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现在能够确定,你才是我要寻找的人
窗外下着大雨,透明的雨珠滴滴嗒嗒地拍打在干净透明的玻璃窗上,她慢慢推开玻璃窗,雨珠迎面扑在她苍白的肌肤上,继而缓缓滑落。
小昙见她并不是很在乎的样子,忍不住苦口婆心劝说起来:“静萱,有些话你还不要不听,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你看你才跟他接触多久就住了两天院!现在大家都确信他就是恶魔!静萱,你醒醒吧!”
静萱轻轻地在银杏树下的长椅上坐下,脑海里依然徘徊着小昙的话。
性格直率的小昙也不拐弯抹角,斩钉截铁地质问:“你跟御嘉西一起住院了对不对?”
“静萱,好久不见。”
静萱闻声回过头去,正撞上小昙那双埋怨的眼睛,她像受了欺负似的赌气地远远站着,唇微微地嘟起,一动也不动。
“她也发着烧呢,不但坚持一路陪着送你到医院,并且一定要时时刻刻守着你。大家都说你已经没有危险了,她也不肯离开,一定要守在你身边等你醒来,真是个固执到无可救药的孩子。这不,还没等你醒来,她自己就撑不住了。”
静萱的心底涌起一股苦涩。
“是吗?很好。”一把瑞士小刀出现在御嘉西没有被静萱握着的另外那只手中,他浅浅一笑,那抹笑意云淡风轻,眼神却比刀片上散发出的锋芒更要冷厉几分,“不用等以后了,现在你就可以对我进行报复了。”
御嘉西听着,嘴角忍不住撇了撇,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
静萱越是试图摆脱他,下巴便被他捏得越紧,下巴处传来的疼痛感令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放开我!苏君皓,你不要太过分了!”
御嘉西修长的手臂缓缓地绕过她纤瘦的身体,好像准备抱住她,最后却维持着虚空的姿势,定格在空中。
树下,言静萱与御嘉西无声地站立,宛若图画一般,唯美而宁静。
御嘉西目光幽深,凝视着她,苏君皓?这已经是他第几次听到她叫着这个名字了?他猛然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堵住她淡淡色泽的唇:“嘉西,叫我嘉西。”
静萱怔住。
沉睡中的御嘉西,悲伤而绝望地低吼着,脸上的神色痛苦不已。
静萱害怕得说不出话来,随着苏君皓的靠近,她原本就很大的双眼瞪得越来越大,死死地瞪着他,眸子里满是怒意。
静萱被他邪恶的眼神骇得一惊,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畏惧之意,步伐下意识地向后一退:“你……”
苏君皓先是一惊,随即满腔恼意,握紧刀柄直逼眼前静静站立的少年,锐利的刀口已然触到了他脖子上的肌肤——
怦怦怦怦……她的心跳瞬间没有了规则,她一动都不敢动,愣愣地睁着眼睛盯着眼前这张绝美的面容。这种悸动的真实感比梦更似梦。
灯光幽幽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静萱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御嘉西便淡淡地笑了笑:“好像是的。”他说完冷冷地打量了苏君皓一眼,心底忍不住涌起淡淡的醋意:言静萱啊言静萱,为了一个相同的名字,你就选择了这种人吗?
她的淡静终于激怒了苏君皓,他的眼睛里赫然蹿起两簇小火苗:“言静萱,你会不会太过分了?我们才分手多久,你就已经移情别恋,跟另外的男生暧昧不清不说,现在你居然还想像撇垃圾一样的撇开我吗?”
静萱的目光瞬间涌现出星辰般璀璨的光芒,唇边漾开欣慰的弧度,不等他说完,她就不停点头:“我一定会牢牢记着的!”
他按捺不住困惑,仔细地研究着她的那只手。终于,他发现了异常的地方,细小的玻璃碎片的一角,从她掌中露了出来。
“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苏君皓咬牙切齿地说着,转而将视线移向静萱,“你居然宁愿选择这样一个疯子也不肯跟我重归于好……你们简直就是绝配!都是疯子!”
