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爱要豪房才完美
“呵……你看你这急的，来，喝杯茶消消气啊。”刘涛一边说着，一边把李志明面前的茶杯倒满水，“看这样子，你还不知道，可能因为你工作太忙了，晓芙都没时间告诉你，估计是想给你个惊喜吧。不过你放心，我找人给打了个折，算下来没那么贵了。”
“你刚才说什么？”
这种茶叶很廉价，冲泡之后味道很苦涩，也缺少一种高档的清香味，但这却是李志明关于童年和家乡的记忆。
“你干吗啊李志明，不就一套房子嘛，至于发那么大火吗？”刘涛也有点烦了，努力压低声音说。
“你傻啊，你干吗答应跟他见面？他这个时候正在火头上，你还不知道躲着点儿，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嘛。”
“可是……可是买都买了，而且这样不好吗？咱们有房子了。”懂得看脸色的晓芙又一次软下来。
她不知道李志明眼里的未来，是不是发生在这样的一座生活小区里，可是她孙晓芙的未来，绝对不可能。
“家里的事儿就不劳安经理您费心了，咱就谈工作上的事儿，说实话，大堂经理这职位我胜任绰绰有余了，我也不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倒是安经理您，好像都没怎么升过职啊，到底是哪里不对？您是不是应该……检讨一下你自己。”
这一日，艳阳高照，风和日丽，空气中都仿佛飘着淡淡的香。
“我的粉丝，一直以来对我倍加崇拜，今儿得知我有女友的事实，晴天霹雳地来质问我为什么不能爱她，唉……人太帅，总是招惹桃花，真的是很困扰啊。”
“滚蛋，说这话你都不觉得胃疼吗？”
李志明转身一看，是刘涛。
现在事儿结了，李志明觉得自己有如重生般舒坦。
李志明知道晓芙想说太廉价，但是碍于自己脆弱的小心灵，硬生生把这俩字儿给憋回去了。
送走两个旅行团之后，新一周的礼拜一，也是春娇正式走马上任前台的第一天。
“赵程程你行了吧，这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插嘴。”李志明压着火说。
“晓芙你别管，今天我还就是得说说心里话，不是想听解释吗？谁解释都一样，别给他惯了这些毛病，逮着软柿子捏。”赵程程说，“李志明，你也甭装模作样地一脸被伤到自尊心准备随时爆炸的样儿，除了晓芙，谁吃你这套啊？晓芙是傻，我可不，你觉得自己的自尊心是有多值钱多昂贵多珍贵啊？当得了鹅肝吗？当得了鱼子酱吗？当得了松露吗？当不了吧，就算你拿着你的自尊心，去路边换套煎饼果子，人家小贩都忍不住对你一顿暴打。有脑没脑啊你到底？”
也许是因为心情太好，李志明一瞬间仿佛受到了触动，开始欣赏起这明媚阳光来。
春娇在这次接待旅行团过程中的表现让所有人瞠目结舌，一口流利的英语甚至可以跟老外互讲笑话。
“什么？”李志明觉得好像刘涛的话里有哪儿不太对劲儿，问道。
“这……这也能叫茶？这味道太……太淳朴了。”
每天下班，走进市井的生活小区，破旧的楼房，年久失修的楼道，楼梯上大块的水泥剥落得参差不齐，不仔细走路兴许还会有从楼梯上跌落的危险……
电话拨通了，那边的孙晓芙正趁着午休时间跟闺蜜赵程程一起做指甲，俩人一边做，一边说着八卦，笑得花枝乱颤的。
在刘涛看来，李志明完全就是那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有这么好的女友，这么好的老丈人，这么好的工作，对李志明这种山村里飞出来的凤凰男，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所谓的正能量，一直支撑着李志明时而脆弱时而又强大的小心灵走到了今天。
“哟……够可以的……”刘涛眯缝着眼，接着又正经起来，问，“你跟晓芙，最近挺好的吧？”
在大堂跟春娇交换了一个微笑之后，李志明大步走进办公室，清晨的阳光铺满整个房间，温暖舒适。
“你这是干吗？”
“这么神秘啊？”
走到门口的时候，安琪差点儿跟一个人撞了满怀，她愤恨地抬起头，狠狠瞪了那个人一眼，走了。
刘涛觉察出李志明的神色和语气都不对劲儿，吞吞吐吐地说道。
最后一句李志明说得有点嬉皮笑脸，此时此刻他完全不想跟一个女人吵架，平时跟晓芙一个女的吵就够他受的了。
“哟……来得挺快啊，怎么样，我们家晓芙的奥迪开着就是舒坦吧。”赵程程果然一上来就开始挑火了。
“嘿……什么叫轮不到我？我跟晓芙打从在娘胎里就认识了，我们俩手牵手好朋友的时候，你还挂着一坨鼻涕跟街上的小野孩儿玩泥巴呢。晓芙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别看她人傻嘴笨就欺负她，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答应。”
