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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一股飓风卷到一个空旷的山脚,绝望地发现,伏魔杵和锁妖绳都不知道被怪风卷到哪里去了。除了自己好端端站在这儿,举目无亲,四顾茫然。流碧、彻歌他们也不知在什么地方。
我结结巴巴地指着流碧:“流……流碧,你干什么?”
他们吵得我头痛,嗓子眼里一股邪火蹿出,就想骂人,一转脸望见他们的情景,却“扑哧”一声,刚刚含在嘴里解暑的绿豆汤全部喷了出来。
我在心里宽慰自己,忽然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大雁的鸣声。
时间一分分地流淌,天空忽然撕裂一个巨大的口子,似上古的饕餮张开大口。
蚀月日的天光,明亮得几近耀眼,千万条光束从云端洒落,所到处碎石裂土。地面冒出了淡淡的白烟,哪个修行微薄的小妖如果不知死活地踩上去,足能把他们炼得尸骨无存,只留一溜儿轻烟。
这水烫得吓人,再待一会儿,我恐怕就成红烧石头了。我逆着鱼群游动的方向涉水而行,后面发出海鸥翔空的声音,时而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响动。不知是哪里的光亮,耀得水面一波波地闪烁着红光。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棵大树上。
我用力一扭头,直觉不要和他沾上半点关系,身子如飘摇的野草一般,被风吹得越来越远。依稀中,似乎听见苏慕水短促而焦急的一声轻呼:“燕非!”
快到子时,苏慕水带燕知到我这儿。
后者身上挂满了黄灿灿的铜板,乍看上去,就仿佛是会移动的铜板怪物。他踌躇地抓着许多挂不到身上的钱串,一脸苦恼:“燕非快帮我瞅瞅,还有哪里能再放几串铜板?”
不远处,大雁的鸣叫越发悠长了,那鸣叫对水里的小鱼似乎有一股天生的引力,它们蜂拥往声音发出的地方游去。
我……靠!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诀别?
“燕非!”
“咕噜……咕噜……”水里,冒出一个个细小的水泡,无数银光闪闪的小鱼冒出一个个脑袋。它们嘴里吐着泡泡,争先恐后地往前游。
“呜——呼——”声音被风声掩盖。
见我睁眼,他的手立刻僵硬在半空中,眸光忽然间冰冷下来。
“呷——呷——”
我彻底无语。
“不要闭眼,抓住我们!”耳边传来燕知、彻歌、流碧他们惶惶的大吼。我的身子仿佛断线的风筝,一下就被狠狠地抛起,眼耳口鼻灌入了大风,撕扯得整个人几欲碎裂。他们又吼了什么,我根本一点也听不清。
苏慕水眼波一闪,快速握紧了燕知的手。我只觉得身子一轻,似是飞了起来。
彻歌大怒:“你想得倒美!”
“姐姐!”
就这一句,吓得我心神大乱,飓风中,无数的沙砾、石子纷纷招呼上来,狠狠磕上我的脑门。我被砸得迷迷糊糊,没多时就昏迷过去。
一股怪风尖锐地咆哮着,如一条青色的巨龙,猛地俯冲而下。风力劲猛,狠狠穿过辟邪宫的琉璃碧瓦,直直朝我们冲来。轰然一声声巨响,怪风所到之处,草木不动,可磅礴的气势却让人手脚冰凉。
长发被猎猎卷起,扯着头皮生痛生痛,我奋力地眯眼,勉强看清众小妖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离我越来越远。苏慕水在飓风中神色自若纹丝不动,一手怀抱着燕知,一手却向我的方向微微举起,似乎要抓住我的手。
昏迷前,忍不住悲哀地感叹:幻听真他妈的可怕。
一个骂:“去度劫又不是去度假,你带那么多铜板干吗?”
难得这个时候,我脑海中电光石火,陡然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大吼:“大伙手牵着手,抓在一起,千万不要被飓风吹散!”
一张嘴,大风刮来,几乎要割碎我的肺叶。
好不容易爬下树,我发现这里遍地流水,半分红绿都没有,按《山海经》的记载,这里应该是南射姑山。如果按苏慕水的说法,南射姑山应该比较安全。可……为什么越来越热?我额上冒出密密的汗珠,手脚开始发烫。
燕知有些紧张,小鹿似的水眸里酝着浓浓的雾气,于是苏慕水就一直柔声地安抚她。我忙着收拾小妖们用不着的物什,忙得大汗淋漓,压根没空管两人在那儿卿卿我我。一边的流碧和彻歌又吵了起来。
“呜——”
上界把乾昧山一带称为妖界,包括竹山、独山、栒状山在内,一共是四十六座山。山上,有各色大妖、小妖与宝藏,这里是厚土之东,广袤得让人无法想象。传说三万年前天界浩劫,波及乾昧山,好多大妖都死了。如今侥幸存活下的,不管是在天庭还是妖界,都是极霸道的。
“呷——呷——”一阵阵,悠远凄冷。
这哪里是蚀月日,分明是蚀妖日!
彷徨中,一个清润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不要害怕,稳住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