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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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安,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听小姨的话呢,静如最适合你,而且最重要的是静如她爱你!她永远不舍得伤害你……”
她真的跟杜维安结婚了!
沈宁夏站在熟悉的公寓楼下。根据杜维和的说法,杜维安这近一年来,都住在这里。
是啊,在她那般对他之后,他怎么还会如往日一般对待她呢。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杜芳华,沈宁夏一直缄默不语。
“不行!”杜维和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补了一句,“哥,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从小就是个死性子,吃软不吃硬。若是我不肯去做一件事情,哪怕你把爸妈叫来,哪怕你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对不会去做的。”
摊开火红的结婚证,照片上的两人只是望着镜头,微笑浅浅,有亦似无。
也不知过了多久,杜维安脸色暗沉地出现在了她面前:“你怎么在这里?”不知是雨水还是由于他毫无温度的语气,沈宁夏觉得全身泛起了瑟瑟凉意。她的手捏紧了衣袖,喃喃如蚊语:“我有事找你。”
明天杜维安真的会跟她登记结婚吗?杜维安会不会也像她一样临时说不呢?若是真的登记了,以后,以后两个人要如何相处呢?
挂了电话后,沈宁夏大松了一口气。可是当她把手放在密码器上的时候,突然发觉自己并没有进门的密码。她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按下了记忆里头的数字,一个,再一个。结果全部输入后,便听见叮的一声,玻璃门在她面前自动开启了。
沈宁夏从洗手间出来,便看到了脸色阴沉的杜芳华。她在等她!
维安瞧见沈宁夏忙碌的背影,她在客厅一侧打开了挂烫机,正替他熨烫今日要穿的衣物。数秒后,杜维安收回了视线,他拉开了椅子,坐下用早餐。
他放下了筷子,丢给她一句话:“如果你不想我逃婚,最好你今晚待在这里。我怕我随时会反悔。”沈宁夏愣愣地瞧着他笔直的背影进了主卧室。
“如果是为了维和跟苏小姐的事,我跟维和谈过了……”
他的意思是让她擦干吗?沈宁夏不作声地取了过来,擦了擦半湿的头发。
“你们放心,我会开开心心的。”
“以你的身家,你的容貌,你想嫁给谁不行?你为什么偏偏要嫁给我们维安?”
临走时,苏嘉妮拉起了沈宁夏的手,放低了声音:“宁夏,你明天真的不出席我的婚礼吗?”沈宁夏不说话。所有会在明天出席苏嘉妮婚礼的亲朋好友,都曾经在她与杜维安的婚礼上出现过。她若是出现,苏嘉妮的婚礼就成了七岛最大的八卦产生之地了。
怔忪间,只听杜维安的声音淡淡地在室内响起:“既然你没什么想说,那算了。我约了人晚餐,赶时间要走了。”他抬步就走向了门口。沈宁夏眼睁睁地瞧着他的手握住了门把,下一秒便要按下。
杜维和这话绵里藏针,杜维安知道他不是说笑,一时竟拿他没半点法子。
沈宁夏猛地转过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杜维安黑亮的眼牢牢地直视着她,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我们明天就去登记结婚。如果这一次,你不怕我逃婚的话。”
杜维安结束了通话,把手机往玄关的换鞋凳上一掷。他拨开了她环着的手,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说吧,你到底有何事来找我?”屋子里没有开灯,此时已经是暗沉一片,如同他沉沉的脸色。
苏嘉妮正欲再劝宁夏,但她的视线里忽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她便愕然愣住。沈宁夏随着她的视线转身,看见了正朝她们走来的杜维安。
两人那些甜蜜过往,沈宁夏每每回想起,总觉得美好得不真实,仿佛不过是梦一场。
于是,她进了厨房。打开橱柜,沈宁夏不禁呆住了。她以前备的那些泡面饼干,居然都还在。她翻箱倒柜地找了一番,才找到了一包还在保质期的挂面。
去年婚礼当日,他也是穿了类似的礼服,含笑地牵起她的手……一时间,鼻尖眼眶突然就热辣了起来……沈宁夏赶忙垂下了眼帘。
沈宁夏鼓足了勇气问道:“杜维安,你还愿不愿意跟我结婚?”杜维安的话戛然而止。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眼光深沉复杂地审视着她,仿佛想要确认什么。
杜维安似有知觉,倏然回过了头。他的目光极冷淡,扫了她一眼后便收了回去:“我知道了。半个小时后见。”
那个晚上,杜维安没有再出去。他吩咐她:“我因为你没出去吃饭,那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沈宁夏愣愣地瞧着他,而后明白过来。
杜维安一直背对着她。沈宁夏眼睁睁地看着他挂断了电话,看着他不再迟疑,伸手打开了门,下起了逐客令:“不好意思,我赶时间。”
“维安真跟你结婚了?”听杜芳华的口气似乎犹不能相信。沈宁夏垂下眼帘,只答了两字:“不错。”
沈宁夏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杜维和,你不觉得自己在胡闹吗?你在拿你大哥的幸福开玩笑?”
