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 你是谁的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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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欣赏这点归欣赏,江澄溪可不敢跟他有任何发展。一是怕,二是实在没感觉。王薇薇摇头叹息,对她实在无可奈何:“OK,你可以等那个有感觉的人到来。可在他来之前,你在等的路上,你总可以跟别人先聊聊天,说说话吧。”
江澄溪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暗忖:她难道真的长了是一副“人傻好骗速来”的样子吗?
在大学里,她读的那个护理专业,整个系几乎都是女的,就是一般人俗称的尼姑系,僧多粥少,偶尔有些班里有几个男的,哪怕长相如恐龙,都被当成国宝,早早的瓜分了,哪里轮得到她。再加上她是走读,不是住校,跟学校的男生根本没有什么零距离的接触机会。
小郑是标准的外貌协会会员,加上江澄溪没告诉过她贺培诚那吓人的身份,所以小郑对贺培诚一直颇有好感。若是旁人的话,江澄溪早恨不得把她跟贺培诚送作堆。可贺培诚这个根骨头的来头实在太大太硬了,考虑到一般人都啃不了,所以江澄溪再三考虑后决定还是不祸害小郑这棵国家幼苗了。
江澄溪“呵呵”微笑,她或许不聪明,可是并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巧”字里头有很多文章。这时,江阳也从里头走了出来,见到一个年轻帅气的男子,明显一副与自己女儿认识的模样。他便抬手放在唇边,假意“咳嗽”了一声。
贺培安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上了另一辆候着的车子。
王薇薇自然是人精,听出了周士强电话里的意思,知道贺培诚绝对就在他边上。她也知道周士强素来就想跟贺家搭上关系,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周士强自然是打蛇随棍上,怎么可能放过。这种情况下,王薇薇也不好意思拒绝。就这么的,四个人一起吃了饭。
江澄溪不由地生出了几分好感,便认真地打量了那男子一眼。这一打量,竟然发现那人有一张非常英俊好看的脸,温柔的眼里诚意十足。哪怕江澄溪平素不大好男色,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一种魔力,令他身边所有的一切都褪成了灰暗背景。极品啊,配上他身后的光线,呀呀呀,这照片若是拍出来,肯定是史无前例的惊艳美照。
江澄溪在身旁小郑灼灼发热的目光下伸出了手,与他轻轻一握:“你好,我是江澄溪。”
第二天早上,江澄溪照例是被父亲江阳叫醒的:“囡囡,起床了。”江澄溪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青蛙一般地趴在床上怎么也不肯动:“爸……让我再睡十分钟。”
现在流行的是王薇薇的样子,眼媚嘴嘟下巴尖,再加上前|凸|后|翘的S型身材。王薇薇也知道自己的优点,平日里就喜欢穿贴身衣裙,毫不吝啬地与大众分享她的好身材。每每跟她逛街,不喜化妆,清汤挂面长发的江澄溪便是那墙上壁花小小朵。而且是属于用放大镜也找不到的那朵。好在,她也喜欢也乐意,就算鞋垫吧,她也是一双欢欢喜喜的鞋垫,一路垫着王薇薇。
江阳一副“我是过来人,我明白”的模样,语重心长地作起了长篇报告:“囡囡,小年轻都是这么过来的。从不熟到熟到很熟……我家囡囡年纪也不小了,谈恋爱也正常。想当年,我追你妈的时候……”吧啦吧啦地又将自己追石苏静的光荣史诉说了一遍,末了,还不忘老王卖瓜般地把贺培诚夸一句,“这姓贺的小子挺会看人的,看上我们家囡囡,不错!有眼光!”
第二天下午,贺培诚又出现了,还给诊所的人带了精致的小蛋糕和奶茶。江澄溪看到小郑和马阿姨含着捉狭笑意地眼神,不免觉得有些汗流浃背。
一顿饭的时间里头,贺培诚热情地给她添海胆甜虾鱼生北极贝象拔蚌,添各种烤虾烤蚝烤蟹脚……
一进去,那阳光男露着一口几可媲美韩剧男主的整齐白牙朝她清清朗朗的微笑:“HI,你好。”江澄溪礼貌性地回以微笑,转身凑到王薇薇耳边小声问道:“他叫什么来着?”王薇薇也早料到她不记得了,于是压低了嗓音:“贺培诚。”
江澄溪虽然不大相信自己的曾曾曾祖父做过御前大夫,但不得不承认父亲还是有点本事的。记得开张的第一月,很多家长便已经慕名而来。一来对症下药,药到病除的案例极高,二来价格公道。几年下来,江氏中医儿科在三元市的家长圈里颇有口碑。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发烧的,一般亲戚朋友都会关切的问一句:“找江医生看过没?”这个口中的江医生便是江澄溪的父亲江阳了。
“澄溪,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你不能让我不喜欢你啊。再说了,就算你结婚了,说不定某天也会离婚的,我不还是有机会?!”
江阳:“就街口小刘那里,说是新品种……我特地尝过的,挺新鲜的,正好适合你吃。” 石苏静:“水分倒是蛮足的,挺爽口。”江阳:“你喜欢就好。明天我再去买点。”
那个时候桌上的其他人,除了江澄溪和她身边的一个男子,还有王薇薇之外,都纷纷举杯,一口气喝光了杯中酒。王薇薇暗地里拉了一下江澄溪的裙摆,示意她也喝完。而后王薇薇款款起身,妩妩媚媚地微笑:“谢谢贺先生。”端起酒杯,将自己满满的一杯红酒喝完。
母亲石苏静查到高考分数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可能,我们家囡囡绝对不可能考这点分数的。”可后来不得不接受,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头半天没起来,咬牙吐出了两个字:“复读。”但江澄溪垂头丧气双眼发白犹如瘟鸡:“妈,我不要复读。我再也不想高考了。再也不要高考了。”
江澄溪每次听到“陆一航”的名字,心里不免发涩,这次也不例外。她也知道王薇薇是真心为自己好的。江澄溪这个人素来心软,见王薇薇气势凌人,跟她妈如出一辙的那副恨铁不成钢模样,口气不由地低了下来:“我真没有一直记着他啊……”
而这期间呢,钟文言也来了几次,除了要电话外,甚至开口约她:“江小姐,你虽然没受伤,可我一直觉得过意不去。能否给我一个机会请你吃顿饭,当作赔罪呢?”