接着画面跳转,刚才的绝色女子静静地躺在床上,似月华下的睡莲般幽美。她的身旁,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他也有一双淡蓝色的眼眸,和她的一样。
他胡乱地挥舞着双手,似乎试图去抓住点什么,这时,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轻轻地覆上他冰冷颤抖的手。
御嘉西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淡蓝色的眸子微微一深:“即使是这样的男生,但只要名字和那个人相同,你就能和他交往吗?”
静萱惊愕地看着御嘉西将手中的瑞士刀扔给苏君皓,薄薄的刀片上散发出的光芒狠狠地刺进了她的眼底。她的心滋生出一阵瘆人的凉意,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言静萱——”
“你胡说!”静萱从御嘉西的身后大步跨出,愤怒不已地指着他,“苏君皓,我不许你胡说八道!”
这是平日里,她和小昙在学校里最常来的一个地方。
话到嘴边还没来得及完全说出口,她娇俏的下巴便被轻而易举地捏住,苏君皓漆黑如夜的眸子微微一眯:“说是曾跟你交往过,但我竟连吻都没有吻过你一下,想来还真是可惜了。”
静萱怔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回答:“一样好听呀!”
环顾四周,没有一丝光亮,黑压压的空间恍若随时会有不明物体突袭,毛骨悚然,给人一种窒息般的恐惧。
静萱纤瘦的身体在清晨的微风中笔直地站着,清澈的眸子里透着难以抉择的光芒。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准备继续说下去时,小昙的表情却早已变了,眼眶里盈满湿润的泪光,在泪珠滑落的那一瞬间,她倏地转身,伤心地跑开了……
御嘉西也不知自己是中了什么邪,为什么会问出那种幼稚可笑的问题:“那么,比你的君皓哥哥还要好听吗?”
他说完,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便愤然地转身离开。
静萱漫无目的走在走廊里的时候,小昙与徐泽亚迎面走来。徐泽亚曾是两人共同的朋友,后来静萱和苏君皓开始交往后,他和小昙之间不知何时也擦出了火花。
“妈妈……我不是恶魔,我不是……”
“我苦苦纠缠?”苏君皓的嘴角挑起一抹邪恶的笑意,“想想我苏君皓还真没苦苦纠缠过一个女孩子,今天尝尝鲜也未尝不可!”
阳光如一缕缕金色的丝带,稀疏地洒在清晨的校园里。微风轻轻地拂过路边树上那些娇小的绿叶,初春的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记住了。”
苏君皓渐渐靠近静萱的唇,鼻息间散发的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肌肤上,顷刻间令她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真的只是噩梦而已吗?
整个上午,小昙没有再对静萱说过一句话。
苏君皓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开挡住了视线的一绺亚麻色的发丝,继而优雅地转身与静萱并肩坐在长椅上,一举一动皆充满风情:“看不出来你的心这么的硬呀,好歹我们也‘相爱’一场,做不成恋人,也可以继续做朋友嘛。”
只是耳边,隐约传来她柔柔的声音:“没事了,不要害怕,你只是做噩梦而已,很快就会醒来的……”
她的脸上仿佛写着两个大大的“不满”。
听了他的话,苏君皓再次惊怔住了。御嘉西此刻的冷静不像是伪装的,好像在等待着去赴一场盛大的约会,和死神的约会。
“全校?”静萱呢喃着,微微地怔了怔,突然醒悟。从进校门起,她就觉得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似的,原来那并不是错觉,只是她的心情太美了,完全忽视了那些异样的目光。
静萱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片刻的呆滞过后,她的视线一转,印入她眼帘的是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宛如映着阳光的蓝天般美丽,里面流淌着她期盼许久的温柔。
静萱安静地听他说着,面容十分冷静,等他说完后,她清澈的眸子里透着如凝冰般的坚定:“可是——我并没有爱过你。”
苏君皓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愕,自信而精致的面容顿时有些难堪:“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会过河拆桥。”
“嘉西,御嘉西,真好听。”
整个世界,只剩下从窗口传出的婴儿不绝的哭声,那种极致的悲怆随着雨水浸入人的骨髓中。
一串细小的呻|吟声,倏地惊醒了他昏沉的梦境。
御嘉西居然随身带着刀,他居然可以这样从容地将刀扔给别人……
她紧紧地抱着他,泪水染在他白色的衬衫上,湿湿的,却带着温热的感觉。
御嘉西的身体微微一僵,从来不喜欢与人接触的他,面对这样突然的拥抱,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两个人的温度交织在一起,灼|热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手上传来的温热感,令御嘉西坚固的心墙莫名地软化了,他怔怔地看着他和她彼此交握的两只手。
苏君皓的笑容中渐渐渗入了阴霾的气息,他看着静萱:“原来,你喜欢这种似人非人的类型?你难道不知道,别人背地里都说他是恶魔吗?你居然宁愿选择一个恶魔也不选我?”
