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听说你也喜欢我
萧扬跟着她笑,一边笑一边拿勺子盛了口粥送到嘴边。
当会议室里只剩下萧扬和助理时,助理终于忍不住问:“说实话总经理,您今天体内思春因子的活性有点出奇的猛烈啊!”
第一天时,他除了觉得醒酒汤的味道还不错外,没有发现别的什么。到了第二天,他发现醒酒汤的味道和第一天那碗不太一样。到了第三天,他又觉得这一碗和前两碗的味道全都不一样。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她做的醒酒汤,居然碗碗味道都不一样。他觉得她很神奇,能把醒酒汤做出千滋百味来。有时候他甚至有种错觉,觉得晚上喝多的动力是为了要品一品当晚的醒酒汤是什么味道的。
萧扬回完那条信息,等了好一会儿居然都没有收到回复。他不由有些心躁起来,开始后悔发那么多字过去干嘛,短一点、端着一点才对。
曾经年少时,他纯情得可以上山出家,整副心肝都只跟着一个女孩跳。如今却也被时光和那女孩虐得,整日浸淫在荤段子里,染了一身放浪形骸的俗气。
另一位酒友端着杯子过来,殷切地问:“wuli萧大大这是怎么了?好久不出来,一出来就独个儿坐这儿走神,怎么的一不小心被哪个女人的青春撞了腰闪了肾为情所困了吗?”
他扯了领带松了衬衫领口,还是抑制不住胸口涌起的那股闷,索性闭了灯,晃进客房里一头栽倒在床上。
女人呐,就是爱蹬鼻子上脸,理着她她就端架子,冷着她她反而会冲过来抱大腿。萧扬试图幻想季黎抱大腿的样子,使劲儿在脑海里勾勒好情景和意境,当细节填充到了季黎表情那里时,他脑子里居然是一片空白。他实在想象不出季黎那么清高冷漠的人,顶着一副抱大腿的谄媚热情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
萧扬耸肩:“我可没灌他,都是他自己喝的。”
正在喝着柠檬水的季黎一下喷出来,水溅到她的衣襟上,“抱歉,我去下洗手间。”季黎说完闪身就走了,留下萧扬和乔辉大眼瞪小眼。
他忽然放松下来,一直凝着力气的腿终于卸了劲。刚刚只要青年才俊上了她的车,他可立马就要冲出去了。
季黎看着他,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
嗯,先预计是他好了。
萧扬本想说不用那么麻烦,可是看到季黎切姜丝和胡萝卜丝时的动作,熟练得就像五星酒店的大厨一样——刀锋这边还是一整块,刀锋那边已变成均匀整齐地细丝,看这样手起刀落的切菜动作,真是一种享受,萧扬打住了想要制止季黎煮粥的话。
她一个人开着她那辆红色的车子绝尘而去。很好,她晚上没有喝酒。
萧扬笑骂:“去,都一边去!我是那么容易亮出法器的人吗!”
萧扬忍不住笑:“一直以为你是个高冷的人,没想到其实你这么贤惠。”
岳晓莹开心极了:“去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大厦顶楼的咖啡厅,好不好?”
下车进门,开灯换鞋。萧扬抬头看看挂在客厅墙壁上的古董钟,九点半。他看到走进厨房的季黎弯腰从下面的橱柜里拿出一口锅,又起身仰头从上面的橱柜里拿出各种食材。
萧扬问:“通常都去哪里啊?”
岳晓莹在他身后叫,问他怎么了,他头也顾不上回,只是拿起手机骚扰太后。
季黎扭头冲他笑:“被你揭穿了,好吧我的毕业文凭其实是从电线杆子上买来的。”她说得似真似假的,萧扬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信,想接着追问下去时,车子已经刹停在家门口。
萧扬来不及听他说什么,因为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他迅速抓起手机。
季黎看着他,嗤地一声笑了:“你可真不吃亏。我吗?我比较惨,小时候又土又丑,因为我爸爸是五星餐厅的主厨,从小跟他学,所以我厨艺还不错,于是从高中开始,身边的女孩们就都来找我学煮东西去泡汉子,导致我身边的汉子都被她们泡光了,我也就没什么初恋可言。”
萧扬没理她,他闭上眼睛,许多片段从眼前呼啸而过。他摒除酒精的影响,快速整理着这些片段。季黎就是当年那个住在隔壁的龅牙妹。
萧扬从内怀口袋里掏出两张票递给朋友。
而她说:“这是一个很好笑的绕口令,我喜欢的人,喜欢别人,我还得帮别人给喜欢的人煮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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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扬往沙发上一倒:“我是来问问你到底怎么认识你那个儿媳妇的。”
可这绝对是个笑话,他又不在乎他们的关系,他们的婚姻不过是联合起来对抗双方家长的盾牌,他有什么好刻意躲避的。
“你呢?你扑不扑?你不扑我可要去扑了!”酒友又问了一次。
“所以你其实是……”
“阿黎她和别的女孩不一样,”乔辉被萧扬引导得起了倾诉的欲望,一时有点收不住话匣子了,“别的女孩爱买衣服买包,你知道她爱买啥?她爱买慢炖锅买菜谱!我们公司那些小妖精天天研究怎么臭美怎么化妆,就阿黎,她特别认真地研究煲汤菜谱!她看起来那么冷冷的,内心却热爱暖暖的厨艺,实在是太反差萌了!不过阿黎有时也很扫兴的,出来玩不管什么时候到了九点就一定要回家去,霤打不动拧得要死!”
“设计师。”季黎回答出他心中的疑问。
季黎:“似乎可以组成一个对抗老年男女联盟。”
萧太后被他问愣了:“把你们俩那结婚证拿来再给我仔细看看,我看是不是你们从外面电线杆子上随便找个号办来骗我的!不然怎么都结婚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我和你媳妇儿是怎么认识的!”
乔辉喝了一大口酒消了消心头的愁,很自然地顺着问题回答起来:“偶尔吧。”
萧扬回神,顺着太后的话抬头往墙上看,一幅太后大人的肖像画挂在那里。画里太后大人模仿着蒙娜丽莎的姿势和仪态,微笑看着画外人。
酒友翻翻白眼:“那男的快被你老婆灌吐了,怎么送她?是你老婆送那男的!”
萧扬喝了酒,他把车钥匙放在吧台,告诉助理明天过来替他把车开到公司去,自己蹭季黎的车回家。车子滑行在夜色中的街道上,霓虹灯的光间隔着树的影交替着透进车窗玻璃,投射在季黎的脸上,明明暗暗,在静谧中跳跃出动人的韵律。
门里季黎略带沙哑的声音问他有什么事,那种被吵醒的慵懒声音让他身体里的那股火烧得更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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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微笑并没有爬上季黎的脸颊,她只是怔了怔后,回答:“你还是在外面吃吧,我今晚有点事情。”
萧扬笑了,他忽然觉得一晚上的惴惴和郁气都不见了。他走过去坐在餐桌前,一口口慢慢品着今晚醒酒汤的味道,是柠檬味的。酸酸的,细品带着点回甘,再品短促的涩味里裹着绵长的甜滑,真是汤如其人的味道,越品越叫人流连。
萧扬转过去,对着市场总监一指,笑眯眯说:“快起来,PPT做得不错,继续加油!今天的会就到这吧,散会!”
“我……”
快下班前,曾经的故友同学打来电话:“萧扬,躲避不是办法,出来见见她,不为别的,为你自己找条出路,这几年你那过的叫什么啊!听说最近你还随随便便就找了个女人领证了,你这样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出来见见她,有心结就把心结打开,以后好好过正常人的日子。”故友最后还说,“萧扬,岳晓莹她离婚了。”
乔辉说了几个酒吧的名字,“阿黎只愿意到这几个店玩儿。”这几个名字萧扬各个烂熟,都是他常去的地方。
萧扬挑眉微笑:“设定很棒,我选择接受。”顿一顿,他的笑容开始变得有点玩世不恭,“如果不是刚刚认识你,换一个女人对我提出这样的邀请,我会以为她是为了嫁给我而走了一条曲线救国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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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扬看着季黎上了青年才俊的车,看着那辆车绝尘而去,萧扬忽然笑了,他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吃饱了撑得有点无聊。他发动车子打着方向盘,决定去和酒肉朋友们好好享用这个寻欢作乐的夜晚。
季黎看着他。他不说话,于是她也不说。
大家好奇不已,追问萧扬季黎到底对他说了什么,萧扬一口闷酒把自己灌倒。见他什么也不肯说,大家把希望寄托在了后面紧跟着萧扬回来的去第一现场就近观战的小哥们身上。
然后紧跟着又一条信息进来,这次内容很简短,季黎问:“晚上回来吃吗?”
