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走到玄关际又想起什么，甩掉拖鞋噔噔噔的跑到许宁青的卧室门口，敲了两下门：“小叔叔，你起床了吗？”
心怀不轨。
常梨看着她轻轻磨了下牙。
女人的手修长白皙，酒红色指甲油，很漂亮，大概是涂了香味浓郁的护手霜，许宁青握完手便觉得自己手上也粘了香味。
她这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既然你为了这件事能把卡都停了，那我就怎么也不会如你的意。
许宁青起床气很重，要是这会儿面前换个人他大概已经发火了。
“肯定是住明栖公寓的啦，你看她背的包包，好几万一个呢，看样子还是高中生，这个年纪就背香奶奶，绝对是家里有矿的。”
她刚打算走，门终于打开，男人出现在面前，头发有点乱，面无表情又不耐烦，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把她暴揍一顿。
樊卉：管她干嘛？
樊卉效率非常快。
方泠一愣。
话是说教，声线里却透着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纵容。
他低笑了下，又忽的想起昨天在小孩书包里看到的那几封情书，常梨长的好看，有人喜欢有人追是毋庸置疑的。
许宁青没再多解释，直接把小孩带进包厢。
方泠切了牛排小口吃着，眼线微翘，在包厢灯光内愈显明媚动人
许宁青从小长到大，说实话从来没碰到过什么不如意的事。
少女声音稚嫩细软，透着些鼻音，声线放的黏糊，许宁青毫无预兆的眼皮一跳，喉结上下一动。
其实小孩的长相非常清纯干净，皮肤白皙，两弯柳叶眉，但大约是学艺术的关系，平日里打扮的偏向小成熟，在她身上也不显得突兀，只显出不安分但可爱的清媚。
许宁青跟对方的项目总负责人确定好时间，一抬眼就看见小姑娘抱着个手机在那傻乐。
只不过这会儿常梨没心思欣赏了。
小姑娘躺在床上，翻身搂住旁边睡觉的饼饼，轻轻翘起了唇角。
笑完了，他才漫不经心的捏了把小孩的脸：“不能这样子说啊。”
男人眼底黑沉，神色克制冷漠，垂着眼看了她十秒才堪堪把火气硬生生压下去，他轻轻叹出一口气，神色终于柔和些。
许宁青轻飘飘的一句：“知道来这的都什么人吗。”
许宁青推着常梨入座，又给她也叫了一份牛排和果汁。
许宁青居然背了她吗。
她艺术细胞一直不错，虽然谈不上喜欢，可钢琴也学的算拿得出手。
公寓对面有一家711，常梨买了一个三文鱼蛋黄酱饭团和日式野沢菜烤鲑饭团，又溜达了一圈买了两杯拿铁。
“……”
少女站在他旁边，仰着头也只到他肩膀，微蹙着眉看起来有点儿小炸毛，而后踮起脚，费劲想凑到他耳边。
“这次的项目合作达成的话对我们双方都是非常有利的，也是都向建材产业迈出一步。”方泠说。
西餐厅老板显然是认识，立马迎上来：“许总，您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注意到您也光临？”
他回屋又洗了个澡，换下家居服穿上正装。
“……”
昨天她和妈妈不欢而散，白懿就停了她的卡让她去主动找爷爷，刷一刷她这个孙女的存在感。
常梨这才从发呆中出来，仰头看身侧的男人，眨了眨眼：“唔。”
他身子往前倾，声调拖的懒洋洋，眼角低垂时便自然扫出些漫不经心的风流，故意逗弄：“瞒着叔叔早恋啊。”
西餐厅刚刚开业，许宁青提前预订了，随侍从上二楼包厢。
许宁青扫了包厢一眼：“张总还没回来？”
“好羡慕嘤嘤嘤，人家漂亮又多金，而我只是一个普通女高中生。”
许宁青挑了下眉，无意中瞥见群聊名称——亿万富婆激|情夜聊
这样的话许宁青听多的，只抿了口酒，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垂眸看向一层。
常梨立马不满起来，一边被许宁青带着往楼梯走，一边反驳道：“不是，凭什么呀，我都满18岁了。”
许宁青目光直直的侧头看过去，对上女人直白坦露的目光，直接起身：“抱歉，我出去一趟。”
她来这儿住以后这还是头一次去敲许宁青的房门。
最后好在包里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几张纸币，常梨付完钱便坐在一旁的长桌前，剥开饭团咬了一口软糯的米饭。
许承名下的公司资产如今想方设法的交给许宁青去处理，他比从前时候要忙了不少。
樊卉：我已经跟我舅舅说好了，你什么时候有空过去一趟他说要看看你水平，可以的话就直接定了。
少女两手贴着门，侧着耳朵贴上去，还是没动静。
常梨忍不住嘟囔：“干嘛给你看。”
餐厅老板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咬耳朵，觉得心累。