他在心里认真地告诉自己说：
“你……”安琪有点儿急了，接着她深呼吸了一口，说，“那你也没有权力调走孟春娇，在我还没有批准的情况下，我要孟春娇现在就回客房部报到！”
看见晓芙的样子，李志明的心稍微软了点，可一看见赵程程，火就又上来了。
“我他妈知道个屁！”李志明怒了，放大的音量吸引了整个小饭馆的目光，刘涛觉得有些丢脸，头低得几乎埋进碗里。“我那天晚上，我清清楚楚地跟你表示过，那房子我不同意买不同意买，这倒好，你跟晓芙串通起来合着伙儿地涮我玩呢。”
不到半小时的工夫，李志明就气势汹汹地出现在西餐厅，此时赵程程正大口地吃着牛排，喝着咖啡，气定神闲。而晓芙则一直摆弄着手里的刀叉，一脸担忧。
他琢磨着这事儿肯定跟她脱不了关系，而且此时赵程程出现在这儿，到时候很可能场面就失控了。
安琪笑着坐了下来，缓缓说道：
有句话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话糙理不糙。
李志明满脸堆笑说道：“安经理，您看这一大清早的，我还没睡醒呢，脑子里都是糨糊，您有什么指示不如您受累直接跟我说了，别跟我打哑谜，回头我猜不中，又惹您生气，犯不着，您看您这一大早的火气已经够大了。”
“这是我们幸福路上的必需品，而且，这也占据我幸福快乐很大的一部分。志明，我必须让你知道，没有人要伤害你的自尊心，每个人都很尊重它。我只是希望，我们将来的生活能好一点，你说我自私也好，任性也罢，我愿意承担。可是未来是我们两个人的，我们谁都有责任和义务去把未来营造得更好，不是吗？”
“志明！志明！”晓芙看李志明眼神放空，赶紧摇摇他，“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
“安经理，您进来连门都不敲，这可不像您这身份的人该做的事儿啊，我倒是要问问您这是什么意思呢。”李志明瞪大眼睛，傻笑着朝安琪卖了个萌。
“解释什么呀？我不觉得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们俩是要结婚的人没错吧？”赵程程理直气壮地看着李志明，“既然要结婚，有房有车这是生活必备，不是吗？”
“哦……什么？那个……我这儿开着会呢，一会儿给你打过去啊。”晓芙搪塞着。
家家户户开始做晚饭，油腻腻的味道飘得整个小区都是，混合在一起的各种味道像发酵了的垃圾一样让人作呕。
“我！”刘涛得意地拍拍胸脯，接着说，“反正这女的就是一传说，一神话，你还是少招惹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她们可都身怀绝技。”
孙晓芙也不是傻子，她刚刚目睹了两人的一场唇枪舌剑，更何况这会儿自己还依然在扮演小家雀呢，于是爽快地一口答应下来。
“这房子，每月要还多少钱啊？”
“李志明，你这是人身攻击你知道吗？有素质有教养的人不会干这事儿！”被戳到痛处的赵程程一下就火了，的确她现在还没有从上一段感情带来的羞辱里走出来。
“别再提我妈，你给我闭嘴！”终于，李志明爆炸了，他几乎是用尽全身一半的力气吼出这句话，另外一半的力气，用来控制吼这句话时候的音量。
等李志明回过神来，发现来人是安琪。他知道来者不善，赶紧调整好微笑应对。
李志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安经理是说的孟春娇啊。是，我确实是没有这个权力，但是您看这件事是孙总亲自点的将，我也觉得不合适，毕竟是您的人啊，本来今天想登门致歉，没想到您先一步兴师问罪来了。”
对于她来说，两个人结婚，除了李志明这个人，再没有什么比一套让她住着舒适的房子更重要了。
虽然自己脑子不够灵活，但是毕竟跟李志明这么多年了，该怎么说怎么做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件事情，都是孙晓芙驾轻就熟的，而这一切，就来自于两人之间的知根知底。
李志明给自己泡了杯茶，茶叶是母亲从老家带来的，就是李志明家的那条街拐角的一家小茶铺的茶。
“志明，你……你先坐下，听我解释好不好？”晓芙战战兢兢地想站起来，却被一旁的赵程程硬生生按着肩膀坐下了。
“李志明，你拿孙总来压我，这不算本事，我安琪不怕告诉你，我跟你的恩怨在今天算是彻底结下了，我倒是睁大眼睛看着，看你这股子嚣张气焰还能死撑多久！”
“可是……我能躲他多久呀，他要去我单位找我，到时候要是在单位吵起来，场面多难看啊。”
