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恋爱是幸福地走入共同的坟墓
算算离开标不过三四天，要在这么急促的时间内拿出适合“虐待狂”心理的创意方案，连强悍的江菲都觉得太有压力了。
世上最神秘的部门是相关部门，世上最神秘的人士是知情人士。
“彦霖，今天不去栖霞山了吧？”
而不是原智瑜。
“好。”
“也不一定，说不准调味品里也有毒素呢？”
见她奔出来，转身打开车门，已将一大捧粉玫瑰送到她跟前。
“宸华集团正在招标。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南京地区寻求广告代理，确定下来后很可能建立起长期的合作关系。这件事我已经交给市场部重点跟进，现在就想你帮看一看，在技术上，我们在这几家竞争对手中占不占优势。”
江菲疑惑地凑过头去，才发现页面很熟悉。
有传言说他可能会抛开岳母家的牵制，自己另起炉灶。
想着许彦霖一个大男人应该饿得更快，忙说：“好，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江菲僵着身躯怔怔地望着抱住自己的男人。
江菲利索地敲着键盘，无奈地顺着她的话头问：“什么关系？”
那是另一种让人不得不臣服其裙下的力量竣。
他想，她终将会是他的。
他苦笑一声，低了头钻进自己的车。
江菲苦恼，“我不会做饭。”
江菲问：“咱们去哪里？”
一定是因为江菲很少遇到这么优秀的男人，才会相处这么久都没有恋人间水乳|交融般的熟稔感，反而对着那双漂亮的眼睛……
她不必成为剩女一族，并能在太多女人又妒又羡的目光中，与她们心中十全十美的梦中情人执手，如愿走向婚姻殿堂。
“不是我要管是非啊！”
她如果够聪明，只能将那些话当作他的酒后呓语。
忽然看到前面总经理办公室还有隐隐的灯光从门缝透出时，她怀疑是不是许彦霖或他的小助理临走时忘了关灯了。
将近深夜十一点时，许彦霖默算了一下已经做完的工作，说道：“不如今天先下班吧，等我们吃完夜宵再回家，已经休息不了几个小时了。明后天我继续帮着你，应该能来得及。”
原智瑜固然常常忙得不见人影，连江菲都被紧跟着的几个大项目压得喘不过气，连着加了好几个班，这才缓了过来。
这以后呢？
或者，连那样的相拥只是插播的广告，与连续剧本身的剧情无关。
何况他和她……
拥抱，亲吻，当地小吃的朴实，异国餐厅的浪漫，玫瑰花瓣的芬芳，携手而行的亲昵……
而她，又怎能做到不为所动？
小秦奇怪了，“菲儿姐，你是不是和许总吵架了？我刚去市场部拿东西，原经理和我笑嘻嘻的，看来心情很不错啊！”
也许，她该庆幸，他们是朋友，是恋人，而不是仇人。
许彦霖失笑，“你以为我是你们这些叽叽喳喳的家伙，有事没事看八卦？不过是……一些业内新闻而已。”
南京的小吃很多，不管是五元一碗的兰州拉面或刀削面，还是一块钱一串的臭豆腐或烤羊肉，想喂饱自己的肚子并不难。
“什么人？”
什么时候能完全打开呢？
“啊！”小秦接过江菲递来的便笺条，脸色顿时晴天转作多云，明媚转作忧伤了。
他开着玩笑，坐到江菲旁边小秦的位置上，果然开了机，调出相关文档仔细研究。
横竖不是她付钱，而许彦霖根本不在乎这点钱。
眼看开标的日子近了，市场部已经把他们那部分的材料汇总完毕，江菲也只能按自己的想法把相应的技术指标也整理出来，只等对方确定后便可发给市场打印装订，密封后交由相关人员携去投标。
看到原智瑜站在原地望向她，她才低一低头，步入早已敞开的电梯。
怎么可能呢？
睡眼朦胧地步出餐厅时，江菲指着1912对面的小巷，笑着说：“彦霖，下次我请你到那边的土菜馆吃饭！别瞧着那些地方不打眼，可做的家常菜不比大饭店的差，而且价廉物美。我和同事平时出来闲逛，常在那里吃。”
小秦果然有“知情人士”的风格，神秘地告诉江菲，“听小赵说，这事儿似乎和咱公司也有点关系。”
这古老的城市也越来越喧嚣了。
而吴捷和许彦霖不和的传言更是甚嚣尘上，据说两人曾因意见不和当着杜雅薇的面针锋相对吵起来。
除了体型和打架，江菲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地方比不过这个靠一张嘴皮子混日子的家伙。
