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粉脂遣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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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蹙眉,侧目,极其厌恶甩手,奈何却被他抓得用力无比。明月一时来气,复转身严厉指责,却未发觉脚下磕绊的石子,重心不稳欲跌下去。还好阎罗顺手一抄,把她带进他的怀里。
哎!瞧她,典型的见色忘义。原谅她吧,前雨,此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什么也不能“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阎罗耸肩,做出无奈状,“在下那包裹何时奉还?”
明月勉强扯出微笑,“阎罗公子可是管太宽了?”
他为何这般去看她?
阎罗看她脸色不对,正欲问时,身后,顾贞观便叫道:“阎老板。”
她呆呆望着手中的丹青,心中酸楚起来。这画中的女子身型打扮与她初来京城多次去诗社时的着装打扮,不谋而合。她极力平息心中的震撼,甚至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容若眼中留有一丝倩影。微微欠身,“多谢纳兰公子的画。”
明月一怔,好奇问道,“收藏物?”
“略知一二吧。”
阎罗无比无奈,然他却眯上细长的眼缝,似有促狭之意,“想买来赠与明月姑娘的,那丹青明月姑娘要是看了,一定会喜欢。”
“此次大会甚多才子作品,有些甚是值得好好收藏观赏一番。”
阎罗一怔,轻轻一笑,并不作答。
“纳兰公子也知家父?”
“就是今日在正堂上见到的那位着粉色长袖旗装的女子。”
阎罗却及时抓住她的手腕,“就这么不待见我?”
顾贞观微微侧头望向阎罗身后的明月,煞是一惊。顾贞观清清嗓子,泰然笑:“阎老板,去正堂再看看其他字画?”
阎罗微眯着眼,望着一旁愣怔注视明月的容若。他微微蹙眉,随即微笑转脸对顾贞观道:“可是我就看上容若公子方才绘成的那副。”
明月见容若这般可爱,心底又不自禁乐了,她美好的公子,原来是这般害羞腼腆的男子。明月表面装着淡定,“有劳公子了。”
“明月姑娘以后一直居于京城吗?”容若忽然转头,逆光中,她见不着他眼神的闪烁。
阎罗只是含笑,突兀转身看了眼明月,再转向容若,“那副丹青,太过神韵,每一笔每一划,甚至曲线勾勒都似用尽所有感情。”
他还真有自信,知晓她定会喜欢?她明月长这么大,还没倾心什么东西。这阎罗倒是自信她一定会喜欢?明月撇头冷哼,“阎罗公子,你太自负了。”
明月眨巴眼,一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把前雨给忘了,此时的前雨还在正堂等她,而她却跟容若一起从花径小道穿过正堂,错过了。
容若听到这名字,顿了顿,“姑娘可是苏州人士?”
容若微露出似有温度的暖和微笑,稍有迟疑的欲说还休,微低着头道:“能问姑娘芳名吗?”
“阎老板为何这般喜爱那副丹青?”容若把目光移向阎罗,语气淡薄,眼神亦无波澜。
容若思忖片刻,随即笑了笑,“过冬之时刚满十三。”
“只是很不巧与明月巧遇而已。在下是来买些收藏物。”
明月欠身,“多谢纳兰公子。”起身,从容转身踏上门阶。
明月看他自信的模样,心有些不快,“有钱也不定能买的到别人的作品吧,别把钱当万能了。”
阎罗摇头,“明月姑娘此言差异。此次大会其实是一场义卖活动而已。筹集资金为南方一地区山崩损失赈灾。”
握着手中那副丹青,她会心一笑。明日见,她的公子!
夜色将要降临时,会友大会还显得人声鼎沸。明月觉得甚是无聊,便想去□看看,顺便琢磨自己会不会与容若来个邂逅。她遣前雨先在正堂候着,自己便去□书斋走走。虽此次大会全方面开发,但大多数人还聚集在正堂,□就显得安静许多,只有寥数几人来回走动。她一人踱步□池塘边,晚风寒峭,明月抱拳搓搓双手,顺道打个响亮的喷嚏。
明月俯在他怀里,脸一红,刚一推开,抬首竟见眼前不远顾贞观与容若偏不巧看向这边。明月心跳似要停止一般。怎么这等不堪之事偏巧被容若见到了?
“明月姑娘。”容若先于开口。
“不会。呆父亲整理好一切就差不多该回去了。”
两人不知不觉便到了总督府。见到总督府大门,容若就作揖道,“明月姑娘,到了。”
他星眸闪烁,目光深邃,嘴角牵起一丝微笑,“在下想赠与姑娘一份礼物。”
阎罗煞是惊讶,笑着走进她,“明月姑娘怎独自一人?”
听她语气便知他把她和“卢式微”联系起来了。
见明月低眉心不在焉,容若道:“总督府离此不远,我们步行前去可好?”
