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看着突然站在我面前对我微笑的周韩很不可思意地笑笑。
我想,我生活里所有情节开始不受控制地变乱严格来说不是在何处出现之后,而是在张想来看我之后。我终于懂得,任何一个情节在下一秒都有脱轨的可能。
连秋没有跟我们一起,她是想给我们三个一个独立的空间来回味我们记忆不多的童年,但是她却不知道她这么做叫我的心找不到合适的存放的地方。
何处接着说:“别以为我不了解你。你是个在生活上很要强但是一个人睡觉会无端害怕着醒来的那种人,对于感情要求完美,但又觉得没人可信,希望能有个人把你当公主一样,并且一直到老。所以你要找一个帅气、机智、幽默、才华横溢并且有责任心忠贞的男人。”说完还得意地抬了下眼睛,说:“就是我这种的。”
我笑笑,说:“还有这事?”
一点总是拿眼角斜着何处,这使得我们那晚共进的晚餐多了几分乐趣。
我差点把进口的饭给喷了出来。
接张想那天有个小小的意外发生。
我应了一声。
“但是我不喜欢自以为是并且自恋自负的男人,就像你这种的。”
我冲她挥挥手,张想跑了过来,拉住我的手不停地摇啊摇的。从认识张想的时候她就喜欢这样摇我的手了,一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改变,这是个在我面前永远做孩子的人,这一点让我觉得张想比阿可她们更和我亲近。
蔡云河向来是个不善表达的人,他能随心地在走春面前说笑,说明他觉得走春是亲近的,他能对我说这样的话,说明他觉得我是知己的。这话叫我觉得十三年无头无绪的挂念有了着落了。
“小一,如果有空回去看看吧,你真是狠心,一走竟都不回去看看我们了,如果我们不来,到是要什么时候再见呢?”蔡云河突然说了这翻话。
蔡云河插口道:“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因为那个音乐盒走春还大哭一场呢。”
那天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当年那个走春跟我争着要的音乐盒拿了出来,走春还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响了,现在里面躺着的都是当年我还没来得及交给蔡云河的信和不知所云的诗句。我把这个盒子和盒子里的东西都放进了火里。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已经没有的或者决定没有的东西我都希望是干干净净的。
蔡云河说的本是玩笑话,但是我们竟都没有笑。仿佛过了许久,走春叹了口气,说:“小一,当初你要是没走,真不知道现在我们该是什么样呢!”
走春半羞半恼地瞪了蔡云河一眼,说:“就这记得清楚!”
蔡云河也端起茶喝了一大口,然后开玩笑地说说:“那不是我知道小一不久就要走了嘛,所以照顾照顾她。”
第二天早早地起床,本来打算去上班,却接了个连秋的电话,她在电话里说蔡云河他们明天就走了,问我要不要陪陪他们。我自然是说好的。
我抬头看了看他,说:“我只把他当弟弟一样看待。”
本想带他们去附近的风景区看看,但是走春说已经跟着连秋玩了一天了,实在有些累了,于是我带他们到雪浪山脚下的一所茶楼里喝茶。
一点终于吃不下饭,拉着渐渐也有些不快的阿可要去找点娱乐节目。
何处没话找话地说:“一点是个不错的孩子。”
“好像是这么回事。”我仿佛才想起来似的说,“还记得以前下雨天我们一起上学呢,我和走春总是忘记带伞,然后我们就三个人一起撑着云河的伞回家。”
走春和蔡云河都说谢谢。
何处笑笑,说:“以后按我这样的标准给自己找男朋友吧,我这个类型应该合你胃口。”
蔡云河说的兴奋了,继续道:“我当然记得,你从小就知道对我和小一耍无赖。偏要那个音乐盒,小一不给,你就哭了,小一只好借你玩两天,结果你过了一个多月才还给小一,还回去的时候成了个破盒子。”
本来我是不知道该送什么给他们的,我想的脑细胞分裂加速,最后甚至想直接给他们人民币也许更好些,但是今天早上出门路过一家水晶店时,突然看到了这个水晶做的音乐盒,就买了下来。我想要是阿可或者一点知道了,肯定又要笑话我了,拿音乐盒出来送人做结婚礼物也许是落伍了许多。但是我还是买了,在我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决定买了。
走春拿着晶莹的音乐盒,美美地欣赏着,我很高兴她如此喜欢。
火车到站了,陌生的过客或者归人从站台里涌出,我有些焦急地等待着,没想到先把我认出来的不是张想,竟是周韩。
谁知,张想她竟回邮件说要从南京来看我。她竟真的来了。
他又接着说:“但是不适合你。”
走春一边打开音乐盒中轻柔的音乐,一边说:“对了,小一,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你说你要过生日了,偏叫云河送礼物给你,后来他买了个音乐盒给你,哎,你还记得这事吗?”
我们说完忽然都哈哈大笑起来,忘记了一点和阿可的离开。
我笑笑,不知道是用的脸上的哪块肌肉,然后说:“现在不也是很好吗?只是偶尔会怀念小时候的竹林。看着你们现在这样幸福我也觉得幸福,真的。”
后来我一想起这次生病就觉得这病生的真值,因为这场病叫我认识到了很多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比如我是真的再不能想念蔡云河了,比如我是真的有了哥哥了,比如我是真的知道一点是个孩子了,就像蓝天白云,即使我从没用心去关注,但是它们还是平平稳稳地存在着。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雪浪山脚下有大片大片的竹林,我经常一个人过来喝喝茶,看看竹林。我说过西双版纳于我就是彼岸最美丽的容颜,让我总是忍不住凝望她,即使是远远的。这竹林便总能叫我想起西双版纳,想起小时候我们嬉笑着穿梭而过的美丽竹林。
屋子里就剩下我和何处了,反而觉得拘谨的多。
我端起大麦茶,大口喝了一口。
我坐在他们最面,喝着幽香的大麦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突然想到早上出门时给他们买的结婚礼物。
周韩说:“真没想到,一出车站竟看到了你。”
“真是巧啊。我来接个朋友,她也是这班火车。”
于是我写了封email告诉张想我的初恋就这样结束的消息。我想我只能跟张想说,因为阿可她不能理解我这样的情感,而我又担心连秋的心满的塞不下我的了,所以就告诉了张想。
正和周韩说着,就听到张想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了:“小一,我在这儿!”
但是我终于明白,人有一个哪怕很渺茫的期盼守着也是充实的,这样你会觉得到自己存在的真实性和价值性,一旦什么期盼都没有了,你就这样恍惚地在空中飘着,这比任何一种苦难都叫人难以面对。
阿可本是皱着眉头来看我的,但是一看到何处眉头就立即松开来了,我看到了这微笑的细节,但是这细节竟叫我觉得骄傲,还有失落。
何处是何等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一点对他的敌意,于是总是故意说着“我们小一”这四个字,我知道,他把一点当孩子来看待。
去火车站接张想,我站在一群张望的人群中间,等待那个一眼就能把我认出来的人儿的到来。算算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张想了,确实有些想念呢。
我把音乐盒拿出来递给走春,淡定地微笑,并且说:“给你们结婚礼物。”
“这事我记得可清楚了,因为每次都是我身上湿的面积比你要大。”走春说着给了云河一个幸福的责备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