“江菲，菲儿……”
许彦霖答应了，陪到走到茶水间，打开快餐盒，又为她把打开配的汤，才皱了皱眉。
江菲一吐舌头，“你打算改行做我助理啊？”
“哦……哦，也是。”
“嘿嘿，菲儿姐，现在你总猜得出那些‘知情人士’是什么人吧？”
他想亲吻她？
许彦霖微笑，“你说呢？”
“没有。”江菲咧一咧嘴，“只是想着这房子这么大，打理起来一定不方便。”
“菲儿……”
江菲吐舌，再不接话。
这种上司对部下式的表扬让江菲哭笑不得，有气无力地挂了电话，转头让小秦给他叫了一份十元的快餐，预备着连夜奋战了。
远处的高楼，美丽的霓虹灯还在闪烁着，通宵不熄；几条有名的商业街上，盛世繁华中的笑语喧哗随处可闻。
她随手接了，连着喝了几大口，那杯水便见了底。
用力之大，连打火机都飞了出去，轻飘飘地落到了花木丛中，无声无息。
江菲干干地笑：“我以为这里就我一个活人了呢！”
将近深夜十一点时，许彦霖默算了一下已经做完的工作，说道：“不如今天先下班吧，等我们吃完夜宵再回家，已经休息不了几个小时了。明后天我继续帮着你，应该能来得及。”
谁也不用苛责谁。
像水凝烟那样的女孩，才是大部分男人心里最合适的爱人吧？
许彦霖笑着，颊边有浅浅的酒涡，“我是你上司，当然要最大限度地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呀，特别是你这么能干的下属，放你假简直是浪费！跟我回家去，我正有些工作要安排你做呢？”
但她神采奕奕，移动鼠标解说着她的想法时，茶褐色的眼睛里迸发出夺目的光华，把她整个人都照亮了。
她不明白自己忽然会想起原智瑜，但这一刻，她的确把他和原智瑜比较上了。
刷了卡，熄了灯，一路下楼时，许彦霖微笑着问：“觉得我这个助理还合格吗？”
许彦霖很有些气急败坏地瞪她一眼。
许彦霖大笑，牵住她的手走向停车场，慢悠悠说道：“大约很多人觉得我是靠着母亲才这么轻易地成为所谓的成功人士吧？不过……我相信，就是没有母亲的信任和帮忙，不论我想在领域出人头地，应该都不是太难。”
想着许彦霖一个大男人应该饿得更快，忙说：“好，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嗯？”
江菲红着脸讪讪地接过，和平日里熟识的邻居们打招呼时，已有大婶在摇着扇子大唱赞歌：“江菲啊，我就说你是个有福气的吧？看看，看看，这么一表人才，年轻有为，打着灯笼都没地方找啊！”
“嗯……菲儿，不然这个放着吧，我陪你出去另外吃点东西，也用不了多少时间，怎么样？”
“我已经出门了，刚去一个朋友那里拿东西，正好经过了那家酒店。你那车特宽，我一眼就瞧见了。”
她竟无数次为这么一句话，心乱如麻。
许彦霖轻轻唤着，原来搭在她椅子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揽紧了她的肩，然后抱住，靠近他的胸膛。
许彦霖点头，“好，下次一定去尝尝。不过这样的小饭馆，不知道卫生状况怎么样。”
尽管，周围很静，月亮很圆，连星子的眨眼也是温柔的。
想起他的为人处世的世故圆滑以及绝对和文凭相匹配的学识，江菲真心回答：“对。这世上最容易出人头地的，一定是你这类人。”
他低低地说。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江菲本就没吃饱，听说去吃夜宵，更觉饿得肚皮快贴背上了。
江菲很是郁闷，“原经理心情好，和我或许总有什么关系？你闲得厉害么？去把这两家公司在北京、深圳的宣传运作方式给我查出来。”
“呵……”
但宸华集团的投标公司近期安排的重点跟进项目，也是许彦霖接手以来最大的项目，江菲不得不全力以赴。
或者，他做饭给他们俩吃？
只剩下了怀里的女人，以及唇舌间无止境的美好诱惑。
刚才舔着唇的舌尖，则是可爱的粉红色，那么诱人……
而不是原智瑜。
“辛苦你了。不过这事不是你亲自负责，我还不放心呢！”
许彦霖谦恭地向她道谢：“阿姨过奖了。菲儿孤身一人住在这里，什么都不方便，还请阿姨没事多帮照看照看。平时有什么不周不到的地方，还要请大家多多见谅！”