但杜维安却出人意料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取过了茶几旁的一本杂志,翻了起来。沈宁夏听见他的声音响起:“动作快点,赶时间。”沈宁夏愕然抬头,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客房里的大床柔软舒适,沈宁夏躺在上面,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杜维安的进展却不佳。小弟杜维和并不买他的账:“哥,这件事情你别插手!”
杜维安坐了下来,直截了当地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沈宁夏沉吟了片刻,盘算着怎么开口。在这几乎要凝固一般的沉默里,幸而服务生含笑前来,递上了菜单招呼杜维安:“先生,需要些什么?”
这样胡思乱想、辗转难眠的沈宁夏,第二天一早被杜维安的敲门声惊醒:“起床,去民政局。动作快点,我随时会反悔的。”
从民政局出来,杜维安将她送到了楼下,只不咸不淡地丢下了一句话:“我去上班了。”沈宁夏望着他的车子远远地消失在了转角,心里头一片茫然。
去年今日,他们还穿着情侣款的拖鞋在这个公寓里面生活。
杜维和在赌,他在赌沈宁夏跟苏嘉妮的友情,他亦在赌苏嘉妮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他一直记得那天她所说的伤人之语。这并不怪他。没有一个新郎在婚礼现场被如此对待后会轻易遗忘。
沈宁夏也不知怎么地,忽然生出一种幽微感觉:杜维安如果跨出了这扇门,就永永远远不会回头了。她咬了咬牙,猛地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腰:“你不要走。”
沈宁夏低垂着眼帘,发现杜维安穿的那一双深蓝条纹的亚麻拖鞋,还是她去年为他采购的。她亦买了同款的粉色彩条款式。
“你也不想想!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嫁给你呢。她处心积虑的,肯定是为了再次报复我,报复我们杜家。
一日复一日,不知不觉便过了一个星期。杜维和竟也觉得难熬。
沈宁夏到了此时已经完完全全无计可施了。她想了想后,才轻轻地对电话那头道:“杜维和,从头到尾你根本一点儿也不在乎嘉妮,也不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这样子,嘉妮就算跟你结婚,也不会幸福的。算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会想办法让这件事情以别的方式解决。”
杜维安一进公寓便径直进入了卧室,沈宁夏只好站在客厅等他。抬眼望去,那沙发旁的复古台灯,餐桌上的桌布,透明水晶花瓶里插着的花束……她离开快一年了,公寓里竟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杜维安的视线牢牢地锁着沈宁夏,只见她侧着脸,眉目低垂,对于小姨所说的话似乎根本无动于衷。
如果今天不说,沈宁夏知道自己这辈子都鼓不起勇气了。她慢慢地抬起头,终于是说出了口:“对不起。”杜维安的身影仿佛一僵,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再没有移动半分。
她絮絮叨叨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她轻轻地问道:“你们会不会怪我?”
