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此外皆闲事

Dark Small Medium Large Translated Scroll to Bottom
诗社离中央大街不远,处在一个长胡同的最前端。虽然明月上个月常来。然而不下半个月光景,感觉诗社翻新了许多。她有些迟疑站在门口,久久不能再踏出步子。
当重见天光踏出闺房时,她要做的当然是出门。不过此次她却换了男儿装。清朝满族女子不比汉族女子,她们大多是深闺浅出。明月毕竟是未出阁的少女,便以男儿装身份示人。不过以她性格,是绝对不会因为怕遭流言蜚语才佯装打扮的。她是有自己的目的。
只是当两位人妖刚一出闺房,他们便刚好碰巧遇见了卢家二小姐,卢青田。卢青田性子很淡,面容清冷,眼神淡漠。她只是随意一睹,微微颔首,算是打个招呼了。
平静下心境,道:“执笔时手需注意四个要点,一手指实:意思是手指皆需确实的压在笔管上,稳固的持者。二手心虚:意思是手掌心不须绷的太紧,适度并足以灵活运笔即可。三手背圆:是形容执笔时,手掌背圆弧且上竖的样子。就是我现在帮你矫正的姿势。四手掌竖:意思是将手掌竖起直立,能使手把笔拿直即是。要是掌握这四个要点,应该对你绘字更有帮助。”
敢情是正好赶上时候了。现如今还尚早,中饭刚在陈大夫医馆解决,那么这一下午还是按照原计划打发吧。笑了笑,便拉着前雨向诗社走去。
而她的梦想,就是心底最深处的,那位美好公子。
打扮成书童的前雨别扭走过来,“小姐,真要这样吗?”
坐在面前的那名少女见到男装的明月,脸一红,连忙挪了挪身子,离了些容若。容若也是一怔,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陈大夫有些微怔,一时找不出话说。明月故作轻松态,“罢了,陈大夫先看看我这脚吧。”
前雨问:“小姐,还进去不?”
两人默契分道扬镳,各行各的。刚走出府邸门口,一直在一旁的前雨忍不住道:“二小姐就是有些清高。”
她本身皮肤白里透红,不施粉黛却不失颜色。十四岁虽然身形还未发育,但她偏高的身高弥补了自身的单薄,整体看来,还算是个合格的偏偏小公子。
明月突然巧笑:“陈大夫过谦了。明月一直很敬仰陈大夫的医术,只是奈何身为女儿家总是有些不方便。”她眉目中带着惋惜之情,看起来却倒有份伤感。
明月没立即回答他,而是低头看了看刚才他们写的字,随即笑笑,“不过尔尔。”
而容若也饶有兴趣看着明月,“那么公子是否能指教一番?”
明月笑了笑,“简单。”拿起毛峰,在宣纸上用侧峰笔法潇洒绘了个“永”字。看着宣纸上的字,道:“书法第一要,学会基本的笔法。而最能表现的字,就是永字。侧、勒、努、趯、策、掠、啄、磔八划,书法笔画的根基,由练熟此八划后,即可延伸多样笔画,并各得其精神气度。这就是很基础的‘永字八法’。”
大夫点头行礼,“无事。”便自个找个位子坐了下去。
明月只是附和笑了笑。这不叫清高,而是韬光养晦,蓄势待发。每个女孩都有一份心底的梦想,她这妹妹,定是也在一直努力去实现她的梦想吧。
明月愣了一愣,深呼一口气,点点头便进去。
少女瞬间变得惊讶不已,“你……你真厉害。”
她拿起折扇,在身前一扇,倒有几分风流样。她笑了笑,召唤,“前雨。”
明月点头,“仅仅是对他的见面礼,不过也就只有一次。”她只装一次男儿,仅此一次。不过他要他记得,好生记得她这位特别的“风流才子。”
“在下卢式微。”明月立正身子,一脸含笑。
明月用折扇点了点那幅字,“如果我没有猜错的,您是模仿一位女子的书法,元代著名书画家管道升?”
刚进诗社,便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馥郁清香扑鼻而至。明月嗅了嗅,似乎是茶花的香气。她忍不住心里赞叹,这茶花的香气竟也这么浓,还真是难得可贵。四处望了望,找到了主堂,便走了过去。刚踏进门槛,灵敏的鼻子闻到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那是她常常接触的东西,墨水的墨香。不自觉地她放慢了脚步。前雨也许感到明月的异样。拉拉她的衣袖。明月偏头见她疑惑的表情。她轻轻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明月深吸一口气,利用垂帘隐藏自己的身子,把头向前倾。
卢青田道:“摘点菊花,泡泡茶。”
大夫对明月的礼数算是满意,笑道:“小姐其实让老身过去便是。”
陈大夫有丝诧异,“小姐太抬举小人了。”
很好。明月暗暗笑了笑,然脸上却装着震惊的模样,有些惊慌失措,“没!没什么。”
然明月只是摇头,“谁都知京城医馆的陈大夫,这么多年来,一门心思专研到医学上。这次能请动,已是莫大的荣幸。”
前雨带大夫过来时,明月正在案板上一面写些什么,一面对来人道:“还请大夫先等等。”
明月笑道,“妹妹,这是去哪?”