什么都不算吧？
许彦霖笑起来，“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能让你遇着！你在哪和人打架了？”
“好，那请江学姐多多指教吧！”
那样温柔的目光，好像正不声不响酝酿着深深的漩涡，伺机要将她席卷过去。
下班前，江菲很是无望地打了电话给许彦霖，“晚上加班，没空一起吃饭了。你先回去吧！”
想起他的为人处世的世故圆滑以及绝对和文凭相匹配的学识，江菲真心回答：“对。这世上最容易出人头地的，一定是你这类人。”
电梯上去了，又下来了，一对青年夫妻走了出来。
她吸了口气，决定还是尽快让自己进入许彦霖女友的状态比较好。
江菲恼火，发表完自己的看法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江菲松了口气，舒展了下手脚，说道：“没问题。只是千万别忘了我的加班工资。”
当然，宸华集团被列入了最受重视的潜在大客户之列。
“我没意见。”他懒洋洋地望向许彦霖，“我这一块的工作，我会尽量做好。”
许彦霖的车厢内也很整洁，飘着淡淡的山茶花清香，恬和安宁，此时却被粉玫瑰馥郁的甜香压住了。
英俊得仿佛从出世那一天便注定了会是上帝的宠儿，备受眷顾。
绿化带上的玉兰树正笼在他头顶，那高大的身影立在那片阴影下时，浅颜色的衬衫白得炫目。
许彦霖叹气：“给你说的，我真得回去好好研磨一下厨艺了。只有自己做的饭菜，才是最安全的吧？”
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
“够不够格？”
江菲记起了许彦霖和她约会时所接的神秘电话，以及浏览这个论坛时饶有兴趣的微笑，心里寒了一寒。
江菲点头，嘿嘿笑道：“人力资源部说技术部下一阶段可能工作繁忙，正在给我们这边招聘人手呢，我明天就告诉孙经理，让他把许总调我们技术部来吧，一定非常称职！”
也许，根本就是一场安静而不真实的梦吧？
江菲抬头，“你不饿？”
江菲忍不住噗地笑了。
剑一样笔挺的眉，略略上扬的眼睛，轮廓美好，线条干净。
“目前他父亲虽然还有两家工厂，可经营得并不好。你不懂财务，如果你懂得，给你一看帐就明白了。吴捷明里暗里抽走的钱并不少，去向不明；春天时他甚至从上海那里划了两笔数额不小的款子到这边，过一下帐就提走了，直到母亲过问，这才还了回来。”
江菲不屑道：“连婴儿吃的奶粉都能查出三氯氰胺呢，何况是别的东西！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天天吃的喝的呼吸的，天知道有多少毒素！我们帮人做广告，不也是客户让怎么宣传，就怎么宣传？没查出来的问题食品恐怕比查出来的问题食品还多，真要考虑得太多了，什么都不用吃了！”
江菲小小地惩治了小秦，接着做事时，却也忍不住地疑惑，原智瑜心情很好吗？
“呃……我是喝了点酒，是让……朋友送我回来的，怕你担心，所以没和你说。”江菲吱唔着，忽然想起他前面半截话，忙问道，“你出门？去哪里了？”
而这家全国知名的大型企业她也听说过，近期在华东地区发展较快，如果能拿下这个项目，对创媒今后的发展显然很有益处。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宸华集团那边又多了点事。
“彦霖你瞧，上面这些条款，我们完全符合，但同样资质的广告公司估计也都能做到。这两项技术要求有点模糊，等周一过去，最好找原经理商量商量，要不要发函询问一下。虽然开标还有一段时间，但还是提早准备好，免得到时有变动时措手不及……”
“比泡面还难吃吗？”
她的眼眶没来由地热了，推开他的手无力地顿在他的腰间。
不过他的房子早按西欧风格装缮一新，家俱陈设并不十分富丽，却有种从骨子里透出的优雅和尊贵，让江菲踏入客厅的刹那间就有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纵然不是江菲的初恋，也是江菲不能忽视的另一个人对她的爱恋。