咖啡店里,灯光迷蒙,四下都是零零落落的客人。但是很奇怪,沈宁夏进门的第一眼便看到了杜维安。他站在角落里,正侧着身子打电话。他的轮廓,他说话的神情,一如记忆里深藏的模样。
或许,这也是一种回答。
沈宁夏将碗碟洗净,整理好厨房的时候,便看到了已换上黑色礼服的杜维安,白衬衫配了一个黑色领结。哪怕这些衣物每一件都是经她手熨烫出来的,可穿在杜维安身上,还是叫沈宁夏觉得惊艳。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口处依旧像被人死死掐着,发出一阵又一阵窒息般的痛。
好半天后,苏嘉妮才蹦出了几个字:“不可能的!宁夏从来没有提过。”杜维和嘴角勾勒出了一个淡淡微笑,语气里有自己都不曾觉的宠溺,“你这个小傻瓜!”
她等了许久,天空还是飘起了雨丝。她没带伞,只好在门口躲雨。片刻之后,雨势渐大,随风而来的雨点飘湿了衣服。
不管来时路多苦涩,我愿为爱重蹈覆辙,盼望你回首的那一刻。
“是啊,太冤了!对了,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订婚戒指,等下我拍了图片微信你哦。”
“维安,你难道准备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吗?
苏嘉妮怀有身孕,不便操劳。杜维和事无巨细,体贴入微地包揽下了整个婚礼。甚至连婚纱定制,都是他联系和图书某著名国际设计师一手搞定的。
因怀孕的缘故,设计师为苏嘉妮设计了一套抹胸款的婚纱,精致华贵的白纱从胸下层层而出,如花朵簇拥着盛开,非常慵懒娇媚。婚纱公司的人员亦极会说话:“杜太太的身材好,穿这一款,我们一点儿也瞧不出怀有身孕。”
杜芳华咬牙切齿,显然恼恨至极:“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维安?你已经报复过他一次了。你还想怎么样?”
其实沈宁夏早料到了会如此。可很多时候,想到是一回事,真正遇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此刻,哪怕是没有旁人,沈宁夏亦觉得脸上热辣辣的,难堪得很。
两人各叫了一杯咖啡,待服务生走后,他面无表情地抬腕看了眼时间:“不好意思,我八点半约了人,有什么话,请直说。”
杜维和:“哥,你放心,我会搞定她的!”杜维安极为不满,厉声道:“杜维和!你所谓的搞定,是不是就是让她去把孩子打掉?”杜维和不说话。从小到大,大哥很少连名带姓叫他。一旦这么做了,就表示他生气了。
连熟知他底细的沈宁夏偶尔也会怀疑,哪个杜维和才是真实的。
杜维和拧了拧她的脸,含笑道:“你不知道他们已经复合了吗?”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看到苏嘉妮粉唇微张,一副瞠目结舌的呆萌模样!
若不是当初忙着筹备婚礼,准备蜜月回来再登记的话,她与他早已经是夫妻了。沈宁夏望着那几个黑黑粗粗的字体,回忆往事,一时间有些恍惚。
有时候觉得杜维安可能真的会反悔,有时候又觉得可能不会。
“哥,我的要求并不过分,你只要给我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你只要不插手就没事了。”
“我只是不准任何人欺负我大哥,欺负我们杜家的人。你既然曾经答应我大哥,要跟他结婚,那我就一定要让你嫁给他。”“那嘉妮呢?”