明月故作女儿姿态,绞着手中的方帕,“明月知这是不情之请。”
容若试着拿起毛峰,也写了个永字。明月瞄了一眼,有些吃惊。竟然模仿得这么像,不仅比划细微,就连神韵也分毫不差。要知道她在现代光练毛笔就整整练了十七年,才有这水准。心中不禁感慨,容若就是容若。不过不能灭了自个的士气。仔细看看他这个永字,还是有些生硬的。明月清清嗓子道:“如果一个人要把书法学得精髓的话,那么就必须有自己的字,自己的创作。”
容若一怔,随即问:“何解?”
前雨望着明月两行清泪,竟也无语凝咽。默默注视着明月吸吸鼻子,擦干眼泪,对她一笑。可在前雨看来,甚是苦涩。
额,她吃他豆腐了。
容若打量明月,看她脸上的笑意,倒不是踢馆的,便点头,“不知公子有何事?”
容若笑了,“怎讲?”
告别陈大夫,明月心情大好。看着自个还有些微肿的脚踝,现在就差这个麻烦了。她随意想了想,应该不差这几日。
虽不满意父亲最后一句话,不过,这医馆坐坐,确实可不是闲事,这是她一生拼搏幸福的开始!
他很听话地抓了只笔,做了个姿势。他的手没有呈手掌背圆弧形,所以字会写得很生硬。明月伸出手要矫正他的姿势,谁知,她刚刚触碰覆在他的手背的时候,他微微颤抖了下。有点慌张。
明月脸通红,嗫嚅道:“我……我对医学有些兴趣。”她没把目的说出来,自然是让陈大夫自己领会。不过这已经是欲说欢迎,答案显而易见。
陈大夫叹息,“小姐这般抬举老身,实是万分感激。不过此时还得向卢大人说说。”
她写了好一阵,才撂下毛笔。前雨激灵走过去,搀扶她起来。明月很懂礼数,即使脚上有伤,也要亲自走过去,不劳大夫。这位大夫头发发白,年事也高,在京城有着甚高的声望,她也是受到父亲卢兴祖的提及才知,他一般能请得动的,也非富即贵。
陈大夫诧异,眉忍不住蹙起,“小姐乃大家闺秀,学这些……”
陈大夫愈加觉得蹊跷,忍不住再次道:“小姐有话就直说吧。其实没有说不出口的。”
陈大夫果然德高望重,跟父亲一说,便得到父亲的一句,“无事方可去医馆坐坐。陶冶情操,反正女儿家,此外皆闲事罢了。”
面前两人都有一丝察觉,朝来人望去。
容若怔怔望着明月,好容易回神,问道:“公子是谁?”
其实,她知道自个确实是在抬举他。出的钱多就能请动。这是亘古不变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是她这样抬举也是有自个的打算。
前雨捂嘴偷偷乐呵,“小姐有所不知吧,今儿是民间自创的花灯节。待到晚上可是灯火通明,到处挂着花灯呢。”
一听这么一说,明月提到嗓子的心终于平息下去。她这般娇柔做作,还好没白费。她父亲一向尊重医者,只要陈大夫去说,便事半功倍。不错,她的目的不是去学医,而是找个借口出去罢了。长期买衣为借口,实为不明之举。
在她修养时节,她总是试着加快疗伤的速度。但时间证明,她无疑是拔苗助长。本是几日的修养,她便花了十日之余才能正常走路。
陈大夫点了点头,端着她的脚仔细观摩后轻轻放下,道:“伤得还算不重,外敷包扎数日,吃几贴药应该能正常走路了。”
大街上熙熙嚷嚷,来往人群络绎不绝。明月东张西望,笑道:“今儿好想是什么节,看起来比平时热闹许多。”
明月深吸一口气,大大方方走向他们,脸上挂着春风,嘴角凝聚笑意,摇摆折扇,风度翩翩。
“你抓抓笔给我看。就是你平时的写字手法。”
明月点点头,看起来甚是乖巧。陈大夫看她这模样,又想到她方才的表情,不禁问起:“刚才小姐是怎么了?”
明月会意,点点头。她这妹妹还真是闲情逸致。不过她这样倒算过得怡然自乐,不失是个好的生活方式。明月轻声叹息,她就做不到,性情不符,志向也不同。
阳光懒散地泻在室内,砸在地板上,如碎金般铺满。有这样一个少年聚精会神温柔地一笔一笔教着一位蛾眉曼睩,明眸皓齿的女子写字,那样温柔含笑地看着她,用她从未触及的温熙目光注视着那名少女。她就这样傻傻地看着,傻傻地流下了泪……那样傻傻的……
明月笑:“这可是京城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