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暮色
十一月的晚风已经冷了起来，谷雨妈妈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想到这里，我便开口叫她，准备离开。
已经是2013年了，我顺利迈入了大三，而距离谷雨出事已经整整过去了两年。这两年里，谷雨成了我肩头的责任，是我甩不开、丢不下的责任。
谷雨的情况依旧没有一点儿起色。我会跟他说起自己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也会告诉他那时候陈乔洛不是故意见死不救的。一次又一次，仿佛这样才能够让我好受点儿。
我站在家里的窗户边看着窗外的一片银装素裹，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我将手放在窗户上，一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其实这么多年，这件事情一直像一根刺般扎在我的心上，我对陈乔洛的愧疚经常会将我压得透不过气来。”许炫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没想过我会再遇见陈乔洛，那次在台球厅，要不是见到你，我恐怕就会那么跟他擦肩而过。可是他似乎没有认出我来，看都没看我一眼就离开了。后来我打听了他的事情，知道他这些年其实过得并不好。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儿，也知道陈乔洛是真的喜欢你。我以为一切都变得很好便不再打扰，却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黎姿在一个星期后来问我为什么不肯去见陈乔洛，我知道他回来一定是因为黎姿告诉了他这边发生的事情。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忍不住难过了起来。
我不再去上课，成日躲在家里。
而这个时候他们都注意到了我，我看见陈乔洛看向我的眼睛里带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们总是会怀念很多东西，
时间转眼便过去了两年，这两年来我还是经常去医院看望谷雨和谷雨妈妈。
是啊，谷雨是那么的好，上天又怎么会舍得早早夺去他的生命。
我到医院的时候，何佩阿姨的右腿已经打了石膏，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床上看着报纸。因为过年，医院里冷清了不少。见我来了，何佩阿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地冲着我说道：“筠好，你怎么来了？”
听着何佩阿姨的这些话，我再也忍不住，抱着她大哭了起来。
老爸决定带着沈阿姨进行环球旅行，他辞了工作，临走的前一天跟我聊了许多许多的事情，他说我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试着一个人走接下来的路了。不管怎么样，只要我还需要他，他便会马上回到我的身边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哭累了趴在那里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何佩阿姨惊讶的声音。
自从知道了这件事后，好几次我都想要重新联系陈乔洛，可是输入电话号码之后，我却怎么都按不下通话键。
跟律师完成交接，把谷雨妈妈下葬……等到所有事情都办完，我才想起了陈乔洛。
关于陈乔洛的事情，我没有办法跟何佩阿姨说出口，只能自己默默地藏在心里。
我没敢再去看谷雨，我不敢看他躺在冷冰冰的太平间，我害怕那会让我忍不住崩溃。我觉得仿佛只要我不去，那么谷雨就没有死，他只是待在了一个我见不到的地方，依旧呼吸着这个尘世间的空气。
见她提起陈乔洛，我的眼帘微微耷拉下去。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听人说起过陈乔洛了，一瞬间心里竟然有了点儿倾诉的欲望。
忘了到底过了多久，我内心的恐惧一点儿一点儿地将我吞噬。
他接着说了下去：“那是他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他来找我跟他一块儿去河里摸鱼。我们俩那时候都是小孩子，玩性实在是太大了，原本只是在浅一点儿的地方玩，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便越走越远，直到我感觉不对劲，准备提醒他往回撤的时候，他却不小心踩到了泥沼里，一瞬间整个人都淹没了下去。那时候的我慌张极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声求救。或许是hｔtｐs://ｗｗｗ.ｈetｕsｈuｃom.ｃom那一天我们的运气太好了，碰巧有个渔夫经过将他救了上来。从那以后陈乔洛便再也不敢碰水，对水的恐惧甚至让他连在家里洗澡都不敢，他妈妈花了很大的心力才让他渐渐地明白过来。只是之后他还是不敢再去河边，就连小溪都会让他感到害怕。”
我笑话他矫情，心里却涌出浓浓的感动。我想这就是我的老爸，一个真正爱着我、疼着我、宠着我的男人。
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或许我只是害怕面对他，害怕面对我以前对他的那些不信任。
我曾经无数次梦见他醒来，只是当梦醒了，他依旧躺在那张冷冷清清的病床上。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种事，他现在应该已经长成了一副大人的模样。以他的成绩，他的未来明明会那么璀璨，可是为什么会就这么黯然退场了？
原来她早就安排好了自己的后事。
我问黎姿谷雨妈妈现在在哪里，她告诉我尸体还停放在太平间，没有被领走。
我每隔一个星期便会去看望何佩阿姨一次。自从换了这份收银员的工作后，她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只是依旧会难过地跟我抱怨陈乔洛还不回来。