餐厅老板：“她是我外甥女的同学，缺生活费介绍来兼职的，就跟着乐队弹弹曲子什么的。”他说着朝常梨招了招手。
许宁青听完常梨的话就皱眉，小孩又在他耳边叹了口气，补充：“我卡都被停了。”
好心来问问你吃不吃早饭，回答还这么拽。
他随意的往后捋了把头发，人慵懒的倚墙靠着。
家里的确有矿，可她所有卡全部被停了，再过下去常梨可能就要过上卖包包或者卖画为生的道路了。
“高级绿茶。”
常梨从前对花钱很没用概念，觉得好看就买，也不看价格，买回来压箱底的不少，她下午时仔细算了算自己余下的钱，只有一张存比赛奖金的卡还能用，可也早就花的差不多，只有小几千。
常梨在他卧室门口等了会儿，低声嘟囔一句：“真的不在啊。”
昨天的酒会因为去找小屁孩提前就走了，原本打算趁酒会谈的一个合作项目也没谈，许宁青一边喝咖啡，一边登陆工作号给盒汽集团的国内总负责人发信息。
原本还想问问你想吃什么早饭的呢。
忽地，他目光微顿。
起床气降下去后才发现，小孩今天没穿校服，一件Marni小粉裙，斜挎着一只小粉包，露出纤细笔直的两条腿，白袜子包裹着瘦削的脚踝。
在那张风流皮囊底下，男人在工作上依旧能处理的很好。
许宁青淡声说了句谢谢，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
脑海中却倏的浮现出另一双手，家里那小孩的手极为漂亮，纤细修长，指甲修剪的干净，葱白的淡粉色，还经常因为画画沾着未洗干净的干涸颜料，却也一点不显得脏。
他一顿，没说什么，只是径自揽住了常梨的肩膀，看向餐厅老板：“我带她先上去，乐队你再另外找人吧。”
包厢三面墙，另一面是镂空的，可以看到一楼，以及中央的乐队。
迷糊间做的事也比平时更加大胆，可好歹也不是醉酒，不至于断片。
常梨觉得挺可笑的。
孟清掬：要是卖画了指不定黎欢那个小贱人还要阴阳怪气什么呢。
常梨发现，许宁青也不像她原本以为的那样什么都不在意的冷淡疏离。
他轻蹙了下眉，不动声色的拿纸巾擦拭。
结果下一秒男人唇角一勾，身子亲昵的靠在小姑娘身上，一双桃花眼微微上翘，喉间溢出两声轻笑。
“出去接一通电话，马上就回来。”方泠说。
商议合作过程进行的有条不紊，方泠倒也不是花瓶，张烁身边的，工作能力的确不错。
“呜呜呜那个妹纸长的好漂亮呀！我一个女孩子都看的移不开眼！”
常梨犹豫了下，她小时候学过几年钢琴，还是白懿让她学的，大概是觉得钢琴是上流名媛淑女都应该会的。
樊卉：你可以画画啊！找你师傅帮你联系一下，绝对卖的特别火啊！
片刻后对方负责人张烁也到了，旁边还跟了一个漂亮女助理。
男人笑了，低哑的笑声溢出，换了个问法：“那——你是想买包买衣服钱不够了？”
先前因为那天晚上樊卉那条语音，常梨之后一段时间都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可自从许宁青去了学校之后似乎他们的关系就渐渐的近了些。
常梨忙跑过去，到许宁青旁边，小手轻轻牵住他袖子：“小叔叔，你怎么来了。”
常梨一边喝咖啡一边从包里拿出手机，修长漂亮的手指滑动页面，递过去，却得到了已经到达年度限额无法支付的消息。
他刚一俯身，小孩就反应剧烈的啪嗒一下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他走过去，修长的食指伸过去，扒拉了下她的笔。
他说这话其实很轻描淡写，但有警告的意思在，常梨噤声，跟着他上楼，而后才轻声在他身后说：“你不是也来这了吗？”
男人工作时就认真许多，连带着那双自动放电的桃花眼也锋芒皆收，眉间微蹙，手指在屏幕上按着，侧脸弧度流畅沉毅。
许宁青手指往常梨身上一指：“她在这做什么？”
“扫码。”
言下之意就是常梨不去了。
好在长期优良的教育也让他能明白分明的界限，他完全融入于纨绔圈子与生活，但和真正的纨绔也有不同。
方泠立马听懂了她话里的隐喻，堪堪维持住得体的笑容，装作不懂的“嗯？”了一声，一边心里腹诽这小孩是谁家的这么没有教养。
在他身上，没有规矩没有方圆，放纵不羁爱自由，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
樊卉：这样吧，你不是学过钢琴的吗，我舅舅新开了一家西餐厅好像还缺个弹钢琴的人，要不我跟他说说？
收银员小姐姐温和的再次表示：“还是不行哦。”
一是因为在一楼的乐队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二是因为方泠的腿攀上了他的小腿脚踝，细细又暧昧的摩挲着。
许宁青低笑，男人磁沉的嗓音荡漾开来，把声线拿捏的非常亲昵又不怀好意：“那怎么反应这么大啊，给小叔叔看一眼不行么。”