“这俗话谁说的？”
“啊……”李志明缓过神来，看着晓芙，“嗯……嗯……”他敷衍地点头如捣蒜。
无论望向多远的地方，她也看不见李志明眼里的未来、旅行和衣服，她从小就不缺，她相信自己以后也不会缺。至于孩子，她孙晓芙还是个孩子呢，生个屁啊。
“圈子太小好吗，我一哥们儿跟她相过亲。听说她以前是挺温顺的一女孩儿，刚去酒店工作的时候，还有大把的追求者。结果后来，一夜之间，她就变了，变得冷漠又尖酸，唯独对待工作热情似火。没人知道为什么，有人说她是被要结婚的准未婚夫甩了，但是之前从来没人听说过她有男朋友；还有人说她是被人玷污了，不过这大概也是胡说八道，这样的女人单身久了吧，传说肯定多得很。”
“哟，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突然间跟我正儿八经地聊工作，今儿没吃药吧？”
身为孙晓芙出谋划策的好军师，她身边最神圣的小天使，赵程程同学立马就接收到了孙晓芙的讯息，两只肉包子一样的手在空中比画着，示意让晓芙赶紧挂了电话。
“全款……”李志明叹了一口气，“那以后，我每个月都还一部分钱给你爸，也当是还房贷了，还给我省了利息。”
她没办法想象自己在结婚之后，要从自己家的豪宅里搬出来，住进一间墙壁斑驳、地板破旧，说不定水管还会漏水，不知道上一任的房主是不是死在里面的二手房里。
“程程，别说了……”晓芙看见李志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扯扯赵程程的袖子，小声说。
这让当初把春娇调过去帮忙的安琪肠子都悔青了，逼走了前台小米，没想到顶上去的竟然是自己手下最不起眼的孟春娇。
再说了，房子这件事情也不是小事情，他如果替晓芙说出实情，此刻李志明就算发火，也只是对着自己，还不至于波及孙晓芙，等到战火转移到晓芙那儿，估计李志明气已经消了一多半了，他也算是替晓芙挡了一道。
“你倒是想！”赵程程一副不待见李志明的架势，接着说，“原则上是一样的，但是我眼光没那么差，看不上你这样的。”
“哟……这什么风啊，怎么一大清早就把你给吹到我这儿来了。”
这是一根刺，扎在赵程程心中，谁去拔都得溅一身血，不过今天李志明不打算拔掉这根刺，他只是想使点劲，再扎得深一点。
“可是晓芙，你这任性的代价也太大了……”李志明被孙晓芙铿锵有力的语气和态度震住了，尽管他不能完全明白这房子对孙晓芙意味着什么，但看着她坚定的眼神，他仿佛被催眠了一样，忽然能感觉到那种重要和迫切了。
不过他不在乎，这味道确实不昂贵，尤其是来到北京之后，跟晓芙交往之后，他跟着孙文也喝过不少好茶，但是对于充斥在家乡街边巷口这种苦涩中带着一点儿甘甜的味道，还是念念不忘。
说完，赵程程哭着跑出了餐厅，留下一脸担心的晓芙，以及扬眉吐气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的李志明。
人们总是在不经意间突然欣赏起身旁常见的事物，如一首歌、一束花、一个人。
这些天里这两样都被李志明给经历了，齐活儿了。
“好吧好吧，我拿着就是了。”原本孙晓芙还想继续坚持，但她想到以李志明的个性，这钱最后说什么都是要塞给她的，为了避免再招来一场恶战，晓芙还是改变了主意，接过卡随手放进包里。
“我这是表达对我未来妹夫的体贴和关心。”
“这下，我们……也是有新房的人了。”李志明笑得有点勉强。
“不用还，全款买的。”晓芙的声音有点虚。
孙晓芙单位楼下的西餐厅，在赵程程的指导下，两人找了最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孙晓芙，你现在给我解释解释，买房子那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错，这才是她想要的未来，而且，她必须要。
“生气……但是生气又能怎样啊，白捡了个好媳妇儿又能住套大房子，我得抱着晚上睡觉都能笑醒的心态才行。”李志明开着玩笑，斜眼看着晓芙。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我想听晓芙的解释。”李志明瞪着赵程程，眼睛里都快喷出火来了，可是赵程程是什么人啊，什么场面没见过，她哪会怕这个。
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先服软，才能解决掉吃软不吃硬的李志明。
“哦……房子都买了啊，俩人就别吵架了。”
“唉……”李志明长长地叹了口气，想了一下说，“退了吧！”
赵程程说在角落可以掩人耳目，万一李志明不分场合不守规矩不顾教养，在这里坐起码周围的人就只能听见声儿，看不见人。