几个杯子轻轻触碰,贺培诚眼睁睁地看着江澄溪豪气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江阳从头到脚将贺培诚打量了一番,见他文质彬彬的,礼貌也颇周到,看上去倒也合眼缘,遂笑了笑:“你好。”
那时候小郑已经送走了最后一位病人,钟文言后脚才跨出大门,她已经惊呼出声了:“矮油,矮油。这人长的好帅啊,笑起来很像韩剧里的那个李敏镐,还有两个酒窝……天哪,天哪,我的心,如今碎地跟饺子馅似的。这是老天要亡我的节奏吗?!”
她还没结婚就已经咒她离婚。算他狠!江澄溪“灰溜溜”地战败而归。
王薇薇语重心长,谆谆告诫:“好啦,可爱的吃货,快春天了,你Y给我少吃点。知道二月不减肥,夏天徒伤悲不?你前几天不是才跟我说你胖了两斤。”唉,正中软肋。江澄溪顿时无言以对。
诊所的午饭向来都是在隔壁一条小吃街的餐馆订好的,每天由餐馆准时送来。忙了一个上午,虽然不是主力人员,中间还吃了几块饼干垫底,但江澄溪也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时一看到餐馆送吃的过来,赶忙与小郑在茶水间将饭菜碗筷一一摆好,然后又招呼父亲:“爸,马阿姨,吃饭了。”
那人见她如此,似乎还是不放心,态度更诚恳地道:“那要不你留个电话给我,我过几天打你电话再确认一下,也好放心。”
贺培诚姿态闲适地摊了摊双手:“那下次吧。我对自己有信心。HOLD住。”王薇薇吃吃地笑:“这年头有信心确实是件好事情。”
江澄溪入座后,贺培诚便自动自觉地在她边上坐了下来:“江小姐,喝什么?”王薇薇打了个响指叫来了服务生,在服务生耳边说了几句,听到贺培诚这么一问,便微笑着替江澄溪答道:“我们澄溪从来只喝特调酒。”
话音落了才一秒,江澄溪已经“腾”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汲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冲进了浴室洗刷刷:“妈,我起来,我起来了。”
贺培诚见此人五十多岁的模样,一身白大褂,立刻便对他的身份了然了起来,朝江阳欠了欠身:“这位一定是江伯父吧。江伯父,您好。我是贺培诚。”
贺培诚一听,不由地定睛打量了江澄溪一眼。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居然是酒中女豪杰!
关上车门的一瞬间,贺培安便收敛了脸上所有表情,心里玩味似的对贺培诚方才搂抱着的那个女人琢磨了半晌。其实方才江澄溪跌入贺培诚怀里的那一幕,贺培安在不远处看得一清二楚。
贺培诚眼含笑意,波澜不惊地打断她未完的话语:“怎么不合适了?我看我们挺合适的。年纪吧,你看我才比你大半岁。再说了,你长的漂亮,我长的也不赖啊!我就觉得我们俩怎么看就怎么合适……”
父亲一生中大约唯一可以挑剔的便是她了。江澄溪知道父亲有的时候很希望自己是个男的,可以继承他的衣钵。当年她没考进医学院,父亲江阳心里想来多少是有些失望的。不过父亲从未将这种失望表露出来过,总是慈爱万分地对她说:“囡囡,人一辈子很快的,只要你开心就好。开心最重要的。”
她朝江澄溪左看右瞧,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几番,挤眉弄眼地道:“澄溪,看不出来嘛,最近桃花朵朵开啊。贺培诚和刚才这个都是我喜欢的那几款男银!男银啊!”花痴过后,又会用手并成大刀状,搁在江澄溪的脖子处作威胁,“快说,快说,你最近是不是去千佛寺拜过菩萨,求过桃花啊?”
江澄溪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她的初恋刚萌芽就被扼杀掉了还是因为她没有碰到真正与她有缘的人。这些年,她确实没有谈恋爱。
这样子的话也不知是解释还是掩饰。看情形,多半是周士强捣的鬼。现在这个社会多个朋友多条路,江澄溪早看出来周士强是有心结交贺培诚的。
江澄溪平素还有一个爱好,就是拿着她那台最廉价的单反拍照片。想要拿国内国际大奖那是一辈子不可能的,最大的用场不过是放在电脑里头自我欣赏。
江澄溪一直在研究一个问题,她到底是怎么招来贺培安的。
春日的旁晚,街头的灯火已经点亮。贺培诚含笑抬头,扫到不远处伫立着候车的一群人,其中有两个熟悉身影。他走上前去欠身打招呼:“大哥。海叔。”
贺培安接过服务生手里的酒杯,探手在桌上的旋转盘上轻轻碰了碰,道:“我量浅,请各位多多包涵……”最后,他的视线停顿在王薇薇身上,“王小姐,祝你生日快乐。”说罢,一仰头,将杯中的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隔了两天,王薇薇约她出去吃饭。除了周士强之外,居然还有王薇薇生日那天坐在自己边上的那个阳光男。王薇薇当时是给她介绍过名字,但叫什么江澄溪早忘记了。
贺培诚凝望着她:“澄溪,你现在不喜欢我,没有关系。日久见人心,等时间一长……澄溪,你会发现我的好的。”
抱在手里的两包饼干因她的后退大动作落在了马路上。江澄溪弯身捡了起来,有些心疼地吹了吹包装上沾惹到的灰尘,估计里头的饼干已经成碎块了。听那车主询问,江澄溪头也未抬地道:“我没事,你没有撞到我。下次小心。”江澄溪说完,起身便想走。
但是这种事情拖不得,必须开口的,还是快刀斩乱麻的好。两人入座后,各自点了单,服务生刚转身离开,江澄溪瞅准时机会,开口道:“贺培诚,其实我想跟你说,咱们不合适,真不合适……”
江阳顿是讨饶:“呀,老婆,这纯属口误。口误!”
三元城外的千佛寺据说菩萨灵验,有求必应,所以向来信者众多,香火鼎盛。
周士强一看到来人,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明显地受宠若惊:“呀,贺先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那贺先生浅浅一笑:“我在隔壁包厢。刚在外面碰到了李汉威,说你和培诚在这里……”
江澄溪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家诊所。她也以为这样的事不过是件小插曲,不过数分钟便抛在了脑后。
周士强有心为贺培诚搭线,趁机道:“培诚,大家都是朋友,你就不要这么客套了。江小姐前江小姐后的,你不累我们听着也嫌累。叫澄溪就行了。”王薇薇面上擒着笑,私底下却狠狠拧了他一把,意思是你凑什么热闹。
一顿饭下来,贺培诚倒颇为热情,不时与她搭话。饭后上了周士强的车,王薇薇从副驾驶回头朝她眨眼:“澄溪,你觉得贺培诚怎么样?”
