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飘纵口红》发布会上,记者问我如何评价自己的表演,如果是以前的我,难想象到自己会大言不惭地说,“我演得还不错,搞不好要得最佳女主角。”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也许,是他邀请我出入高级餐厅,他笑起来像是个play boy,却格外有分寸,从不唐突我,最亲密的举动,只是揉揉我的头;
我和母亲在内地生活的时间久,以我们之所见,当明星真是光鲜靓丽,甚至不用大红大紫,小有名气已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成果,再坏都能包容,不太客观,而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美食评论家——我的爱人,方柏安,此时此刻,他正在陪着一位女子逛商场,共进晚餐,车上拥吻,再送她至机场。
方柏安没有来,是他没有看见门票,还是另有原因牵绊?
接着我想,我已经跟方柏安闹翻了,不会有人给我买奖了。
为什么我在第一时间认为这个提名有猫腻,是我清楚地记得,第一天在片场,我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令黄导很不满意,连着几天下来,我还是没有半点长进,他直接将剧本砸在监视器前,起身走人。
他抬眼望住我,轻轻挑眉。
再次接到拍摄通知,我是打起精神提早到现场,请其他演员帮我对戏,发誓做个好好学生,起码不能逼老师重印考卷了。
搞不清他是嘲讽还是认真的,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迟疑一下,我答,“行。”
念头一动,我身体力行,出门去超市买食材。最后我照着网上的菜谱,做了一道咖喱鸡腿肉、起司鸡蛋三明治,味道不错。
多读一些娱乐周刊就会知道,我的伯乐,方柏安,乃是太丰集团董事长季子,从小送往英国留学,十八岁做投资,二十二岁与友人合开公司,三十五岁的年纪,仍是一派潇洒,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然而近几年来,内地电影市场大步流星地发展,电影产量与日俱增,无论好坏,有胜于无,到了二十一世纪,内地俨然成为全球电影的巨大票仓,新锐导演,新人演员层出不穷。
听到这个消息之时,我第一个冒出的念头是:有人给我买奖了?
意思是说我老土?
他握住我的手腕,忽然将我拉到他的腿上坐着,他拿下香烟,带着我的手放在琴键上,烟草熏过的声音落在我耳边,“我教你。”
也许,是他让我挽住他的胳膊,走进私人酒会,领略声色犬马,却不让我沉迷,超过凌晨一点钟,就要送我回家。他的朋友开玩笑说,小心点,不要丢了水晶鞋。他只笑不反驳,令我浮想联翩;
我懂我懂,就像近年流行复古的滤镜修饰照片,是一种夸奖。
MV拍摄结束之后,过了两个月,孟生平亲自给我打来电话,说,谢谢我帮他拍的MV,他很喜欢,顺便问我要不要看他的演唱会。
惊喜之余,我说,我家没有车库。他顺理成章地说,那就换个有车库的家。
我对孟生平这个名字很熟,对他这个人不了解,加之,他的长相不是我欣赏的类型,我也不喜欢听他的歌,所以在拍摄现场见他与每个人握手道“辛苦”,转头悄悄接过助理递来的湿纸巾擦手,随后跟MV导演大聊慈善事业,我莫名认为他有一点虚伪。
之所以我知道得这么详细,因为这一切都登在八卦杂志的封面上,标题是杂志一贯的俗辣,大意是方柏安与她旧情复燃,甜蜜出街。
可能是因为MV比电影问世早一些,关于我进入行业的契机,广为流传的版本是孟生平慧眼识珠,将我推荐给黄子凡导演。
这么多年来,孟生平的人气还是那么旺,保持着一年一场演唱会,抢票靠手气和黄牛(黄牛划掉,孟老师见不得这两个字,会发火),而他留给我的座位,离舞台很近,视觉效果一定很棒。
不过,让我始料未及的是这一部电影,为我带来的最佳女主角提名。
其实,我的情绪波动不大,甚至很同情黄导,我是制片方定下的女主角,他不能换人,可他是出名的性情中人,把他惹急了有可能辞职不干。
等到我的第一部 电影上映,我跟他在一起有一年的时间了,他喜欢开朗、自信、光彩照人的女人,潜移默化地影响我的性格发生改变。
尽管家人有些不赞同,我依然决定迈出这一步,如此,才有了今天的汤奕可。