“看她表现吧，要真不行，哥们儿就当次法海，将她永镇雷峰塔。”
“不劳您大驾了，好男不跟女斗，我不跟她一般见识。她有她的风格我有我的想法，职场如战场，怎么不得有个头破血流的时候。”
“不——就——一套房子？说得可真轻松，是，一套房子对你们来说没什么，但是对我们来说，是一辈子血汗钱换来的，你知道吗？”
“这是关于我们俩未来的事情，你得跟我商量。”
“你干吗？你能过会儿冷静下再打给晓芙吗？”
“过来办点事儿，顺便来瞻仰你一下。”刘涛笑着说，一边指着安琪离开的方向问，“哎……刚才那是……那是什么情况啊？”
时隔多年，他仍然会在自己完全放松的时候，泡一杯廉价的带着家乡味的茶水，闭上眼睛，满满的家乡味。
“李志明！……”赵程程火了，她噌的一下站起来，瞪着李志明，慢慢红了眼眶，眼泪随即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你欺人太甚了你！你……你不是个东西！”
在她经过小区的时候，她不得不听着隔壁妇女们正热火朝天地聊着二楼谁家的女儿未婚先有子真是不检点，三楼谁家的女儿勾搭了个已婚外国人真是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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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的啊，就是前几天工作太忙，一直顾不上她。”
“不好意思安经理，孟春娇调到前台是孙总的意思，而且她也确实有这个能力担任这个职位。我毫不客气地说一句，这在职场上，算是升职，而不算是调走，每个有能力的人，都有升职的权利不是吗？安经理不也是升职到这个位置的嘛。我们都该尊重孙总的意思。说句不相干的话，如果哪天孙总觉得您比我更适合这个大堂经理的职位，到时我二话不说给您腾位子！必须的。”
“李经理，您什么意思啊？”安琪说的时候嘴角带笑但口气却毫不友善，李志明知道她是为春娇的事情来的。
就在这时门突然“嘭”的一声打开了，李志明不由得迅速调整坐姿，被这么一惊，差点儿闪了腰。
可是他始终没办法对咖啡产生感情，那种过于洋派做作的味道，是他从根源上无法融合的。
“那怎么行，我不能一点力都不出啊，那我心里更过不去了。”
“啊？不用，你来……不太方便，要不……要不过会儿在我单位楼下的西餐厅见吧。”说完，孙晓芙就把电话给挂了，接着她一脸担忧地看着赵程程，就跟准备英勇就义似的说：“完了，买房子的事儿李志明知道了。”
刘涛做呕吐状，笑着走了。
可这下子被他给一不小心说出来了，如果硬是胡扯个什么谎话，虽然也能暂时骗过李志明，但到时候真相大白，自己不成帮凶了？
“也是，李志明那种人，哪是那种顾得上脸面的人，到时候还指不定丢多大的人……”赵程程思考了片刻，接着说，“反正这件事儿迟早他都得知道，迟早都是一顿吵，早知道也好。放心吧姐们儿，我陪着你，我就不相信有我在场，李志明敢把你怎么样。指甲别做了，走着，咱们进入备战状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自从来北京之后，他开始学着北京人喝咖啡，进了职场，咖啡更成了李志明打拼的必需品。
赵程程和孙晓芙被吓着了，俩人惊讶地看着李志明，接着又看看餐厅周围的人，果然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这边。赵程程马上就恢复了冷静，接着说：
他大步走过去，正要开口质问，赵程程就来劲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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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又想起春娇的笑脸，那笑意忽远忽近的，趁着此刻的宁静，自己一直以来紧绷着的那根弦，终于能稍微松懈一下了。
“那现在不是没用你的血汗钱换嘛，你他妈吼什么呀？”刘涛的火气也渐渐被逼出来了，说实话，关于李志明动不动就“自尊心”“血汗钱”“不容易”等这一系列词的频繁出现，刘涛早就有些受不了了。
“啊？”晓芙万分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李志明，对于这个答案，她觉得太意外了，宁愿不辞辛苦不怕艰难地退掉房子，也要保他那点一息尚存的自尊心吗？
“她会理解你的，晓芙又不是那种胡搅蛮缠的女孩子。她有时候是会耍点公主脾气，但心里面还是挺懂事儿的。”