江阳见自己女儿的可爱萌样,也不忍心再吵她,于是爱怜无限地摇头叹息,蹑手蹑足地退出了女儿的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贺培诚三天两头的“路过”,令诊所的小郑每天午餐一过便开始数手指期盼着各种蛋糕甜品奶茶咖啡的出现。有时甚至还会在诊所门口探头探脑:“甜品外卖怎么还没到呢?”
这样地怔松了数秒后,回过了神的江澄溪赶忙摇头,根本没有想接名片的打算:“不用。我真没事。”
那贺先生嘴角微勾,露出淡淡的一个笑容,赞了一句:“王小姐好酒量。”
接着下一个又抱了孩子上来:“江医生,我女儿……”江医生摆手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她最近肠胃不好,估计还上吐下泻。你孩子的鼻根处青筋外露,肯定有肠道方面的病。青筋的颜色这么深,看来病的不轻,来,我先给她把把脉……”
江澄溪一愣后作勃然大怒装:“王薇薇,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有这么差劲吗?”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漂亮到会让人随便搭讪……王薇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立刻端正了自己的态度:“亲,是我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惹得祸!我不是这个意思啦。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人这一回吧。你呢,绝对是属于那种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棺材见了也打开……哎呀呀,我词穷了,你自己在后面加几句。”
小郑这吃货则已经抱着甜品在一旁大剁快剁了。等贺培诚走后,小郑露出一副好吃到“默默流泪”的表情:“这贺培诚,可真是好银哪!好银!这年头,好银已经不多了。澄溪,你得好好把握。”
穿马路的时候,她左右看了看,这才缓步通过。明明已经过了马路,正在此时有一辆就在自家诊所门前停车的车子很突然地发动,笔直地朝她撞过来。也不知道是自己不注意还是车子里的人没察觉到她的过来。等江澄溪发现的时候,离她堪堪仅有一只手臂的距离。
她实在搞不懂贺培诚喜欢她哪一点?扪心自问,论长相,她比不过王薇薇。论身材,她也比不过王薇薇。甚至连论家世,她也还是比不过王薇薇。
江澄溪避重就轻,不愿多谈:“薇薇,我真不是挑。真的只是对这位贺培诚没感觉而已……”王薇薇“啪”一声合上手上的化妆镜子,挑着精致的眉毛,一副光火的表情:“江澄溪,你醒醒吧,陆一航去美国都四年 多了,据我所知在那里早换了两任女朋友了。你再这么一根肠子通到底,你就等着做剩斗士星矢吧!”
这日,江澄溪很快喝完了粥,跟着父亲步行去了诊所,便开始忙碌。过了两个小时左右,江澄溪便已经饥肠辘辘了。她逮了个空挡,便溜出了诊所,去对面的超市买了牛奶和几包饼干。
江澄溪对着自己面前的琥珀果仁双皮奶,头也不转地从齿缝里蹦出几个字:“别烦我。我烦着呢。”
周士强忙让服务生腾出位置,加餐椅加餐具,殷勤热络的仿佛迎接某位政要。那贺先生的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众人,在江澄溪处微微停顿了一秒,方若有所思地对着众人淡淡一笑:“我脸皮厚,就不请自来了。大家不会见怪吧。”
石苏静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过他们两人再怎么商量也商量不出一个结果来。于是尝了一口黄瓜,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这黄瓜不错,哪里买的?”
王薇薇的眼睛毒辣,在购物方面也体现无疑。在跟王薇薇逛街的时候,王薇薇随随便便扫上一眼觉得不错的东西,都会让江澄溪的小胖钱包立刻瘪成老太太们卸了假牙的嘴。
几天后,下午时分,诊所刚清闲下来。小郑正在给最后两个病人取药,她在边上帮忙。就听见有人在门口敲了敲,诊所并不大,所以江澄溪听见响声,以为又是贺培诚来了,苦大仇深地抬头,发现来人居然不是贺培诚,而是那天差点撞到她的英俊车主。
周士强不胜荣幸地笑道:“什么的话!贺先生能来,不仅我荣幸,更是我们寿星薇薇的荣幸。”
条条道路都是通向罗马的。往他家那个方向,三元不知道有多少条路了。但贺培诚每天一定要经过她们家诊所那条,江澄溪也实在是无计可施。毕竟马路又不是她们家的!
拒绝钟文言后,江澄溪打了通电话给王薇薇汇报情况。王薇薇第一反应是一愣:“不会吧?BMW车主和被撞车者,也太小言了吧?那车主还有点像李敏镐……”王薇薇沉吟数秒,迟疑着道,“澄溪,你确定不是你会错意?”
可她说的也是大实话,这些年来,她根本没有刻意地去等陆一航。一直以来她只是不明白,陆一航走就走了,为什么没跟她说清楚。比如陆一航当年说一句:“澄溪,我们就这样吧。”那么她也就死心了。但是陆一航没有,他明明好好的,说以后天天通邮件,说希望她也一起去留学,可转身却一声不吭地出国念书去了,从此再也没有和她联系过。仿佛两人从未相识,更未相恋过一般!
过了片刻,父亲又敲门进来:“囡囡,好起床了。都七点半了,爸爸还要赶去诊所开门呢。”江澄溪八爪鱼一般地伸着腿脚,哈欠连天:“老爸,好老爸,我好困,再睡一会……就一会儿……”
她第一次看到贺培安那天,是闺蜜王薇薇的生日。王薇薇的男友周士强在本市最大最豪华的酒店定了一个大包房替王薇薇庆祝。
临出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还没忘记苏小小:“妈,你记得把苏小小的窝搬到阳台上,让它晒晒太阳……”
江澄溪当然知道王薇薇在跟她开玩笑,每次王薇薇对她这么说的时候,她总是笑咪|咪地一把搂住她的脖子,亲亲热热的道:“薇薇,没关系,有我喜欢你,有我对你好啊。”或者:“来啊,快来呀,我等你快来消灭我。”
还时间一长,一长她就要疯了。难道贺培诚这厮真的是代表月亮来消灭她的吗!!看来沟通之路已经绝望了,江澄溪想了半天,觉得应该来一招狠的,于是说:“贺培诚,这不是时间长与短的问题。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很喜欢他。所以你OVER了!没有一点机会!”
