌子旁。我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
紧接着他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他说：“祝筠好，我们交往看看吧，如果最后真的不合适，那么也不要再强求。”
黎姿是在晚上过来找的我，一见到我醒过来，她便忍不住抱着我哭了起来。
我没有理会谷雨的话，拖着虚弱的身体一步步下了楼。教学楼前已经被风雨打落了一地黄叶，我走了出去，一瞬间暴雨淋湿了我全身，可我像是没有知觉一样继续往前走。
他问道：“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听我这么说，陈乔洛默默地承受着我的拳头，好一会儿才愧疚地开口说道：“对不起，筠好，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不该让他有机可乘的。”
见我望向他，他冲我鼓了鼓掌，笑着说道：“真是厉害啊！”
可没想到这个雷子竟然越挫越勇，也不知道是不是从陈乔洛那里骗到了我的手机号码，他经常发短信来约我出去玩。
我安慰了她几句，却听她哭哭啼啼地说道：“筠好，你知不知道你都快吓死我了。前两天我看你没有来上学就去问了下，老师说你住院了，可是我放学一过来就看见你躺在床上，不管我怎么跟你说话，你都不回答，医生说你的身体非常虚弱。我以为你隔天就会醒过来，却没想到过了两天你才醒来。”
这场告白，在一个月后的今天终于被陈乔洛说出了口。
操场上没有他，实验楼没有他，校门口没有他……这个学校里的每一处角落似乎都不会再有陈乔洛了。
我一路被谷雨拉到了学校的花园，他才松开了我的手。
我被许炫牵着滑上了冰面。
就在我还没彻底回过神时，陈乔洛忽然将我拥在了怀里，紧接着他带着难过和歉疚的声音响起。他说：“筠好，对不起，对不起……”
我跟黎姿说了声要去上个厕所，便从看台上溜了下去。对于校运会，我的兴趣并不大，不过是一群人参加比赛而已，可好处是我们能够在这暗无天日的高三生活里获得三天喘息的机会。
一个星期没见，他瘦了不少，他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浓浓的愤怒。他一拳挥到了谷雨的脸上，像是用尽了全力，谷雨的脸被打得微微偏到了一边。他吼道：“谷雨，这本来只是我们之间的私事，你为什么一定要缠着祝筠好不放？我知道你恨我，你打我，我陈乔洛保证不还手，可是你为什么要来伤害祝筠好？”
有人说道：“好像扭得挺严重的，还是赶紧送医务室去看看吧。”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黎姿身边的，带回去的还有我乱糟糟的心情。这个时候喇叭里播报着四百米短跑项目即将开始，我听见谷雨和陈乔洛的名字都在其中。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见了站在那里的陈乔洛。
“无辜？”谷雨皱了皱眉，忽然笑道，“陈乔洛，你别忘了，当初我爸也只是个无辜的人。”
我走到教学楼后的小树下躺着，有风轻柔地吹在我的脸上，我闭了闭眼睛，任阳光洒在我的脸上。这一刻，我的心里无比宁静。
正当我皱眉忍痛的时候，谷雨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我忍不住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