所有的记忆就会一下子涌出来，里面有爸爸妈妈、弟弟、下地干活的邻居、被太阳晒出的高原红，还有春娇……
“晓芙，我的个性你是知道的，有房是很好，可这不是我想要的。”
“什么什么？”
“她是不是叫安琪？”
说罢，她便利落地一个转身，一阵风一样离开了李志明的办公室，只留下笔挺的工作装上飘下的一片浮尘。
“好，既然你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我就把话点破了。”看着李志明一副嬉皮笑脸要将装傻进行到底的劲儿，安琪“噌”一下站起来，铿锵有力地说，“你凭什么随便调走我手下的人而没通知我，李经理，我觉得你好像完全没有这个权力！”
“志明……对不起……”沉默了一会儿，晓芙开口说。
“……”李志明突然不吼了，他呆滞的目光停在刘涛脸上，足足停了半分钟。
刘涛彻底颓了，这场暴风雨看来他是替晓芙挡不住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压着心里的火，尽可能地安抚李志明的情绪。
“志明，你听我说，”孙晓芙的态度转了个弯，不再楚楚可怜地瞪起星星眼请求原谅，为了捍卫自己的未来，她坚定、沉着、冷静、充满勇气地说，“我之所以擅自买下这套房子，都是因为我爱你，不管你怎么想，我都要告诉你，我憧憬的未来，跟你的没有什么区别，我们幸福快乐，孩子健康成长。可我脑中与你的未来，都是在一间我钟爱的房子里发生的，那对我来说才是完美的。所以，你就姑且让我任性这一次，可以吗？”
“李志明，你有房子了，很大很大，你就要结婚了，从此之后，你的人生你的工作，可能就将围绕着这所大房子和这个女人转。李志明，你要加油才行，不只是加油赚钱，养活这么漂亮的老婆，供养那么奢侈的房子，赡养老人，以后还有孩子，唉……”
“李经理，大家都是成年人，装傻充愣的没什么意思。我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晓芙……”李志明整理了一下情绪和语气，接着说，“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完了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那么生气吗？第一是因为你在我不同意的情况下擅作主张买了房子，另外一点很重要的就是，告诉我这件事情的人，竟然不是你！”
“程程……”晓芙继续扯着，赵程程继续嘚啵着。
她要跟李志明成立一个家庭，缺的只是一间可以容纳这段感情的房子。
“我商量过了，可是你不是不同意嘛？”晓芙的小性子又渐渐跑了出来。
当然，至于晓芙到底是真的答应了还是敷衍了事，李志明已经不那么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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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明看了赵程程一眼，没搭话，又看向晓芙。
被安琪不偏不倚地戳中痛处的李志明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慢慢收敛了笑容，但他并不打算在这里败下阵来，不管安琪怎么想怎么看，他兢兢业业时刻保持上进的工作态度全公司的人都有目共睹，他李志明今天能光明正大而又稳妥地站在这里，早已是背负着一身指责和诋毁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想到这些，李志明觉得自己完完全全问心无愧，思量片刻，李志明看着安琪说道：
“我不跟你贫，就算是你粉丝吧，我先去办事儿，中午一起吃个饭。”
“把房子退了吧，这房子真的太贵了，我负担不起。”李志明继续说，“我不想以后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只是为了一套房子而已，我还想跟你享受生活，带着你到处旅行，给你买漂亮的衣服，咱们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我还要尽我所能给他最好的，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为他铺好一条一马平川的路……”
一直以来，李志明都秉承着“阳光总在风雨后，守得云开见月明”之类的励志人生信条，通过话中所蕴含的厚积薄发和韬光养晦以及自我催眠，李志明的小心肝不断变硬变强，练就了如今百毒不侵、万事不经心的铜皮铁骨。
