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并且,他以既友善又保持着距离感,不俗的社交能力,旗开得胜。
到了楼上的房间里换衣服,童童一拍脑门,“哎呀”一声,她忘记将我的羽绒服,和装首饰的盒子带上来,珠宝和腕表都是品牌赞助的,要还回去。
但现在,他俩人在笑,我可笑不出来,“不可能就不可能,怎么嘲笑我呢。”自从对他起疑心,我就一直发愁怎样把这件事情与他说开,又不会伤害到他的心。
他应该也在等车开来,自然地站在我的旁边。他的助理转身去接电话,显得我们之间更安静了。
她解释原因,“我怕打扰你们。”
思思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你很好,但是你的好,她欣赏不了。”
我随便把自己一裹,装起礼服,出了房间,已经是最晚离开的一拨人了。
余高幸一边说“没有嘲笑你”,一边笑得很大声。
以我的观察,余高幸的取向也没有走偏。
合完影,众人纷纷与杂志的总编辑亲昵地道别,陆陆续续离场,我也正有此意,但见今茂哥叫我过去。
后来我有点琢磨明白,他们发生争吵的原因是,一部分粉丝不希望大众歪曲我与余高幸的友谊,而另一部分粉丝言之凿凿地说,在我与他当中,只差一个人去捅破那层窗户纸,男女之间没有纯粹的友谊,除非性取向相同。
“你是……”
余高幸、思思和我成为好友的关键,在于我们三个人是共享笑点,旁人常常不明何事,我们已经笑开了。因此,芳芳姐说出一句名言:年轻真是好,看见什么都好笑。
她又哈哈大笑起来。
余高幸把话题扯回来,“你说得轻巧,怎么追?”
一说朱彩彤,大家都知道是谁,比起她的作品,她的容貌和绯闻更为人津津乐道,她美得艳光四射,美得双眼写满野心,与我还真是南辕北辙,但我们仍有一丁点的关联,就是不知道从哪个论坛流传出的对子:人间俗物朱彩彤,清秀路人汤奕可。
他忽地打断我出神,“天太冷了。”
好吧,是我余光看到了他从我身后走上来。
我不由得提醒他,“你应该叫她‘彩彤姐’。”
“老妹儿,自信是好事,但是你哈哈哈……”他没说完就开始笑了。
电梯到停车场,才迈出去几步,正面挑战冷空气,战败地僵在原地,牙齿立刻打颤起来。童童很快就下来,第一时间将羽绒服披在我身上,让我在这儿等着,她去找司机把车开过来。
他的助理呛了下,我递上纸巾,“没事吧?”他咳嗽着说,“没事没事。”
我尽量平静地说,“周嘉树,我刚才遇到他了。”
我这般理所当然的想了两年,忽然被这一张动图和下面评论的影响,不禁怀疑起余高幸。难道只有我毫无感觉,他是有些想法的?
他低头坐进保姆车中,整了整衣服,他的助理跟着上车,车门还未关上,他转过脸来,对上我的视线,随即露出一个微笑。
与他交好的中年男演员气韵儒雅,待他很是亲厚,自然地搭上他的肩,两人聊得有来有往,不知说了什么,他蓦然笑起来,我原想他是在百花争艳中置身事外,却不曾想,他竟是脱颖而出的。
小时候我羡慕长腿模特儿,天天坚持喝牛奶,也没派上什么大用场。
虽然我常常被女人打动,比如,阳光晒着少女圆润的肩头与她微黄的发丝、绝望的女人落下了眼泪、随风飞舞的乱发下明媚的笑容,如果我是一个男人,一定死于多情,但我是一个对爱情尚有一些幻想的女孩,要挑选伴侣,我还是爱男人的。
这些天我到处飞,童童也没闲着,难免忙中出错。我说不要紧,我先换衣服,你下楼拿东西,我们停车场汇合。
下一秒,车门‘哗’地关起,从我眼前驶离。
“成年人,你呢?”
我回应他一声,“你好。”就把脸转开了些,刚刚在房间里懒得照镜子,也不知道我的妆有没有花了。
思思已然微醺,笑盈盈地说,“好傻的!”
“我知道,我和他搭一班电梯下来的,他看见我甩着鞋带进电梯,就把我抱着的外套什么的都接过去,跟我说‘你先系鞋带吧’,哇——”童童陶醉地说,“我心动了。”
思思发言,“我觉得她看不上你。”
“我没兴奋,我咬到花椒了。”
他的助理又呛到了,我又递纸巾,“你慢点呀。”
外套……我捏了捏身上的羽绒服外套。
这一招我还是从周嘉树那里学来的,可能是我学艺不精?
又有人叫我的名字,这一次是时尚集团的宣传总监,她说自己没开车来,正要约专车呢。我心领神会地问她到哪里,但不管她目的地在哪儿,我都顺路可以送她一程。
“你太了解我了。”我说,“所以我忍不住在想,粉丝说的是不是对的,你对我有意,可我一直察觉不到,耽误你了。”
等到坐在温暖如春的车上,我掏出手机来,只打出拼音,也能关联到他的名字,点进他的百科资料,略过篇幅颇长的简介,找到他的出生日期。我心算着他的年龄,不自觉脱口而出,“十九岁……”
作为公众人物,就要做好一言一行都将被放大解读的准备。
今茂哥真真是老牌艺人,与他合作《飘纵口红》的时候,黄导是唱/红脸挑我毛病的,今茂哥则是唱白脸的,成天地夸我有灵气。他好意要将我引荐给内地的投资人,他很希望我能走出固有的圈子,他对小圈子这一套嗤之以鼻,我却之不恭,与余高幸道声别,即往今茂哥身边去。
我下意识低头,提起裙摆,走上眼底出现的这一阶台阶,正想回头向出声提醒我的人道谢,身旁的女艺人发出短促的惊呼,我一把扶住她,她站稳后,不好意思地对我说了声“谢谢”。
他说,“我知道,不是没外人嘛。”
一直莫名收紧的心,一点点松开,我才感觉到手里捏着的暖手贴在发热。
我只能答,“都好。”
我一回头,思绪便从称谓,跳跃到原来他知道我是谁。
“哦,同龄人。”他恍然地说,“我不叫你姐了?”