这是哪里?
可是,恐惧感并没有因此而消失,甚至在那一瞬间更加呈直线飙升!
如扇的睫毛微微颤动,淡蓝色的眸子微微睁开一线缝隙,他的视线如同染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他仿佛依稀看到在白雾中,一个女孩寸步不离地站在他的身边。
微风轻轻地吹拂着银杏树上茂密的叶子,那沙沙的声音,一直抵达两人的内心深处,心脏的某处难以控制地悸动着。
这时,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一位做例行检查的年轻护士,对上御嘉西望去的视线时,她轻舒口气笑了笑:“你可算是醒了,再不醒,你这小女朋友可就真要出事了。”
静萱的眼睛微微一亮,或许这是一个向小昙解释的好机会。
静萱嘴里含着吸管,轻轻啜饮着温热的牛奶,手里捧着厚厚的书本,步伐轻快地走在林荫道上。
御嘉西怔住。
徐泽亚面露无辜,来回转移着视线,希望从她们两个好朋友之间找出问题。
“小昙……”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小昙却视而不见,径直从她的身边走过,好像两人是陌生人一般。
静萱不由得笑了:“在你的周围,有普通关系的女生吗?”
御嘉西屏住呼吸,轻轻握起静萱受伤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撸起她的衣袖,接下来看到的景象让他忍不住咬住了嘴唇:白皙的肌肤上,遍布着数条蜿蜒的血痕,虽然都已凝结,但在他的眼底却那么生动,那么刺目……
悦耳的男音,似碧空上的浮云,似漫过枝叶而来的微风,施了惑人的魔法一般飘入她的耳中。
苏君皓对她的呼喊置若罔闻,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御嘉西,你以为我不敢碰你吗?”
静萱悄然握紧纤细的十指,深深地吸了口气,冷静地说:“不管你怎么说,那都是之前的事情,现在我有了我真正在乎的人,有我想全心全意对待的人了,你何必再苦苦纠缠?”
原本以为这种黑暗会是永无止境的,然而,他的眼前却突然跳出了一个光明的物体!
看着静萱昏迷的面容,一股难以言语的复杂情绪涌现在他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里,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简直难以置信!
“这是我后来才发现的事实。”静萱平和地说。
御嘉西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意味深长:“或许我可以考虑,但你必须时时记着叫我嘉西,否则……”
小昙撇了撇嘴,不屑地说:“全校的人都知道了,我还不知道的话,我就不用叫小昙了!”
他害怕地屏住呼吸,脚上的步伐不断地加速,越跑越快,没有目标疯了似的向前奔跑!强烈的恐惧感令他除了跑之外,什么都不会,然而,他越跑,那股恐惧却越发如影随形,紧紧追随着他……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婴儿床边,修长的双手颤抖地靠近婴儿的脖子,受惊的婴儿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昏迷前听到的碎裂声,应该就是她打碎玻璃瓶的声音吧?她为了将自己带出花园,居然采用这种极端的做法刺|激她自己的神经和意志。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倔强的女孩呢?
她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握紧的双拳不停捶打着苏君皓的胸膛,心中的恐惧和绝望海浪般涌来……
一双干净的白色休闲鞋忽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随即是一声魅惑的浅笑。她曾经以为,这种笑容是她一直想要抓住的,后来才发现她错了。
静萱丝毫不在意他声音里那抹浅浅的质疑,脸上的笑意如同耀眼的阳光,难以掩饰她内心的欣喜和激动。
嘉西,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来自他身上的淡淡体香将她包围,她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内心深处却激荡不已。御嘉西,他居然来救她了。
静萱如乖巧的娃娃般点了点头。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死亡对于他来说,不仅不值得畏惧,反而令他无比向往。死亡,就是一座桥梁,通往天堂的桥梁,使他能够摆脱一切痛苦的桥梁。
害怕吗?