周士强很快奉召过来接她们,去了东城的明道。王薇薇素来喜欢在明道吃日本菜,所以江澄溪也来过几次,在包厢里搁下手提包后,便熟门熟路地去了洗手间。
王薇薇则跟往日一样,乐此不疲地进了一个店又一个店,大包小包的像是日本鬼子进村扫荡回来。到最后,穿了平底鞋的江澄溪都吃不消了,讨饶道:“薇薇,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要不,明天再战江湖?”
有这样子的父母,王薇薇向来是羡慕嫉妒恨。曾不止一次地对她说:“江澄溪,你知不知道,我其实特讨厌你。讨厌你有这么幸福的家庭,讨厌你有这么爱你的父母……总之,我讨厌你的一切。”最后的时候,王薇薇总是把右手作刀子状的架在她的脖子,下巴四十五度的微扬,然后以一句“江澄溪,你Y等着,总有一天我会代表月亮来消灭你的”来结尾。
那人一把挡在江澄溪面前,拦住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了精致的名片盒,取了一张递给她:“小姐,这是我的名片。这样吧,如果你回去后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就联系我。我会负责到底的。”
江澄溪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人的来头估计不小。她低垂眉目,却能强烈的感到那位贺先生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顿过几秒。那个时候的她并不知道就是她惹上贺培安最初的原因,是因为那天贺培安推门而进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贺培诚跟她聊的趣味正浓。
那男子含笑上前,姿态潇洒地摊了摊双手:“我看我现在已经不用确认了。”说罢,风度翩翩地向江澄溪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你好,在下钟文言。”
那天江澄溪奉了王薇薇的“懿旨”,吃过早饭就到了她家报到,然后把王薇薇从热腾腾的被窝里头挖出来。两人去逛街,吃饭,又去王薇薇事先预约好的美容会所做了全套护理。按王薇薇的话是“从头到脚地呵护了一遍”。
王薇薇一接收到了江澄溪的求救信号,便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插话进来:“哟,贺培诚,你这聊天的口气倒有点像是FBI查案的节奏哦。”其实王薇薇已经够婉转含蓄了,若是换了别人,她肯定杏眼一瞪,口气不善:“怎么?你丫录口供啊?去去去,一边站着凉快去。”
江澄溪实在吃不消,暗中不停地向王薇薇使眼色,让她早点结束这顿饭。王薇薇倒也识相,吃了七七八八,便捶着腿直嚷累:“我今天和澄溪逛了一天,累惨了。士强,我想回家了。”
她江澄溪有温馨的家庭,从小父爱母爱充裕,又有王薇薇这样的好闺蜜,所以江澄溪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很幸福,也很知足。
如果这个社会多点这样的人,世界也会更美好。江澄溪莞尔一笑:“我真没事……看到那里了吗?”她随手指了指自家的诊所,“你放心,我就在诊所工作的。我很确定你没有撞到我,我也没有受任何的伤。所以你用不着再跟我确认了。再见!”
从此之后,能躲就躲,能避就避。实在没办法,就诚惶诚恐加一万个小心翼翼。她对贺培诚无任何感觉,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但也不想得罪他,谁知道得罪他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贺培诚的意思太明显了,傻子都明白。江澄溪把零碎长发夹到耳后,慢腾腾地道:“无感。”王薇薇则对着化妆镜补唇彩:“拜托,要求不要这么高好不好?江澄溪,你真以为你现在还十八啊。后浪推前浪,我们已经属于被拍后浪拍死在沙滩上那种了!”
江澄溪胡思乱想的后果就是在下台阶的时候,一脚踏空,直愣愣地往地面扑去……
不过,纳闷归纳闷,不解归不解,江澄溪还是委婉地拒绝了:“钟先生,真不用。你看我没病没痛,好吃好睡的。再说了,你都确认了这么多次,还不放心啊!要不,我给你写份保证书吧,就算我有个头疼脑热的,也绝对跟钟先生你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江澄溪在后来才知道,明道就是他们贺家的。楼上有一层专门留给贺培安招待客人,从不对外开放。
这些年来的事实证明,就算当年的王薇薇也不过是个高中小屁孩,但那时的眼光就是比现在的她还毒辣。江澄溪叹了口气,辩驳道:“薇薇,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真不是等陆一航,我只是对其他男的没感觉而已。”
如果世界上有“早知道”这种药的话,就算有人拿刀架在江澄溪脖子上,她也绝对不会去王薇薇那一场比“鸿门宴”还鸿门的生日宴。
其实那次见面江澄溪就得出了这个人不好惹的结论,但却也压根儿就从未想过自己以后会与他有那么深的纠缠。
她直截了当地问贺培诚:“你不会又是正巧路过吧?”贺培诚一副正经模样,点头:“是啊,我正好路过。”
小郑这才满意地点头,放过了她:“小样,看在你认错态度端正的份上,主子我今天就饶你这狗奴才一命吧。”“奴才谢小郑主子的不杀之恩。”“去给我倒杯茶来。”“喳,主子。”
王薇薇告诉她,贺培诚与贺培安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的老爸则是贺氏公司的贺仲华。贺仲华在几年前已经去世,刚留学归国的贺培安就接了他爸在贺氏的位子。
江澄溪只觉自己才又睡了不过几秒,母亲石苏静的声音就在她房间里响了起来:“江澄溪,你倒是给我看看,现在已经几点了。太阳都已经晒到屁股了!可别因为在你爸的诊所上班,你就随便偷懒。要是你在别的地方工作,难不成也能这样三天两头的迟到!”