扬从她脸上调转眼神低头看,映入眼帘的几个字是:离婚协议书。
助理对萧扬说:“总经理,你这次居然没和太后大人对着干!这么轻易就和那个女孩结婚了!怎么办?我现在好担心你异常行为的背后隐藏着某种天大的阴谋!”
萧扬扯着复杂的微笑:“是啊!”他埋头快速把一碗粥喝光,然后举起碗递向季黎,“还有没有?”
萧扬再抬头看看钟,十一点半。他有些出神她是不是,每晚都这样,九点半一定回到家里,用两个小时细细地熬一碗醒酒汤,熬得不动声色,熬得漫不经心,熬得好像这碗汤很容易喝到似的。
萧太后笑骂他:“小混球,胡说什么!什么叫山寨?这叫高仿!”
“你想不到的事,还会有很多。”她把米下锅,回头对萧扬说,“慢地喝完那杯热水,粥就好了。”
萧扬有点失神地抬手去够果冻盒,胃部的突然痉挛让他指尖蓦地无力,果冻盒“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寂静的夜,咳嗽一下都觉得声音大,更何况这样一个沉实的盒子砸在地上。
人的成长因为加进时间的元素,真的充满不可预知的玄妙。她以前其貌不扬,存在感比一张桌子椅子多不了多少,现在走出去却也总是能被人称赞几句漂亮有气质。眼前这个男人,以前恐怕也会是个眼底清澈的阳光大男生呢,只是随着时间的淬炼,才渐渐变得世故、圆滑、不羁与放荡。
萧扬由衷感叹:“这是我见过的所有帮你山寨蒙娜丽莎的画像里,最生动逼真且有个人特色的一个!不错!”
“别人追我时,我不懂拒绝。别人出轨时,我不懂挽留。”
萧扬愣了愣,拐了酒友一记后脑勺:“知道什么,今天让你们长长见识,看看什么叫女人吃醋!”
萧扬嗖嗖地按着遥控器,每个台的画面都从眼前惊鸿一闪,连标都没有叫老太太看清楚。
萧扬扭头看她:“龅牙妹?”
今天他却摘下来了。
胡安生蓦然一愣,站起来冲向窗边,对着外面路过的季黎咬牙齿地叫唤:“季黎!你不是人!我诅咒你的下一个男人照样劈腿!”
季黎表情淡淡:“胃不舒服也不能吃果冻啊。”她捡起果冻放柜子里,再看看所有被敞开的柜门,笑了:“真像个小孩子。”
季黎答:“他们还算不上我的初恋。”
看到青年才俊走回到原位坐下,萧扬拉过酒友之一,利诱他:“两张澳洲十日游全包套票,你去帮我问问那帮人,明天晚上还来吗?主要是问下,我老婆还跟他们一起来吗?”
“是呀是呀!我家里要是有这么个正点的老婆,我天天改邪归正一百次,每天诚诚恳恳闹洞房,绝对不出来东玩西搞的!”
萧扬心头烦乱,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情绪支配,他叫了代驾直驱岳晓莹的住处。
没几秒,房门被季黎从里面打开。
萧扬变得有点烦躁起来。
他砰砰砰地敲门。他已经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在夜晚给邻里制造出太大噪音。然而他还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神经末梢的躁动。
过一会儿季黎那一小帮人来了,萧扬端了杯酒站起来,酒友们以为他会直接杀过去,结果他却端着酒杯……风骚无限地走向一个火辣靓妹。那位置,那视角,想叫季黎看不到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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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扬几乎夜夜笙歌,回家时总是带着一身酒气。这天回到家已经深更半夜,他晚上吃得少,喝得又有点多,胃里十分不舒服。看着主卧黑着,知道季黎已经睡了,出于婚姻合伙人之一的职业道德,他尽量把手脚放轻,然后在每个柜子里翻找胃药。
季黎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英俊,帅气。精亮的眼底,有毫不遮掩的玩世不恭。
看着那交替的明暗光影下的细腻皮肤,萧扬觉得车子里的静谧快要把自己的汗给逼出来了。
萧扬叫了代驾,一路飞驰到季黎家楼下。
“妈,季黎家住在哪,你知道吗?”
小佐说,这不是她的风格。季黎问,那她是什么风格的。小佐说:“你是心如钢铁风格的,刚处理完一段没怎么走心的感情,通常来说你是不会马上又给自己找闹心的,所以对于这么快就送上门来的相亲,按说你会理也不理就推掉才对。”
正在喝水的季黎呛了一下:“不得不说,你的自我感觉真是好得不得了。既然这样,我也友情提示一下你这个合作伙伴,把持住,千万别对我日久生情。”
拿起筷子,每道菜慢慢慢慢地吃上一口,全尝过一遍后再看看墙上的钟,也不过才八点一刻。她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慢到她以为周遭都在静止,只有她自己是在时间轴上移动。
再抬头,萧扬差点吓一跳,市场总监就差趴在地上哭号了。他扭头看向身边的助理,一看之下又是一个惊颤,助理正有点痴呆前兆地半张着嘴巴看着他。
季黎挑眉:“你不觉得每天被老人家催来催去很烦吗?”
松开时,他恶狠狠地说:“我告诉你,离婚协议让我撕了,你老老实实给我生孩子吧!”
门终于被打开了,他觉得自己敲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而实际上也许只有几下。
他清清嗓子,开口打破这静谧,“我一直以为你是做行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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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扬愣了愣:“她灌那男的干吗?”想酒后什么他吗?!
季黎看着他,脸上有着从未有过的肃然与认真,她看着他轻轻地答:“对。”
萧扬摸摸自己的脸:“有吗?还好吧,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正人君子啊!”
岳晓莹欢喜地答应着,奔去了厨房。萧扬听到厨房里传来一阵纷乱杂沓的声音,从声音上判断,岳晓莹有点手忙脚乱。萧扬暗暗想,她是出国年头太多,厨艺有些生疏了吧。
萧扬笑了笑。那两张票其实是他下班前一时兴起想要送给季黎的,特意装在内怀口袋里,打算晚饭过后不经意地拿给她。谁知道他在客厅里看了七八遍的娱乐新闻,也没等到她这故人归。
岳晓莹轻声问:“想喝点什么?”
房间里响起来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几秒后门被打开,季黎站在门里仰头望着萧扬,轻声问:“胃又不舒服了吗?”
那些酒友们发信息过来叫他好几次,他都没理。手机再有信息进来时,他烦躁地想关掉电源。结果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闪进来的信息内容是:“萧大大,那天那个青年才俊在对你老婆献殷勤呐,你到底来不来啊?”
萧扬笑了:“这不是我第一次被女人求婚,却是让我觉得求婚的人是最没有诚意的一次。”
差不多九点的时候,他看到季黎拿起外套起身穿起来,看样子是要走了。萧扬无形地松了口气。还好她回家的时间并不太晚,看样子也没有对那个青年才俊太恋恋不舍。
萧扬利落起身,刚刚脸上痛悔不已的表情立刻一变,威严无比地从助手手里接过文件签了字。
“你们公司的人常出来玩吗?”
季黎微笑着,从身边拿出薄薄一小叠打印纸,连带两枚婚戒一起,放在茶几上推到萧扬面前:“她就是你的初恋吧?”她笑得温婉得体,嘴角扬起的弧度完美得无懈可击,“所以恭喜你,获得重新追爱的自由!”
“就按我妈的想法,去安排相亲吧。”萧扬紧跟着的这句话让助理把刚送出去的那口气又急急地吸了回来,伴着吃惊一起梗在了嗓子眼。
萧扬眯眼望着季黎和她身旁的那位青年才俊,只觉今晚的酒虽然没入喉却一样有些灼心烧肮没想到执行起婚前契约,女人比男人能更潇洒。
季黎把眼神从窗外收回来,抬手摸了摸萧扬头顶:“好了我知道了,乖,起来吧,你助理来了。”
“我们凭什么不能找她喝一杯一起乐一乐?她又不是你老婆!”