许彦霖答道，“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可不知为什么，每次应酬得晚了，或者回家晚了，想着你应该已经回到家休息时，我便忍不住，绕上一个大圈儿开车过来，就停在这里，静静地看上一会儿。好像看一眼你卧房的灯光，就忽然间好像心里有了着落一般，说不出的开心，反而感觉不出累了。”
“够，当然够！”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僵硬着，像一截枯了的树木，感觉不到浪漫的爱情和澎湃的激|情。
虽然江菲拨了快三分之二的饭菜给他，他还是很快吃得见底，然后静静地等着江菲吃完，一起走向技术部江菲的座位。
走到灯光之外，原智瑜从口袋中掏出了烟盒，取了一支夹在手中，拿了打火机像要去点，却迟迟点没按下。
这样的男人够优秀，够极品。
江菲摇头，“我们是不知情人士，做好自己的事得了，管别家公司什么是非？”
江菲捂着嘴笑，“不如都去练茅山道术，餐风饮露，就不用担心吃下什么毒素了！”
如果不是实在困得厉害，江菲一定很乐意再点上几样茶饮点心，在那环境优雅的餐厅多呆上一两个小时。
他的个子很高，肩背宽阔，江菲这样的高个儿美女被他揽在怀里，也得抬起头来才看到他的眼睛。
那些细则不但包括了每类广告的运作模式，甚至涉及到了不同方式的不同创意，并要求列举可能采用的具体方案。
许彦霖看到了她那被咬得通红的唇，玫瑰花般的色泽。
小秦正是许彦霖口中的那些八卦女人之人，一如既往地叽叽喳喳着，而江菲却意外地沉默了许多。
她和他刚才梦呓一样的话语，都已沉入了一片黑暗中。
江菲本就没吃饱，听说去吃夜宵，更觉饿得肚皮快贴背上了。
即便彻夜难眠，她也没有想通这个问题。
“再见。晚安。”
江菲开完会回到自己座位时，小秦已经弄妥了她要的资料，又爬在网上看八卦了。
许彦霖应了，打开车门让她上车时，外面又是一阵起哄：“哎，看看，这丫头脸红了，害羞呢！”
许彦霖甚至说，等这阵子忙完了，便跟她回家拜会她的父母。以他的条件，她父母这关，自然是很容易通过的。
许彦霖摇头，“外卖比泡面要好多了，不过总是不够营养。有空还是自己动手做晚饭比较好。”
“原经理他们这帮被他提拔上来的市场部职员，一直为他解释，说是用于和客户的交际及抽成。但我瞧着连市场部目前许多不走明路的暗箱操作就不正常，背后完全是一笔糊涂帐！”
膨胀了的欲望四处充斥，她不能幸免，而他，同样不能幸免。
还没来得及责怪，小秦已拉了她的手低声道：“快来看，快来看！”
也许，她注定是个职业白领，而不可能安份当个居家女人吧？
江菲点头，“是啊，忙了一天，难道你不累？”
仿佛为了应和她这句话，许彦霖的肚子竟也咕咕地响了两声，在周围的一片静籁中清晰可闻。
这一方面，她绝对要比水凝烟强出不知多少倍了。
江菲怔住了，愣愣地望着许彦霖，一时答不出话来。
但下面的日子，工作似乎更繁忙了。
许彦霖和母亲关系处得不错，杜雅薇有上海那边公司的事务要处理，但周末一般都会回南京，许彦霖便常常带江菲去母亲位于郊区的别墅相聚，许彦筠也去过两次，但吴捷始终没有出现过。
早晨看脚底时，很快愈合的伤口应该不会影响行走，倒是头上的肿块未消，肩背部更有好大一块淤青。
他竟也和江菲一样，独自住在一栋大房子里。
既然打算好接受他，其实也真给卷进去也没关系。
也许许彦霖真的是饿了，也许一份快餐两个人吃真的太少了。
闭上眼，天地似在一瞬间混沌了。
“我……昨天和人打架了。”
下意识地想别过脸时，原智瑜的唇已顿住，散漫的笑弧轻轻地化了开去。
“是……”
楼道口的灯灭了。
看着许彦霖为她打开页面，她倒也能立刻忘了自身所处的环境，认真推敲起这份招标书来。
原智瑜耸耸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继续在空白的记事本上把玩着水笔，再不看她一眼。
高下立分，简直没有可比性。
原智瑜或江菲甚至比他们幸运很多，即便有事无事泡泡吧，玩玩K厅，也不会明显影响已有的生活质量。
撩着额边不肯服帖的碎发，她气喘吁吁赶到楼下时，许彦霖正好整以暇地在楼下和几个邻家大婶言谈甚欢竣。
她不明白自己忽然会想起原智瑜，但这一刻，她的确把他和原智瑜比较上了。
