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片痴（四）
“假的。”方竹也跟着把语调调高了三度。
李晓年纪虽小，但也有她的坚持，她认为自己不会看走眼，于是理直气壮地大声说：“肯定不是假的！我爸爸给我买过的。”
第一天上大学的方竹，为了表现自己成熟，特地换了利利落落的无袖牛仔衬衫和牛仔短裙。衣服是她自小穿惯的牌子，她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住的宿舍、她带的手机，一切的一切都这么不合时宜。
何之轩走路很快，就算是身负重负，也得她小跑步才能跟得上。
这女孩真是知道得不少，行情市价样样明确。
但是心直口快的小学生李晓在此时此地报出这样的牌子这样的价格，让方竹有了那么些许不自在。
何之轩依旧一言不发，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
李晓惊呼：“是新造好的！有空调有阳台有卫生间的，四个人住的，其他老的都是八个人住的，那边好像很贵很贵的。”
小学生李晓不知为何也跟在了他们身后，且还意外地提醒着方竹另一个不合时宜：“姐姐，你的牛仔裙是Levis的吧？要八百块来！”
方竹住的四舍302，是师大新造的学生公寓，造型好房型好设施好，住宿费也比老宿舍楼贵上一倍，而且名分上是首供本校研究生居住，余下的房间并不多，本科生若要居住需向系里打申请报告，再按照自高到低的年级排队等候空房。
方竹不知为何自己会选择这么答李晓：“哎呀，这是华亭路买的假货啦！”
这位是真不爱讲话。方竹想。
李晓却还非要追问她：“是不是啊，姐姐？”
方竹翻一个白眼，此桩大姑娘和小姑娘的争执来得毫无道理莫名其妙，但更奇怪的是，她还真有一争到底的心。
这样的牌子这样的价格，让她觉得在这样的师兄面前是这样不合时宜。
“四舍302。”方竹答。
最后，李晓还是被方竹迷惑了，扯了一扯何之轩的白T恤：“大哥哥，你讲讲看，姐姐的裙子是不是假货啊？”
何之轩问方竹的第一句话是：“哪间宿舍？”
“告诉你不是就不是。”
“不是。”
偏偏方竹这样一个大一新生一入大学就能住进去，不免让知道行情的小学生李晓惊呼。
方竹在心内叹气。她以为考入大学以后，便能离开父亲羽翼。谁知父亲神通广大，不过一个电话，就轻而易举地把她从八人间的老宿舍楼里调了出来。
方竹下意识地觑一眼身边助人为乐的师兄，师兄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说了两个字：“走吧。”
何之轩没有伸出援手扶住她，方竹只好自己爬起来。
何之轩在那个时候是那么明白地叹了口气，说了第三句话：“不知道。”
他话一讲完，又快步往前走，方竹几乎是小跑跟在他的身后，气喘心急，只怨怪前头那人跑得快，丝毫没有等待自己的意思，这样一分心，不小心踏到一块小砖块，一个趔趄就重重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