江阳叹道:“再不错也没用。沈擎啊,囡囡摆明了不喜欢,要是喜欢的话,早在一起了……” 石苏静:“这结婚啊,是细水长流的过日子。要找一个人品好,真心对囡囡好的人。我一直觉得沈擎好,模样周正,单位稳定,最重要的是他心地好,有责任心,又孝顺。再一来,老沈夫妻也是你们医院的,两家也算门当户对知根知底。”
现在的社会,人情淡薄,发生这样子的事情,很多车主一听没事,估计早开车走了,那速度基本快的连哪吒的风火轮也追不上。这样的人倒是不多见的。
“可我呢,也不知道囡囡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是在这方面没开窍呢还是真不喜欢沈擎?我藏着掖着地试探了她一段时间,前几天还问她,你沈大哥在国外怎么样?可她没半点上心的,一直在边上逗苏小小玩,好半天才回我一句,说就跟沈擎发过一份邮件……”
“……”
这个并不牛叉,因为牛叉的是这位贺培安先生的外公,是当年三元鼎鼎大名的祝国重,黑白两道人称“重爷”。据说当年是个一跺脚,整个三元也会抖三抖的人物。如今三元城接他外公位置的是他外公当年收养的干儿子李兆海,人称“海叔”。这个李兆海一生未婚,素来把贺培安当作自己的儿子看待。所以贺培诚的那个大哥贺培安虽然年轻,但三元市面上的人物无论地位高低年纪大小,见了他,都会客气地尊他:“贺先生。”
一听到贺培诚的声音,江澄溪立马恨不得自己可以遁土。王薇薇就说贺培诚这一招毒辣,这么下去,就算她江澄溪不承认贺培诚是他男友,周围的人也会把他等同于她男友。以后江澄溪若是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哪怕那人也对她有好感,可被贺培诚的身份和架势一吓,估计就以为名花早有主人,自动自觉的把好感的小苗苗生生掐死在萌芽状态,另谋其他佳人去了。
贺培诚又问:“那江小姐在哪里实习?”江澄溪被一口一个的“江小姐”叫的起了鸡皮疙瘩,不过彼此并不熟,她也不好意思说请你不要叫我江小姐了,基本没人这么叫我。另外,贺培诚对她过分地热情,令她感觉有些“亚历山大”。
王薇薇大笑:“唉,贺培诚,这年头见过自吹自擂的,没见过你这样自吹自擂的。就你那一表人渣的模样, 拜托,为了保护自己,爱护他人,请不要这么晚出来吓人了……我们闪都来不及……”王薇薇的声音素来又娇又软,一番话含笑说来,哪怕是调侃,也叫人骨头都禁不住要酥了。
江澄溪一进去,赶忙戴了塑胶手套,扫地擦桌子。其实每日下班都是她负责搞好卫生的,此时也只是略微打扫一下。擦好后,便去烧水,帮父亲泡一杯参茶,轻手轻脚地搁在父亲桌上。
但江澄溪吧,对此一直不同意。感觉这东西玄的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想不到这个阳光帅气的,刚刚与自己言谈甚欢的年轻男子,居然有这种气场强大到一看就知道来头不小的大哥。江澄溪吃了一惊后便收敛了些,再不敢没心没肺地跟他说笑了。
贺培安闻言转头:“培诚,你也在这里用餐?”李兆海微点了一下头。两人身边的随从保镖等人纷纷低头欠身:“诚少爷。”
自从王薇薇把贺培诚的背景告诉江澄溪后,江澄溪每每见了贺培诚都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石苏静听后,琢磨了半晌,说了一句:“我看囡囡对他没意思。况且那人的家庭情况我们一点也不了解。依我看,还是沈擎不错。老沈家两夫妻明里暗里地都是这个意思。这沈擎,毕竟你在中医院带过他一年。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想有个人继承你的衣钵吗?”
她老妈石苏静在这家里那可绝对是说到做到的主。这么大冷的天,把苏小小这只龟扔到马路上不是活活要它的命吗?!
贺培诚可以说自从朋友间开始应酬以来,从未见过有很多优质男子在旁,会有江澄溪这样子没心没肺只顾吃喝的女孩子。他觉得很新鲜又很有趣。一聊后,就越觉得她性格单纯,容易满足。贺培诚很少见到她这样清新自然的女孩,所以他就非常非常的感兴趣。
贺培诚哪里听不出王薇薇在拿他打趣,遂笑了笑,直言不讳地承认自己的目的:“薇薇,那是因为我很想交江小姐这么一位朋友。所以想深入沟通深入了解而已。你看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不差吧……”
王薇薇也过来搀扶她:“澄溪,你没事吧?”江澄溪脸色大囧,唉……实在不该想那次接吻的。真的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弄得她现在这样子的尴尬。幸亏天色昏暗,多少掩饰她的尬尴囧样。
江家是祖传的中医世家。据说江澄溪曾祖父的曾曾祖父还曾经是皇宫里的御医,但到底是真的还是中途添加了点料,江澄溪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江澄溪从小就知道父亲从当年坐堂行医的祖父手里学得一身医术,后来进了市中医院,主治中医儿科。前几年由于母亲石苏静身体不好,便提前从医院退了下来,在梧桐路上开了两个小店面的诊所。
“各位,招呼不周,请大家多多包涵。”那贺先生顿了顿,面对着江澄溪的方向,说了一句:“培诚,你等下代我请在座的各位朋友去会所好好玩玩。”
贺培诚对贺培安回道:“是啊。刚跟朋友在里头用完餐。”
江澄溪再度“大怒”:“哪怕是吃货,我也是可爱的吃货,好不好?”王薇薇哈哈大笑:“吃货,还有可爱与不可爱之分的吗?”江澄溪愤愤不平:“有,当然有!”
周士强早被王薇薇在私底下拧过大腿了,于是接了话:“好吧好吧。”抬头朝贺培诚耸肩微笑,一副无奈表情:“女人啊,都这样……逛的时候恨不得逛到天黑,把整个商场搬回家……逛好了又嚷嚷着叫累。”
贺培诚这样斯文俊俏,真真是现在流行的花样美男,身后居然有这种势力。唉,江澄溪每每念及,不免暗暗感叹一句:这世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很久后她才知道,贺培安一般不过就是清茶一杯端在手上,含笑着淡淡一句:“以茶代酒,天长地久。”此刻这样的表示已经给足面子了。
江澄溪自问不是她的敌手,忙双手合什,连连求饶:“小郑姐,小郑姐,您放心,您给我放一千一万个心。如果我去千佛寺的话,我一定会求菩萨把我所有的桃花都转给你的。OK?”