萧扬这回真怒了:“都一边儿去!谁再往那边看,我剜了谁的眼珠子!”
两秒钟后酒友发来现场图片,那个叫乔辉的正两眼放光地盯着季黎看。萧扬怒了。他还没签离婚协议呢,就有人来撬墙角了!他像被晒干了的死鱼忽然遇到了水,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抓起外套奔出门去。然而路途不顺,单行窄路上恰逢交通事故,等道路通畅,萧扬终于飙车到酒吧的时候,酒友们遗憾地告诉他:“你老婆十分钟前已经走了。”
耳边酒友还在聒噪:“……哎,你们扑不扑?不扑我可往上冲啦!”
时间逼近下班,萧扬做出决定。他拿起手机给季黎发信息:“晚上有点事,就不回去吃晚饭了。”信息发出去,好半天没有回音。萧扬心里萦绕起淡淡的愧疚。过一会儿手机终于“咚”的响了一声,萧扬飞快抓起来看。
她说:“我知道你就是随便找了个女人领了个证,因为你连婚礼都没有办。所以萧扬,我还有没有机会,和你重新开始?”
伴着尾音,乔辉躺倒在同事身上晕乎过去了。
她走到客房里,萧扬昨晚脱掉的衣服堆在地上。她走过去捡起来,把它们抱在胸口使劲吸了口气。重重的酒气外,还有股若有似无的香水味,是岳晓莹最爱用的那种牡丹花的味道。
季黎看着他,半晌,轻笑:“你看,我刚刚说过的,你想不到的事会有很多。”
太后在电话里问他:“你有没有给季黎准备生日礼物啊?哎哟昨天是她生日,我给记错了,记成今天啦!我打她的电话打不通,打到她公司她同事讲她去给什么大厦画设计图去了,那里信号不好,回头你帮我告诉她我给她准备了生日礼物哈!喂?喂?听得见吗?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打给谁信号都不好……”电话就这样挂掉了,萧扬还没来得及讲一句话。
白天萧扬正在公司开会的时候,收到一条季黎的短信。她问他晚上要不要回家一起吃饭。
午后的阳光从玻璃窗里照进来,把坐在窗前的人晒得懒洋洋地。
他看到岳晓莹蹙起眉心眼中闪过受伤。他把戒指揣进衣服口袋,笑容更大了。
乔辉晃了两晃,坐倒在沙发上:“谁、谁喝多了!阿黎你不要乱说……”
萧扬到酒吧时,发现酒友们都挤在卡座一侧的沙发上,向对面齐齐张望着。他于是走到空荡荡的对向沙发上坐下,边脱外套边问:“一个个的都看什么呢?”
岳晓莹楚楚地笑,风情不减当年:“可不可以一起坐一坐?”看着那副充斥了整个青春的笑容,萧扬终究狠不下心:“去哪坐?”
那家伙正在抱着她的大腿嗷嗷叫:“老婆,我发誓我是为了让你吃醋才去酒吧的!我要是摸了别的小姑娘的小手了让我从此ED!”
看着萧扬喝完最后一口粥,季黎问了句:“能讲讲你和初恋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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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场子里的气氛和人的神经都被酒精蒸腾得热烈起来。萧扬盯着对面看,青年才俊对季黎围前围后,围得叫人直想窜上去问问他:你瞅啥?啥都瞅,谁都瞅,不怕挨削吗!想着想着萧扬端起酒杯又站起来了。酒友们问他干嘛去,他没好气地答“去泡我自己老婆!”
萧扬一边擦嘴巴一边瞪着对面:“我口味有那么杂吗?”又是王菲又是志玲的……
小佐对季黎说:“我现在几乎怀疑你是真爱胡安生的,因为和他分手被刺|激到了,所以才随便找了个相亲对象就结了婚!”
他一把把她推进屋去,自己也跟进去,关了门,把她抵在墙角,尽量压抑不让激动的情绪冲颤了嗓音:“你别老表现得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我告诉你我全知道了!你从上大学起就暗恋我对不对?结果我跟岳晓莹好了!然后你替她熬醒酒汤、替她熬粥、替她做一切好吃的,为我,对不对?然后默默看着我们俩爱得死去活来,你就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吃醋喝酒胃溃疡对不对?”他忍不住晃了晃她的肩膀,“你一直都在吃醋,对不对?!”
萧扬告诉助理:“你果然是跟了我这么多年。实话告诉你也无所谓,但你要让我妈知道了你就从此失业了。我跟季黎呢,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假结婚,这样在我妈那我就可以耳根清净了。”
“看来是我妈误导了我。”顿一顿,他扭头看着季黎问,“那你和我妈到底怎么认识的?”难道不是一起开行政专员培训大会之类的吗?
萧扬喝口咖啡:“老太太催得太紧。”
萧扬瞪眼:“这就醉了?有没有这么夸张?”
助理暗暗心惊地想,萧扬这次遇到的这只叫作初恋的狐狸精,那勾搭人的道行绝对是千年打底的,太后看好的那位总经理夫人这回怕是日子要不好过了。男人啊,果然都难逃初恋这一劫。
电梯人多,从扶梯下楼时,萧扬心里想着要补给季黎什么礼物呢?岳晓莹忽然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她轻轻地说:“萧扬,听他们说你变了好多,是因为我吗?现在我回来了,你别再堕落下去了,好不好?从现在开始,让我来弥补我所犯过的错误吧!”
萧扬拿起酒杯和他碰了碰,喝掉一口后,半真半假地回答:“我啊,是差点想不开要改邪归正回归家庭了,不过一想到当初结婚的初衷,犹豫一下之后我决定还是不忘初心,继续遵守婚前契约,该怎么玩怎么玩,该出来和你们鬼混得出来和你们鬼混!”
萧扬想着从前的一幕幕,时而甜蜜,时而心酸,时而愤怒。他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他幻想过无数次再与岳晓莹见面时的情景,他想他会视她为无物,高傲地不可一世地从她面前经过,然后听别人去描述她脸上是怎样的后悔与失落。
朋友颠颠地去了,一会儿之后春风得意地回来,告诉萧扬:“明天还来,还是这儿。他们是公司聚会,每周周五周六都聚!”
萧扬放下勺子,回答:“季黎。”
朋友笑嘻嘻收了:“萧总手笔就是不一样,出来泡妞都随身携带套票两张!”
乔辉像看白痴一样的看他:“她是我们公司的首席设计师,不爱看这个难倒爱看按照台本剧情发展的跑男吗?”
一整个白天萧扬在母上大人那里待得百无聊赖,不是东搞搞这个就是西搞搞那个,转来转去,惹得萧太后心烦,最后直撵他走“去去!别晃我了!回你家找你媳妇晃荡去!”
“算暗恋吗?”
看着季黎用手把头发从大衣领子里撩起来的动作,萧扬忽然发现她确实很有味道。真奇怪,他的酒友们一下就发现她的美丽了,他反而现在才刚刚醒觉。细思起来,他真是受岳晓莹的毒害太深,从她之后,看女人美丑他只会用一个标准,就是长得像不像她,像就美,不像就丑。
今晚,没有醒酒汤。
岳晓莹带着满脸的不可思议!“龅牙妹!就是当年我去看你比赛时,陪我一起去的那个女生,戴着眼镜,龅牙的那个!”
他曾经问她:“我忽然想听听你的暗恋了。”
她低头看看时间,抓起外套穿上,“九点了,我要回去了。你玩会?”
喧嚣的酒吧里,角落的卡座一隅,一片安静。安静持续了几秒钟后,更大的喧嚣在这里爆发出来。
萧扬怔了怔。当年去国外以后,他们住在一起,但那时学业繁忙,他没有要她烧东西给自己吃,都是叫了家政阿姨来做饭。导致他竟到了现在才知道,他曾因为厨艺爱上的女孩,竟然并不会煮东西。
她做的醒酒汤虽然每碗味道都不大一样,可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它们都很养胃,也挺助睡眠。他总是睡得很沉,沉到早上她什么时候起来的,什么时候弄好的早餐,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就这样连续一个星期,她早出,他晚归,他们竟然成功地没有见到面。萧扬想一想几乎要笑了。这竟然好像是他自己在故意避着她似的。
他的初恋叫岳晓莹。当年上大学时,他们在隔壁相邻学校。他是他们学校的篮球队长,风云人物。有年他们两个学校一起举办篮球比赛,他是场上主力,一场场比赛下来,名扬两所学校,隔壁友校好多女生越过院墙慕名跑来围观他。其中就有岳晓莹,她和她的同学一起来看他的比赛。比赛期间,她总是带着自己亲手煮的粥来看他,他喝着她的粥,胃和心很快屈服在她卓绝的厨艺下。他很难想象,一个学美术设计拥有不羁灵魂的女孩,可以为他洗手做羹汤,他为此感动又心动。决赛结束后,他们成为人人羡慕的一对佳侣。
酒友看到他的反应,兴奋不已:“我就知道她一定是你的菜!”