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自心脏处传来!是心痛的感觉吗?他不知道。
“我……”静萱心里一阵酸涩,蝶翅般的长睫微微颤动着,她抬起头看着御嘉西,如玛瑙般美丽的眸子里渐渐泛起晶亮的水光,在眼泪滑落的刹那,她不顾一切地扑入了嘉西的怀中,“是我错了,不过,我现在能够确定,你才是我要寻找的人。你才是!”
虽然仅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却足以令苏君皓难堪至极点,如黑夜般的眼眸深处燃起了怒火:“你们现在的模样倒是蛮甜蜜啊!但不要忘记了,言静萱,半个月前你还是我的女人!我苏君皓绝对不会原谅背叛我的女人!记着,我不会让你们好好在一起的!还有,御嘉西,我跟你没完!”
御嘉西的目光一暗,一抹不悦在他的脸上一掠而过,话到嘴边又突然顿住,最终只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年轻的护士说着走了过来,手背轻轻地探了下静萱的额头,那灼|热的温度令她不由得皱起了眉:“体温还没降下来!看来普通的感冒药和退烧药已经对她的病没什么效了。她这样子必须得住院观察,等她醒来,你劝劝她吧。”
寂静的病房内。
听见他的哭声,美丽女子的动作倏地僵住,怔忡了片刻,面色苍白的她像是失了灵魂似的缓缓转身,如幽灵般移至窗边,嘴里不断呢喃着:“恶魔……恶魔……”
御嘉西纹丝不动地站着,目光淡定如水,心平气和地说:“对,但我希望你真的敢。”
只是,当她睁开眼睛的刹那,所有的安静刹那间荡然无存,她的眼眸中充斥着怨恨,恐惧地瞪向一旁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小小的婴儿睁着纯净的双眼看着妈妈,娇嫩的唇忽然咧开一笑,微微露出粉色的小舌头,那样子可爱到了极点。
他弄不清楚,这个女孩子是在何时钻进了他的世界,再也不肯退出,偏偏此刻她说得这样诚恳而无辜,倒像是真的会做到一样。他知道,他坚硬如寒冰的内心,已被她融化了一个缺口,再也无法抵抗她的入侵。
“先不要那么快拒绝,我会让你觉得非常舒服的……”
两天没能来学校,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感,仿佛连呼吸都流露着满足的味道,颊边的两抹粉色,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明亮耀眼。
“我现在清醒得很!”
静萱勉强地冲他笑了笑说:“没事,泽亚,小昙心情不好,你多陪陪她。”
仿佛是为了证实她说的话,她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了御嘉西垂在身侧的一只手。
一个是唯一的好朋友,一个是她找了好久好久想要弥补的人……为什么非要在根本没有冲突的两人之间选择一个呢?
“你弄清楚顺序!在我们结束之后,我才遇到他!而且,我很抱歉开始是我弄错了,我一直要找的那个人,并不是你而是嘉西!”静萱毅然抬高下巴,直直地盯着苏君皓的眼睛,她的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犹豫了片刻。最终轻轻落于她细细柔软的发丝上,将她稍显凌乱的几绺发丝捋到耳旁,凝视着她苍白的娇小面容,心中思绪纷杂……
一个熟悉而清脆的呼唤声响起,透着一股不悦。
静萱随后站起身来,毅然迎视着他的目光:“无论你是不是垃圾,这都跟我无关。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全心全意的,只不过后来,在走廊里撞见你跟那个女生拥吻……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并不爱你。”
见他不说话,静萱壮着胆子小声说:“如果不介意……你可以把我当朋友么?”
他模棱两可的回答,静萱并没有听出更深层的涵义,她只是紧紧地抱着他,闭着眼睛轻声说:“可是我害怕,我好害怕好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静萱轻轻地呼了口气,看来事实跟她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小昙的不开心,就跟她与御嘉西的事情有关。
“你——”
但他承受不住眼皮沉沉的力量,继而又轻轻闭上眼睛,意识也依然一片混乱。
雨,持续静静地下着。
御嘉西微微蹙眉,波澜不惊的淡蓝色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地瞥向床边的静萱,似乎立刻要从她的身上找出破绽。
静萱的声音微微颤抖地从他的胸口处轻轻传来:“你不害怕吗?刚刚他要是失手刺伤了你怎么办……”
苏君皓眸子中的颜色一深:“你敢说,你难道不是因为他而放弃我们的感情的吗?”
