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多疑的大小姐
庄主的话隐藏着机锋。肖怜儿说她知道怎么治。那么她一定就知道是谁下的毒手。
庄主夫人眼睛哭成了红桃儿,求庄主去元道宗讨药:“明依食的是低阶妖兽的肉。此毒非仙家灵丹不能治。”
肖怜儿迫不及待的摘下一瓣鲜嫩的烈阳花瓣塞进了嘴里。温暖炙热的气息从腹部升起。体内生出的火元素比从前吃掉的蔫花瓣更多。
那时候,师尊总看着她叹息:“痴儿!”
“嗯。你知道就好。”肖明依示意肖怜儿出来。她围着药圃转了一圈,看到每株灵草都浇过了水,满意地点了点头,“还行。”
肖怜儿下了田,小心地挖开土,采了一株根茎完整的水间竹。
肖怜儿怯怯抬起了头。
庄主夫妇又安抚了肖明依一番,将肖怜儿留了下来便离开了。
烈阳花的花茎足有一人高。花朵正好凑到肖怜儿鼻端。嗅着花心散放的淡淡热气,浑身暖暖的,好不舒服。
水心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心想难道这丫头眼尖,看到有人在兔肉羹里下毒?如果真是这样,就能洗清自己的嫌疑了。
肖明依能发出青白色的风刃,说明她是水木体质。这两类灵草能助她提升修为。
肖怜儿抛开情绪,拿起花锄把板结的土块细心地敲碎。打了井水,淡淡的灵气扑面而来,她忍不住喝了一口。沁人心脾的气息从喉间涌出。她满足地呼出一口气。等到一株株浇灌完,太阳这才升起。
肖明依也不想下田弄脏鞋子,闻言把篮子递给她:“采那株水间竹。”
肖怜儿心想,我可不是小可怜么?前世储物戒指里灵石上百万。什么时候为了得到一块下品灵石买一麻袋的低阶草药对一个八岁孩子使这种下作手段?真是丢人。
“是。奴婢今年八岁。在厨房打杂已经两年了。庄主和夫人好心收留,给了怜儿一口饱饭吃。奴婢无论如何也不忍心看着大小姐生病!”
成功了!肖怜儿接过药膏,激动地磕头:“谢谢庄主赐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服侍大小姐。”
可惜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肖怜儿还真不知道兔肝含的是什么毒。她只清楚地记得那件事和破解之法。歪打正着地避开了庄主的盘问。
她低下了头:“多谢水心姐姐提点。”
她瑟缩畏惧的模样极大程度地取悦了肖明依。她咯咯笑着,吩咐水心:“带她去洗干净,换身衣裳。就让她住在药圃旁的小屋里。”
风刃从肖怜儿头上掠过,削断了她的头绳。头发散落了下来。
有这么勤快的小丫头使唤。水心没接篮子,扭头就走:“拎着。”
肖家庄的地下有条极细极小的碎灵脉。肖明依所住的院子和庄主夫妇的院子正处在这条碎灵脉上。
庄主和夫人交换了个眼神:“叫她进来。”
她已经过完九岁生日。什么时候才能得到足够的灵草服食,打通全身经脉?肖怜儿望着青目山黯然叹息。
肖明依瞪了她一眼:“你可别当在乡下种田似得,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埋进土里当花肥!当心烧坏了我的药田!”
“胆子真小!”肖明依不屑地翘了翘嘴。
他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你在厨房打杂?今天的菜是你洗得?”
肖明依放了心,让她再采一株风藤草。
肖怜儿愣了愣,将花枝藏进了被子里。她揉了揉眼睛,装作一副午觉才醒的模样开了门。
药圃在后院,只有一亩大小。旁边搭了间小木屋。屋旁凿了口井。这里灵气的浓郁度明显要超过别的地方。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如果被我发现你偷一株灵草,我就斩断你一根手指头。明白吗?”肖明依伸手一弹,一枚风刃嗖的朝肖怜儿射了过去。
一副害怕做错事的模样。
居然能直接进药圃!比她预想的情况还要好。肖怜儿按捺住激动,跪下给肖明依磕头:“多谢大小姐。”
等到肖明依泡了野山芹澡,看到身上的红痘痘全消了,皮肤又恢复了光洁,欢喜的从里面奔了出来:“爹!娘!我真得好了!”
肖怜儿的身体不停地发抖:“奴,奴婢没来得及……后来,后来才想起阿娘说的话,就赶紧来禀告。”
他又追问了一遍:“野山芹煮水真得有效?”
