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个问题，或许很奇怪，我希望你能回答我，”郗羽顿了顿，“我想问一下，你认识我吗？”
说话间，程茵已经走到了舞台附近，她真是挺有影响力的一个人，仅仅从宴会厅门口走到舞台这短短一路，就让新郎新娘和婚礼策划团队的负责人围着她转了。
郗羽瞪大眼睛盯着刚刚进门的女人，视线长久的落在程她上：“她就是婚礼的司仪？那个程茵？”
王安安欢快地说：“我亲爱的伴娘一号，睡醒了吗？两个小时后，在二楼的宴会厅彩排！”
“我之前都在国外，好多年没看过国内的电视节目了。”
想起自己肩头的沉重使命，郗羽的睡意瞬间被吓跑，她从柔软的大床上挣扎着爬起来，迅速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冲下楼吃午饭兼见新娘子。
人数如此庞大的伴娘伴郎团让郗羽震撼不已也哭笑不得——她原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伴娘，因此颇有些义不容辞的感受，此刻猛然发现自己只是五分之一，忽然产生了微妙的心理落差。
程茵眸光闪动，笑而不答。
“确实不能，但不拿钱就不算了，只能说是帮朋友的忙而已。”
“……没有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人类大抵都有好为人师的渴望，汪湘也难得遇到如郗羽般火星的人，便精神抖擞地尽责的跟郗羽科普起来。程茵是当今国内知名度最高的音乐选秀节目的主持人，仅仅是主持人也就罢了，不仅如此，她还是这节目的制片人之一。汪湘还说，她很有才能，思路敏捷，主持风格犀利而幽默，网友们还把她的主持言论编成了段子，广泛流传，被人称赞说“才华和容貌并重”的主持人。
马臻长相不算很俊，但身高可观，站姿也挺拔，眉宇间颇有精神，和王安安很相配。夫妻俩非常亲昵，感情好得一望可知。
汪湘是王安安的现在的同事，看起来也是很贴近平民生活的一名普通人。
从二楼的宴会厅出门左转，沿着中庭扶梯下行一层，就是这间五星级酒店的酒店的豪华大厅。目睹了程茵消失在宴会厅门口，郗羽略一犹豫，还是跟了上去。程茵虽然穿着高跟鞋，但步速不慢，郗羽追上她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一楼的酒店大厅，门口的服务生贴心的为她拉开了门。
郗羽随口“嗯”了一声，盯着程茵蹙起了眉。
“我听说电视台的主持人不能随意接走穴接活吧？”服装师也按捺不住八卦的欲望，加入闲聊。
“我知道，”程茵说，“刚刚看到过你。”
事实证明，王安安的这场婚礼的规模完全超出了郗羽的想象。
“毕竟说程茵和新郎关系不错，过来帮帮忙也在情理之中。”
王安安无奈道：“你以为我愿意找这么多伴娘？主要是马臻朋友圈子里嚷嚷当他伴郎的人太多，逼得我也不能不多找伴娘了。但你放心，你是我唯一的首席伴娘！”
下午三点过后，婚宴现场更热闹了，所有的筹备人员都已经到达，宴会厅和露天草坪上一片忙碌。
郗羽目光不移，好半天才扭头去看汪湘：“我想，她应该很年轻吧？”
正如汪湘的形容，程茵确实很有才能也相当敬业，在接下来彩排中，她只看了几遍婚礼策划师给的台词本，就一个人hold住了全场，她那经过发音训练的嗓音不但悦耳动听，还非常有感染力，从头到尾连个结巴都没打，有一两次她忘了词，但也凭着强大的专业能力圆了场，就连还在布置会场的几十个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放慢了手中的工作，抬头看着她。
马臻笑问：“酒店房间还住得舒适吗？”
这“首席伴娘”真是毫无意义的存在，郗羽内心已经无力吐槽。
在服务生陪同下进屋是一名年轻的女人，穿着一身米色长裙，衬托得身段修长，气质也非常好，相貌相当出挑，眼角上挑，看上去端庄而又有一丝妩媚。
“啊，居然是她吗？她这么大的名气，还会来主持婚礼吗？”
是的，小概率事件和惊叹这个词从来都是密不可分的。
“你这么远回国当安安的伴娘，真是太感谢你了。”