静萱冷淡地抬起脸庞,印入她眸中的,是一张连女人都要羡慕的俊美面容,没错,来人就是苏君皓。不同于御嘉西的冷漠,他性感的唇上永远都习惯性地挑着一抹自信的淡笑,那浅浅的弧度仿佛有种将人的魂魄勾走的魔力,他整个人透着一种慵懒邪魅的气息。
女孩趴在病床边睡着了,双眸紧闭,几绺略微凌乱的发丝下,是一张苍白的面孔,在她的脸上可以看出浓浓的疲倦与不适。
“对。”静萱笑眯眯地说,“小昙,你是百灵鸟么,消息这么灵!”
那缕温暖自他的手心漫延至血液,又随着血液流淌在身体的每个角落……
然而,美丽的女子却猛地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下了床,睁大眼睛瞪着小小的婴儿,纤白的手指颤抖地指着他:“恶魔——恶魔——”
静萱眨了眨清澈的眼睛,无话可说地看着小昙,一脸的无辜。
静萱清秀的面容上没有丝毫动摇的痕迹,小昙突然没有了任何说服她的勇气,心底涌起几丝气馁与哀伤,“是不是无论怎么样,你都会坚持跟御嘉西来往,即使我让你在我和他之间选择一个,你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
噩梦……
“记住了吗?叫我嘉西。”御嘉西淡淡的低低的声音里,透着不容否决的霸道气息。
“不要——”静萱惊恐地叫出声来,痛苦地捂住了嘴。
病房里异常的安静,御嘉西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静萱的另外一只手,他的目光顿时凝住了。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她那只手的姿势有些怪异,而且衣服袖口有少许红色的血渍。
林荫道上,静萱怔怔地凝望着小昙远去的身影,清晨的微风带着一层薄薄的凉意吹来,长睫微微颤动,眸光里流转着无尽的悔意、无奈、苦衷……
苏君皓懊恼地瞪着她:“你胡说,你根本就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吧!”
护士轻轻给御嘉西做完例行的检查之后,便离开了病房。
“我……”
“少来!”小昙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谁惹我不开心了,你心里还不清楚?”
她轻轻闭上了那双淡蓝色的眼睛……
静萱心里微微一惊,好像生怕他再次赶她离开,急忙辩解说:“我跟着你只是想照顾你,我会尽量做到不干扰到你的正常生活。”
小昙倔强地瞪大一双眼睛迎视着她凌厉的目光:“你现在是完全被他迷住了才会这样!等以后你清醒过来了,你会后悔的!作为你的朋友,我认为我现在有义务让你走出危险!”
静萱怔了怔,目送着小昙和泽亚远去,心底有丝说不出的难受,却只能无声地轻轻一叹。她继续向前走着,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走到了一棵银杏树下。据说这棵古老的银杏树已有千年之久,枝繁叶茂,仿佛一朵巨大的蘑菇。
窗外,繁星闪烁,天空如大海一般广袤而宁静,闪闪烁烁的星星如风中摇曳的花朵,若隐若现。微凉的夜风伴随着一缕缕若有若无的花香徐徐吹来,轻轻拂起病床边女孩子的发丝,像羽毛一样温柔。
唇边传来他指头肚儿的柔软感,是那般真切,微凉微凉的,几乎还能闻见他指尖的淡淡清香。
就在她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时,拥着她身体的苏君皓脚步一阵摇晃,似乎受到打击,捏住她下巴的手也被迫松开了。
她的身上,犹带着几缕花的清香。抓不住的香气,模糊不清的面容,她是谁……
静萱心惊不已,渐渐握紧略微颤抖的双拳,瞪着小昙:“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他才不是恶魔!”
对于她来说,他真的值得她那么做吗?
这下苏君皓完全骇住了,心里一阵惊惶——这小子真的连死都不怕?他握住刀柄的手不禁微微一抖,瑞士刀从他的手中坠落,“哐当”一声落地。
“傻瓜,我既然会把刀交给他,就当然不会害怕。”
他的内心挣扎而纠结,拳头反复松开又紧握住,良久,他才瞪着她低低地说出话来:“言静萱,你是傻瓜,你是疯子吗?”