肖怜儿小心地捧在怀里,回了药圃。
阳光一现,那一垄烈阳花有六枝花骨朵打开了花瓣。齐齐转动花心,迎着太阳的方向绽放。
转眼一年过去,肖怜儿丹田上方的药力结晶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
消融了包裹丹田的药力,疏通全身经脉才能修炼。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呢。肖怜儿低低地叹了口气。
庄主一掌拍在案几上,厉声喝道:“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当时不说?”
进了屋,她往地上一跪,小声说道:“奴婢给庄主和夫人请安。”
多可爱的小姑娘。肖怜儿心想,因自己受罪,将来想办法回报她一回便是。
她前世常年在野外。虽说已经辟谷,仍贪图口腹之欲,自己常做来吃。她一口气说了几种低阶妖兽的最佳烹煮方法。把话有意识地往灵草上引。
她可不是痴么?白痴的痴!
肖怜儿有些遗憾,如果肖明依是火性体质就好了,还能跟着她多蹭点灵草融化体内的药力。
她跑到田边,选了五枝花剪下,放进篮子递给水心道:“这种粗活怎能劳动姐姐。以后我每天剪五枝给姐姐送去好了。”
庄主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水心,对不住了。和大小姐同去元道宗的人,只能是我。”肖怜儿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他沉吟了片刻道:“大小姐吃了兔肉羹发病,你知道她中了什么毒?”
如同浇了瓢沸水在冰层上。寒晶兰的药力结晶和火元素相撞生出淡淡的雾气,顺着她全身的毛孔一点点逸出。当最后一丝火元素被消融殆尽后。肖怜儿观察着自己的丹田。药力结晶像一块被水滴天长日久侵蚀的石头,出现了一处巴掌大小的凹陷。
“是!”
该回答被自己吃了,还是说埋进土里了?肖怜儿低下头,可怜兮兮地问肖明依:“大小姐,那些换过的花,还有用吗?”
肖怜儿拿起竹篮,有些好奇:“今天开了六朵,怎么只剪五朵?”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动不动就要斩人手指头?肖怜儿有些愕然。她知道肖明依不过是在吓唬自己,应景的大叫一声,抱着脑袋缩成了一团。
“奴婢没有埋进土里!阿娘说过仙家的药田是不能随便往地里施肥。”肖怜儿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送走肖明依,肖怜儿松了口气,情不自禁地望向边上那垄烈阳花。
“阿娘还教奴婢辨认灵草,告诉奴婢怎么种才最好。”肖怜儿也没说太多,适时地露出哀伤的面容,低下了头。
到了房门口,水心没让她进去,接了篮子把换下来的花递给她:“拿去扔了。”
肖怜儿往地上一扑,更加卖力地表忠心:“奴婢绝不敢偷大小姐的灵草!”
庄主记得庄子里好像是有一个擅长烹煮妖兽肉的厨娘。常做妖兽肉的厨娘知道一些吃食上的禁忌不算得什么。这才打消了疑虑。
“嗯。”庄主同意了。他拿了瓶药膏递给肖怜儿,“看你忠心为主,赏你了。此药治鞭伤有奇效。以后要小心侍候小姐,明白吗?”
“怜儿!”水心提着竹篮进来,站在木屋外寻了把椅子坐了,吩咐她:“去选五枝花剪了。大小姐要插瓶。”
从这以后,肖怜儿每天极小心的服用着烈阳花瓣,将枝梗埋在了药圃外的土里。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庄主见她年幼,挥鞭时只让鞭梢掠过她的背。他没想到当时宁肯挨鞭子,也不吭声的小丫头,居然回头就跑来告密。难道她真看到了下毒的人?
好消息与坏消息接踵而至。
棉帘掀起的瞬间,屋里的温暖扑面而来。肖怜儿攥紧了拳头,她绝不能失败。
别看肖明依年纪小。药田打理得极有条理。一垄垄灵草栽种得很整齐。
“去把洗剥兔子的王婆子责打十杖!再煮锅野山芹水给大小姐泡澡。”庄主打消了对肖怜儿的疑心,吩咐道。
庄主仔细端详着她。小丫头的眼神没有躲闪,连丝瑟缩都没有,由着他上下打量。坦荡的模样让庄主有些相信她的话。
庄主听到这里疑惑又起:“你的阿娘是……”
五朵花吃完,火元素气团盘踞在她的腹部。肖怜儿盘膝坐下,以神识引导气团搓磨着丹田。
坏消息是,肖明依要带水心去元道宗做杂役弟子服侍自己。
肖明依站在门口,上下审视着她,突然问道:“水心让你把插瓶的花扔了,你扔哪儿去了?”