几位伴娘的工作已经结束在一旁休息，郗羽想了想，走到王安安身边，问她：“程茵是哪里人？”
程茵笑言：“借你吉言。”
马臻和王安安立刻露出喜色，迎了上去，和来人交谈起来。
“安安是我最好的朋友。”郗羽自信满满，“恰好我也有假期，当然应该出力了。”
这场婚礼还真不怕烧钱，伴娘的衣服居然都准备了两套，一套中式旗袍，一套西式长裙，不同场合要穿不同的衣服，跟着伴娘团的服装师和化妆师也有两名。
“可不是，”马臻的表妹得意的说，“我表哥也是费了很多力气才能请到她的。”
王安安笑着拉过她，跟身边的男人介绍：“小羽，这就是我老公，马臻。”
郗羽心有戚戚地点头。
汪湘也一脸喜色地跟郗羽道：“呀，程茵来了。”
需要司仪参与的婚礼流程大约一个小时，流程全走过一遍后，时间已近傍晚，马臻要留她吃晚饭，程茵婉拒，说自己已有安排，今天就不跟着这对新人一起吃饭了。
“……哦。”
“安安。”
他伸出手和郗羽一握，惊讶地笑道：“你就是郗羽博士？我听安安说过你好多次了，这次终于见到你本人，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程茵看了看车子，态度也变有些不耐：“你没有别的事的话，我要离开了。”
伴娘们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子，虽然起初都不认识，但物以群分，王安安精心选择的伴娘绝不会有那种性格怪异偏激无法融入群体的人，伴娘们很快通过聊八卦，气氛瞬间火热起来了。
“这么说也对啊。”
婚礼现场在这家酒店最豪华也是最大的一间宴会厅，宴会厅外有楼梯盘桓而下，接连一块极大的露天草坪，此刻大约有几十名工作人员正在用至少两集装箱的香槟色玫瑰布置这偌大的会场，厚厚的红毯从宴会厅铺到了中心的舞台下，像一片燃烧的火海。
“是呀，她那张脸现在全国没人不认识吧？”汪湘看起来比郗羽还要震惊一些，“你不知道？”
在两车乐器到达宴会厅之后，门口一阵新的动静引发了今天以来最大的喧嚣。
程茵摇头：“不是。我没有印象。”
廖娜的笑容大有深意，汪湘也随即失笑：“这么说，我们还要感谢安安两口子呢。”
开心的和家人通完电话后，郗羽觉得疲劳后知后觉地涌上眼前——要知道上飞机前，她连续三天只睡五六个小时，而飞机从来不是休息圣地，把身体缩在一个经济舱那小小的空间的痛苦真是谁坐谁知道。这家五星级酒店的床铺这么软，不大睡一觉真是对不起这么昂贵的房价，她扑到松软的被子上，三分钟内就已经睡着。
马臻和她是关系不错的朋友，笑言，“程主播可不要见外啊。”
“……你没印象啊？”郗羽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失望神色。
确定衣服合身后，婚礼的彩排就在这间尚未完工的宴会厅开始。
“程小姐，你是不是在南都二中念过书？”
数年来MIT的求学生涯让她养成了晚睡早起的生活习惯，加上倒时差的疲劳，第二天中午郗羽是被电话叫醒的。
汪湘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怎么，你有看上的伴郎了吗？”
既然即将嫁给有钱人，婚礼的排场还这么大，王安安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名伴娘——除了郗羽外，她还有四名伴娘，分别是她的大学同学，现在的同事，还有她的表妹和马臻的表妹。
“是的，还不到三十呢，似乎二十七八岁，”汪湘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注视程茵的目光，“照说我们都一样大，但人和人的差距这么大呢？”
马臻举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好好好，我们不问了。先让你保密，我想早晚会知道的。”
有伴娘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问：“说起来，我听说婚礼的司仪是程茵。”