见我的情绪变得激动，黎姿的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开口说道：“谷雨的妈妈，她……她去世了。”
我一声又一声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回应我的只有空洞而寂寞的风声。
这一刻，时间仿佛慢下来了。
就在昨天我去看了他，他还是没有醒过来，就连谷雨妈妈的病情都加重了。医生告诉我，谷雨妈妈的肾已经渐渐地坏死，最多也只能撑到明年年末。
从杯身传来的温暖一瞬间将我冰冷的手焐热，何佩阿姨坐到了我的身边，担心地看着我问道：“筠好，你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唉，我们家那个浑小子要是有你一半贴心就好了。”
有风穿堂而过，我的心痛得像是快要死去。
在晕过去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了陈乔洛满是担忧的眉眼。
小黑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年三十的晚上，电话里他急急忙忙地问道：“筠好，你现在有没有事情？”
眼见着黎姿就要冲出去，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这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见到谷雨的尸体，他是那么的安静。我告诉自己不能在谷雨的尸体前哭，我怕他会因为这个而担心。
何佩阿姨的话让我忍不住沉默，好一会儿我才苦涩地冲她笑了笑，说道：“阿姨，您说这话真是折煞我了，我没有不给陈乔洛机会，只是他现在自己都不敢来见我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像谷雨那么好的人就这样离开了人世，他明明应该有着更光明的未来。
那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谷雨妈妈的精神在那一天看起来非常的好。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长时间，护士小姐走了进来，见我们这样，愣了一下随即公式化地说道：“48号床，你该打针了，家属就先待在一边吧。”
我知道谷雨离开后，谷雨妈妈应该也撑不了多久，她的身体本来就已经特别虚弱，而谷雨的事情更是给她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其实这样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吧，如果让谷雨妈妈拖着重病的身体思念着谷雨，更是一种煎熬。而现在，至少在那云端之上的天堂里，他们俩又能够继续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我不知道谷雨会过得怎么样，我只知道现在的我生不如死。我已经经历过了生离，却没想到如今还要接受死别。
我的喉咙如同被烈火烧过一般疼痛，我忽略掉那种撕裂感，沙哑着声音问道：“谷雨妈妈呢，她怎么样了？”
我的生活好像从这个冬天开始变得不再有生机，我开始越来越怕冷，胃也从之前的偶尔疼痛变成现在习惯性的阵痛。
我吃惊地回过头看向他，却见许炫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他的眼神如同一片寂静的海洋。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表情变化，何佩阿姨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么长时间了，你跟阿洛的事情我早就已经不想再问了。可是，筠好啊，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再给阿洛一个机会，我这个当妈的不想看着他这么难过。”
老爸跟沈阿姨的婚礼在十一月底举行，这个时候秋桂飘香，满地全是红色的枫叶。虽然双方都是再婚，但老爸还是精心准备了一场西式婚礼。当他们在一众亲朋好友的面前宣誓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其实这件事到底该从何说起，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
以及那些已经离开了的人。
她说：“筠好，你怎么过来了？”
许炫递给我一瓶饮料，问道：“说说看吧，你跟他是怎么回事？”
彼时我正一个人在家吃着泡面，跟他说完没事后就听他接着说道：“那你现在帮我去医院看下何佩姐吧。我这不前几天刚回了老家，结果今天医院就打电话来告诉我她上楼的时候没注意，脚下一滑摔了下去。你也知道阿洛这浑小子这几年都没回来，而我暂时也回不去，就只能麻烦你去照顾她一下了。”
我答应了小黑哥，换了身衣服便把家里的暖气关了走出去。外面的风依旧在呼啸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中落了下来。我站在街上仰头看着天空，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向前走。这是我把自己困在家里之后，第一次出门。
我不知道当他眼看着谷雨落水时有多么害怕，我不知道当他面对我的指责时有多么悲伤和绝望。而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我错得有多么离谱，也才明白我有多么不相信陈乔洛。
“不算是吧。”我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们只是没有联系罢了。”