她刚刚弹完一曲，忽然被一个人影笼罩下来，余光里出现了一双长腿。
常梨那话是看着方泠说的，目光直白一丝不避，看起来像只炸毛的小兽。
许宁青配合的弯下腰，便听到小孩趴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能不能别这么直白。”
“啊。”常梨乖乖松开咬着笔盖的嘴，过了会儿把桌上的饭团和咖啡推过去，“你的早饭，随便买的，不知道你要不要吃。”
“不过我听闻许总今年才27岁？在如今业界当真算是年少有为。”方泠托着腮，涂着指甲油的手指搭在耳畔。
许宁青又叹了口气，声音透着惺忪沙哑：“随便买点儿吧。”
这也使得他长的格外肆意。
常梨看着眼前的方泠一愣，没明白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只是片刻后，她就察觉不对劲了。
樊卉：她算个屁！我们梨梨的手下败将X n！！
到中途，张烁起身去卫生间，包厢内只剩下两人。
常梨托着腮，慢吞吞的回：有没有别的办法啊。
常梨张了张嘴，低低的“啊”了一声。
她还沉浸在自己可能即将要靠卖艺为生的恐惧中。
她轻蹙了下眉：“等一下啊。”一边换了张银行卡支付。
少女长的漂亮吸睛，便利店内几个女生偷偷往她的方向看。
常梨往她们的“亿万富婆激|情夜聊”群里发了求救信息后，樊卉和孟清掬就一顿侃，聊了一通之后才给她出谋划策。
收银员将四样东西“滴”完后问：“现金还是扫码？”
常梨答应下来。
少女继续身子凑过去和他咬耳朵：“还买包呢，我现在就剩买包子的钱了。”
没回应。
张烁身边的助理也微俯身颔首，笑容得体大方，颜色饱满的正红色口红轻而易举将人衬的妩媚动人：“您好许总，我是张总的助理，我叫方泠。”
虽然也听说这许少爷风评不算好，可也不应该对人家刚18岁的小女孩下手啊！！
她环臂往后面一靠，许宁青侧头看她问：“还有什么要吃的吗？”
他手指了下：“别咬。”
周六公司没人，许宁青独自在办公室处理晚上要谈的项目事宜，到夜幕渐沉才缓缓摁着眉心下到地下车库，开车去约定的西餐厅。
“什、什么？”常梨睁大眼睛，随即瞬间红了脸，“才不是早恋，是我朋友，女的。”
许宁青目光掠过她：“嗯。”
他是许家唯一的继承人，父母恩爱，没有许多豪门那些见不得人的秘辛，周围人也因为他的身份不管出于真心还是假意都对他不错，至少都不敢对他使绊。
小孩又磨了下牙：“碧螺春。”
她又敲了两下门：“小叔叔？”
常梨空咽了下，迟疑道：“……你，要吃早饭吗？”
“嗯？”
许宁青看着小孩红着耳朵和脖颈跑出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开。
男人垂眸，直白问：“缺钱？”
周围的议论声丝毫不差的传到常梨的耳朵里。
换作平时她可能还会和她们打个招呼，可现在她对于她们口中的“多金”感到了心虚。
这个女的。
很不爽。
常梨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想让许宁青知道自己被妈妈把卡都停了的事。
其实她不太想因为这样的原因去画画再去卖画，尽管她的名字在美术圈子里肯定是能把画卖出去的。
她用头发丝儿想想都能知道这是谁敢的。
许宁青目光淡淡的落在女人手上，也跟她握了下：“你好。”
常梨第二天醒来就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
今天是周六，常梨简单洗漱完，从衣柜里翻出Chanel软呢迷你口盖包，踩着拖鞋便准备出门。
许宁青起身和张烁握手，张烁微笑：“许总，幸会。”
这次晚餐不是什么正式的合作签署会议，许宁青和张烁两人之前合作过，互相也比较随意。
常梨一边心里吐槽着，一边乖巧应声，挎着小包乐颠颠的出了门。
常梨下午就在西餐厅老板前弹了一曲，这儿的要求不高，只需按着乐谱弹就好，还都是些考级时最常见的钢琴曲，对常梨来说难度不高。
许宁青睡醒后重新走出卧室，就看到小孩趴在桌上，咬着笔盖心不在焉的正在写作业，桌上摆着一杯咖啡和饭团。
樊卉：哈哈哈我和我舅舅说是我闺蜜要去，他就说时间随你定，不影响上课，提前跟他说一声就行。
“……”
常梨：要求高不高啊，我好些时候没弹过了，不知道还行不行。
常梨大概明白许宁青来这是干嘛的，商业上的事她也听不懂，便乖乖坐在一边，听女人和许宁青讲话。
说着就急匆匆的站起身，重新拎起包就往门口方向走，“我朋友找我有事！”
已经出门了吗，这么早。
啧。
“啊。”常梨鼓了鼓腮帮，对他这个直白的问法不太满意。
可以说，许宁青在这个充满虚情假意和利用的潜规则的上流商圈里，算是难得的集万千宠爱长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