王薇薇今天买到了几款心头好,龙心大悦之下,于是女王大赦天下:“好吧。看你今天陪我逛街的份上,请你去明道吃饭。”
一个晚上下来,贺培诚看到江澄溪豪爽的喝了好几杯酒,出来的时候也只是脸色微红,没有半点醉意。
父亲江阳正取下听筒,挂在脖颈:“有点炎症。家里有咳嗽药水吗?”家长:“有。”报了一个牌子。江阳道:“这个药水可以用的。我再给你配点消炎的中成药。你们家长要特别注意一点,如果反复发热的话,就必须要去正规医院做个详细检查的。”
两人嘻嘻哈哈,吵吵闹闹,在诊所的每一天都过的很快。
贺培安淡淡微笑:“玩归玩,不过可不许在海叔的场子里闹事。” 贺培诚一笑:“哥,知道了。这三元城,谁敢不让着我啊。就算借他们几分胆量也不敢啊。”
贺培诚不由地目瞪口呆两眼发直:“江小姐,佩服佩服。”王薇薇轻撩着长发,艳光四射地笑:“我们澄溪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我素来尊称她为女酒神。”
贺培诚三天两头地继续“路过”,态度诚恳礼貌周全,挑不出一丁点的错。江澄溪拿他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江阳在边上冷眼旁观,对贺培诚的表现倒是颇为满意的,总结一句“不错,这孩子倒也心诚!”自己手上有个宝,而对方是个识宝的人,日子一久,江阳不免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王薇薇她爸是三元一家中型企业的老板,家中资产在三元来说,虽不能排在前头,但也绝对属于颇为有钱的那种,再怎么也比她们这种平头正脸的小老百姓强不知道多少倍。
石苏静只恨不得仰天长叹,捶胸顿足,控诉老天对她的不公:“我石苏静上辈子到底是作了什么孽啊?生下这个一个没脑子的女儿啊!”
温香软玉满怀的贺培诚自然笑得很欢:“没事,没事,尽量摔,尽量摔!让我也有机会表现表现。”王薇薇闻言,没好气地道:“贺培诚,说你胖,你Y还真给我喘上了啊。”
江阳递了一小截黄瓜给她:“沈擎去进修了,要明年才回来,具体该如何也等他回来啊。搞不好他早有意中人了呢?就算现在没有,这还要一年多的时间,谁也说不准啊。再说了,我们家囡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是一不小心给耽搁了……唉,实在太纠结矛盾了。囡囡她不谈恋爱,我急,怕好的男孩子都被别人家挑光了。可她要是真谈恋爱了,嫁人了,我也急,我想想都舍不得,你舍得啊……唉,真是左右为难!”
这明显有被倒过来说服的节奏了!趁自己目前还心如磐石,江澄溪赶紧截断了他的话,准备来个速战速决:“STOP!可……我跟你之间最大的问题是,我对你没感觉。”
事情当时是这样子的:王薇薇约好了江澄溪,刚结束通话,周士强的电话就跟着打进来了,王薇薇随口说了一句,说晚上她跟江澄溪一起吃饭。结果,隔了不到一分钟,周士强又打了电话过来说贺培诚在,晚上想请她们一起吃饭。
高考倒数前最后一次模拟考出来,原本一直名列前茅的她跌出了班级前三十名外,班主任被惊着了,以为她压力太大,得了考前综合症,把她父母叫去了学校语重心长地谈了半天,又对江澄溪做了各种思想工作,说只要她能正常发挥就绝对能进第一志愿之类的话语,让她放松情绪以最佳状态应对高考。
一切到那个时候都是在轨道上的。
因为石苏静的身体不好,所以江家的家务活从来都是江阳江医生一手包办的。他素来注重养生,又是爱妻专业户,所以每天早餐便是各种爱心粥,山药薏米芡实白米粥,小米白豆粥,赤豆粥,绿豆粥等等,以及专门针对石苏静糖尿病吃的高纤维馒头。这些粥品对女人的身体特别好,这些年婚后的苏静在江阳精心照顾下,糖尿病病情十分的稳定,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并发症。对于从小就一型糖尿病缠身的患者来说,这简直是件很奇迹的事情。
这日,陪逛的江澄溪也买一件春装和一款皮鞋。虽然还蹭了王薇薇的VIP卡可以打折,但这一买,这个月的工资就全部泡汤了。她在她爸那里,每个月可以领到一千多元的基本工资。吃住家里全包,这工资就等于是零用钱。她没什么开销,平时小日子还是过得很滋润的,可每次跟王薇薇一买衣服一消费就捉襟见肘了。
这个似是而非的打岔,令气氛愉快了起来。贺培诚笑着前仰后合,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周士强则搂着王薇薇,毫不避忌地亲了一口,当众秀恩爱:“闪什么呢?!来来来,我们四个人难得今天一起出来,干一杯吧。这叫做及时行乐。”
事隔很多年,贺培诚才告诉她当年为什么他会对她感兴趣,会喜欢她。是因为王薇薇生日那天,同一桌上的几位女孩子,就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注意力全扑在美食上。而其他几位,不是小心翼翼地浅尝即止,就是顾忌淑女形象,各种的搔首弄姿,做作得让人倒胃口。
冬天的清晨,薄雾蒙蒙。江澄溪和父亲江阳按往常一样来到了自己的诊所。已经有好几个家长带着孩子在排队了,见了江阳,纷纷上前:“江医生。您来了……”
聪明的贺培诚立刻从善如流:“澄溪,你也不要叫我贺先生了。我的朋友都叫我培诚。”
江澄溪第一时间从贺培诚臂弯里抽身,尽量地保持距离:“没事,我没事。我只是脚滑了一下……谢谢,谢谢。”
江澄溪内心其实也委屈地要死。她哪里知道自己是怎么惹到贺培安的。
江澄溪刚挂了电话,贺培诚拎着下午茶就上门了:“澄溪……”
吃顿饭当赔罪!多港剧多小言多八点档的搭讪借口啊!江澄溪也觉得纳闷了,他这算是对她有意思吗?在追她吗?