可是,杜维安一直没有转过身来。两人沉默着。
有条浴巾突然间直直飞来,落在了她面前的沙发上。沈宁夏抬头,瞧见了出来的杜维安。他换上了白衬衫和米色长裤,袖口半卷,十分休闲。
第二天的沈宁夏起床极早,拉开窗帘的时候,天边方显露出鱼肚白。她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开始烤面包。
虽然不喜欢杜维和这个人,但沈宁夏不得不承认杜维和有极出众的办事能力。他在苏家父母面前,温柔体贴,嘘寒问暖,成功地扮演了一个爱苏嘉妮入骨的好男人形象。加上他国外名牌大学的学历,在方氏集团的身份和出色资历,及与苏嘉妮相配的出色外形,都令苏父苏母对他满意得不得了。
杜维和冷声道:“我不觉得我在开玩笑。沈宁夏,一直以来,跟我大哥开玩笑伤害他的人,是你!”那是事实。沈宁夏无力辩驳。
“好,我们结婚。”
苏嘉妮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不免叹气:“唉,整个人像被吹了气的气球,又大了一号。你看,拉链已经快要拉不上了。”沈宁夏盯着她丰腴的胸口,但笑不语。
沈宁夏进了卫生间,一推开门,便瞧见了洗漱台上那新放置的毛巾与牙刷。她默默地开始梳洗。
杜维和的视线移到了她脚上,方松了一口气。苏嘉妮脚上穿了一双黑色平底的软羊皮鞋,显然是与沈宁夏到楼下散步的。
沈宁夏目送他,直至消失。
两人在冷冷淡淡的气氛中相处着。
“杜维安,对不起。”
淡淡的青草香,还有他温暖的体味,这是属于杜维安的味道。这样亲密地抱着他,这样地嗅着他熟悉的气息,一秒也是好的……沈宁夏大着胆子,将额头一点点靠近他,最后抵在他宽厚的背上。
车子一路行驶而去,彼此都不说话,沉默到让人窒息。杜维安的脸一直绷得很紧的,仿佛心情极不好。半晌后,车子终于到了七岛市民政局婚姻登记处。
她一直没有告诉嘉妮她再度与杜维安在一起的事实,所以苏嘉妮才会有这样的惊讶表情。
不爱一个人,就不会被他(她)所伤!
两人一直保持着这个亲昵又僵硬的姿势,直到杜维安的电话再度响起。他接起了电话:“静如,对不起,我有点急事,不能过去了。我下次再请你吃饭赔罪。”
“我去跟他道歉,说我错了,说我一直爱着他,说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说我要跟他结婚。”良久后,沈宁夏才开口,一句句地重复着他的要求,然后发问,“如果他真的愿意跟我结婚,那以后呢,以后怎么办?”
沈宁夏的脚步极轻,但杜维安仿佛有千里耳一般。她一出来,他便知晓了,放下了杂志起身道:“走吧。”
这样毫无温度的目光,这样仿若瞧着旁人的目光……沈宁夏忽觉心头抽痛。
这一天晚上,沈宁夏接到了苏嘉妮欣喜不已的电话:“宁夏,维和从国外回来了,他跪下跟我求婚了……我都还没有告诉他我怀孕呢……”沈宁夏自然装作什么都不知,微笑着恭喜她:“太好了,嘉妮。恭喜恭喜啊。你看你,流了那么多冤枉的眼泪。”
家里依然只有面和鸡蛋。于是,那天晚上,沈宁夏又做了两碗面。杜维安依旧一言不发地吃了个精光。
“当然要看。”沈宁夏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和杜维安结婚的情况告诉嘉妮。可转念一想,这段婚姻自己都不知道可以持续多久……唉,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省得苏嘉妮东问西问,她一个不小心再把结婚的真实原因说漏了嘴。
苏嘉妮:“我明白你的难处。但这是我的婚礼,我不介意的。宁夏,我很想很想你参加。”沈宁夏淡淡苦笑,还是摇头拒绝道:“嘉妮,对不起。”
沈宁夏气结:“你!”杜维和冷哼一声:“沈宁夏,苏嘉妮的事情,这个世界上,你只能求我。哪怕你把我赶出方氏,我亦不怕!”
就着冰箱里的鸡蛋,沈宁夏做了两碗荷包蛋面。唯一不同的是,杜维安的碗里她搁了三个蛋,她自己的碗里放了一个。
那一晚,杜维安再没有出来!
那是两人浓情蜜意之时,他设置的,用的是她的生日与他的生日结合的数字。
杜维和侧着脸,瞧不出什么神色。半晌后,他起身来到了酒柜边,打开了一瓶酒:“哥,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只要你不插手,我答应你这件事情会圆满解决。”杜维安不肯善罢甘休:“那你说来听听看。你准备怎样圆满解决?”
