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寂寞冬日
“许总，要不，要不咱们叫几个业务员回来，多打几辆车，分头送吧！”业务经理杜江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四川男孩，看许卓妍起步的时候，熄了两次火，心里就开始打鼓了。
许卓妍大叫。
许卓妍苍白的脸色上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没办法，店大欺客，11点50，我们公司马上就开始会餐了，贵公司一声令下，我们就得马上执行，饭桌上，我叫谁来合适？只能自己来，再叫上她们两个任劳任怨的跟着我一起杀过来了！”
按到手软，才想起，要不要给在北京的那帮朋友发信息呢？
容不得多想，黄灯一闪，绿灯了，前面的车动了。
“啊！！那怎么办呀？”许卓妍打起了双闪，现在只有慢慢开，保证别人看见自己的车，不撞上来就是万幸了。
就在搬货的过程中，一辆黑色的奥迪A8驶入库区，走下车的正是林启凡。
她只好凭着记忆中当初在驾校教练的教导，先把离合慢慢地抬起，车刚一动，急忙换脚加油，她认为她的动作很连贯，但是结果依然是令人崩溃：熄火！
杜江拉开车门，跳下车，跑到后面跟S80的司机说着，还用手指了指前面的车，好在这个时候路口等红绿灯的车不多，S80很配合的倒车，离金杯足足有3米开外！接着居然笑眯眯的走下车来，来到许卓妍面前：“别急，要不我帮你开过去？！”
“我？”许卓妍喝了一口热汤：“这么忙，一下子开这么多店，上这么多专柜，哪里顾得上呢，再说，所有导购和业务员都只放三天假，我怎么好请长假回家？”
他显然对在这里看到许卓妍很是奇怪，于是走了过来，探究的目光在许卓妍脸上停留片刻：“怎么？送货这样的事情，许总都亲力亲为？”
“进来！”
她目不斜视，紧紧抓着方向盘，然而这问题确是抛给副座上的杜江的。
然而很快，前风挡就被雾气遮挡，前边的视线越来越不好，许卓妍都快哭了，“空调，我记得教练说过，下雨的时候车窗起雾要开空调，冷风一吹就没事了，空调在哪儿？”
杜江远远的带着几个人过来了，于是开始搬货。
这个时候，许卓妍才感觉到饿，感觉到胃里一阵一阵的狡痛，有些难以忍受。
“呵呵，您是外表强悍，其实内心极其脆弱，渴望让人保护的小女生的感觉！”陈晓颖像煞有介事地说。
坐在副座上的杜江，这次表现得很男人，按了一下方向盘边上的什么东东，雨刷器就动了起来。
“那么，林总怎么会在节前，还亲自来库房视察工作？”许卓妍似乎觉得刚刚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于是尽量委婉的弥补，没话找话的闲聊。
杜江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许总，要不我下去，我跟后面车说一下，让他往后倒倒！”
林启凡看着许卓妍，又扫了一眼正在验收的货品和院里停着的金杯车，显然有些意外。脸上表情有些讪讪的，终于没有再说什么。
林启凡发完红包转而去别的办公室，而这里拿到红包的员工显然比刚才干劲十足，动作很快，当最后一箱化妆品检验完毕封箱入库时，正好是14：00。
她用力地甩了甩头。
车子终于驶进了海王库房的大门。
春节前的深圳街头很冷清，车少，人少，即使如此，许卓妍还是满头大汗，紧张不已，她感觉自己踏着油门的脚都在瑟瑟发抖。
后面的S80感觉有点不对劲，伸出脑袋看着，神情好像比自己还紧张。
他目光阴冷，面色酷如冰霜，从包里掏出几个红包，亲自发到质检中心工人的手中。
回到家，倒头躺在床上，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为了断得彻底，还到深圳，她换了本地的号码，此时她突然有一种冲动，就是把原来的SIM卡装上，只是一想到，那些可能看到的名字和短信内容的时候，她又犹豫了。
“说什么呢？我能住这么好的公寓，能有现在稳定的收入，您说，我是不是每天应该对您谢个不停？”陈晓颖现在如同换了一个人，热情开朗，活得很积极，这一点，许多时候，许卓妍都自叹不如。
可是春节前的最后一天，原本中午聚完餐，就要放假了。居然接到海王的采购经理老于突然打来的电话，说有断货，要求全面补货，许卓妍一看要货清单，一共二十多箱。
原来，节前最后一天，是来发红包的。
夜晚来临，许卓妍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起昨天白天的事情，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还好在这次没溜车。
杜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我真不知道，那雨刷器是因为上次跟老郑一起送货，看他弄过，空调没见他开过呀！”
春节之前，自己特意交代业务主管要给海王辰辉和其他连锁店备足了货，就是怕节日期间断货。
许卓妍心里偷笑，直接打卡里不就行了吗？非要亲自发到员工手里，让人家对着你感恩戴德吗？真是农民企业家，很地主的做法。