这里要提及一个人——孟生平,他应该是我母亲这一辈人的偶像,大概是娃娃脸的原因,他长得是越来越年轻,也不似打过针的僵硬,真邪门。
黄导这一走,叫整个剧组停工,据说他与编剧老师彻谈一夜,大刀阔斧地改剧本,耽搁了五、六天,最后送到我手上的剧本,仿佛残留着刚刚从打印机里出来的热度。
一转眼,电影杀青,一束鲜花送到我怀中,周围响起祝贺的掌声,经纪人带着我到处合影,我始终在状况外,好像才找到一点点感觉,距离变成片场老油条,还差十万八千米,就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该说一说,我和方柏安是怎么分开的。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搬出外公外婆家,独立生活。
后来,我们有碰过面,那个时候,对于演戏这件事情,我已有不少心得,亦甚觉黄导是我的恩师,他毫不留情的批判,都使我获益匪浅,更不要提,他是很认真地教导我该怎么面对镜头。
演唱会开始之前,我百无聊赖地放眼一望,真是人海茫茫,等照明灯一灭,尖叫声响起,舞台灯光亮起,经典的歌曲一首又一首,只有我身旁的座位一直空着。
跑完内地的路演,又将送走一个冬天,这一周没有工作安排,我从学校回来,躺在沙发上,心血来潮,想学料理。
既然是方柏安邀我入行,不可能只让我做个小龙套。
我走过去,靠住钢琴。
经纪人安慰我说,黄导是大导演,有大脾气,谁都领教过,不是你演的不好。就怕我当场哭出来,然后找方柏安告状。
再不然,就是他带我到一位著名导演家中,喝下午茶的时候,他嘴衔一支香烟,坐在钢琴前,弹出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
从好莱坞占领香港电影市场开始,港片的黄金时代像一捧流沙,流进历史的长河中,再也捞不起来,一众香港电影人纷纷把目光投向内地。
方柏安租了一间公寓给我,里面有一间卧室,厨房、卫浴、客厅都迷你,家具、设施齐全,尤其,窗外可以望见维多利亚港,可想而知,租金不菲。
我的银幕处|女作,黄子凡导演的《飘纵口红》,是一部动作、剧情、轻科幻,还有一点赛博朋克风格的电影,票房没有名气大,但是还过得去。黄子凡导演的名头,仍是响亮的。
他们优待我,亦是另一种限制,我想接洽港圈以外的制作团队,几乎不可能。
香港电影业想来分一杯羹,必须制作合内地观众胃口的影片,同时,不放弃栽培‘自己人’,我正是其中之一。
我有点诧异,他居然还记得我,因为这个MV,他不用出镜,来现场只是问候工作人员,除了塞给我一瓶饮料,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说上几句话。
我老实回答,“不会弹。”
在我眼中,方柏安是Nile Blue(尼罗蓝),介于绿色与蓝色之间。好像成年人的感情世界,模模糊糊,模棱两可的,又掺杂很多东西,有时,还不止是两个人的事。不再有青春期的辗转反则,一定要听到对方说出一声“我喜欢你”,心才落定,就能落定。
谁曾想,就差一点点呢。
小道八卦说,他连叛逆期离家出走,都是跑去法国跑马。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没有尝过人间苦楚,自有一种贵公子气质。
我的粉丝朋友们应该都知道,我喜欢蓝色。
再后来,我偶然得知,那天晚上我离开包厢后,里头的人便议论起我来,不过,只算一个小小插曲,其中有人说我长得像昭和时代的女明星。
我不能确切地说出,我与他处在什么样的关系中,但是我心知肚明——我不能追问太多。
在他们的观念里,演员没有光环,只是一种职业,而且等于累死累活,又赚不到多少钱,出门还有狗仔跟,不管你做什么都登报,没有隐私可言。
孟生平托人给我带来两张演唱会门票,在方柏安邀我去看音乐剧之时,我偷偷把其中一张门票,夹在他的皮夹里。
为了庆祝我的第一笔片酬到账,方柏安送给我一辆红色敞篷跑车。
《飘纵口红》杀青不久,公司安排我来拍摄孟生平的新歌MV。
右下角还有我的名字和照片,至于里面写了什么内容,我没翻开看。
那时我的经纪人也直言,我真够好运的。
一开始外公外婆是反对我去做演员的,他们认为我应该专心完成学业,然后在大公司实习,成为坐办公室的白领。
黄导没空寒暄,许多工作等着他监督,对我只有一句,“没有你啊,没有这部戏,你是有天分的,以后多看多想,才会走得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