杜维安的身体在瞬间绷紧。沈宁夏其实一点儿把握也没有,她害怕他会推开她的手。
沈宁夏垂下眼,将苏嘉妮的事情,尽量简明扼要地告诉了杜维安。
杜维和听了他的话,也不知怎么地突然就想到了苏嘉妮肚子里的孩子,他顿时一怔。片刻后,脸色忽红忽白地吐出了几个字:“我肯定杀了那个王八蛋!”
杜维安神色极凝重:“什么叫我别插手?别的女孩子我不了解,但我认识苏嘉妮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你招惹她前就应该想清楚。”
杜家父母在杜家看到她的吃惊愕然以及不知所措,既在沈宁夏意料之中又在沈宁夏意料之外。事实上,杜家的亲朋好友见到她,没有一个不是错愕万分的。
在与杜维安擦肩而过的时候,才听见他的声音沙哑地响起:“莫非你意犹未尽,想要准备再报复我们杜家第二次?”
两人就这样地僵持着。半晌后,杜维安放下了杂志,起身朝她走来。他拉着她的手进了她房间,拉开了柜子,取出了一件衣服,掷在了床上:“换上它。”
还有杜芳华,她是携了曾静如前来,看到客厅中为客人捧茶的沈宁夏,那惊愕的神色却叫沈宁夏此生都难以忘怀:“你怎么会在这里?”杜芳良将妹子拉到一旁,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环顾公寓四周,整齐有序,干净得很。沈宁夏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她忽然想起了昨日碗柜里那些过期的食品,便进了厨房清理。这么一忙便忙了半天,等空下来,沈宁夏才忽然忆起,自己起床到现在一口水也未喝过。可是,她竟一点也感觉不到饿。
他的车子停在马路边,偷窥着她们的一举一动,直至两人上楼。
“对不起,嘉妮,我已经尽力了。”她低着头在心底默念着。现在的她,只想快快离开这里。
一晚,杜维和在房间里徘徊犹豫许久,最后拨通了沈宁夏的电话:“怎么样?考虑得如何了?”沈宁夏不吭声。杜维和“好心”地帮她做分析,“沈宁夏,反正你跟我大哥之间,该发生的都发生过了。再说了,我哥也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你不过是跟他认个错而已。再说哪怕你想结婚我哥还不一定同意呢……其实你一点儿也不吃亏。”
沈宁夏刚从出租车上下来,便看到了杜维和小心翼翼地扶着苏嘉妮上台阶的一幕。正是午后,阳光热烈缠绵。照在苏嘉妮甜甜微笑的白|嫩脸庞上,仿若宝石般熠熠生光。
“维和,嘉妮也是有父有母,也是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叫着宝贝长大的……”
杜维安从卧室出来后,视线便停留在了餐桌上。白腻的骨瓷盘上,放着诱人的火腿煎蛋和西红柿三明治。旁边还有一杯鲜榨的橙汁。这一个多月来,她每天都为他做早餐,或中或西,每日都不同。
杜维安十分客气,但暗含着的口气却似有些焦躁不耐烦,大约想让她说完走人。沈宁夏停止了擦拭的动作,试图组织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杜维安听后愕然至极,他极正色地对她说:“维和一向喜欢玩乐,但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你放心,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
曾经那么相爱缠绵的两个人,竟会到如此冰冷的地步。
由于明天是大婚之日,苏嘉妮特地去了婚纱公司,要做最后一次试穿。沈宁夏便奉了苏嘉妮之“电召”前来陪伴她。
这个世界上,才结婚便到了无话可说地步的新郎新娘,大概只有她和杜维安了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仿佛没有人一般。杜维和耐心地等着。
这是去墓地的公交车。沈宁夏在它停下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他真的会反悔吗?沈宁夏吃不准。如今的杜维安,对她十分冷淡,几乎比陌生人还不如几分。
苏嘉妮捂着胸口:“非礼勿视啊!不许看。”沈宁夏觉得好笑:“放心!你这件婚纱,虽然号称抹胸款,但保守得连条沟都看不到,真心没啥好看的。”
杜维安自然不知道杜维和回房就打了电话给宁夏:“沈宁夏,你找我哥是没用的。有本事,你让我哥娶苏嘉妮去。”
既然结婚了,她是不是应该搬点东西过来?沈宁夏考虑了良久,终于还是决定回家整理几件衣物过来。但在等公交车的时候,她看到了熟悉的90路公交车。
杜维和上前牵起了苏嘉妮的手:“走吧,我们先回去吧。”一直到了车上,苏嘉妮还忧心忡忡:“你大哥怎么来了?”