江菲立刻心有戚戚焉，忙把勉强能入口的的红烧排骨、鱼香肉丝大筷大筷地拨到他盘中，感慨道：“原来富人家的小孩也有这样的经历啊？哎，我在大学里也常吃那个，现在住自己的房子，做饭是方便了，可总是一个人，做的东西也不比泡面好吃多少，所以晚上不是外卖就是泡面，没得营养不良症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了。”
夜风正凉，江菲的唇也是凉凉的，木讷而僵硬地承受着他的亲吻。
“看什么？”
或许，他看到了，只是不想去注意。
江菲找着机会问许彦霖：“吴总怎么样都是你姐夫，平时看你脾气挺好的，怎么就和他合不来？”
他们真的算是恋人了吧？
江菲平时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和邻居们的交往其实并不多，大多数只能称得上点头之交而已。给他这么说了，心里也不自在，忙一推他道：“快去吃早餐吧，你不饿吗？”
许彦霖苦笑：“菲儿，这中间的厉害你不懂。知道吗？吴家在民国时间就有人建工厂，开商行，建国后老一辈的人从政的也不少，算是南京有头有脸的人家了。可到最近十来年，他们吴家江河日下，已经一年不如一年。”
这样的深夜里，他的眼睛没有平时的狂放不羁，黑深得像一池潭水，波澜荡漾。
“听说，他们公司内部的人的确抖出了一些事，但后来之所以越闹越大，完全是因为有人在故意抹黑那家公司。”
许彦霖微笑，“我信得过原经理的工作能力。如果有需要别的部门配合的，尽管说。我希望能拿下这个标。”
在秦淮河附近一家有名的特色小吃店用了早餐，许彦霖果然没提带她去栖霞山，却也没有送她回家。
越看越觉得陌生。
想来传言真的不假，夹在中间的许彦筠恐怕日子不好过。
他自己也说了，有点醉了。
只是，她接了楼下送来的快餐，穿过长长的过道走向茶水间，听着自己高跟鞋在地面敲出的声音，高挑纤细的影子在跟前拖得越来越长……
小秦为江菲的反应迟钝沮丧，“还用说，当然是最能从这件事里受益的竞争对手了！”
“宸华的事？”
“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他早见识到了她最恶劣的一面，并不在乎他见识到更多？
江菲下了车，笑道：“不用啦，明天我打车过去，你过来又不顺路，绕好大一个圈儿，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江菲知道小秦最近也忙着恋爱，何况大体的部分，也只能她亲自操作，便让小秦也回去了。
许彦霖将一杯水递给她。
“是啊！”
不知道别人家拿到这份附则时作何感想，反正江菲认定这家公司的领导一定有虐待狂倾向，多半是从国营企业转职过来的行政干部，习惯性地不去调查研究便指手划脚随口扯淡。
江菲换了软底拖鞋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行走着，问：“我的工作……在哪儿？”
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打算继续她滔滔不绝的讲解。
两人都已饥肠辘辘，公司附近的餐厅大多已关了门，许彦霖载着她径去了1912商务休闲街，总算吃上了还算称心如意的夜宵。
只是下意识地，她心底还是竖着一道门。
“啊！”
栖霞山的明征君碑、万佛崖以及舍利塔，对她这个在南京已经呆了七八年的人来说早已没什么希罕的，大学里便组织过郊游了。
这时，她的身体忽然一紧，连握向鼠标的手臂也僵住了。
两人一路说笑，到江菲家时，倒把她的睡意赶得差不多了。
许彦霖走近她，接过她手中的快餐盒，“刚才我看几份文件入了迷，还真像丢了魂。瞧着，预备着和你一起出去吃饭呢，都忘了和你说。你叫快餐了？”
大捧的玫瑰清芬四溢，似乎要把坐在车内的两人整个儿淹没。
沉默地望着他们从身畔走过，原智瑜的身躯有些僵硬，夹在指尖的香烟慢慢拗折，断裂，然后，被他狠狠往外一甩。
江菲想起原智瑜那天的醉酒，不由地为他解释：“这也说不准，跑市场的方法没有定律，也算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也许吴总和原经理也是为了争取给公司更大的利益吧！不过帐目不清……他们的确有责任。如果能坐下来好好谈谈，把操作模式规范下来，应该对大家都好吧？”