既然现在贺培诚跟她们一起吃饭既已成事实,再去猜想其中过程已经毫无意义了。江澄溪当是给王薇薇和周士强面子,客气微笑:“是啊,真是好巧。”
可是,没有用!江澄溪的成绩不明原因地一落千丈,在最终的高考中爆出了她当时所在高中的“特大冷门”——发挥严重失常。父亲江阳一直以来都希望她可以报考中医学院,以继承他的衣钵。可那个时候,她的分数只能念了一个护理专业。
江澄溪幸福微笑,胡乱吃了几勺,搁下碗:“爸,我好了。走吧。”
贺培诚一晚上地找话题,头一个是:“江小姐在哪里工作?”江澄溪礼貌回答:“目前在毕业实习 。”
想当年,她对陆一航可不是这样的。她每次见了他,心里小鹿乱撞,眼神不敢与他相碰,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那种心颤的感觉现在想来心都还是酥酥麻麻的。还有,还有夕阳下,那一次的初吻,两唇相触碰的时候,天地静止,整个世界像被按下了停止键,但那清润甜蜜,心跳的快要从胸口而出的感觉比拥有了全世界还快乐……
于是,此刻的江澄溪就客气万分地在贺培诚的身边坐了下来。
等洗手间回来,跪着的服务生拉开包厢门的时候,江澄溪就郁闷了。贺培诚居然也在。见了江澄溪,笑容灿烂的叫人晃眼:“澄溪,看我们有缘吧。我刚好也在这里吃饭,这么巧就遇见薇薇和士强了。”
“再说了,很多感情是处出来的。说不定处处就有感觉了。”
贺培诚站在身边,赶忙一探手:“小心……”一把捞住了她,避免了她与地面来一次零距离的亲密接触。
一般男人吧,多少还要点面子,怕老婆还担心别人知道。可好脾气的江阳却从不遮掩,甚至还会以“家里的葡萄架子”倒了为光荣。任石苏静再怎么样,他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骂累了,会捧杯水给老婆:“老婆大人,累了吧,喝口水,消消气!”被拧了耳朵,还会捧着老婆细嫩的手吹气呵护:“都是我的错。老婆大人,你打疼了吧,来我给你捏捏……”
王薇薇闻言,嗤声道:“你没处怎么知道有没有感觉呢?怎么也得处过了才知道啊?”又说起了贺培诚,“不过吧,我倒也不是特地想撮合你跟贺培诚的。他那个大哥可不是什么善茬。今天这事我倒有点对你不起,本来我就只约了你……”
清亮如明珠的路灯下,贺培诚对着江澄溪欠了欠身,舒舒朗朗地一笑:“那么,澄溪,下次再见。”
看来,为了自己以后长期的幸福着想,心软不得。抽时间她真得去一趟千佛寺,求菩萨把贺培诚这朵烂花转给小郑……不,转给谁都行,只要不在她眼前晃悠就成。
江阳这段时间也在默默观察贺培诚,看这小年轻每天准时报到的心诚模样,倒真有几分自己当年的影子,不免有些英雄重英雄惺惺相惜的好感。于是这日回家,把贺培诚的情况汇报给了家中的最高领导石苏静。
那个时候已近高考了,父亲江阳一直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可以入读省里那所最棒的医学院。很小的时候,江阳就把她抱在膝头,给她讲解什么“金革羽水气”的脉法练习,教她练手指的敏感度,说切脉如同看书,脉象也有八纲,八纲脉鼻必须要掌握。稍大一点就给她分析脉象,教她认识一些草药,跟她解说阴阳和病人的病情,比如从脉像确定人体脏腑的阳盛阴衰,就确定病情之类的。
她妈石苏静就曾暴怒着用手指戳她的额头:“江澄溪,你这个没脑子的,竟然会去招惹那种人!”
第三天下午,贺培诚又来了,带来了三元城最出名甜品店的甜品。江澄溪眉头大皱,已近打结:“又路过?”贺培诚脸微红,气倒不喘:“嗯,是啊。又正好路过。” 他笑眯眯地指了指城西的某个方位,“我家住那里。”
那时的贺培诚还坦白地对她说了一句实话。他说世界哪里那么多的一见钟情,很多东西都是从吸引,感兴趣开始的。一见钟情,不过如此而已。
拉开餐椅一坐下,穿着围裙的江阳,立马给她端上了一小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红枣白豆粥:“囡囡,你妈发威了,还不快趁热吃。” 石苏静在边上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地白了江阳一眼:“一大早的,怎么说话的呢!”
王薇薇不明就里,不免嘀咕她:“好好的怎么会踏空……”
贺培诚依旧望着她微笑,江澄溪不得不承认这厮皮肤白净,眯着眼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还真有种阳光万丈的偶像明星味道。他说自己长的不赖,还真不是臭美。
贺培诚一笑,侧头道:“澄溪,我顺路,送你回去吧。”江澄溪已料到他会在这样说,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有薇薇呢!”
石苏静虽然亦恨铁不成钢,但在江澄溪呆呆滞滞不吃不喝地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三天后,不得已加上心疼之下,还是跟父亲江阳一起接受了她没复读的决定。
老两口絮絮叨叨,一片脉脉温情。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王薇薇总是用一种很奇怪的感动眼神看着她,弄得江澄溪毛骨悚然,摸着汗毛倒竖的光裸手臂,胆战心惊:“薇薇,你应该没有蕾丝边的倾向吧?”王薇薇便会“嘿嘿嘿嘿”地笑着,脸上的笑容比白雪公主的继母还继母,扑上来:“亲,恭喜你,答对了。”
每天的上午都是非常忙碌的,吃中饭基本都在下午一点多。到了四点,父亲就雷打不动地拉下铁门关诊所了。一路散步着去菜市场买菜,回家煮饭煲汤,侍候老婆。那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悠哉滋润。
最后,那贺先生朝众人颔首示意了一下,道:“抱歉各位,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大家慢用。”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服务生把他们的酒端了上来,放到江澄溪面前的是一个矮酒杯。贺培诚自然认得,这种杯子是酒吧里头专门用来配伏特加的。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向来也只有他手下的向念平能够明白。向念平回道:“有。”
所以自打江澄溪懂事起,她就明白了她老爸江阳绝对算是一个极品。整一个就是“妻奴”,比动画片里的灰太郎还灰太郎!面对“妻奴”惯出来的,可以在家里横着走,竖着走,倒着走的奇葩,你说她不作可怜状,这训话得拖到何时才可以结束啊!
见到来人,江澄溪倒是明显一愣:“咦,怎么是你?”居然是贺培诚,此刻正笑意融融:“HI,澄溪。原来你真的在这里。我刚好路过这条路,看到上面写了江氏中医儿科,便进来看看是不是伯父的诊所?结果运气这么好……”
江澄溪一惊之下,赶忙后退数步。正在千钧一发间,车主也发现了状况,赶忙踩一个急刹,“嗤”一声急急停了车子。男子第一时间下了车子,连声致歉:“不好意思,万分不好意思。你有没有事?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想不到贺培诚根本无动于衷,隔着铺了田园风味的格子桌布小长桌盯着她看了片刻,然后缓缓一笑:“哦!没关系啊!我可以和他公平竞争嘛。没结婚之前,大家都有机会。是不是?”
四个人才坐下来吃了不到片刻,便听见外头响起了“欢迎光临”的音乐声。看来又有病患上门了。江澄溪自动自觉地搁下筷子起身,出去招呼。
在三元市,“那种人”三个字是绝对的贬义词,大致是小偷流氓土匪恶霸坐台公主等等各种人士的代名词。
“……”
江澄溪被她逗得十分欢乐:“行了,行了,已经够恶心了。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你饶过我吧。晚上我爸爸做我最喜欢的土鸡煲,我还想多吃喝一碗汤呢……”王薇薇笑骂:“你这吃货,就知道吃!”