我断断续续地说着我跟陈乔洛的过去。说我的爱情、他的喜欢，说以前开心的、难过的事情，到最后说起谷雨落水他见死不救、一声不吭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似乎是注意到我醒了过来，一下子便凑到了我的面前，哭哭啼啼地说道：“筠好，你知不知道你可吓死我了，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喊医生。”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她面前的，而当我看清她的时候，她的脸色已经乌青一片。
“小黑哥说您出了点儿事，正好我空闲就来照顾您了。”我走了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
老爸离开一个多月了，这期间我随时随地都能收到他的视频电话。每次接起，他背后的风景都大不相同，我知道他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告诉我，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我跟谷雨妈妈两个人在他的墓前坐了许久，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何佩阿姨拉过我的手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个小黑啊！我又不是生了多大的病非要人照顾不可。”
不安一瞬间再次席卷而来，见她不说话，我再次提高音量问道：“谷雨妈妈呢，她到底怎么了？”
这大半年来，我的胃时不时地隐隐作痛，我想着应该是饮食不规律造成的，也没跟老爸说起过，偶尔疼得厉害，我都是直接到医院来拿药。
我想如果不是我，陈乔洛也不会一个人跑到×市去；如果不是我，相依为命的母子俩也不会就此分离。我真是浑蛋，竟然会那么不相信陈乔洛。
我跟着何佩阿姨进了屋，她倒了一杯热茶放在我的手里说道：“先暖暖手，外面这么冷你来也不先给我打个电话。”
有时候我会想他是不是还在恨着我，会想他在那边有着什么样的新生活。
律师是在下午的时候找到我的，他告诉我谷雨妈妈之前已经委托他帮忙买了墓地，就在谷雨的旁边。
我有些绝望地坐在楼梯口，忍不住哭了出来。
听过的歌或者是看过的风景，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时间让我无所适从。好不容易消化了这句话，泪水不由自主地从我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原本医生说谷雨妈妈活不了多长时间，但或许是放心不下谷雨，她硬是撑到了现在。
绝望像是涨潮般漫过了我，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正当我以为自己快要这么死去的时候，一双手托住了我往下倒的身体。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从许炫的溜冰场走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失魂落魄地在大街上走了多久，等到再抬起头时，我已经站在陈乔洛家楼下了。
再醒过来时，四周全是洁白的墙壁，我偏了偏头就看见了一旁不停抽泣着的黎姿。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能照顾阿姨可是求之不得的。”我笑了笑。
黎姿来找过我几次，最后都是叹着气离开。后来她给我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她在信里面说知道我现在很不好受，但是她仍旧愿意等我好起来，她始终都相信我会变回以前的样子。
其实这大半年来我不是没有想过陈乔洛。在每一个寂静的夜里，在每一条人潮汹涌的大街，在无数个我所见到的场景里，我都在想念着他。只是我知道再想念也不能相见，我跟陈乔洛就像是两只刺猬，已经将彼此扎得满身伤痕。
可是震惊仍然留在我的心里。
她一个人住，现在腿又受伤了肯定很不方便，我想了下索性跟着她回去住，方便照顾她。
我知道陈乔洛回来了，有时候在我忙的时候，我总是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地追随着我。我知道那是陈乔洛，只是他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
何佩阿姨不停地跟我道谢，时不时地叹口气数落陈乔洛。
我看见医生的眼帘微微地垂了下去，不安在那一刻渐渐地扩大。只见他用手摘掉了口罩，略带抱歉地说道：“真是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但病人的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你们节哀。”
一听她提起陈乔洛，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泛酸。在茶杯飘起的雾气里，我的眼泪终于一滴滴落进了杯子里。
我低着头，脑海里闪过了许多跟谷雨相处的回忆，我记得我第一次跟他告白的样子，记得他因为陈乔洛来找我的场景，记得好多好多画面，多到让我泪流满面。
见我这样，她有些不解地停下脚步看向我。
见我痛哭，黎姿也忍不住又开始掉泪。她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不停地安慰着。
听我提起谷雨妈妈，黎姿的脸色变了。
有护士小姐从我的身边走过去，我拉住她的手腕，表情绝望地问道：“这里面32床的病人呢，他去哪里了？”
我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说道：“胃有点儿不舒服来拿点儿药。”
这个除夕夜我在医院陪了何佩阿姨整整一夜，医生说她的右脚踝扭伤，有点儿严重，建议住几天院。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关上了灯，一片黑暗。