沈宁夏轻声道:“你可以当我刚刚的话没有说过。”杜维安:“说过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我听到了,怎么能当作没听到。”他的语气淡淡,不知是何意思。沈宁夏只好不作声。
杜维和大约没料到她会这般回绝他,在电话那头顿了数秒,忽然粗声粗气地说:“好,沈宁夏,我给你半个月。如果这半个月内你不给我答复,我就当你用别的方式来解决了。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
一日傍晚,杜维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驾着跑车,便来到了宁夏家楼下。忽然间,他只觉得胸口一窒。他看到了苏嘉妮。她一点也瞧不出怀孕了的模样——浅蓝色的宽松长衬衫,腰上系了一根同色系的腰带。松松垮垮的款式,更显得纤腰不盈一握。
这天晚上,她如约跟杜维安见了面。
也不知道这样子过了多久,杜维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一片死寂。杜维安接通了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听他道:“我现在正准备出门,大概半个小时可以到。”他的语气低缓温煦,明显不是公事。
再相见后,他的语气就一直这般不咸不淡。沈宁夏再度揪紧了衣服。
偌大的屋子,一下子静到了极致,落针可闻。
忽然,只听杜维安冷笑道:“你不会是准备逃第二次吧?”沈宁夏默默地收回了视线。杜维安的口气十分的不佳,“那还不下车!”
杜维安没再多瞧她一眼,转身在电子门上输入了密码。只听叮的一声响,门应声而开,杜维安跨了进去。他走了两步,忽地停了下来:“还不进来。”
杜维安抬头直视着她,不动声色地道:“你是杜维和的大嫂,是我们杜家的长媳。这样的场合,你不会认为自己可以缺席吧?”事实上,沈宁夏确实是这样以为的。
“谢谢,那我等你的好消息。”“不客气。”杜维安起身,“再见。”
杜维安也无话,埋头吃了起来。大约是真的饿了,他把面和蛋吃了个精光。
“请说吧,什么事?”在离她两米左右的距离,杜维安止住了脚步,开口相问。
一如过往,回答她的,只是阳光和微风而已。
电话另一边等着他吃饭的人是曾静如。那是杜芳华看中的女子。她曾毫不避讳地对沈宁夏说过:“静如才是真正适合维安的。”
“维安,跟她离婚。趁静如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跟她离婚。
——品冠《重蹈覆辙》
不知怎么的,杜维安只觉心头一阵无名火起,数秒后,他清晰地吐出了几个字:“小姨,你放心。我永远不会再给她这样的机会。”
那是一件玫瑰红的蕾丝连衣裙,圆领短袖,端庄大方。
在国外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地想起这个地方,想起过许许多多的事情。她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回到这里了。
他突然焦躁地发现,自己也没什么把握!
良久后,他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答复:“好,我答应你。”
陶罐里种着的百万小铃依旧开得如火如荼。沈宁夏取了湿巾,擦拭外婆和母亲的墓碑:“外婆,妈妈,我今天和杜维安结婚了。”
自己这个小弟,素来是个倔性子,不能硬来。杜维安顿了片刻,方又语重心长地劝道:“维和,你不是三岁的孩子了!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对一个女孩子的伤害有多大!
她以为杜维安会赶着出门,毕竟今天是杜家大喜之日,他现在俨然是杜家的掌事人,许多事情要他出面招呼。
可如今,她再度站在了这里。双脚真实地踏在光亮洁净的地板上,可是沈宁夏却依旧觉得恍若做梦。
沈宁夏:“我回家收拾了点衣服。现在准备回去。”杜维安在那头顿了顿,才说:“在那里待着,我去接你。”
沈宁夏回家整理了一个手提行李袋的衣物,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杜维安,他的语气很不对,仿佛风雨欲来:“你现在在哪里?”
