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哈哈,上了大学也还没变呢。”突然,身边的男生哈哈大笑起来,感慨道,“陆南溪,我是宋岩啊,你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学,你不会不认识我吧?”
还记得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一个人高兴地跑到天台,冲着碧蓝如水的天空放肆地大声呼喊。
他说:“暑假也没有很漫长啊,就不记得我了吗?不过,说来还真巧,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你。想不到除了陈星羽,我认识的人里面,你也考进了这所大学呢。”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要不顾一切地告诉宋岩,我是用怎样的心情在观察他。
总之,我分不清,更多细节不可考究,等我觉察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的眼神已经下意识地捕捉他的身影了。
他的手机铃声很好听,是一首英文歌曲,Taylor Swift的《Love Story》。
我是陆南溪,人生走了十八个年头,回忆一下,好像唯一值得自豪的就是考进了这所坐落在琼花之都的外国语大学。
他果然是不认识我的,像宋岩这种浑身充满活力的人,他眼中看到的一定不会是我这种透明到不能再透明的隐形人吧。
我分配到的三号床就在靠近卫生间的那个角落里,这让我不由得感叹,这个角落简直太适合我这种到哪里都是小透明的人了。
阳光下,他冲我咧嘴笑了笑,牙齿露出来,好看到无以复加。
“好的。对了,我介绍一下。”宋岩拉住陈星羽,指着我说,“这是我同班同学陆南溪。这是陈星羽,也是我们高中的。”
“哦,对了,你手机号码多少?我存一下。以后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找我好了。在大学里碰到高中同学,这缘分可不浅呢!”宋岩说话间,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陈星羽看了我一眼,冲我点了点头:“你好啊,陆同学。好了,我们先去把行李放好吧。”
接着,他挥了挥手,朝我说道:“嗨!不介意我站在这里吧?我等个人,一会儿就走。”
手机轻轻靠在胸口的位置,这份微小的力量却似乎压得我不能呼吸了。
我抱着手机站在那里,指尖似乎能感觉到他留下的温度,这温度让我的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但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冲动而已,甚至连一秒钟都无法维持,我终究什么都不敢说出口。
从他走到香樟树下那一刻到现在所发生的这些事情,是我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情节。我的大脑似乎瞬间短路了,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无法正常思考。
选专业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我本来对德语十分感兴趣,但是在知道宋岩选了英语翻译专业之后,我就没有再犹豫,果断地跟他选择了相同的专业。
我习惯地将书立起来,偷偷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偶尔他不经意地转过头来,视线若有似无地碰上我的视线时,我的心跳便会不受控制地加速,心底有一丝紧张与窃喜。
我的心情十分复杂,我本以为他是不记得我,甚至不认识我的,没想到他不但认识我,还记得我的名字。而且,在陌生的大学校园里,他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甚至刚才似乎还好心情地跟我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这一声“宋岩”将我混乱的思绪彻底激醒了,我这才慌忙答道:“噢,不,我没忘记你,我只是……”
是的,我只是个胆小鬼,害怕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了,一切就会分崩离析。
直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之后,我才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找到女生寝室。
我想,今天的一切足以让我在想他想到心痛的时候,拿出来细细品味。
我想我一生中全部的好运气都在这时候耗光了。
我喜欢他,确切地说,我暗恋他。
新生报到的那天,我站在香樟树巨大的树荫下,终于等到了宋岩。他拖着大大的行李箱,神采飞扬地走在校园小道上,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
好在这时候,宋岩一直等着的陈星羽终于来了。他小跑过来,将手搭在宋岩的肩膀上,笑着说道:“你在这里啊!我报完名了,走吧。”
我惊诧地抬起头来,直直地撞进他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眸里。他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帅气的脸上是熟悉的笑容。
或者,他会不会根本就不认识高中三年都与他同班却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话的我呢?
正在这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宋岩!”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宋岩已经走到我面前了。
我站在角落里,看着他走到报名处报名,拿到寝室钥匙,取好学生证。我以为这些都完成之后,他会急着去找自己的寝室。可是,没想到的是,之后,他四处张望着,最后,视线停留在我的方向,接着他就拖着行李箱朝我走来。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原本站在这里只是为了偷偷地看他一眼,却意料之外地收获了这么多。
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落,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轻轻地摇摇头,小声说道:“不介意。”
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我谨慎卑微地把它藏在心里,谁都没有告诉,连我最好的朋友苏薇薇也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在这一刹那,我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他看到我了吗?他是来和我说话的吗?我要和他说些什么呢?
“好了。”他满足地把自己的手机放回口袋。
拿着分配到的钥匙进入寝室之后,我才发现,这里是四人间,还带独立的卫生间和一个梳洗台。床铺是那种下面是写字台和衣柜、上面是床的式样,还挺方便的。
他是山岚上的风,是五月樱花上的雨珠,是盛夏雷雨过后的彩虹,是深秋满山的红枫,是冰冻之后的那一场白雪。
那么,我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完全不介意我像个木头人似的站着。
“喂,干吗把这个放这里啊?不注意会摔跤的!”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每当那样的时刻,埋在书本下的便是我有如擂鼓的心跳声:“怦!怦!怦!”
他飞快地将自己的名字和号码存入我的手机,之后,才轻轻地将手机放回我的胸前。
我能想到的一切美好词汇,都可以用在他的身上,但同样的,属于他的那些美好,是我无论怎样努力都抓不到自己手里来的。
至少现在我还能假装看教室外面的风景而偷偷地看着风景里的他。
“你好。”只要不是面对宋岩,最起码的与人相处,我还是可以应对的。
他的眼神在我身上稍微打量了一下,便发现了我挂在脖子上的手机。他似乎没有来得及思考,便直接从我胸前抓过手机,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按下一串数字,接着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嗯?”他像是有些意外,又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原来你说话的声音是这样的啊,还挺好听。这么好听的声音,怎么不爱多说呢?多说说话,有益身心健康。”
你问我宋岩是谁?
呃,他是在夸我吗?
说完,陈星羽拉着宋岩就从树荫下走开了。我站在那里,许久才深呼一口气。等到新鲜的空气填满我的胸腔,我才感觉到自己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大概是喜欢他笑起来像是带着阳光的眼眸,亮晶晶的,那里不知道藏了多少星星。又或许是他抱着篮球,在一堆男生中挥汗如雨地三步上篮时的飒爽英姿,再或许是……
我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这么一说,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心里涌上来一股欣喜,只是这欣喜让我有种想哭的冲动。
那么热烈,那么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