两人走至稀疏的大街上。
明月缓过神,“嗯,好的。”
明月故装大悟,“原来是纳兰公子的表妹。她年龄看似与明月相仿。”
明月傻傻望向他,有些不可思议。只见容若手持的那副丹青递给她。她迟疑接住,有些质疑望向容若,见容若脸上干净的微笑。
他语气中未有礼仪中的郑重,反而多了几许调笑,让人看不出真伪。但他的话,着实让顾贞观呆滞了。只见他凝视着明月好一会儿,随即道:“阎老板能看得出来,貌似也是用心去品那副画中真正的内涵吧。”
哦?过了十三?明月心中冷笑,这如何是好?旗人女子一过十三便皆得入宫选秀,也就说冰月姑娘也难免来年初春时节的选秀?不禁望向委委佗佗的容若,心中油然一股无言的酸楚,这个男人对冰月到底有何深情?以后真是为她而情殇吗?
容若拱手对阎罗与顾贞观道:“在下先行一步。”
可有这事?明月还真不知。明月一时无言,随便聊赖,“那你可得了些什么?”
两人慢悠悠走在大街上,似有不约而同放慢平时该有的步伐。明月侧目望向容若在月光下优美的轮廓,不禁注意到他下颔的曲线。他的唇很饱满,荧光点点,光泽诱人。明月心一悸,她都看哪去了?
阎罗摸摸下颔,一副沉思状,“看上一副丹青,不过即使出再高的价格,作家也不卖。”
“嗯?”
“姑娘。”容若此时离她很近,她似乎都能闻到他身上似有若无的落梅出尘时的清香。她脸上多了些红晕,抬头第一次正视着朝朝暮暮之人。
两人之间如无人之境。被晾在一边的顾贞观只能无奈而视,一笑了之,眼神瞟向身边的阎罗,兴许是夜色的原因,映照得他脸上毫无血色。
“明月姑娘。”身后,容若终究忍不住叫起。
容若愣怔一下,“我送送你。”他话一说出口,便觉不是,脸当即红个通透,如个孩子做错事,等着受罚。
“哟,敢情是讨债来此?”明月调笑道。
容若抿嘴一笑,“原来是新就任两广总督的千金。”
这是她第一次与容若单独前行,她一直以为会如寻常女子一样小鹿乱撞。可如今她才发现,她竟是全身暖洋洋的如沐浴春风一般。
她慢慢打开,大朵牡丹月白烟纱碧霞罗,长裙逶迤着地,身披金丝薄烟水蓝纱,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虽是简单背影,可是每一个细节,每一个细微之处着墨都如灌输了生动,活灵活现在眼前。正如阎罗所说一般,是用尽感情绘制的。
容若略有一丝失望,“倘若明月姑娘一直居于京城该多好,那么我们便可谈论一些诗词。而且在下的表妹也有个伴,她常常跟我们这些男人混,总是不好。”
在“外人”面前闲聊明月认为不妥。她望望天色,旋即又转向容若,“今日不早,明月该告辞了。”
阎罗眼眸黝黑,似发出一股无处遁形的魄摄,“待我得了那丹青,你便知道了!”
阎罗愣了一愣,转身,见到来人,又是一怔。侧目望了望明月低眉颔首,他嘴角露出不似诡异的微笑。他大方走至他们面前,“顾公子。”
明月见他这“狐狸”样,心不禁咯噔一下,有那么一恍惚的心悸。这个男人,心底想着什么,实在太难知了。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不想多呆,对他草草欠身,转身欲走。
明月转身,看向他。他白衣胜雪,期期艾艾,“明日见。”明月见到他第一次对她的笑容,干净得不掺杂一丝一厘,恍如逢旧黑暗,蓦然出升的太阳。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凝望容若转身的背影,那是冬日里最暖的情潮,洋溢着明月最美好的夙愿。
“啧啧,明月姑娘有吹冷风之习?”身后一道毫无嘲讽的声音。明月听这声音便知是谁了。她含笑转身,对阎罗行个淑女的礼仪,“阎罗公子。”
要是明月只听到前面的那番话,也许她会开心。可惜容若后面那番话,委实让明月淋了一盆冷水。她轻笑对容若,“纳兰公子的表妹?”
明月亦含笑欠身,“明月告辞了。”当她一抬眼,就见阎罗眼神不如往常调笑,而是定定望着她,一丝不苟。她眄视侧过脸,便跟着容若出去。
她忍不住捂起嘴偷笑,真没想到容若竟这般可爱呢。然她随意一瞟,见到阎罗带笑的盯着她看,似乎看穿了她刻意的伪装。这个男人!明月心一冷,恢复常态对容若欠欠身,“明月一直居于广东,因父亲任职才暂时逗留京城。”
明月听后,委实震惊了。原来阎罗看上的是出自容若之手?虽然阎罗此时背对着她,但她明显感到阎罗话中带着逼迫之力。一时不明白,这阎罗心里到底盘算着什么?她刚一抬首,就见容若饱含复杂的目光凝视她。那眼神中似乎像是在诉说什么,质疑什么。明月被容若这般不能言说的眼神震惊了。
“可否有招有马车?”
“哦?这么喜爱?”
明月见他这般害羞腼腆之色,嗫嚅半天竟是这个,不禁笑了起来,“卢明月。”
容若这时却举步走向明月。明月看着他的脚步朝她而来,有些愣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