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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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报社那个?”方仪还是被吵醒了,早起了半小时,脸色如同窗外草坪上落下的寒霜,挞着绣花的拖鞋走进来。
“我记得你呆在娱乐版。”钟荩放低音量,瞄着门外。
方仪拢拢睡袍,看向床头柜,“照片看了没?”
“事实就是戚博远杀了他的妻子。”钟荩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沉不住气了,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和别人抬扛的人。
是花蓓。
在提审室外,两个人打了个照面。
第三十八条!常昊脸上划过一丝嘲讽的表情,女检察官竟然敢在他面前这般卖弄。
钟荩“啪”地合上手机,连再见也没说,她讨厌一大清早猜测,如同方仪讨厌大清早被吵醒。
这哪里请求,分明就是命令。“我又不是省院发言人,哪有这个权利?”
看守所外面停着一辆银色的凌志,高贵优雅的外表让经过的人都不知觉多看几眼,钟荩把证件递给门岗警卫,也瞟了瞟。
“常律师,《刑事诉讼法》里是不是有一条,辩护人不得帮助犯罪嫌疑人串供、引诱证人改变证言或者作伪证等扰乱司法机关诉讼活动的行为?”
“妈,我去上班了。”
“谢谢检察官的提醒,我还真记不得有这一条,我只知道辩护人要维护委托人的合法权益,防止公诉人主观片面,造成冤案错案。”
常昊倏地嗅到一丝异常的气息,眼前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女检察官对他口气并不友善,但他不愿多理会。他只是礼貌地打个招呼,以后要查阅材料、咨询什么,还是要打交道的。
钟荩直接去的看守所,今天要提审戚博远。公文包里装着戚博远案件的两卷材料,拎着有点沉。
这么委婉的语调,真不像花蓓的风格,钟荩看了直乐。一笑,肚痛轻了点。她回道:找个人多麻烦,去商场买个热水袋捂着,价廉又物美!
“你只要稍微透点风给我就行,我不会出卖你的,也不会让你吃亏。啊……你别急,知道你是公务员,我不行贿,我用消息换你消息。”
他很少做这一类的刑事案件,简直就像衬托公诉人高大形象的小丑,收费还不能太高。接到远方公司的电话时,他正在海南晒阳光浴。他刚结束一件大案,想休息几天。听完对方的陈述,他建议对方找个法律事务所的小律师好了,不值得花那么大一笔钱。对方说钱不是事情,动车组投入运营中发现了许多问题,戚博远是专家,需要他来解决,他真的不能有事。常昊冷笑,那你让他别杀人啊!对方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说这些也没用,能不能请常律师想办法判个死缓什么的。那人磨了他一个多小时,把他的手机电池都耗尽了,他不太情愿地接下了这件案子。听说警方已经抓获了戚博远,他立刻飞了过来。
小腹疼得厉害,走一步似乎就加剧一下,还没到站台,钟荩都能感觉内衫湿透了。也没看站台下面的那张长椅脏不脏,她抱着包就坐了下去。
“我不是女人,谈什么臆想、梦想,我只讲事实。需要我举例说明?”常昊倨傲地扬起下巴。
“怎么还和她扯一块,那个丫头脸上有股子妖气。”
天阴沉沉的,街边的梧桐树还挂着旧果,没有丁点春意,瑟瑟的晨风吹过来,刺刺地凉,与江州比,已经算暖和了。江州在宁城的北边,挨着海,这个时节,偶尔还会飘一场薄薄的春雪,省城很难看到雪的。
“妈,我刚换了单位,领导又让我参加个大案,时间比较紧。”
这么快?钟荩很惊讶,她突然失声叫了起来,“他在干什么?”
他都抬脚要离开了,钟荩又叫住了他,一脸严肃。
花蓓说:冬天这么长,别难为自己,找个人来取暖吧!
和昨晚比,大脑袋今天的着装算是正常了,深色系,有点职场男的范,只是那头卷发,依旧满头怒放。
手机有短信进来的声音。
“常昊!”他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算是自我介绍。
“戚博远正在见律师。”警卫让钟荩进来,指指身后墙上的监控录像。
钟荩低头不语,26很老了吗?情感专家们一致认为27岁是女人的分水岭,跨过这个分水岭,没嫁出去的才称为剩女。她现在还算一棵长势茂盛的树。
方仪脸一沉,“那等你闲下来再谈这事!你26啦,再不找对象,亲戚们还以为我家有什么问题呢!”
钟荩不喜欢方仪用这种鄙夷的语气说花蓓,但她不会辩白。钟家的规矩,方仪讲话时,她和钟书楷不得插嘴。
“人家现在是知性女子,早转到新闻版了。我要戚博远的独家,不准拒绝,我知道你参预这件案子。”
同学花蓓看见她这样掐着钟点煮鸡蛋,直喊救命。其实,她也觉得很龟毛,但每次还是会这样做。
方仪没吱声,有可能没听见,钟书楷说话了,“钟荩,这两天你先挤挤公交,爸爸今天下了班就去给你挑车,争取这月买回来,那样你上班就方便了。”
她在医科杂志上看到对这种形为的解释叫强迫症。
左眼皮又在跳,钟荩死命地掐了几下。
手机催魂似的在房间里叫着,钟书楷都惊得从书房跑了出来,“谁呀?”
钟荩还没有从戚博远的律师是大脑袋这个事实中回神,双目发直,着实愕到了。
一开口就笑,带着几份谄媚,“我只说几句,你继续睡。听说戚博远昨晚抓到了?”花蓓大学里读的是新闻专业,一毕业,就进了省城报社。这女子长相娇艳,很容易误导人,以为人如其名,是只“花瓶”,其实也算个半拉子文艺青年。
出门时,方仪在厨房烤面包,钟书楷坐在餐桌前看早报。
“什么消息?”钟荩左眼皮猛跳。
“钟检,这是个行家。”警卫说道,“他在防备我们提审时对戚博远用刑,先留个底。”
“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
“这么早就有人来探视了。”
一开口,又是这股居高临下似的不耐烦,钟荩皱起了眉头,“你就是叫李昌镐,我也不会写错一个笔划的。”
把鸡蛋放在冷水里,水开之后煮七分钟,捞出来用冷水浸泡三分钟,再把皮轻轻剥掉,这样煮出来的鸡蛋,光鲜、洁白、温润、有弹线,弧线优美,也最有营养。
“某个人的……”花蓓故意拖长了语调。
“谢谢爸!”钟荩带上门下楼。
钟荩凑近屏幕,男人一头茂密的卷发在画面里非常抢眼。仿佛知道有人注视,男人配合地把脸转了过来,嘴角半倾,似笑非笑。
钟荩把床上的被子挪开,让方仪坐下。
钟荩因为腹痛脸色苍白,现在被他激得脸颊上泛出了几缕红晕,“那些只是你的臆想,任何人触犯了法律,都将绳之以法。”
啊,大脑袋!要不是及时抿紧嘴唇,钟荩估计会失声叫出来。
会客室的画面上,一个身材高壮的男子拿着相机,让戚博远转过来、转过去,甚至还掀起衣服、张开嘴巴,如同明星走红毯,闪光灯闪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