“我说你们俩马上都要谈婚论嫁了。”
“你得了吧赵程程，你也好意思称自己是女性？你不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身上有女性的样子吗？身高跟体重永远对等，仗着自己有几个钱，就一股子把男人玩弄于股掌的架势，就跳出来扮演情感专家顾问的角色。你觉得自己配吗？你怎么自己不反省反省，你被多少男人甩过，你的前任，就那健身教练，宁愿喜欢男人都不喜欢你，你丢不丢人？还跟这儿理直气壮地演军师觉得自己足智多谋，你自个儿到现在都嫁不出去，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对别人之间的感情指手画脚啊你？”
他觉得这么郁闷的事儿自己都经历了，还有什么事能比这还没底线，立马斗志满满，倍儿精神。
“安经理，您这么说就误会我了啊。私下里他确实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我的老丈人，但是工作上，他依旧是我上司，他做的决定，我当然要执行。这完全掺杂不了任何私情，我想这事儿换您，您也得支持不是吗？”
“还真没觉得。”
这眼神，让刘涛充分感受到了那种恶心的卑微的自尊心，以及玻璃心受创后的无奈和不甘心，他看着李志明拿出手机，愤怒地拨通了孙晓芙的电话。
“嗯……好……只要是晓芙想的，那必然都是极好的。”李志明笑着模仿“甄嬛体”。
“少摆出一张知识分子的脸跟我谈素质谈教养，就你也配跟我谈教养，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你还在一民办专科研究化妆呢。在我们酒店大堂大哭大闹算是有教养吗？吃点饭跟猪似的吧唧嘴算是有教养吗？说话连讽带刺又自以为是算是有教养吗？还跟我嘚啵什么教养。我今儿就是人身攻击你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吧你？”
“这卡里有八十万，其中四十万是我的，另外四十万是你爸给我的，也是赞助咱们买房的，既然房子都买了，那这钱你拿着吧。”
“唉……”沉默了很久，李志明轻叹了一口气说，“既然已经买了，那就听你的吧。”接着，李志明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晓芙。
“最近工作情况怎么样啊，志明？”中午，刘涛和李志明坐在一家小餐馆里吃饭。
“我知道是我不对，你前段时间工作忙，我原本想等你忙完，再过几天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的，但是……没想到……我还没说……你就知道了。”
“不对不对，后面那句。”
“去你的。还行吧，刚忙过那一阵，能轻松个几天……”
“你吼什么呀？难不成你想打我？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山里飞出来的就算再怎么被熏陶，永远都是土鸡，变不成凤凰，在公共场合吼俩女性，我都替你羞红了脸。”
以前有一次晓芙曾经尝试着追赶李志明的喜好，喝过一口就吐掉了，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汉雅豪庭’？你是说那套房子？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李志明突然觉得悲从中来，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各种夸张的画面：他跟晓芙生了很多孩子，怀里、背上都是孩子，哇哇地哭着，李志明一边照顾孩子，一边工作，样子很狼狈。晓芙穿着一身名牌，却头发凌乱面部油腻地背着孩子打扫着卫生，在这个画面里，唯一华丽的便是他们居住的房子，奢华高档一尘不染。然后，李志明突然看见赵程程，正得意地笑着看着李志明，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
安琪站在李志明的办公桌前，虎视眈眈地瞪着他。李志明赶紧起身，整理下衣装，脸有点儿红。安琪露出一个物理学女博士结合路边泼妇的诡异笑容，看得李志明汗毛都竖起来了。
看着已有悔意的孙晓芙，李志明的心软了下来，一肚子的火气冲着赵程程也发得差不多了，他坐在晓芙对面看着她，眼神里虽然满是责备，但好歹也有了丝温柔。
“那是啊，李经理您还真是敬业，给领导打两份工，工作伺候老爸，家里伺候女儿。这得多厉害的人才能兼顾得来啊？这才刚来，就大堂经理了，之后还不得登天哪！”