“原来伯父是开诊所的,看不出了江小姐出自医学世家……”
呵护好,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于是就直奔了酒店。不多时,王薇薇男友的朋友,朋友的朋友纷纷前来。王薇薇拉着她,介绍了很多初次见面的朋友给她,她含着标准笑容,一一说了句“你好。”再接下来就进入了入桌开席,举杯相祝的时候。
钟文言闲聊了几句,不外乎说她没事,他就放心之类的话,便告辞了。
石苏静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气说了半天,一看女儿红着眼颤着肩缩在沙发里,心里倒也软下了几分:“还哭,哭什么哭,你如果真的嫁给了他,以后有的是日子让你哭。”说道这里,刚压下的火气又上来了几分,真恨不得把她塞回自己的肚子:“江澄溪,你怎么就这么没心没肺啊你!从小我也没虐待你啊,好吃好喝的供着。可你都吃到哪里去了,就长个子不长脑子啊!”说着说着手就往她身上抽:“叫你去惹这种人!叫你去惹这种人!”
于是,江澄溪一边向王薇薇发出求救信号,一边回答他:“目前……我在我爸爸的诊所帮忙。”
话还未说完,王薇薇已经白了一眼过来,臊她:“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量的节奏吗?”末了,语重心长地对她道,“澄溪,你那个时候才高三,不过是个小屁孩,懂什么啊。再说了,老话说的好,初恋本来就是用来分手的。陆一航去美国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你们的之间到此为止了,不可能再有以后了……你还不信,一直痴痴地等。你看你为了他,原本是可以考重点的成绩,结果后来呢……还有,在大学里头,恋爱是必修课程,就你……都成望夫石了!”
贺培诚见状除了微笑外,倒也没再说什么。江澄溪真心觉得贺培诚这点倒是不错的,除了每天去她父亲诊所给她送下午茶点,然后不时出现在她身边外,其他方面倒也不会勉强她。江澄溪曾经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吓得第二天根本不想去上班,就怕他带了墨镜黑衣的保镖守在她老爸的诊所门口。好在,贺培诚没这么做过。
说了半天,只见江澄溪翻了个身,照旧赖在床上,石苏静“唰”的一下拉开了窗帘,让清晨明亮的光线透过白色蕾丝帘子照进来。她不急不慢地使出了杀手锏:“江澄溪,要是你再不起来,可别怪我把你的苏小小扔到马路上去……”
两人目送着李兆海的车子远去。贺培安问道:“要不要带你的朋友去酒吧玩玩?”贺培诚:“正准备过去呢。”
江澄溪这日下午不得不抽出时间,请贺培诚喝咖啡。贺培诚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让江澄溪倒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了,就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人家。俗话说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古人说这句话的时候铁定是因为没有黑社会,所以不知道当今的形势是宁可得罪小人,也不能得罪黑道上的人啊。
这便是江澄溪第一次见贺培安的所有经过。在母亲石苏静的纤纤手指之下,她毫不隐瞒的一一作了汇报工作。
就在她们包厢气氛正高潮的时候,服务生在外头轻敲了一下门,然后推开了门,躬身道:“贺先生,请。”
贺培安望着外头流水般蜿蜒而过的五彩夜景,沉吟了半晌后,转头问向念平:“有调查过那个女人吗?”
此时两辆车子停了下来,李兆海身边的人拉开了门,在车边候着。李兆海道:“培诚,你们兄弟俩慢聊。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贺培诚忙道:“海叔慢走。”
那车主看见了她,嘴角飞扬,露出一个动人心魄的微笑:“你好。”江澄溪颇为惊讶:“你不会是来确认一下我有没有事的吧?”
江澄溪闻言,简直欲哭无泪了:“你的意思是每天都会路过?!”贺培诚不答,望着她微笑,一口好看的整齐白牙在阳光下熠熠发亮。
诊所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不算她老爸江阳吧,至少还有马阿姨和小郑。江澄溪觉得自己已经够后知后觉的了,会错意的可能性是非常低的。
天气一日一日的热了起来,终于脱掉厚厚的外套了。
像他们这样的,吃了饭肯定有后续活动的。周士强提议去了酒吧,贺培诚赞成,王薇薇表示随便,江澄溪则不表态。于是这么的,就去酒吧。由于王薇薇的缘故,江澄溪也过去几次。一来王薇薇很罩着她,二来江澄溪酒量好,倒也从未喝醉过。她老妈石苏静对于两人偶尔去酒吧之事也很清楚,由于江澄溪向来乖巧,加上嘴甜又机灵的王薇薇在她面前再三的保证,所以石苏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偶尔也让女儿出去放放风。
由于贺培诚,那日回家的一路上,江澄溪被父亲用“不着痕迹”的眼神各种的打量。江澄溪只好澄清道:“爸,我跟他真不熟。才认识几天而已。”
江澄溪听到自己身边的那个男子爽爽地应了一句:“好啊。”说罢,微笑着对众人道:“既然我大哥都这么说了,大家等下就不用客气:该玩的玩,该喝的喝。”
王薇薇跟她完全是不同的型,各走不同路线。她吧,继承了她妈苏静的容貌,五官倒挑不出点错,眼是眼,鼻是鼻,只是耐看有余,跟那种一笑百媚生的女人味实在是搭不上边。王薇薇的说法是:“江澄溪,你这模样要是生在古代,那真是家门都要被媒婆踏破了。”王薇薇没有说完的话,江澄溪倒是知道的,可惜啊,现在不流行她这款。
贺培诚微笑:“薇薇,能否给我个机会让送澄溪回家?”王薇薇笑:“贺培诚,咱们可都是千年的狐狸了,就别玩什么聊斋。我可实话实说,我们澄溪的这个机会可不随便轻易给人的。再怎么,也得过三关折五将了再说。”
家长应了一声,又连声道了谢。然后到小郑和江澄溪这里配药拿药。
江澄溪默不吭声,在一旁作小媳妇状。她妈当年是三元电控厂一朵花,一朵带刺的花。那嘴巴跟容貌一样,在她那当年的厂子里可是无敌的。老爸江阳当年在众多追求者的重重围追堵截下带血突围,抱得美人归后,对石苏静那真是叫捧在手里怕化了,含在嘴里怕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