“你……”
大家激动不已,感觉开撕的时刻到了!结果季黎错身去往卫生间时,萧扬一脸挫败颓然地端着酒杯走回来,把辣妹直接晾在那里。
他们相亲认识。结婚后他依然玩,她也不管、有天他跟哥们去夜店泡妞,男男女女一堆,被和同事去玩的她撞见。他哥们都变了脸色,怕她发飙。谁知她只是笑嘻嘻拍拍他肩膀:长头发那妞不错,但悠着点啊,咱还准备要娃呢。说完刚要走被他一把拉住好不容易挑你们来的地方让你撞见,你就不能吃个醋吗!
开口间,他改说:“想不到你身怀绝技。”
季黎接过碗:“确定还要?”
萧太后见到儿子后一针见血:“我可不觉得你是来给我承欢膝下的。”
萧扬发来信息的时候,她洗好了一堆菜正在切。看了眼短信,她拿来一个洋葱切啊切,切得呛出了眼泪来。切完她放下菜刀,打开水龙头冲冲眼睛里的辣气,回了个“好”字过去。然后她没有就此停下来,她继续洗菜切菜,认认真真准备着晚餐。
胡安生用拳头捶着地冲着她的背影激动地喊叫:“季黎!你这个没有心的女人!我恨你!”
萧扬迅速扭头看向说话的人,微眯的眼睛在晃动的五色灯光映照下,折射出冷森森的芒。
“她就是大学时住在你隔壁宿舍、爸爸是主厨自己从小很会煮东西的那个人?”
大家起哄让他坐在岳晓莹身边,他仔细想一想也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坐就坐了。
萧扬笑了,大步迈进房间里。季黎握着门把手,把门合上,嘴角噙着萧扬看不到的微微笑容。
晚上的酒局上,萧扬有点心不在焉。席间他的酒肉朋友之一忍不住对他打趣:“魂儿被哪个白骨精勾走了?醒醒,女儿国到了!别错过良辰美景!”
酒友递他一张纸巾:“杂倒不杂,就是蛮喜欢征服,这种一看就是不好征服的,还不是你的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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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扬听她的话,慢慢喝完一大杯热水时,粥真的好了。他从来不知道煮粥其实这么快。以前那个女孩也曾经经常给他煮粥喝,但她都是自己煮好后端给他的,他一边喝她一边娇滴滴倾诉煮粥的辛苦与不易,惹得他内心对她无限疼惜。一直以为煮粥是个苦力活,没想到其实也很容易。
青年才俊一听这话,立刻上来横扒拉竖挡:“你等会儿!我现在是一号求爱者,你来得比我晚,就算有什么企图也要顺着我往后排,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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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晓莹问他笑什么,他用勺子舀着汤,笑着说:“你现在煮东西的味道真是比过去差得太远了!”
萧扬嘴角不羁地扬起:“你不碰,会觉得酒是个邪恶的玩意儿,一旦碰了,就会发现,它其实是个好东西。不然曹操怎么会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说完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居然有点感伤,“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做过阳光少年呢?说完我了,该说说你了,你的初恋怎么样?”
“她今天加班。”
萧扬应景地跟着他们一起开自己的玩笑:“最近胃太渣,得好好养养,养好了才能出来继续打妖精。”
坐到十一点半,萧扬待不住了,他叫了代驾回家。进了屋点亮门灯,一如既往季黎已经睡下了,厨房里亮着那盏昏黄的小灯,照着保温瓶里的醒酒汤。
偶尔出去应酬一场,酒肉老友们不由打趣萧扬:“咱们萧大大是不是要改邪归正回归家庭了啊?”
萧扬忽然又觉得有点放不下季黎这边了。
萧扬想一想:“所以你向我求婚只是为了应付父母,与感情和责任无关,对吧?”
季黎告诉小佐:“其实我们是形婚,我只是想堵住我爸妈的嘴,他们天天催实在太烦了。”
季黎从来没有点灯熬油地等过他,为此他不知道心里是轻松还是不愤。每天他回到家时,她都一如既往地已经睡下了——卧室的门关得不透一丝她的气息,让他不得而知她究竟已经睡下多久。而每天回到家时,他也总能一如既往地看到,在餐桌上会点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灯光融融地映照着保温杯,那里面是一碗醒酒汤。
萧扬看着他难过的样子,心里好过得不得了。他给乔辉倒了杯酒递过去,不经意般地问:“设计教父艺术展?季黎爱看那个是吗?”
萧扬一仰脖子吞了一大口,酒还含在嘴里没来得及顺着喉咙往下滑,他又被酒友雀跃地拉着指向对面:“你看对面那个女神,好冷好性感啊!我们刚刚研究过她的气质像王菲,脸蛋像志玲、眼睛像angelababy、鼻子像亦菲,现在该研究嘴巴了!”
“我妈很喜欢你。”萧扬眉梢轻轻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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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头调转到让母上大人看不到表情的角度,萧扬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她今天加班,怪不得我这么无聊。”
萧扬笑了笑:“去边儿的!”
萧扬看到主卧的灯光亮了起来,随后是“吱呀”一声开门声。季黎走来厨房,萧扬捂着胃靠在厨台前抱歉地笑。
季黎说了声:“抱歉。”
萧扬猛抬头看向她。她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灿烂得让人有些窒息,思绪纷纷乱乱地堵塞在脑子里,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萧扬愣了,心里有什么东西怦地动了一下:她用了个“也”字。他之前把自己初恋那档子伤心往事告诉她的时候,也顺便告诉过她,岳晓莹就是他隔壁大学美术设计系的。
酒友讪笑呵呵:“怎么可能……”
萧扬嘴角浮起一抹笑,调出输入法敲点手机屏幕:“这么难得主动邀请我,今晚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酒友们不服,打趣他:“为什么呀?你要吃独食啊?”
18
季黎切好丝放下刀,麻利地去淘米。
东挨西挨的,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萧扬立刻撒了欢地开车赶到酒吧去。酒友们对他出奇的积极主动表示怀疑:“你这么兴奋,是因为打算今晚要捉奸吗?”
他站在那看着,有点入神。她忽然回头对他说:“你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我习惯这个时候煲点汤了。”
“什么情况?”萧扬小声问。
季黎撇着嘴嗤的一声笑:“如果你有这样的怀疑,那就把你的姐妹和女朋友们看好。”
萧太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怪不得你这么无聊,原来她今天加班。”
他把粥吹了吹,吞进嘴里,他的表情一下变了。他愣在那里,眼底反射出的,是心头翻涌的震动。
“那么,两次。”
酒友们手臂齐飞舞,整齐划一地做着“快让开”的动作:“快到这边来坐,别挡我们视线!”他们把萧扬拉到同一旁沙发上挤着坐,挤来挤去的,不是自己差点坐在别人腿上,就是别人差点坐在自己腿上。作为一个直男,萧扬差点怒发冲冠。“我问你们是来喝酒找乐的还是来玩叠罗汉的?”
萧扬虽然嘴巴上没有答应季黎,晚上会早点回家喝她煮的东西,但推掉酒局的次数却多了起来。
然而真正到了可以这样做的时刻前,他却犹豫退缩了。这么多年过去,难倒他还是这样放不下吗?