不过李志明接下来的反应，完全出乎刘涛自认为是的足智多谋。
电话这边孙晓芙当下就愣了，她向赵程程发出求救的眼神，并用唇语告诉赵程程：“房子！房子！李志明知道啦！”
“……就……就你们在‘汉雅豪庭’买的房子啊。”
“你他妈少管，这是我跟孙晓芙之间的事儿。”刘涛试图阻止，却被李志明一嗓子吼回来了。
“哎呀，真期待，今年夏天就可以交房了，真想快点儿住进去。”晓芙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
“她你都认识？路子够广的啊，西直门包打听不是浪得虚名啊你。”
安琪的脸越来越僵硬了，就像一个过度注射了肉毒杆菌的女人一样，她讨厌李志明小人得志一般的得意扬扬，一个靠着关系站在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的人。这大堂经理无论他做得有多出色，但原本得到得就不光彩，那是她的东西，却被眼前这个讨厌的人硬生生地抢走了，每每想到这些，安琪都觉得这个世界如此不公，老天欠她的，而眼前的李志明，欠她的更多。
“别的，晓芙被你欺负惯了，你看她见了你，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怎么着，你是不是觉得特得意，觉得自己特会教育女朋友？我告诉你李志明，这儿是北京皇城根儿，不是你们山东农村。大老爷们儿整天觉得自己是天上星，女的都他妈让着你们看你们脸色说话办事儿，不就买了套房嘛，买房怎么了？北京整天都有人在买房，你有本事儿去跟他们使去啊，自个儿买不起房，别人替你买了，替你解决了后顾之忧，还跟这儿唧唧歪歪，有意思吗你？冲着女人发火，算什么男人。”
安琪的话句句带刺。大堂经理这个位置，在李志明这个程咬金还没半路杀出前，本是非她莫属的，一想到这儿她便更加咬牙切齿。
“那你就自己去买？”李志明立马就不高兴了。
“好嘞，办完事儿直接来光临我的闺房就是。”
赵程程渐渐消失在孙晓芙的视线里，她回过神，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志明，接着又心虚地低下头。
这家小餐馆他们以前经常来，虽然墙壁已经年久失修，桌椅也油腻腻的，但是生意火爆得不行，经常人满为患。
“那能怎么办呢？”孙晓芙想，既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就算你不想要，一样也要接受现实，无论她怎样假装愁眉不展，这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对啊，你咋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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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换个角度看问题吧。你要真有自尊心，别他妈开着晓芙的车装大爷驰骋半个北京城来找车主吵架，公交地铁出租车随便你乘坐什么交通工具，我今儿都能高看你一眼。你要真有自尊心，就跟所有北漂一样自己找工作自己往上爬自己挣钱，就你那大堂经理，你干得光荣吗？还有，你要真有自尊心，就别拿着未来岳父的钱给你妈雇着保姆还老的小的一起理直气壮地反过来欺负人。我还真是开了眼了，什么样的妈什么样的儿，拿着别人施舍的钱撑自己的脸面，你还真当别人给的脸是你自己的啊？……”
换成是谁，都应该感恩戴德倍感珍惜，可是偏偏就是他李志明，一边享受着幸福生活和高级待遇，一边却还是硬要誓死拥抱自己那点儿自尊心，这让刘涛在很多时候都不禁感到深深的恶心。
“那你……不生我气啦？”晓芙笑了，小心翼翼地问。
这些，都是孙晓芙此生都没有办法接受的，一想到这样的场面，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抖，一阵恶心。
“我不要！你给我钱，多见外呀。”孙晓芙不高兴地嘟起嘴，刚才的成熟御姐范儿瞬间一扫而空。
“刘涛，你还算不算哥们儿了，这么大的事儿，你都找人把折打了，都没告诉我，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不是这北京城最后一个知道的啊？”
“那必须的，我调|教出来的人嘛。”
看着赵程程夺门而去的背影，晓芙自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事情，无论她跟李志明会谈出怎样的结果，只要没有赵程程这杆冲锋枪在这儿随意开枪搅和，那么说服李志明这项工作，孙晓芙还是十拿九稳的。