“绝对没问题。”徐泽亚冲她眨了眨眼睛,接着追上小昙。
御嘉西凝视着她,挑了挑眉,声音淡淡的:“是么?真的记住了?”
苏君皓敛起嘴角的笑意,目光变得深邃起来:“静萱,谁没有一段错误的过去呢?自从我们分手那天起,我脑海里日日夜夜想着的都是你,每次想着你清澈的眼睛,如百合般的笑脸,我就情不自禁地笑了。可是,你的幻影很快就消失了,我那么想见你,可是你却不在身边……这样的痛苦,我真的受够了!静萱,如果你真的爱过我,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女孩趴在病床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睡过去,一只手却依然紧紧地握着少年的手。病床上的少年逐渐恢复了血色,干裂的唇此时也微微有了几分淡淡的樱花色泽。长长的睫毛如同帘幕一般盖住了他紧闭的眼眸,在眼睑下方留下两片忧伤的阴影,那些忧伤仿佛经历了岁月的沉积,难以挥散开去。
御嘉西的手,终于缓缓地放在了静萱的身体上,轻轻拥住她,他们相抱的场景,那么唯美,就像是一幅地老天荒的画面。
淡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御嘉西不动声色地继续说:“是不是无论我怎么拒绝,你都会一直义无反顾地跟着我,不离不弃?”
紧接着,一缕熟悉的气息扑入静萱的鼻端。她遽然睁开双眼!
她的嘴还微张着,刚才的呻|吟声应该就是她发出来的吧?
静萱微笑着向生气中的小昙走去,心里一边开始反省,自己什么地方惹小昙不开心了?脸上却有些没心没肺地笑着:“谁这么坏,惹我的小昙?告诉我,我替你打抱不平去!”
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赫然站立在她的眼前,不仅挡住她的视线,亦挡住了所有的危险。
静萱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我原以为,我们会一直不用再见面的。”
他紧张地俯下身,轻轻翻开静萱的那只手,一块染成了红色的玻璃碎片随即从她掌心滑落,也让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掌心触目惊心的伤口。伤口现在虽然已经干涸,暗红色的血液也凝结成痂,但仍然让他的脸色瞬间变了。
镜子里,有一张跟他极为相似的脸,一张二十四五岁的女人的脸,绝美的面容白皙得近乎透明,但是她的那双淡蓝色瞳孔里,却溢满深深的恐惧。
他面前是一面干干净净的镜子。
御嘉西的思绪纷乱,难以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来,每看一眼她那只血迹斑斑的手时,便仿佛有根针自他的眼睛直直刺入他的心底。
他霍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视线终于彻底清晰起来,他惊讶地发现床边居然有一个人在守护着自己!
她看起来分明那般柔弱,可是怎么会那样的倔强,甚至有时候爆发的那种惊人的毅力,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新绿茂盛的银杏树,枝叶随风轻晃。
这样的一双眼睛,熟悉而遥远,只有在梦里,她才能看见……是梦吧。她清澈的眸子里浮起淡淡的忧伤,发出一下无声的叹惜,然后低低呢喃着那个名字:“君皓哥哥……”
然后,她似花朵一般,轻盈地从窗口跃出,那样的毫无眷恋与从容,在漫天雨丝的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直到砰的落地……
她干吗死死地拽着一块碎片呢?御嘉西心中很惊疑。视线往下偏移,他惊讶地发现了更多隐藏在她胳膊上的血迹。
苏君皓被突然出现的御嘉西推出了几步之外,待他回过神来时,正对上御嘉西一双冰冷似北极寒夜的眸子,他心底微微一惊,随即用嘲讽的口吻说:“静萱,这就是让你移情别恋的人吗?”
御嘉西幽深的目光似月光下的湖水,他从病床上慢慢坐起,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被她紧握的手掌。
不要不要不要……
徐泽亚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径直往前走的小昙,又看了看怔怔地站在原地的静萱,张了张嘴想问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这时,走到前面的小昙倏地转过头来瞪着他:“徐泽亚,你到底走不走?”
静萱还未完全从刚刚的惊恐中恢复过来,脸色依然有些苍白,目光里流淌着复杂的神色,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