许卓妍窝在自己的卧室里，裹着被子，抱着一个暖保，有些自嘲地想，还挺像坐月子的感觉。哎，是胃疼，老毛病了，来深圳两个月，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有正常的按顿吃饭，所以，她的胃罢工了，疼痛痉挛之后，去医院打了两个小时的点滴，才觉得自己又恢复了意识。
“妍姐，我一直以为女强人都很强悍的，没想到你？”陈晓颖吐了一下舌头，感觉说溜了嘴。
“妍姐，春节你为什么不回家呢？”陈晓颖看着她，暗暗叹了口气：“我是孤家寡人，我妈改嫁了，相依为命的老爸，又过世了，无依无靠，也无家可归，你呢？”
狂汗，许卓妍连忙摆手：“除非您帮我开到目的地，要不我现在下车，肯定晕倒，再也不敢摸这车了”
“那还是您自己来吧！”S80的司机是位小帅哥，站在一旁看着许卓妍，“你别紧张，不就是刚才怕溜车，怕蹭着我吗，现在没事，安全了，你放松点儿，肯定没事！”
但是那个S80？
再次起步，还是死——熄火。
而海王的送货又是有时间要求的，一定要在下午2点前把货送到库房。
然而经过一个红灯时候，她突然发现，此车竟无手刹车，一点都没有！！她的脚死死踩在刹车上，如同钉在上面，不敢有丝毫的闪失。
但是此时让许卓妍不慌，那简直是梦语。
“好啊好啊！”许卓妍立即应允。
潘浩儒，2个多月了，为什么还不能将你忘记呢？
她从后视镜里向后一望，当场没晕倒——后面紧跟着一辆沃尔沃S80！
所有货品先搬到收货组，然后送到质检中心，检查包装、生产批号和外观。一切OK，最后才入库。
“怎么？我不强悍，我柔弱？”许卓妍苦笑着：“你没看我一箱一箱跟他们一起搬货的时候了，这么快就忘记了？”
一时闪过无数的场面，这辆金杯蹭了，撞了，廖永红应该是不会让她赔的。
根据门口保安的提示，停到指定位置，许卓妍熄了火，拔下钥匙，一开车门，跳下车。靠着车门，如同身处云端的感觉，一个字“晕!”
送货的司机都提前放假返乡了，这么多箱也不可能打车送货。
“嗯，知道了，这回可长记性了！”杜江连连点头。
许卓妍咬着牙，第三次，起步，终于成功。
庆幸呀，终于再拐过两条街，就到海王的库房了，可是，老天真是帮忙，一直阴沉的天终于有了结果，黄豆大的雨点瞬间噼噼啪啪的掉下来，雨刷器，雨刷器在哪儿？
“什么呀？”许卓妍吃完最后一个馄饨，“真舒服，这是我来深圳以后吃的最舒服的一餐，谢谢你，晓颖！”
而且在手忙脚乱中车还向后溜了0.5米，离S80仅30cm了。
“哎，对呀！”杜江接过来以后，在前风挡上一抹，眼前的视线就霍然清楚了，不仅是许卓妍，三个人都同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许卓妍伸手接了过来，碗中的热气拂面，温暖的感觉。
思念北京的冬天，漫天飞舞的雪花，窗户上是白茫茫的一片，用手指在上面画一个猪头，或者是一只小老鼠，再恶作剧般的轻轻的哈一口气，看它们一点儿一点儿淡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月行空中，虽有星星相伴，始终是孤寂的，人生在世，若无知己相随，亦免不了孤独。
陈晓颖打开伞，替许卓妍撑着。
自己在驾校学的是捷达，出了驾校偶尔的几次上车机会，就是堂姐那辆宝马迷你，现在居然上来就开金杯，她自己都觉得很很猛、很刺|激，这里是深圳不是北京，环路上不会堵的像个停车场，她在心里一直给自己打气儿。
她和杜江、陈晓颖远远地站在边上，看着他们寒暄，客套，员工感激的说着表决心的话，而林启凡默默地接受，坦然而受用。
在雨中，许卓妍从里到外，凉得极其彻底。
然而，片刻的偷闲都是不能的，春节，要给客户发信息拜年。
然后透过重获明净的窗户，抬眼望去，整个城市都覆盖在白雪皑皑之中，那样一份纯净与舒适的感受，在远隔千里的深圳，是不曾拥有的。
而这个红灯偏偏是设在坡上，许卓妍真的知道了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许卓妍这个急呀，无奈之下，自己抓了车钥匙，带上业务经理杜江和陈晓颖，把货搬上车，金杯呀，从来没开过。
“杜江，给你！”坐在后面的陈小颖递过一包纸巾，“你帮着在旁边擦不就行了吗？”
“妍姐！”
好人！——好人呐！
“没事，我慢点开，海王是大客户，得罪不起，不过这也给你一个教训，我交代的事情别给我打折扣，客户不懂、也不专业，所以才要说服他们，要不然最后吃苦受累、不落好的还是咱们自己！”
“妍姐！别慌！”鼓励的话出自陈晓颖。
陈晓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昨天折腾了一天，夜里又出去输液，快把这馄饨吃了！”
是陈晓颖，她现在成了许卓妍的亲随，不仅在公司里能帮许卓妍料理很多事务性的工作，而且，许卓妍怜惜她也是孤身一人，就让她一同住进了廖永红为自己租的公寓里。
陈晓颖和杜江也下了车，杜江拿着进货单去找收货部的人协调收货。
深圳的冬天是一个干燥的季节，透不过气来的压抑，还有那种灰蒙蒙的天际。不太明显的季节变化，很容易让人迷失在自己的时光里，而不知不觉间，窗外，早已如白驹过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