肖明依决定提前一年进元道宗。
等肖怜儿采完两株药草,肖明依突然捉住了她的手腕。真气一探,发现她经脉堵塞完全不能修炼,这才去了疑心:“既然你懂得怎么采。以后我要什么灵草,你直接采了送来。”
只插了一天瓶的花用蕴含灵气的井水养着还没有枯萎。
她叹了口气,按捺住了自己小小的贪心。
围着药圃走了一圈,肖怜儿心里有些失望。除了一垄烈阳花,其它的都是水属性和木属性的灵草。而且还是最普通的低阶灵草。
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治好女儿:“你抬起头来。”
庄主夫人低声询问着身边的掌事妈妈,得到了答复:“老爷。两年前厨房的肖妈妈生病去世了。从前那些妖兽肉都是她做得。你最爱吃了。”
这时,外面传来水心的声音:“怜儿!大小姐来了。”
问题肯定出在今天的兔肉羹上。
庄主烦躁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丹药稀缺昂贵,只能花灵石购买。家里一共才三十块下品灵石,还攒着给明依两年后进元道宗花用。再看看吧。明日如果她还无好转,我便去宗门求助。”
没过多久她身上开始发痒。一颗颗红疙瘩以眼见的速度长出来。吓得她尖叫起来。再看看镜子里自己长满红疙瘩的脸,肖明依毕竟才八岁,恐惧地扯开嗓门哭开了。
肖怜儿眼里冒出了泪花:“奴婢是弃婴,被阿娘捡回庄子里养大。阿娘生病过世了。她以前也在厨房干活。”
肖明依吃了之后,兔肉羹生出的灵气让她浑身暖烘烘得极为舒服。她不想浪费,盘膝打坐打算吸收灵气修炼。
水心懒洋洋地说道:“小姐说了。那一垄花每天剪五枝,花骨朵不剪。这花才能日日不断。”
水心走到了院门口,吓唬她道:“小可怜儿。别说我没提醒你,当着庄主和夫人乱说话,治不好小姐,立马打死你!”
肖怜儿使劲地点头:“阿娘的话不会错。阿娘还说过香草獐不需要用香料煮食,肉炙烤时会自然发出香味。青目山镜湖里的飞白鱼用一阶醉仙果煮食,能增加双倍的灵气……”
想着前世那些拼了命夺来的仙草异果都无私留给了韩修文,肖怜儿就想给自己一巴掌。
“是。”肖怜儿心里那叫一个激动,今天她是不是就能拿到五朵换下来的花?
庄主和夫人这回彻底放了心。庄主夫人笑道:“这孩子是个伶俐记恩得。她既然知道怎么种植灵草,又懂得烹饪妖兽肉,让她来侍候明依再合适不过。”
看来肖明依对药圃里的灵草心里有数。自己不能混水措鱼多采。肖怜儿听话地点头:“我知道了。”
肖明依虽然年纪小,生性却多疑。她从自己采药的手法上起了疑心。等探过经脉后,才放了心。谁知道多出来的这朵烈阳花,肖明依会不会突然心血来潮让剪了送过去。她不敢冒险。
经脉堵塞不能修炼。又是从小在庄里养大的孤儿,应该没胆子勾结外人害自己的女儿。看来的确是误食了。庄主暗暗松了口气。
“大小姐,这种粗活奴婢来做吧。奴婢做得不对,您就教教奴婢。”肖怜儿主动请缨。
她伸出手,水心把篮子和花铲递过去。肖明依接过,就要下田采灵草。
肖明依心情正好,挥了挥小手:“既然爹娘说你懂得怎么种灵草,你就去药圃吧。”
才泡完澡的肖明依皮肤红润,眼睛水汪汪得,玉雪可爱。
“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听阿娘说起过一件事。有的人吃了那种兔子就会全身起红疙瘩。吃什么药都不管用,只有用野山芹煮了水洗澡,疙瘩才会消。”
这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庄主伸手往肖怜儿手腕上一搭,真气探了进去,又迅速地收回了手。
今天剪掉的五枝花长出了寸许茎枝。又有六朵结出了花骨朵。一垄烈阳花,只有一朵独自怒放着,吸引着肖怜儿想伸手摘下。
这样一想,她看肖怜儿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见她一身袄子又脏又湿,后背还被鞭子抽破了。招手让个丫头拿了件旧袄子让肖怜儿了换上,这才领着她进了正屋。
镇上的大夫如水般进了肖家庄。各种药汤如水般进了肖明依的肚子。根本没有用。
这时,水心低声禀道:“庄主。厨房那个洗菜的小丫头来了。她说她有办法治好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