“会不会聊天?”
很好,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当时我应该接下这个梗的。
我也轻轻说再见。
我匆匆穿上羽绒服,却闻有人出声,“奕可姐。”
我知道是他,女人的直觉。
我们围坐在茶几旁涮起火锅,我问余高幸,“你有没有打算过,该找女朋友了?”
可我们不能产生电流,也是事实,连拍戏过程中,需要投入感情的情况下,都不能,更不要说他经常扶我一把,搭上他的手,就像我自己的左手牵右手,毫无感觉。
总监姐姐笑着说,“换成保安大哥,大概你只会说他是个好人。”
不行,让我好好想想,慈善晚宴那天晚上的场景,我是否漏掉什么细节——
以她的知名度,与她放在一起嘲弄,都是我的荣幸。
思思说我,“你这么兴奋干嘛?”
晚宴结束的两周后,余高幸有一个上海的工作行程,我便把他和思思都邀来家里,点了火锅外卖。锅在茶几上,牛油红汤水一滚,屋子里都飘起一股味儿,我就将阳台窗户打开透透气。
余高幸的男助理说,万一被狗仔拍到怎么办?
我咬到一颗花椒,整个舌头都麻了,慌里慌张地找起饮料。童童见状,马上递给我一罐啤酒。
童童嫌弃我们笑点低到不可救药,想让他停一停,就问,“高幸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满不在意说,拍到就拍到,能写什么呀,当红影视艺人在家聚众吃火锅?最后还是我自己将窗户关上的,这两天气温骤降啊。
晚宴落幕之前,要拍一张全场嘉宾的大合照,灯光集中在舞台上,衬得台下无比昏暗,我从来没有在大场面上栽过跟头(字面上的意思),所以有着今夜也不例外的自负,当我以为已经走上舞台的时候,身后有人说了一句,“小心,有台阶。”
我再抬头去寻那人,眼见周嘉树走到另一边,与我错开了距离,他跟人点头寒暄,将双手放进西装裤的两侧。
他是有读心术吗?因为我不是一个把心思写在脸上的人。
我换了平底鞋,他一下比我高出许多,我有163公分,目测他在180公分以上。
不怪他们质疑,连我自己都郁闷,怎么说出来有种投机取巧的轻佻,明明不是这样的感觉。
思思吸完一溜宽粉,擦擦嘴说,“我要不要去趟洗手间?”
他毫不迟疑地回答,“我喜欢朱彩彤那样的。”
头一回在我发的微博评论下,出现一些令我云里雾里的讽刺,似与余高幸有关,我搞不清状况,在机场见到经常来接机的女孩子,我便问了她,她很酷的回我一句,“不关你的事儿!”
余高幸说,“不是,她就是想跟我讨论这个问题。”
我有预感,等到我下飞机,粉丝朋友们的画风就会不一样了。他们会吵起来。
我准备应一声“是啊”,却见他递来一片暖手贴,我迟疑了下,仍是接过来,再向他道谢。他又说,“我们差不了几岁?”
一辆黑色的商务GMC开来。他说,“我的车,先走了,再见。”
我拉开啤酒的易拉环,咕咚咕咚地喝下去,豪迈地往茶几上一放,“先追了再说!”差点打出个嗝来。
聊了一会儿,我得以离开,拉住童童说,我想换下礼服,你问一问酒店有没有房间可以借用。一开始我是穿着礼服进来的,从停车场下车那一刻起,我这个南方孩子,冻得像根冰棍。
想到儿时,我又想到年龄的问题上,其实我不介意老去,何况,女人最美是三十岁,有一些积蓄,对自己有一定的认识,摆脱了莽撞,做什么事情都妍稳而优雅,最有风韵是四十岁……
我的眼窝与眉骨几乎是平的,多亏我是一个女孩子,眼型干净漂亮,才会是灵动又朦胧,男孩子可不能像我这样,不然没有发胖也会像个发面馒头。
这件事需要参考别人的意见?我纳闷地回答,“随你呀。”
“什么九岁?”童童问。
前头在晚宴厅里,总是离得有些远,此刻近看周嘉树的眉眼,生得格外出众。如果我是一个男孩子,他是我最想要的面容。
他一脸怀疑,“你不要坑我。”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编不下去,又喝了几口啤酒,冒出个想法来,“我们同在一个圈子里,要碰面很容易的,下次见到她,你说,‘彩彤姐,我们好像差不了几岁吧?’我想她应该不知道你具体几岁,等她说出自己的年龄,你就回,‘哎呀,我们是同龄人,以后我就不叫你姐了。’这样她肯定很开心。”
我着实一愣,动作也停顿。近些年来,相熟的人都叫我“小可”,夸张一点的叫我“汤奕可老师”,可是“姐”……
真是模糊的答案,我想做个示范,清清楚楚地说,“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