许彦霖仔细地聆听着她的见解，眼睛却没有盯在屏幕上。
谈到工作时江菲一向认真，原智瑜却还是懒懒散散，不改原来的浮滑不羁，拿支水笔在手里转悠把弄着，好像根本就没在听别人的意见。
一对炸药包，凑到一起燃起引线，只怕两个人都得死无全尸了。
这些邻家大婶便笑起来：“不放心人家孤身住在这里，快些把人家娶回家不就行了？”
“我尽力。”
橘色的灯光将那步出的人影照得一亮，又迅速暗了下去。
江菲点头，嘿嘿笑道：“人力资源部说技术部下一阶段可能工作繁忙，正在给我们这边招聘人手呢，我明天就告诉孙经理，让他把许总调我们技术部来吧，一定非常称职！”
真的是许彦霖。
许彦霖点头，“是啊，原经理他们都是公司的老人了，对于客源和客户的心理，比我拿捏得准确多了。我也希望能有机会多多交流，下面的工作开展起来就容易多了。”
江菲扫了两眼，嘿嘿笑道：“哪家公司没有一点半点没法端到前台来说的黑幕呀？估计这个是做得太过火了，才被内部吃了亏的人翻出来炒作吧？”
对于他那样久经花丛的情场老手来说，那天晚上的暧昧话语和暧昧举止，又算得了什么？
杜雅薇离婚时，许彦霖判给了父亲，但其父另组家庭，另有儿女，怕他回国后不自在，就和杜雅薇商议了，共同为他在建邺区的繁华地段买了一套复式楼。
许彦霖也走下车，倚着车门站着，望了一眼十楼江菲的住处，自语般重复着江菲的话：“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江菲这才顾得上小心品尝饭菜的味道，然后无奈地望向许彦霖，“这个，好像不怎么好吃。”
不管是因为从母亲那里遗传到的天赋，还是因为后天的努力，他真的用自己不输给公司任何设计师的策划和构建能力向江菲表明，至少他在他所从事的这一领域，快要接近全能了。
江菲脸上泛过红晕，捡着饭粒慢慢咀嚼着，不敢抬头看他漆黑含笑的眼睛。
扭头再看向电梯口，灯依然亮着，穿着平底拖鞋的江菲看来很疲惫，没有了一向高昂的气势，连望向那对夫妻的眼神都有些游移，神游物外般怅惘着。
传真过来的附加要求除了对原先模糊的地方详尽解释了，并且另外规定了一些细则。
她走过去叹气：“果然是上司的作派啊，瞧瞧，支使我去干活，自己不知在看什么八卦新闻呢！”
许彦霖苦笑着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问道：“饿得厉害了？”
有短促的喇叭声从敞开的阳台窗户隐约透入。出现得太巧，让江菲不得不和他的电话联系在一起，“你……你到楼下啦？”
“我也饿了，分我一半吃，我呆会请你吃夜宵。”
他的气息很热，一呼一吸扑在脖颈的感觉，沉重而真实。
许彦霖望向江菲，眉目温文，“我倒是想呢，就不知道咱们菲儿愿不愿意。”
“你也真是的……”许彦霖抱怨，“也不知玩到什么时候回去的，还告诉我没喝酒，怎么把车停在酒店那里了？”
如果说真的是许彦霖用了手段，也不能就说他做错了。
按目前的进度，想拿出相对完美的方案，只怕她得连着两三天这样加班了……
本来她觉得有两点要求描述不清，并让市场部去详细征询下对方的意见。
“可以……”江菲犹豫，“不过领导坐在旁边监控，我一紧张，恐怕想不出什么好创意呀！”
许彦霖笑着，从江菲的饭盒里往自己盘中拨着饭，“连水都常是半开不开的，可饿得厉害了，居然觉得很好吃。”
“呵，遇到个小偷，一时手痒，把人扁了一顿，不过好久没运动，我自己打人也打得腰酸背痛，不想去爬山走路了。”
江菲嘿嘿一笑，“我只叫了一份，你要吃，另外叫去。”
他低低地唤，忽然将她拉到怀中，吻住她的唇。
许彦霖问：“原经理的意见呢？”
她讨厌和自己紧紧相拥的恋人有这么强的距离感，那种迷惘无措让她咬住了自己的唇，再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自古以来就有无商不奸的说法，商场如战场。
江菲知道他嫌菜式太简单了，忙取了筷子就吃，嘴里忍不住便咕哝，“十块的呢，说扔就扔了？这么浪费，怎么当家过日子呢？”
