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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一颗大鱼刺卡在嗓子里。
“我是你妈妈现在老公的儿子。”他保持着对客人般的礼貌,声音却没有任何感情的说,语气像个管家,“杨阿姨让我转告你,已经和这边学校的校长联系好,你什么时候休息够了就可以上学。如果你有需要,她也给你留了信用卡在你房间的抽屉里。”他停顿了一下,“你的房间在二楼,等下我带你去。”
林向南脑袋里收集了各种“听说”。站在白色的,有着两层阳台的独楼前,看着载着她来的那辆黑色私家车开远。她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血管里的神经在不安分地跳动着。
不过通过她亲眼证实,终于得到了答案——杨芝芝过得不错,她的选择是对的。
街道是干净的。
林向南这才缓过神。
十多年了,林向南和林耀华一直是小镇里闲谈嘲笑的对象。十多年后,林向南是带着所有人猜忌和嫉妒的目光,要远走他方去过好日子的。可是,只有她知道十六年来第一次一个人置身于一个一概不知的城市里,面对没有见过的,和即将多年还未见的亲人,是怎样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也许,会比自己想象的好呢?
“回家。”安静凝重的气氛映衬这简单的二字,显得更加生硬。
这是2006年3月中旬的某个下午,下着雪的天气骤然转晴。
城市与城市之间的人来人往。
有没有永恒不变的终点站呢?
听说这个城市有一条街聚集了各大商场。
林向南起初吓了一跳,惯性地做了类似快速吸气的动作。抬起头,不禁感叹这只大狗狗真漂亮,一定被照顾得很好,金色的毛在阳光下呼扇呼扇的。
有什么办法?
林向南迟疑了一下,伸着胳膊做传递的动作,迟钝地张开不听话的手掌。她动了动嘴唇,轻声说了句谢谢。
弯下的身子渐渐站直,他望着木木:“事实上,我并不欢迎你来。”
听说这个城市是北方空气最好的。
阳光是柔软的金色,照耀着树枝上堆积的雪时会隐约看到亮晶晶。
可是林耀华不想再带着她,她在林耀华的身边只会让他感觉钱不是输光的,而是在她身上用光的。
马路上不间断地划过来往车辆和相同规律的车轮声。
林向南曾经无数次的猜疑,杨芝芝离开林耀华和她真的不会后悔吗?她走得那么决绝,也许外面的世界不如家。
……
那只狗狗不停地摇着尾巴,晃来晃去,冲着她的身后欢天喜地叫。
正在开车的辉叔透过上方的那一小块反射镜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年一眼。
可是,凭什么呢?心里的声音急迫地在宣誓,你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了,千万不要再忍。
随着这辆黑色私家车的平稳启动,雪地上迅速被划出泥泞的印痕,前方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开车吧,辉叔。”少年示意着点了下头。
听说这里有一年四季,不会是忽冷忽热的天气。
林向南的目光涣散变得无限延长,没有再说话。
只留下匆忙的,油腔滑调的影子一闪而过。
她一下子想起,那个少年还在。
它是冲着他叫的!
“你是谁?”最后目光锁定在他脸上。
果然,是被嫌弃了啊。怪不得整个人像块冰一样。
最差也不会比在小镇的日子更糟糕了吧?
她环顾四周。无论室内还是室外,环境都再好不过。简洁干净的欧式设计,柔软沙发上的白色抱枕安静地倒着,直直望去,透明的落地窗前还有精心修剪的花草。
她低下头,有一半阴影打在脸上。有风吹来,柔顺的长发四散飘起又飘落。
其实她也不知道来到北城是否应该开心。她眯着眼睛迎接阳光,脸上却总有一小半被阴影覆盖着。
“景昔。”他摸着木木的毛,把手中袋子里的骨头和饼干放在盘子中。
陌生,一切都太陌生了,不由得让人觉得恍惚。
是阳台突然蹿出的狗狗叫声打破了这份过于安静的气氛。
说的好听,还不就是寄人篱下?
“我帮你拿,你先坐进去。”他声音柔软下来,有卡布奇诺般的温暖气息。但也仅仅停留在这掐指的白驹过隙。
模仿某国的建筑适应了外地人来时的仰慕观望。
站在她身后的少年迟迟没有说话,目光冷淡地看着她。如果眼睛可以放射利器的话,她肯定变成一张芝麻饼了。
喊旅客住宿的市井女人,卖IC电话卡的小贩,开着自家客车的司机……他们齐齐卖力地把嘴巴张到最大,目不斜视地前去刚下火车的旅客中不厌其烦地拉人。
林向南愣了下。
“景昔!”声音放大,是纯净的女声,气息微弱语调却异常坚定,“你等一下!”
听说这个城市还有海。
眼看着他走上二楼的旋转楼梯,匀速地迈了几登后,林向和*图*书南微弱地说:“等一下”。
微透的纯白色纱帘被吹起,窗上还泛着雾消失的痕迹。侧边不远处,是一架光看着就价格不菲的黑色三角钢琴,如同深海一样的颜色。
那个清瘦的背影闻声转过头看了看她,接着毫不留情地又转过身,步伐继续向上。
他的脸变得不再冷冰冰,微笑着喊:“木木!”随后快步走向前去开门。
林向南不明就里地跟着走进去,那只叫木木的狗此时已经跑下了楼,它歪着头,还是比较友善地对她摇了下尾巴,就奔跑到少年身边,绕着他转圈去了。
身边的少年坐下来,与她相隔一小段距离,两个人拘谨的坐姿是线段的两个端点。空气中传来的味道是生疏而青涩的淡淡的青草味。
明明是冬天,哪里来的花草?
如今自己已到达北城,又会是北城的人路过检票口踏上火车到达哪个城市?
她单薄的身体开始有些摇晃,一定是火车坐得太久的缘故,再加上整天没有吃饭,又在车站外冻了太久。左眼的眼皮一直突突地跳,明显感觉到身体不适。
那些天她躲在厨房听他在电话里大声地和另一边争执。她便懂得,纵然小心翼翼也还是像个皮球一样在两个端点被抛来抛去,最终有个人累了不抛了,妥协了。她终于能松口气,庆幸好歹没被抛弃。
临走前一天的傍晚,她无意中在街上再见到顾简时,他的旁边已经多了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林向南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甜蜜的走过,至始至终,顾简的目光都没有扫到站在不远处的她。而相反的,拎着菜篮刚好买完菜的顾简妈妈,路过她身边时肩膀故意地擦撞了一下:“哎哟,你以后去找你妈那个贱女人不用管你爸了是吧?多亏我家顾简没栽在你手里,算你有自知之明!”那一声冷哼传了很远,不屑的表情遍布了整张脸。
更多的,内心不是没有恐惧的。
楼房也建得很高。
豪华的私家车和绿色铁皮的硬座车相比,更加让她有些不安。温暖的车室里,包裹在身体上的寒气缓慢融化。她靠着白色的毛绒垫子,两只手在膝盖上有些拘谨地相握着。车站的上空隐约又传来广播声,她转头,眼神扫过窗外。
让我们把画面推后——
没有理她。也没有介绍说他是谁。这样的脸,曾温柔过的那一刻林向南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没有看他,闷着头,径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