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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是她,我紧绷的神经一时松懈下来。
“吱呀”一声,我用身体死死地抵住房门,长舒一口气。
“对不起。”我并没有抬起头来,只留下简短的三个字就飞快地向客房走去,只听到身后舅妈缥缈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教养。”
我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坐起,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直直地望去,却看到程盼盼睡眼蒙眬地站在房门前,粉红色的俏皮睡衣,手中捧着一只巨大的泰迪熊玩偶。
我露出一个微笑,淡淡地说:“嗯,你怎么也起得这么早?”
“来得这么早?也不看一下时间。”她不悦地皱起眉头,摇晃手中的水杯,“真是不知分寸。”
“真无聊……为什么一猜就中啊!”程盼盼娇嗔地瞪了我一眼,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收不住,“梦里天意带我去吃甜点,我们还一起去了游乐园,他牵了我的手……”
“我激动得没办法睡了!你猜我昨晚做梦梦到了什么?”程盼盼双眼一亮,扔掉手中的玩偶跑到了我的身边,亲密地倒在我的怀里,“真的不想醒过来……”
又是一个充斥着噩梦的夜晚,父亲那张扭曲而阴暗的面孔带着浓浓的酒气向我扑来,拳头与巴掌雨点似的落在我的身上,那种疼痛让我从恐怖的梦境世界惊醒,满头冷汗地面对着冰冷空荡的房间。
我的身体一顿,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决定保持沉默,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便逃离似的走出了家门。
房间外面已经响起了碗碟碰撞的声音,我平复了一下情绪,简单收拾了东西,飞快地走了出去,对早已起床忙碌早饭的母亲轻声说:“妈,我走了。”
我久久地凝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伸出颤抖的手从背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药和水,全部灌进喉咙,然后起身对着镜子里那个脸色苍白到没有丝毫血色的自己,拍了拍脸颊。
都是监狱一样的地方罢了。
或许是因为睡眠不足,我只觉得意识也变得恍惚起来,好像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走,眼皮沉重得要命,却在即将入睡的前一秒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刺耳声音。
为了方便治疗,所以我大多时间都会在舅舅家寄住,虽然是不同的环境,可生活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起色与变化。
“是梦到卢天意?”我强打起精神。
时间还早,桌子上破旧的闹钟发出嘀答嘀答的声音,我屏住呼吸,终于等到门外再没有了舅妈的声音,才悄悄开始整理带来的衣物,最后疲倦地倒在硬邦邦的床上。
“这么早?”母亲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先吃过早饭吧。”
程盼盼带着幸福的甜蜜声音在我耳边断断续续地响起,这个从小被舅舅和舅妈捧在手中长大的大小姐好像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忧愁。
“哦,对!”听到我的提醒,她瞬间从美好的梦境中醒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在我的怀里蹭了蹭,“那晚上再继续和你说我们家亲爱的天意吧!我先去收拾了!”
我轻手轻脚地用备用钥匙打开了舅舅家的门,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引起家里人的注意,却还是被早起的舅妈抓个正着。
“闻钰……”母亲欲言又止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要听舅舅、舅妈的话,多和心理医生交谈,别给他们添麻烦……”
舅妈厌恶我,这是毋庸置疑的。很多道理我并不是不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我也不想再给母亲添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沙哑:“闻钰姐,你刚来吗?我听到我妈说话了。”
窗外,太阳已经探出头来,几丝清冷的光芒从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我伸出手抚住额头,最终还是决定不再继续睡下去。
我还能去哪里?
“不了,我去舅舅家简单收拾下东西。”我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再见。”
说完,她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捡起地上那只玩偶,充满活力地离开了。
“舅妈,我来了。”迫不得已地打了招呼,我不想和她视线相对,匆忙转过头去。
“盼盼。”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快要到上学的时间了,你还不去准备吗?”
“闻钰。”我低声说,“你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