当晚萧扬又喝得有点多,回到家也晚。季黎已经睡下了,客厅卧室都黑黑的,厨房却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温暖的灯光照映着餐桌上的一碗醒酒汤。萧扬的心一下变得软软的。他喝下醒酒汤,好喝的道。她的厨艺真是不错,早认识她几年,最先抓住他的胃的人,恐怕已不是岳晓莹。
萧扬不理他,坐到沙发上开始喝闷酒。不知不觉喝得有点多。手机里忽然跳进一条信息,萧扬拿起看,是岳晓莹发来的,她说自己还住在原来那间房子里,等着他有空去坐坐,她的门随时向他打开。
季黎的回复是:“没什么特殊含义,就是懒得做醒酒汤了,不如改做晚饭。”
萧扬没有回她,按灭屏幕把手机甩到一旁。他有点乱,他不知道自己对过去对她是不是放下了,他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重新开始。
萧扬笑:“没想到当年厨艺最好的那一个居然被漏下了。”
一整个白天萧扬都较着劲,尽管他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和谁较劲——是因为自己纡尊降贵地弯下身段准备回家吃饭却被拒绝而没面子,还是因为在两人的关系有了质的飞跃后更冷静的那个人居然不是他?从来月亮落下去太阳升起来之后,潇洒不忆往事的那个人都是他,怎么这回一时不察竟然被季黎占去了先机?因为几口吃的,居然就这样麻痹了理智。
一旁的助理看着他发信息,眼珠子惊得凸了出来。这位萧大老爷从来没在开会的时候发过信息,并且发信息的时候嘴角还带着这么一股骚到骨子里的笑容。
萧扬一下变得无比惆怅:“她一个人走的?”
季黎也笑:“说真的,我也借酒消愁过,按经验来说,你再这么喝下去,胃就快要溃疡了。最近如果可以,就少喝点,晚上回来我给你煮点东西调理一下,等好一点再出去江湖再战。”
乔辉倒比他话多,先主动开了口,不过讲话内容充满了不甘心:“原来你就是夺走我们女神的那个男人!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女神很难单独约的,我费尽心思弄到设计教父的艺术展门票才约到她一次的,结果那晚还被她告知已经嫁了人,可我以为她是逗我玩的,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嫁了人了!我好伤心!”
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十二点。家里漆黑一片,以往厨房里亮着的那盏小灯,今晚却黑寂在夜色里。没有光,一切都显得有点冷。萧扬把厨房的壁灯点亮,餐桌上空空如也。
萧扬却松开眉心,表情和肢体一起放松。“以前这是一个禁区,谁也不敢问我这个。我一直以为这个粥也会是禁区,没想到今天喝完以后才发现,我怨念的只是当年煮粥的人,而非粥本身。”萧扬抬眼直视季黎,“所以我想,我应该慢慢解除这些禁区,因为其实可能,真的没什么。”
萧扬连忙安抚母上情绪:“瞧瞧瞧瞧!又当真了,逗你玩呢行不行!你们不是业务关系认识的吗,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记得助理说过,季黎和母上大人是业务关系认识的。他家太后是某上市集团的行政总监,那么季黎也应该是他们公司的行政专员之类的吧。每个公司的行政专员一起开个什么会,也就彼此都认识了。
余下的时间,萧扬像个特工一样隐在角落里,看着对面青年才俊怎样抖落着浑身解数想方设法要吸引他法律意义上的妻子的注意。他忽然觉得那哥们很刺眼,如果人的视线里含有杀伤射线的成分,他想那个男的现在应该已经五内俱伤了。
萧扬碰碰乔辉的杯子,不动声色地逗他又喝了一大口酒后,继续发问:“你为什么喜欢她?”
助理也怔住了,走上前去从他面前那堆资料和本子里抽出一张记事纸:“您……还没看我今早写给您的备忘录?今早有个您的好友打电话过来说,您的初恋岳晓莹女士今日回国,大家约好晚上办个接风宴给她接风洗尘,特意邀请您也去……”
季黎学他刚刚的耸肩,“要知道,搞艺术的酒量都不怎么样。”
萧扬低下头去,面孔离她极近,含着笑声音沉沉:“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你的醒酒汤味道真好,让我想起了初恋的……美好!”他的声音最后消失在她的唇上。
她那副笑容忽然让萧扬的喉咙口有些发紧。有一瞬间,他真想冲到她那面去解释点什么。可是一瞬后,他又有些茫然起来。他需要解释什么吗?他和她,在她眼里不过就是契约婚姻的关系吧,不然她怎么会笑得那么云淡风轻。
季黎又笑了笑,扯开胡安生死圈着自己大腿的手臂:“行,就当你这番话是真的,就当我信了。不过我牙口不好,抗不了酸,真不适合你。你去找个冷热酸甜都Hold得住的老婆,把你这些爱的酸醋都喂给她吧!”季黎抽出自己的腿,抚平裙子站起身向外走。
季黎笑:“那不如我们干脆结婚吧。”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居然是岳晓莹发来的信息。
季黎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第二天早上萧扬醒来时,季黎已经出门了。餐桌上摆着早餐和一张字条,季黎留言告诉他她今天不休息需要加班。
“就是,大家有乐子一起乐多好啊!”
季黎认真看着前面的路。萧扬侧头看着她,长睫微翘鼻翼挺直嘴角微微地上扬着,夜色把她晕染得格外美丽。
萧扬这边正推测着,那边太后大人用手指戳着他的额头在问:“问你呢,这幅画怎么样?”
萧扬笑了,“我忽然想听听你的暗恋了。”
萧扬走去厨房,端起那碗汤,一边小心地吹着,一边用心地品着。他喝完汤时,季黎已经洗漱完进了卧室关了灯。
萧扬笑容渐渐扩大:“也许我们的婚后生活,会很有趣也说不定!”
季黎木然地把衣服拿开,手指划过口袋时,触到里面的小圆环。她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了那枚本该戴在萧扬手上的戒指。虽然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说,并不是真正的结婚,可是自打领证以来,为了防止老太太突袭,戒指每天他都戴着的。
他的出现叫岳晓莹的脸上铺满了意外和惊喜。岳晓莹把有点晃的他扶进屋里沙发上坐下。萧扬环视了一圈,屋子里的摆设还和从前一样。其实和岳晓莹分手后,他回到过这间屋子一次,那一次看着眼前的一切摆设,他心如刀割,仿佛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在凌迟他。那次从这里出去后他就把钥匙冲进了下水道。曾经想过再也不要回到这屋子里来,因为会伤得他体无完肤。然而不曾想,今天还是再次回来了,并且更让人意外的是,再看这房间里的一景一物,他已经没有从前那种刻骨的疼痛。仿佛最凛冽的寒风已去,余下的已是娓娓徐徐的暖流,再擦肩拂过时,没有疼痛,只余沧桑。
寂静让人格外无聊。她拿起手机打开朋友圈,刷新一下后,一张图片跃入眼中。图片里,一群人众星拱月地围在一个女人身边。那女人她熟得不能再熟。那是她的大学同学,上学时住在她隔壁的宿舍,有一天非拉着她一起去邻校看篮球比赛、赛场上她一下就被对方前锋迷住了,一颗心陷落得又快又彻底。她的同学不知道是否看穿了她的心思,总是调侃她,还说帮她去给那个小伙子送粥。结果送着送着,他们就在一起了。其实她也没什么好耿耿于怀的,当时同学的外形真是甩了自己好几条街,换谁都会选她不选自己。当时的她真的太普通了,普通到如今那个小伙子恐怕都不记得他前女友身边曾经还有个戴着眼镜和牙套的同学。
和岳晓莹分开后,萧扬有点心神不宁,他打起精神先去商场买了条丝巾做礼物,然后回了家。
季黎脸上浮起了落寞的神色:“这是一个很好笑的绕口令,我喜欢的人,喜欢别人,我还得帮别人给喜欢的人煮东西。”
酒友再翻翻白眼:“那男的太他妈能哔哔了,换我我也灌醉他,耳根好清静!”顿了顿,酒友眼睛里闪烁着精光间,“萧大大,你和你老婆……情况不太对呀!”
萧扬:“听起来我们一拍即合。”
从那晚起,萧扬又开始很晚才回家,每天回去时都带着一身酒气。
萧太后也一耸肩,神秘地冲他笑:“我们俩都认识的人,是谁你自己慢慢猜去!”
餐厅里另外那一桌前,萧扬有点走神地看着窗外那个女人乍然绽放的明媚笑容。对面他的助理叫着他:“总经理,您先别看了!您不是抵触来这吗?怎么还看人家一笑就不往回收眼神了!”