王安安抿嘴偷笑——天知道这个“久闻大名”是哪来的，在今天之前她可从来没跟好友提过自己老公姓甚名谁，由此可见，在这么多年磨练后，就算是郗羽也攒了一些社交技能。
守在大厅门口的服务生立刻上前一步，似乎准备拉开车门，但已经没必要了，驾驶座的车门“吧嗒”一下自己打开了，一双长腿迈出，有人下了车。
郗羽立马恭维回去：“彼此彼此，我也是久闻大名。”
她连水都不喝了，瞪着自己好友：“你不是从来对八卦没兴趣吗？怎么，你认识她？”
这家收了巨资的婚礼策划团队列出了长长的流程表来展现婚礼的隆重，连新郎新娘走路的步伐都要规定一下，各种各样的要求让郗羽觉得自己和那群小花童差不多大——似乎只有在那个年龄，老师们才会说“站成笔直的一排”之类的话语。总的来说，婚礼的中心人物是新郎新娘，伴郎伴娘到底是绿叶，需要做的事情其实不多，无非是不动大脑充当快递员，送花送戒指之类。
王安安正在舞台中央，她左手挽着一个年轻男人的手臂，右手对郗羽使劲挥舞。
郗羽抽了抽嘴角：“没，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程茵奇怪地皱了皱眉，看来确实对这个问题分外不解，“今天还是我第一次见你。”
王安安后知后觉都反应过来，诧异问：“郗羽，你怎么程茵有兴趣？”
尽管如此，她还是履行职责，跟着其他人一道试衣服去了。
“应该的，毕竟你以不远千里回国，连家都没回来当我的伴娘啊！”王安安笑得分外开心，又拉过郗羽，“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下其他的伴娘和伴郎。”
“这不是挺好的嘛？也算见了世面了，”另一名伴娘廖娜则笑着说，“另外，那些伴郎可都没结婚呢，条件都非常不错，咱们中没男朋友的人可以考虑一下。”
“是这样，我是安安的同学，也是她的伴娘……”
脆生生的声音颇有效果，完美地阻拦了服务生关门的动作，也让程茵停下了脚步，慢慢回过头来。她目光落在冲出酒店大门的郗羽的身上，露出偶像看到粉丝的完美营业笑容：“什么事情？”
王安安一脸八卦：“哟，是男朋友？”
郗羽早就换下了伴娘服，穿着短裤和运动鞋，动作极其利索地迈步冲出酒店大门，叫道：“那个，程茵小姐，稍等一下。”
“有钱人结婚真是麻烦。”其中一名叫汪湘的伴娘跟郗羽吐槽，“我还是一次见到花样这么多的结婚典礼。”
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徐徐从道路的另一边滑了过来。
王安安忙了一天也没想太多，随口道：“不太清楚，肯定是南方人就是了。”
“抱歉抱歉，我马上就上车，刚刚被人叫住了……”程茵对着刚刚下车的年轻男人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看来是真的非常歉疚。
“很好的，你们真是太热情了。”
“噢……”郗羽当然还有话说，只不过程茵已经转过身去，不再理她。
郗羽完全没想到一脸职场精英女性气质的程茵也会有如此小女生的动作，诧异之余也朝着下车人看去——然后就以“我完全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神展开”的表情，目瞪口呆的盯着来人，石化当场。
也不知道这对新婚夫妇是打哪找到这么多未婚的年轻人的。
说话间，黑色的捷豹在两人身边静静停了下来。
两人身边围了五六个年轻男女，看起来正在商议什么，郗羽和唯一认识的王安安打了个招呼。
伴郎的数目和伴娘的数目自然同样多，郗羽一眼看过去，都是不认识的年轻男人面孔。
“这么熟悉的朋友，我怎么还会客气，”程茵笑着摆手，“晚上我要跟一位朋友吃饭，他马上就来接我了。”
王安安深知自己的好友的性格，自然也不会逼问——更何况，她现在即将结婚，行程单上起码还有十个任务，就算有天大的八卦也没时间追问了。
“Professor？”再次开口时，她的尾音忍不住抬高了好几个八度。
郗羽低头看了看这套露肩的粉色伴娘裙，挺合身的，在服装设计师的指挥下，又换上了另外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