许炫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拉着我往医院外走去。他说：“如果不介意，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许炫的回答是我不曾想过的，也是陈乔洛不曾跟我说过的。如果不是今天许炫跟我说起，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会这么怨恨着陈乔洛。
我坐在他的床上，想着在过去的很多年里他都是睡在这张床上的。床头的写字台上摆着几本书，我翻开来看了看，那上面有他潦草的字迹。
只是，对比我现在的家庭和睦，谷雨就显得更加不幸了。
一瞬间，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啦啦掉了下来。
许炫将我带到了他的溜冰场，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到现在依旧记得那时候我邀请陈乔洛陪我一块儿过来玩，他却以追美女为由拒绝了我，害得我狠狠摔了一跤。
我不说话，只是沉默着，难过着。
他的话音刚落下，谷雨妈妈就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而晕了过去。有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将她带走，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那里。
我想我已经沉溺在悲伤里太久太久了，也是时候清醒了。
我有些震惊地看向他。
听我这么说，许炫朝四周张望了下，有些疑惑地问道：“先前陪在你身边的那个男孩子呢？”
只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不过都是我在自欺欺人。
再见到许炫是在十二月中旬，这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正好隔了半年。那天我胃疼，在医院里拿了药却不想竟然遇见了许炫。
医生的话，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一个人想起的时候会忍不住偷偷地哭。
刚刚看到他的时候，我发现他变黑了许多，脸颊也凹陷了下去。我的鼻子一酸，好一会儿才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将元宵拿到厨房里。
我从回忆里抽离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冷风吹过，我看了谷雨妈妈一眼，她依旧保持着原先的那个姿势。
我想直到今天我还是不愿意去相信当时的陈乔洛有多冷漠，在我心里他就应该是那个纯白的少年，而不是那天下午江堤边挥着黑色翅膀的恶魔。那件事就像是我的一个梦魇，在每一个我熟睡着的凌晨反反复复地纠缠着我。
谷雨妈妈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对着医生问道：“医生，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我忘记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当我跌跌撞撞地跑到谷雨的病房时，那里面已经没有他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身边的许炫一直没有说话。
见她这么问，我只是用力地摇了摇头。
我搬到了陈乔洛的屋子里，他的房间很干净，似乎何佩阿姨每天都打扫。
见我这样，何佩阿姨只是一个劲地叹气，说道：“我知道你跟我们家阿洛是好朋友，我们家阿洛也喜欢你。筠好，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儿，而且自从认识了你以后，阿洛也变了很多。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相信你们肯定能解决的。”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说陈乔洛见死不救，不顾你好朋友的生死。其实祝筠好你弄错了，陈乔洛不是见死不救，而是他不敢救。”
是的，距离他不辞而别已经两年了，可是他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直到何佩阿姨说了一句“筠好回来了啊”，我跟陈乔洛两个人才反应了过来，匆匆挪开视线。
谷雨妈妈将他的骨灰龛放进了买好的墓地，那块地的风水据说非常好，四周都被葱郁的树木环绕着。卖墓地的那个人说这里很适合亡灵得到安息，也能够保佑他上天堂。
是啊，好久不见。
再后来，黎姿告诉我，陈乔洛又回了×市。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我喊了好几声，她都没有回应，一瞬间恐惧席卷了我的全身。
见我这样，她只是叹了口气也不再追问，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我也真是搞不懂。就拿阿洛来说吧，半年前一声不吭地跑去×市，到现在竟然一次都没回来过。”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不对劲，许炫张口问道：“你们吵架了？”
当我赶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谷雨妈妈已经在那里了，她的情绪很差，有护士站在她的旁边照顾着她。一见我来，她的眼泪又忍不住簌簌地落了下来。她说：“筠好，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
他似乎是来探病的，在见到我的时候有些开心地挥了挥手，随即向我跑了过来。他问道：“祝筠好，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啊，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过去。