市场总监一头雾水地爬起来,走出会议室时,内心忐忑无比;总经理大人没提他业绩下降的事,却夸他PPT做得好,这是想要把他调到行政部门的节奏吗……不要啊……
餐厅里,靠窗桌子前,季黎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黄融融的暖光偏偏在她面颊上勾勒出清冷淡漠的色调。耳边是令人烦躁的男人的哭求声。季黎听着,脸上一片无动于衷。终于在裙子被揪扯得快要脱线时,不耐在她紧皱的眉间浮现。她转回头,垂着眼皮打量着跪在脚边隔着裙子抱着自己大腿哭得无限哀戚的男人。
“经共同的客户介绍,我给她画了一幅肖像画。”萧扬一下想起太后墙上那副高仿蒙娜丽莎肖像画——原来那幅画居然是季黎画的。
季黎笑了笑,向后退,闪开了他。萧扬心里有点发沉。却在这时,季黎又向一旁闪身,侧靠在墙壁上,把门前的空间通通让出来。
萧扬纠结了一整天,最后在下班之前鬼使神差地决定去看看,季黎早上说的“晚上有事”到底是什么事。他驱车来到季黎工作的地方,把车开到她公司对面停下。过了不久许多白领开始三三两两地从旋转门里谈笑而出,他眯着眼睛对着那扇门看,看着看着,在旋转的隔箱玻璃间,他把季黎的身影从隐约看到清透。她几乎和一个男人同时旋出那扇玻璃门,那男人一副青年才俊的样子。他们谈笑风生,从神态上看,交谈并非刚刚开始,而是已经跨越铺垫阶段步入热烈状态。可想而知,在旋出来之前的狭小隔间里,他们一定挨得很近。
乔辉一下同时张大了眼睛和嘴巴,委屈地惊呼:“我一直以为你是为了拒绝我才说已经结婚了的,原来你居然没有骗我!”
季黎点头:“当然,我们可以约法三章,结婚后你可以玩你的,我也可以消遣我的,我们互不干涉。你不必对家庭负责任,也不必对我负责任,找到真爱以后可以自由地提出离婚。”季黎喝口水,问,“怎么样?考虑一下吗?”
他还没有收拾好心情,还没有重塑出一个坚强的自己,还没有筑造出在情场千锤百炼不再受伤的筋骨,而她却要再次闯入他的世界了。他该不该去面对她呢?萧扬一早上的好心情一下变得荡然无存,心里剩下的,只有焦躁与纠结。
季黎在厨房里招呼他“等放凉一些,你就把它喝了吧,我先睡了。”
“自从分手后,好多年了,我再也没有喝过带着她的味道的粥。”
他端过来喝了一口,然后他笑了。
萧扬回想一下:“你好像交过男朋友。”
6
萧扬眼底精光闪闪:“好主意!”
萧扬“哦”一声,踱回到客厅沙发上坐下,顺手捞起傍晚时已经快要看烂掉的那张报纸,继续摆起耐心读报的姿势,只是眼神却不受控制地往厨房里飘过去、飘过去、一直飘过去,直到季黎煲好了一锅汤,盛好放在餐桌上。
“胃有些不舒服,想找点药。”他简短地解释着。
小佐问她:“你是不是中邪了?在男女之情上忽然变得这么积极。”
萧扬抬手拍了他一巴掌:“你敢过去试试!”他环顾酒友们一圈,“你们谁都不许过去!”
不翻他还不知道,虽然这是一个“假”的家,但季黎却把它收拾得井井有条。他捂着胃,索性不着急找药出来了,把能打开的柜门全部打开,逐个欣赏季黎的置物技巧。他记得有个日本女人因为教别人怎么收拾东西而闻名世界,他觉得下次可以叫季黎和那个女人比一比。
电梯一上一下地错开了,他们两个人也变成了两个背道而驰的身影。
季黎起身,又盛好一碗粥给他。
服务生轻轻走过来,胡安生冲她胡乱摆手:“走开!不用你扶!”服务生小心翼翼:“……先生,刚刚那位小姐打包了两瓶82年的拉菲,请问您这两瓶酒……是不是现在买单?”
萧扬心念一动。
助理撇撇嘴:“得了吧总经理,您不就是听说初恋今天回来了吗,整个人就荡漾成这样子了!好歹把持一下嘛!”
肃扬转着茶杯,嘴角挑出邪魅狂狷的弧度:“行,这场戏还蛮好看,所以呢,我今天就先不追究你和我妈串通一气了。”
萧扬把酒杯往台子上一放:“我和你一起回家。”
让助理先走,转头对岳晓莹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季黎笑得有点迷蒙,告诉她:“也许这次能撞个大运也说不定啊,万一遇到个能把我心如钢铁化成绕指柔的呢。”季黎看着对面的男人,在心里轻问自己,那个人会是他吗?那个能把百炼钢变成绕指柔的人。
胡安生还跪在她身边,抱着她伤心地痛哭着,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糊着他自己的脸。他撕心裂肺地泣诉:“黎黎,求求你,再给我,也是给你自己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黎黎,你相信我,我劈腿真的不是因为我花心!我是因为太爱你!我只是想让你为我吃点醋而已呀!可你、你一直都不肯吃我的醋,我的尺度才会越来越大的呀!”
萧扬瞪他,季黎笑:“乔辉,别闹了,他是我丈夫。”继而又对萧扬介绍乔辉,“这是我同事。”
萧扬睁开眼,拿起外套起身向外走。
岳晓莹狐疑地点头:“是的……你居然娶了她做老婆,没想到你现在的审美……”
大家都端着酒杯过来,闹哄哄地响起一片声音:“别逗了萧大少爷!你纨绔得这么执着要是都能收心变成良家,我们可都得打包上山出家了!”
季黎指尖轻点杯沿:“我爸爸也视单身的我为敌人。”
3
萧扬用手指抹抹嘴角:“这味道这么多年,真叫我又爱又恨又放不下!”
第二天有会议,萧扬早早起来洗漱后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临出发前他走到季黎睡着的卧室门口,手举起来,又放下,停了一下后,终于打消了和她照面的念头。他拿起公文包走了,大门关闭那一瞬,季黎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卧室的门。
季黎飞快转头瞥他一眼,神色间有着笑意:“因为我的脸看起来比较臭吗?”
“萧大大,你也太纨绔了!家里老婆这么正点还出来跟我们鬼混,真是给你自己折福啊!”
岳晓莹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他点点头:“今天就坐到这吧,有话改天再聊。”
“不巧得很,我也是你隔壁大学美术设计系的。”季黎继续说。
熟悉的微醺席卷上来,淡淡的麻痹感迷惑着神经末梢。萧扬摇晃着酒杯,这才是他该有的状态。
萧扬看着她,被绕晕在她的绕口令以及她落寞的笑容里。
放下电话,萧扬怔愣了半晌:如果她过得幸福,他会愤怒。可是现在她好像不那么幸福,他偏偏一下恨不起来了。
助理讪讪地笑起来:“总经理,不瞒您说,刚刚那位女士就是您母上大人早就看好一直想给您介绍的那位,她和您母上大人有过业务合作,但不巧的是那位女士之前一直有位渣男友,您母上大人盼她分手好久了,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听说今天差不多会是那位女士和渣前男友的分手宴,于是她老人家吩咐我一定要想办法把您带过来看下,看看这一位是个多么有个性的姑娘!她说看完保准您能点头!”助理吞吞口水,小心地问萧扬,“总经理,我不是故意倒戈,您知道您家太后的威力,我不敢反抗的……所以您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分手呢?”
“季黎?”岳晓莹的声音忽然扬高了八度,“龅牙妹?”
季黎摸了摸凸起的肚子,感受着小宝宝的心跳。沐浴着金灿灿的阳光,她眺望着窗外碧空如洗的景致。一切都很美好,除了正在抱着她大腿哀号的萧扬有点煞风景。
萧扬放勺子的动作迟疑了一秒,他皱起眉。
助理说:“总经理,你太天真了。我猜太后大人会用大补汤把你补得龙精虎猛等着抱孙子,到时就算你的理智说不要,你的身体也会很诚实。”
他放下碗,看着主卧室的门,酒意在他胸前拱起一团火。那股火一烧起来,就开始热辣辣地蔓延开,从胸口到全身。他有点冲动地走到主卧门口,敲响了房门。
后来大学毕业,他们一起出国深造。岳晓莹学的是美术设计,心和灵魂都很狂野。他们在国外待了两年,之后他被家人要求回国接于家族企业。岳晓莹不肯走,她说要留在国外继续读博。于是他一个人先回来,一边工作一边等她,等着等着却被人告知,她和她“才华出众”的导师好在一起了。他不信,跑去国外,却发现一切都是真的。于是他们分手了,分得惨痛又撕心裂肺。
也笑起来,挨在他身边坐下:“所以你知道我当年为了你,岳晓莹煞费了多少苦心吗?我根本不会煮东西,但为了接近你,每次我都厚着脸皮到隔壁宿舍去找我同学帮我煮粥带给你,我那个同学她爸爸是星级酒店的主厨,她从小就很会煮东西!”