“我给你二十分钟,去化妆换衣服。”他的口吻似命令,根本不容沈宁夏拒绝。沈宁夏不说话,也没有动。她不能这么做,她会毁了嘉妮的婚礼!
沈宁夏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杜维和:“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杜维和只说了寥寥数字:“好,我知道了。”
沈宁夏没有觉得意外。杜芳华如果不来找她的话,那才叫意外呢。
她出来的时候,杜维安已经梳洗完毕了,神清气爽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杂志。晨曦的阳光温柔地透进来,融融的光束里,无数的尘埃在他身旁盘旋飞舞。
“杜维安是我这辈子唯一想嫁的人。这样子跟他结了婚,我心里还是高兴的。只可惜,杜维安再不会是以前的杜维安了……不过没有关系,无论这段婚姻的时间是短是长,我都会好好珍惜的。
苏嘉妮娇嗔道:“我就是要这样的效果。身材嘛,露给老公看就行了,干吗要大方地给旁人看啊。”沈宁夏啧啧出声,直道可惜:“太可惜了,浪费你的魔鬼身材了。”
既然决定了为嘉妮做任何事,且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索性就走到底吧。那一晚沈宁夏选择了留下来。
沈宁夏一动不动地保持着侧身的姿势。她听得懂杜维安话里深藏的含义。

沈宁夏屏住呼吸等待着杜维安的回答。可是他残忍地一直不作回答。
沈宁夏上楼后,仍旧是用那串数字,打开了公寓的大门。
临走的时候,她默默地注视了方黎明的墓碑许久。而后,她动手理了理墓碑旁的花朵枝蔓,轻轻地道:“我走了。你会好好照顾她们的,对不对?”
偌大的登记大厅空荡荡的,除了工作人员外,一对新人也没有。填申请表格、缴费、拍照。不过十分钟,两人就顺利地办完了所有手续。
杜维和语气淡淡:“如果我大哥不愿意,那么你也算做到我所有要求了。但如果我大哥愿意跟你结婚,结婚以后的事情,也与我无关。随便你跟我大哥怎么样!”
“维和,做人做事要将心比心。如果我们有个妹妹,或者你将来有个女儿,她被人这么对待,你知道了会如何?”
片刻,杜维安的车子便到了。他面无表情地下车接过了她的包,扔在了后座上。一路上,沈宁夏只好侧头佯装看窗外的风景。如今的杜维安,总是冰凉沉默,完全变了一个人,让她不知道如何相处。
工作人员帮苏嘉妮脱下了婚纱,准备为明天的婚礼做最后一次尺寸修改。
但幸好,他没有。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动。他任她从后面环抱着自己。
竟然没有变!
“你放心,我会娶她,在能力范围内我也会好好对她。”说罢,杜维和直截了当地问,“沈宁夏,我对你已经够坦诚了。现在,请你给我一个答案。毕竟再这样拖下去,吃亏的那个人不是我!”
整个公寓静得很,只有挂烫机发出的呼呼之声。杜维安偶尔会抬头扫她一眼,但他很快会低头,继续他的早餐。
沈宁夏走了好几步才回头,只见父母外婆的墓碑处青草茵茵,陶罐里的花朵随风轻摆。四周一片宁静安详。
正在此时,门被人打开了,杜维安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杜芳华:“维安,我以前就跟你说过,她跟你在一起是为了报复我们杜家。上一次,你怎么也不相信,不肯听小姨的话。结果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这一晚的见面,沈宁夏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一切都过去了”。是她将杜维安推出自己生命的,决绝得不留一丝余地。杜维安如今这般客气地对她,已经是她的福气了。
“外婆,妈妈,我有个秘密,只偷偷地告诉你们两个哦。
这样的客套,这样公事公办的口吻,叫沈宁夏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痛不可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