谷雨的悲剧让我的世界里从那天起再也没有过阳光，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我多么希望这只不过是我做过的一场梦，梦醒了，谷雨还在我的身边，一脸阳光地冲着我笑。
我待在厨房煮着元宵发着呆，外面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见我看向他，他轻轻地笑了笑，说道：“祝筠好，好久不见。”
整整三天，谷雨妈妈都在以泪洗面。不管我跟她说什么，她都仿佛听不见一样。医生说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根本吃不消。我虽然担心，但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份失去至亲的痛，太难让人承受。
谷雨妈妈在绝望了一个星期之后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将我喊了过去，把谷雨的葬礼交给我来办。她说谷雨从小吃了很多苦，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才听见许炫略微难过的声音。他说：“祝筠好，你错怪陈乔洛了。”
小黑哥打电话来告诉我，何佩阿姨辞了酒吧的工作去一家超市做收银员了，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陈乔洛了。自从上了大学，偶尔我会收到邮戳是×市的明信片，我知道那是陈乔洛寄给我的，只是我从来没有回过。
临近年关的时候，老爸打电话来告诉我他跟沈阿姨不准备回来过年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些愧疚。我安慰着他，让他们不要介意。彼时A市已经飘起了雪。
我没想过陈乔洛会忽然回来，这个时候已经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我帮何佩阿姨买好元宵刚回到家里便看见了正坐在沙发上同何佩阿姨说话的陈乔洛，心里一惊愣在了原地。
或许在她看来，我这样有点儿铁石心肠，可是现在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对于陈乔洛，即使是过了这么久，即使我的心里还挂念着他，可是谷雨成了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沟壑，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终于手术室的红灯灭掉，门被打开了，接着一群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说：“其实我跟陈乔洛小的时候便认识了，那时候我住在他们家隔壁的那条街，他常常跟在我的身后喊我许炫哥哥。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他家里面发生的事情，在他十岁那年，他爸爸因为杀了人而坐了牢。那条街本来就不乏搬弄是非的人，一时间他爸爸杀了人的消息传遍了整条街。那时候我的年纪也不大，我妈听说了这件事便不再让我跟他一起玩，好几次他过来找我的时候都被我妈拦在了外面。我妈是个粗人，这么说或许让你见笑了，但事实就是如此。她听信了别人的话，觉得陈乔洛将来也肯定不会是个好人，就对他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那时候我站在门口看着陈乔洛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之后他再也没来找过我，偶尔我路过巷口，会看见他被人欺负。我想要去帮他却又会想起我妈妈的话，这么纠结来纠结去的，到最后陈乔洛便被他妈妈带着搬走了。有时候我会从别人那里听到他的消息，我想要去找他但又不敢，因为我害怕他还为了那时候的事情记恨着我。再后来我爸做生意发了财，也带着我们一家离开了那条街。在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听到过陈乔洛的消息了。”
我捧着那本书看了许久，直到眼眶微微酸涩才回过神来。
我犹豫了许久还是走了上去，这个点何佩阿姨似乎不在家，我敲了许久的门都没有人回应。
我们在医院里待了三天，三天后何佩阿姨不想再待在医院，让我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A市的天气似乎在进入冬天后便迅速冷了下去，老爸这个时候也跟沈阿姨去了温暖的亚热带地区。我没有告诉他我身边发生的事情，我不想让他担心。
见他提起陈乔洛，我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帘。
一想到这里，我的鼻子就忍不住微微泛酸。
我是在十一月初接到谷雨妈妈从医院里打来的电话的，电话那端，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就这样自欺欺人，以至于黎姿在看到我这个样子的时候恨不得一巴掌将我扇醒。她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悲痛，她说：“祝筠好，你就这么使劲糟蹋你自己吧。你都不拿你自己当一回事，我也不想再管你了。可是你要想清楚，谷雨真的希望你这样吗？假如他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想他在天堂都会过得不安心吧。”
我心里一慌，不安的预感慢慢地涌了上来。我不敢催促谷雨妈妈，只能内心煎熬地听她断断续续地说道：“筠好，不好了，刚才医生来告诉我，小雨病危了。”
我这样的女儿，从小到大不知道给老爸招惹了多少麻烦，可是他从来没有打过我、骂过我。如今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幸福，我自然开心地哭出来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一回过头便看见陈乔洛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