助手一脸呆滞,完全没有消化刚刚看到的景象,讷讷地惊问:“总经理您以前说过男的要是混到这份上还不如一头磕死来着……”
萧扬答得飞快:“回。”
15
萧扬抹抹嘴巴走到卧室门口,抬手轻敲。
一别多年,这个女人依然美丽且多了妩媚的风韵。她自己呢?矫正了牙齿,摘掉了眼镜,如果不去和那位美丽的旧人相比,她也是脱胎换骨充满自信的。只是人总是在面对曾经时,最怯懦。看着图片上的女人,那股怯懦丝丝缕缕爬上季黎的心头。她把图片拉大,仔细看着那个女人,以及坐在她旁边的萧扬的脸。
窗外沐浴在阳光下的季黎,冲他晃晃手里的两瓶酒,对他嫣然一笑。那笑容一刹间靓丽得夺目,几乎叫明媚的日光都变得黯淡下去。
萧扬端着酒杯笔直走向季黎那一小堆人群里。彼时季黎正在礼貌地听着青年才俊卖力讲着的笑话。抬一抬眼神,她瞄到萧扬走过来,再落一落视线,好像没有看到一样。她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反而惹得青年才俊经了心。青年才俊顺着她飞鸿一瞥的眼神,追踪到端着酒杯潇洒信步而来的萧扬的身影。
他喝了水吃了药,带着残余的酒劲把初恋的故事讲给季黎听。一个不算很特别甚至有点老套的校园爱情故事。
萧扬把签好的文件摔回给他:“快滚!再多说一个字我开除你!”
季黎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在厨房打开壁柜的时候,萧扬愣了愣。他看到一排码得整整齐齐的橘子肉果冻——这曾经是那个女孩最爱吃的东西。她也总是像这样一次买来很多很多屯起来,然后仍然觉得不够。当年她爱这个就像他爱她一样,再多也不嫌多。他一度以为他们会是人人欣羡的一对佳偶,然而不管他怎么努力,他们终究没有修成正果。
萧扬觉得他妈妈越来越不靠谱了。
她把萧扬扶到连通的饭厅餐桌前坐下,倒杯热水给他:“我猜你是空腹喝了酒,所以在你吃药前,你应该先吃点东西。”她挑起一旁的围裙系在身上,动作优美而麻利,“你等一下,我煮碗粥给你。”
萧扬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这样面面相望,现在看起来倒真的像他是过来邀请男人的。
酒友之一往他手里塞了杯酒,安抚他:“先喝一口压压惊!”
席间有人透话岳晓莹已经恢复单身,有意撮合他们重修旧好,其他人跟着起哄。他看向岳晓莹,她两只眼睛还是那样溢满风情,在众人的起哄中脉脉地看着他,看得他不由自主想起隔着多年时光的曾经。不知不觉就喝多了,席散时岳晓莹要送他,他笑了,从手指上摘下结婚戒指举到岳晓莹面前晃了晃:“看到了吗?我家里有人。”
岳晓莹面露不舍地轻声说好。
萧扬耸耸肩:“你高兴就好!”然后感兴趣地问,“谁画的?”
萧扬一下来了气,酒精往脑袋上一冲,他立刻绷不住了,转头没好气地压着声音问季黎:“我好不容易挑你们来的地方让你撞见,我说你就不能吃个醋吗?”
萧扬放声地笑,一口一口喝着杯里的酒,喝到底又满上,满上后又喝到底。
21
岳晓莹面色沉了沉:“我能问问……你老婆,叫什么名字吗?”
季黎忽然觉得有点可笑,而她也真的笑了起来,“胡安生,我想提醒你一件事,劈腿的人是你,该哭的那个是我,你别太抢戏了。”
这已经是这场相亲的第二次见面。这场相亲的第一次见面,来得很快,距离她处理完上段不怎么深刻的感情只有一个星期。听说她要去相亲时,她在公司里关系不错的小姐妹小佐一度惊诧得不得了。
萧扬无声叹口气,叹掉那抹不再让人疼痛的沧桑,对岳晓莹说:“我喝多了,你去给我煮碗醒酒汤吧。”
酒友们观察着季黎的表情,越观察越觉得这个女人早早嫁人真是暴殄了天物。她的反应太特别太有趣,看到萧扬逗妹子,她没有暴走反而在脸上漾起迷样的微笑。
季黎苦笑着把衣服放回到原来的地方。或许命里他就不该是属于她的,所以不论她默默努力做了多少事情,她还是打不动也留不住他。
季黎把煮好的粥端到他面前,又在一旁重放一杯热水一粒药,在他对面叮嘱他:“喝完粥把药吃了。”
小哥们回来就竖起了大拇指:“这绝对是二十四K纯金女神!这反应,这气度,绝了!简直可以写进正室如何俾睨情敌的教学手册里!”他兴奋地告诉大家,“女神去上厕所的路上走到萧大大身边儿,拍拍他的肩膀只说了一句话:胃好养肾调起来多少有点费劲,省着点用!”大家对季黎的话赞不绝口,仿佛她刚才说出来的是一条从未被揭示过的人生真理。萧扬更郁闷了。
第二天的早餐桌前,除了对面而坐的两个人外,还弥漫着几分疑似缱绻的余味。尽量优雅地将最后一口涂着自制奶酪的面包吞下而不让自己显露出过多的意犹未尽,萧扬拿起餐布抹了抹嘴角,状似不经心般那样的随便一问:“晚上我回家吃晚饭吗?”心里有股小小的雀跃。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回家吃晚饭,并且是在他们亲密无间的夜晚后,想必这应该会让季黎露出些许害羞与雀跃的微笑吧。
季黎环顾一下餐厅。还好是下午,并非午间用餐高峰,能看热闹的也无外乎不远处的一桌人。那桌人隐在背光的角落,季黎看不清坐在那里的两个人的样。于是她也掩耳盗铃地安慰自己,他们也是不清她长什么样子的。
16
他换好鞋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再与晓莹见面时,场面居然没有萧扬预想中那样尴尬。萧扬不知道是自己最近几年放荡不羁的生活起了效果,还是人奔中年,心态有了变化,所以导致再见面时,他居然没有预想中那样嫉恨难平和愤世嫉俗。
萧扬那一肚子要说的话,一下子再也说不出来了。他愤愤地喘了两口气,冲她狠狠地吻过去。
1
萧扬听着她的这些话,忽然有些愣神。这些年他的确为她变了很多,变得放荡不羁,变得玩世不恭,变得视爱情如粪土。可是最近这种变化好像有了收口的趋势。所以,他需要她来弥补什么吗?他有点茫然地抬了抬眼,不经意间竟看到对面上升的扶梯上,正站着季黎。她手里抱着一长卷的设计图,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似乎已经看了他好久了。
萧扬扭扭脖子咬着后槽牙:“把视野最好的位置给我留着!”他提了外套风风火火出了门。
“我喜欢你妈妈的审美。”季黎表情淡淡,说话的内容令萧扬微微一笑。
“两三次吧。”
萧扬把脸转回来,中途瞄了眼挂着一脸鼻涕眼泪的男人,嗤笑一声:“一个男人有天能活到这个地步,还不如一头磕死算了。”看着助理渴切地望着自己,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萧扬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慢悠悠张嘴:“说吧,我妈让你把我硬带到这里来吃下午茶有什么目的。”
这句一说完,萧扬把酒杯“砰”一下放在茶几上。“她就是我老婆!”