“什么房子？谁买了房子？”
“嗯，随便你，怎么都行……”晓芙不想再争执，她觉得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化身小家雀只管点头，完全按照李志明的想法去做，才能让他找到些许平衡，才能让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减到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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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明的视线渐渐模糊，听力也渐渐下降，他听不见晓芙在说什么，只看见她两片精致的小薄嘴唇贴在一起又分开，如此反复。
电话响的时候，孙晓芙还满脸幸福洋溢着阳光明媚，可是紧接着，电话那头传来了李志明的质问和怒吼。
“哟……这大妹子，发这么大火。”来者一边回头看着安琪的背影，一边说。
“那晓芙结婚就是你结婚吗？”李志明反问道。
她要的是干净崭新的地板和墙壁，高级的卫浴排水系统，走进小区保安会微笑着向你打招呼，车子顺利停进车库，然后踩着高跟鞋踏进电梯，电梯里面没有油腻的饭菜味，没有三姑六婆的家长里短，只有她高级的名牌香水味，或者是楼下邻居和他们家那只有着血统证书的顶级名狗。
“那你觉得，我的构想好吗？”晓芙一脸天真地继续追问。
李志明喝了一口热乎乎的茶水，万分舒坦，他做享受状仰靠在椅背上，两条腿向前打直，椅子跟办公桌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契合，让李志明的身体和脚呈大字排列。
“哈哈……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你对我最好了。”晓芙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李志明身边坐下来，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接着就开始口若悬河地畅想，“我在想啊，我们的新家，要有一个很大的飘窗，飘窗周围全部都装饰上蕾丝和碎花。还得有原木色的复古抽屉组，堆满了吃的。飘窗旁边要放一个复古的镂空雕饰的立地灯，要黄光的，这样我就可以靠在那儿看书……还有啊，一定要买一个最高级最新款的胶囊咖啡机，这样早晨起来我就可以像外国人一样一边喝着新煮的咖啡，一边翻看报纸……还有还有，那个床，床头一定要有巴洛克或者拜占庭风格的雕花，最好能弄一个粉色或者红色的床幔，把床这样围起来，就跟公主似的……还有还有……”
“可不是嘛，俗话说得好，每个不正常的女人背后，都有一段不寻常的故事。”
“哼……”安琪嘴角上扬，发出一声冷笑，“对啊，您把您未来的老丈人都搬出来了，还谈什么道歉啊，我这不得主动来跟你套近乎嘛。”
“今儿早晨那女的，找你碴儿了吧？要不要哥们儿出门从情感上征服她？”
之所以吞吞吐吐，因为刘涛已然意识到这事儿有蹊跷，根据他的聪明才智和晓芙的小心思，以及晓芙背后那个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闺蜜赵程程的馊点子分析，这套房子，八成是孙晓芙瞒着李志明买的。
“那女的你少招惹她，听说是猛虎一头哟。”
“不用，我去你单位找你。”李志明不屈不挠。
“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给我好好的啊。互相理解，少吵架，这都是要谈婚论嫁的人了，房子都买了，还有什么好吵的？”
“我……我不是以为你知道嘛？”
安琪用手支撑着桌子，整个身子前倾，隔着桌子尽可能地把脸凑到离李志明最近的地方，狠狠地瞪着他说道。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把小米逼走了，毕竟比起春娇，小米简直算半个废物。
李志明的动之以情，把自己深深地感动了，双眼忍不住眺望斜上方，仿佛看得穿他所描绘的未来。
“晓芙……”李志明看着她，许久，开口说，“以后……你少跟赵程程在一块儿吧。”
可这一套对于孙晓芙，是无效的，她实在感动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