“是啊，开始是从那公司出来的两名员工在闹，不过后来冒出来的所谓‘知情人士’就不知道是什么人了。”
至于那天晚上的事，他能不当一回事儿，难道她就不能做到不当一回事儿？
正是周六在许家时许彦霖翻看着的那个论坛，连标题也大致相类。
与许彦霖相牵的手，仿佛更踏实了些竣。
他移动鼠标关上页面时，江菲已看出他浏览的的确是一个业内的论坛网页，似乎正讨论着某广告公司的黑幕。
江菲应该欣喜的。
他其实比她所能想象得还要聪明得多，甚至世故得多。
他们应该是去吃夜宵的吧？
腰间结实的肌肉在她掌间迅捷滚过，他已转过身，走向楼道口。
原智瑜还是这句话，难得的惜字如金。
车内桔黄的灯光透出，许彦霖的面容半明半暗，唇边抿过的微笑笼着淡淡的光芒，仿佛溶在浅浅的光线里，俊秀得像不真实的幻影。
江菲没有去栖霞山。
当日正和原智瑜、甄茹茹等人闹得欢时，谭英南把许彦霖介绍给了江菲，当时就提起过许彦霖对设计方面有相当造诣，而江菲这天算是见识到了许彦霖的才能，真不是盖的。
“抹黑？”
许彦霖尴尬，忽然站起身，从消毒柜里取了平时装水果或糕点的果盘出来，推到江菲面前，“分我一半。”
他做饭给她吃竣？
可这人居然说，他有点喜欢她，甚至相当喜欢她……
如果不是实在困得厉害，江菲一定很乐意再点上几样茶饮点心，在那环境优雅的餐厅多呆上一两个小时。横竖不是她付钱，而许彦霖根本不在乎这点钱。
许彦霖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她带往书房，打开电脑。
江菲的五官算不上精致，皮肤也偏蜜色，早晨出来的匆忙，耳边的粉底甚至打得也不太均匀。
“累。”
其他公司的起伏浮沉，对于不喜欢管闲事的江菲来说并不重要。
这是为什么？
只要不是创媒有问题，江菲也懒得管闲事，拉了许彦霖到书桌前并肩做着，一起看她的文档栗。
“这家公司被攻击得好惨！看这贴子，都给顶到首页去了！”
下午为了招标的事，许彦霖又把谭英南、原智瑜和江菲等人召集在一起临时开了个小小的碰头会，主要针对几个大客户的合作，以及未来的潜在大客户的挖掘。
“可以吗？”
江菲侧过脸，“你是说……”
这时候，他应该早就回到家，冲个凉然后舒适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或上网了吧？
不过说也奇怪，她担心许彦霖发现她满屋的杂乱无章，想把醉酒的原智瑜带回来时，却并没有考虑过他可能的态度。
健康，美丽，豪爽，积极向上。
这样孤伶伶的一个，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江菲看看客厅卧室一团凌乱的模样，忙说：“不用，不用，我就下来，你等着，我换下衣服，五分钟！”
“泡面？”
“打……打架？”
这的确是江菲的日常工作范畴。
与许彦霖相牵的手，仿佛更踏实了些。
我爱你，可谁也别当真。
到晚上七八点钟时，几个部门的灯陆续熄灭了，只有设计部这片区域还灯火通明。
许彦霖温煦地望向她微笑，“以后做饭做习惯了，应该会熟练起来。”
高下立分，简直没有可比性。
副总吴捷到公司上班的时候越来越少，有时甚至连着两三天不见人影。
她从来不像水凝烟那样擅于打理家务，更和温柔可人沾不上边。
“我在国外读书时住在学生公寓，有时攻读到很晚，连叫外卖都不太方便，常泡上一碗面就对付过去了。”
他没有注意到江菲大睁着望向天花板的迷惘眼神。
他说，恋爱就是相恋的两个人生活一辈子，到老，到死，还葬在同一坟墓里。
“我会一点。”
江菲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纳闷地望着他。
江菲很欣慰许彦霖的态度，思量着什么时候把这两人约到一起私下聚聚，也许他们沟通好，连许彦霖和吴捷也不会这样僵持着了。
彼此间的尔虞我诈本就复杂，江菲自己懒得去思考，但也不会阻止许彦霖按自己的方式去打击对手，以谋求更大的利益。
许彦霖哑然失笑，“谁敢监控你？我就想着你的工作量不小，也许我能帮上点忙吧？我虽然不是设计专业的，好歹也修习过一段时间，还不至于是个门外汉，帮你打打下手，准备准备资料，大概还不是太困难。”