很快季黎和萧扬真的领了证,他们的结合跌破了身边所有人的眼镜。
萧扬嘴角溢起一丝苦笑:“这粥的味道,居然和我初恋煮得一模一样。”
当晚季黎从家里搬了出去。
等到岳晓莹端着一碗醒酒汤过来,萧扬看着她,回想着过去,只觉沧海桑田四个字,再也不是死板的四字成语。
“暗恋当然不能算。”
萧扬还要套点什么话的时候,季黎回来了。看到乔辉两颊飘着红晕,季黎觉得好笑:“你可真本事,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他灌多了。”
酒友们实在好奇,派了其中一个人凑近过去直接旁观第一现场。不一会儿大家看到季黎起身去卫生间的路上,经过了萧扬和辣妹的位置时,凑上前去说了句什么话。
季黎和岳晓莹的模样,千差万别,一个高冷性感,一个甜蜜热情,他曾经沉溺于甜蜜热情沉溺到了忽略自我的地步,直到被甜蜜热情所伤,他武装出了一个放荡不羁的自我,也从此失去了品鉴其他美丽的能力。现在这能力似乎在一点点的痊愈回来。他看着季黎步出酒吧,青年才俊殷勤跟上想要相送,被她果断拒绝。
手机响起来,是酒肉朋友的热情呼唤:“萧大大,来不来?今儿这里有肤白人美气质佳的正妹哦!要不要来看风景?”
原来昨天是她的生日,怪不得她那样主动地邀请他回家去吃晚饭,那是她唯一的一次主动。然而他却……
他走进主卧里,关上房门,把自己和她关在了同一片旖旎的窗前月光下。
8
她开口时,对面男人也同时开了口。
一旁传来季黎的一声轻笑。
季黎坐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不禁摇头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有着无比温暖的幸福。
他看着萧扬,萧扬也看着他,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面对面。青年才俊尴尬一笑:“真抱歉,我不接受男人的邀约!”萧扬自认为完美潇洒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连想好的气势逼人的开场白都被噎得忘掉了。
季黎也笑:“我高冷吗?那可能是因为还没遇到能让我燃起来的人。”
“怎么了?”她声音里有着欲睡前的慵懒,带着丝喑哑的声音像只到处乱抓的婴儿的小爪,挠得萧扬到处都痒痒的。
市场总监正在上面卖力地讲着PPT,以往这个时候萧扬总是全神贯注到雷打在头上都不会动。可是今天萧扬看起来却有点心不在焉。他时不时地把眼神瞟向桌面,一副完全没有耐心听下去了的样子。市场总监越讲越紧张,终于讲到一半时,他膝头一软,扑到桌前对萧扬忏悔:“总经理,我知道这个月我们的业绩下滑了,可那是因为这个月是小月份没有三十一天啊!您相信我们,下个月我们的增长百分比一定会腾飞的!”
“你先说。”季黎轻耸肩膀,把优先发言权让给萧扬。
14
他有些失神:“呵!原来那些不是你煮的。”他舀着汤,思绪渐远,“怪不得呢,我觉得我老婆煮的醒酒汤的味道比你现在煮的这个,要更像过去那个味儿。”
季黎下午特意早下了班,去菜市场买了菜回家。
“我今天能睡这吗?”他俯下身去,额头几乎贴上她的,低低地问。
期间手机响起,是太后来电,萧扬说了句“抱歉”便当着岳晓莹的面接起来。
一整个白天,萧扬都在纠结要不要去晚上那个接风宴。纠结的同时,年少往事的一幕幕像电影片段一样开始一帧帧在眼前闪现。有些事他以为他凭着努力已经忘记了,到现在却发现,那些记忆在生命里不是浮痕而是烙印,它们刻在他的骨子里,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却不能真的把它们从脑子里彻底抹去。有些东西,沉在心里,不是消失了,只是隐藏起来了,只要一个激活,就会全盘活络起来。
20
萧扬又给乔辉倒酒,解恨一样倒啊倒。
和萧扬没有去理会他们说的这些东西。他们就如事先约定的那样,各自按着各自的方式生活着。季黎睡得早,主卧她用着,萧扬睡客房。
一道道菜慢慢地做,做完最后一道时,第一道菜已经凉了。外面天色已经全黑,季黎在心里希望在她做菜的过程里,时间已经走到十一点附近。然而看看表,新闻联播也才刚刚播完,连八点钟都不到离他回来,且早着呢。
坐在咖啡厅里,萧扬听着岳晓莹讲述着她这几年的境遇。很奇怪越听越平静,越听下去越像在听一个不相关的人在讲着和自己无关的她的生平履历。
“你谈过几次恋爱?”
到家时,季黎已经在了。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见他回来,她关了电视,冲他招手,从容平淡得像是甲方乙方汇聚在一起谈什么合作项目。
萧扬躺在客厅沙发上,地上凌乱地摊着一条丝巾。他拿着离婚协议端详了好久,没有签字,甩到一旁。没有一丝人气的家里,让他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然而就算这样寂寞,他却再也提不起出去喝酒找乐的兴致。
“两次还是三次?”
季黎起了瓶红酒倒了两杯,一杯给自己,一杯放在对面萧扬的位子。拉开椅子坐下,她端起自己这杯酒,凑到对面碰了碰那个无人拿起的杯子,轻声说:“祝我生日快乐。”她仰起脖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于是你从此夜夜笙歌,把自己托付给酒精,再不相信爱情?”季黎轻声问着。
萧扬觉得安全带有点勒人,他把带子往前扯松了些。
小佐和助理都惊呆了。
听他这样说,助理长长松一口气。
萧扬犹豫了一下,打开车门:“走吧。”
萧扬一下怔住了,笑容僵在嘴边,反应了一下才抓到那个敲击神经的重点继续问:“你说什么?什么初恋?什么今天回来?”
于是他醍醐灌顶一般做了个决定,他决定周末这天下了班就回家,不叫她觉得他除了对她的厨艺有点意思之外,好像对她也有点意思似的。结果当他挑了张内容轻松的娱乐报纸,在沙发上摆了个仿佛最轻松的姿势,以无比惬意轻松的姿态看了同一版的内容差不多快要背下来时,她却还是没有回到家来。从天色灰白到华灯初上,他轻松的姿态把他累得浑身肌肉僵硬。他把报纸愤愤甩在沙发上,再一次印证自己醒酒汤喝多了行为变得有点傻叉。
萧扬顿时觉得白日漫漫有点无聊。想要出去耍一耍,却又提不起兴趣来。想了想干脆驾车去了母上大人那里。
萧扬顺着酒友的指引向对面望去,隔着晃动的红酒杯和交错的人影看清对面女神的面孔时,他一口酒喷出来,对面的那个女人,不是季黎是谁?!而在她身边围前围后的那位,也正是他曾经见到过的那个青年才俊。
萧扬挑起眉梢:“你借酒消愁过?能问为什么吗?”
下班时,萧扬竟在公司大厦外的停车场看到岳晓莹。
萧扬眯眯眼,问:“为什么?难倒你是……弯的?”
季黎站在门里,淡淡挑着眉问他怎么了。
小佐说:“季黎,要么是你疯了,要么是那男的长得很好看。我猜是后者。”
季黎起身收拾碗筷,轻笑答:“你们是因为情人,我当然是因为没有情人!”
听着胡安生字字浸泪的“肺腑之言”,季黎嘴角的笑容里,漫上更多讥讽的味道。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劈腿的男人在挽救感情时,智商可以这样高,能把最龌龊的行为,包装得听起来竟很有道理,简直让人无法反驳。
助理合上嘴巴,答:“市场总监以为正在玩手机的您是因为他们业绩有所下降所以不想听他讲PPT了,于是扑倒在地对您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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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扬全不在意般地笑了笑:“OK,”起身时却不知道哪个膝盖有点用力过猛,把椅子带得差点歪倒。
朋友们哄他:“打妖精哪需要用胃啊,得用棒子!”
“不可能!”萧扬斩钉截铁,“隔壁学校整个艺术系的女生我都认识,你这种质地的,我如果见过不可能不记得!”
乔辉瞥他一眼:“这话还用问?她迷人呗!她好看呗!她与众不同呗!”萧扬在心里对这个话表示赞同。
萧扬看着备忘录上的字迹,上面写着时间是今晚,地点在香格里拉酒店。时间地点都有了,事件是要不要去,而人物他,深深陷入了一种说不出讲不明的情绪里。那情绪中,有愤怒,有难过,有躁动,还有那么一丝丝的难以言喻的,惨淡的,夹着心痛的,对往日时光的怀念。
萧扬咬着后槽牙,“那男的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