“有钟点工每天过来打扫，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以后……如果住的人多了，雇个阿姨长期住着为我们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也很方便。”
也许许彦霖这个土生土长的南京人更不希罕，他要的，也只是可以唤起两人美好情愫的环境而已。
江菲问：“你打算在这里等我？”
“啊？”江菲郁闷，“你怎么知道？”
刷了卡，熄了灯，一路下楼时，许彦霖微笑着问：“觉得我这个助理还合格吗？”
可惜这家的思路似乎和江菲自己相差很多栗。
因为是坐着许彦霖车出来吃夜宵的，渐渐开得离公司远了，许彦霖便直接将江菲送到楼下，说道：“明天我过来接你上班。你还吃得消吗？不然，我晚点过来接你。”
许彦霖这才明白江菲在说笑，瞪着她说：“餐风饮露就不用担心了？风里还有化工污染和废气排放呢！连太阳光里都有紫外线导致皮肤癌，我们是不是连太阳都不用晒了？”
“江菲。”
他哑着嗓子呼唤，滚动的喉结下，好像压抑了很多的话语，却始终没有说出。
就当开始只是练习爱情，也该有爱情及格的一天。
但对方迟迟没有明确答复，说要征询领导意见。
门外是他在徘徊，门内是江菲自己在徘徊。
等江菲把手边的文档研究完时，她才注意到许彦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一旁的沙发上，膝上放了台笔记本电脑，饶有兴趣地看着什么。
普普通通的容貌，朴朴素素的打扮，也许清贫得只剩下这里某个小小的安身之所，但他们相偎着，说笑着，相携着手离开楼道，看来平凡却快活竣。
键盘上飞舞的十指犹疑地顿住，许久敲不出一个字来。
“嗯，就当我不是活人吧！”
看许彦筠的言行举止，并没有其母的精明能干，很是温柔可人，只是眉宇间总有一抹浅浅的愁意，连和家人说笑时都化不开。
想起原智瑜所说夏天伤口易感染的话，她决定打电话向许彦霖“请假”。
他关了办公室的灯，又带上门，才转头向她笑笑。
不过公司内部似乎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出现和谐协作的新气象。
他们的婚事，便该提上议程了么？
“这个……”
只是，当她拿这些劝说着自己，试图全身心投入这段爱情时，总会记起原智瑜说过的那句话。
许彦霖大笑，牵住她的手走向停车场，慢悠悠说道：“大约很多人觉得我是靠着母亲才这么轻易地成为所谓的成功人士吧？不过……我相信，就是没有母亲的信任和帮忙，不论我想在领域出人头地，应该都不是太难。”
许彦霖留意着她的神色，有些忐忑地问：“你不喜欢这里？其实都是装修公司设计的，我也觉得太过欧化了些。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们可以重新装修。”
两人都已饥肠辘辘，公司附近的餐厅大多已关了门，许彦霖载着她径去了1912商务休闲街，总算吃上了还算称心如意的夜宵。
也许，会很好吧？
小秦终于看到江菲有所反应，立刻精神大振，贼兮兮地将凳子往她跟前挪了挪，才用手指了指总经理办公室的方向。
浅色的薄唇在灯光下诱惑而感性，缓缓凑近时，有男子的阳刚气息扑到鼻尖，让江菲紧张得屏住呼吸。
江菲记起昨晚从医院出来时还接过他电话，说了平安回家的话，那是不能提那之前打架了，只得说道：“就在咱家小区门口，一小偷在公交站台上偷一女孩的钱包，我正好瞧见，正好上去松松筋骨。”
匆匆挂了电话，飞快地换衣梳头化妆时，她怀念起以往和水凝烟一起住的日子了栗。
许彦霖瞥她一眼，轻笑，“把我的工资都给你，怎样？”
江菲自己也想不通了。
“这会儿还有脚步声，我就猜一定是你。”
她还是觉得有点寂寞了。
他常绕一个大圈到这里来，只为看一眼她卧室的灯光？
完全打开后，她还是那个豪爽独立放肆不羁的江菲吗？
他低下头，吻住她。
“嗯，本想接你出来一起吃早饭。既然你不想出门，那我去买些带上来吧！”
粉玫瑰的花语，是感动的初恋，铭记于心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