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梨花发后杏花初
“梨秋雪,你一定会后悔的!一定!”
山洞外传来梨白泽和其他人的声音,声音夹杂在风里传入他们耳中。
大雪覆没的山中最容易迷失方向,楚少秦虽有骏马,却很快在林中迷了路。马儿在几乎一模一样的乔木丛中兜兜转转,不知该往何处。楚少秦也皱起眉头,刚才那帮士兵应该已经注意到他了,如果他再不离开,恐怕会惹祸上身。
“你开门,给我出来!”
第二日,梨秋雪又蹲在了深坑外面俯视着楚少秦,看看他有没有被野兽叼去。
“百无一用是书生。”
“薛公子,你的画我们已经按照约定的时间送达了,关于护镖的余数,也请薛公子结一下吧。”梨白泽将装着画卷的木匣子推到薛绍恒面前,而薛绍恒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梨秋雪。
“雪儿,少秦……”
“哦,对对对,这是余数,您收好。”薛绍恒急忙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梨白泽。
都城内的人马已经追到了青阳城,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找到正大镖局去。藏匿罪犯是死罪,如果他继续留在正大镖局,迟早有一天会给他们带来灭门之灾。虽然他自私地想过利用正大镖局的人帮他做事,但是梨白泽一家对他有恩,他不能害他们。
“前面是驿站了,可以休息了,大家走快点儿!”
“等你腾达之时,我已经黄昏日暮了吧。”梨秋雪不屑地推开那没有花朵梅花枝,傲慢地继续往前走。
“太可恨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人!你告诉我,是雁都的哪家哪户,我带人去帮你讨回公道!”为人仗义的梨白泽气愤地捶了大树一拳,树上的积雪落了他们一肩。
梨白泽找到了驿站的商家,购买了一辆新的马车,并补充了粮食。商家算好钱之后,帮他们将马儿牵去了马棚安放。
“放箭!”
楚少秦爬上树丫,吹起了儿时最喜欢的曲子,他仰头望着半轮月亮,想起许多往事。不知不觉月色便深了,篝火边上的人都抱着自己的大刀入睡了。楚少秦望了望马车的方向,梨秋雪估计在马车内睡着了。夜里只剩他一人醒着,他不由得想起了前几日的追兵。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算是面临绝境,楚少秦依旧能临危不惧,而包围着他的士兵却哄然大笑。
梨秋雪看着沆瀣一气的两人,更加生气了,钻进马车内便再也不出 来了。
梨白泽顺手多摘了一片绿叶,递到楚少秦手里,说:“我教你。”
“一直落了平阳的老虎,还敢如此嚣张。我们就是奉命来杀你的,你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给我杀!”头领拔剑出鞘,骑马冲向楚少秦。其他的士兵也纷纷亮出长剑,聚集而来。
“他们要杀我。”
“雪儿,骑慢点儿。”梨白泽担心自己的宝贝女儿摔跤,忙驾马追上去,并吆喝其他人快跟上。
梨秋雪继续说道:“你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吗?你能吃生肉吗?我掉下山谷,你会用生命去保护我吗?你会将结成冰的大饼放进胸口焐热给我吃吗?”
“那就打扰薛公子了。”梨白泽想了想,担心回去的路上再发生什么事故,便同意了。
“你们是?”开门的男子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反应过来,“你们是正大镖局的吧?”
“包围他!”头领的声音异常响亮,楚少秦正要策马逃走时,身后同样骑着马的士兵已经将他包围起来。
“梨镖头,外面突然刮起了大风雪,恐怕寸步难行。”在门口守着马车的人急忙跑到殿堂向梨白泽汇报情况,而薛绍恒格外欢喜,连忙上前邀请他们留下暂住几天,等风雪停了再走。
“那好吧,勉为其难信你一次。”梨秋雪得意地转身,将已经准备好的绳子丢下深坑。
“我们在追捕一个逃犯,你有没有见过画上的人?”体格彪悍的士兵头领展开一张画卷。
“糟了!”楚少秦站在没有任何庇护的树干上,看着数支羽箭朝着他而来。
“谢谢你们一路上的照顾,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日后有缘再见吧。”楚少秦小心翼翼地从树上爬下来,他在心里说着,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一声雷响起,吓得楚少秦忙往壁上靠去。梨秋雪不禁笑起来:“看吧,老天都不帮你。”
楚少秦转身走过回廊时回头望了他们一眼,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处。楚少秦神色凝重,一转身就溜去了马棚。
楚少秦摇摇头,一直养尊处优的他又怎么会这些民间的东西?
“爹爹,他明明是想逃跑,你怎么帮着他?”梨秋雪跺着脚撒起 娇来。
“不了,镖已经送达了,我们要回去了。”梨秋雪瞟了薛绍恒一眼,她最不喜欢一个大男人称自己为小生,听着别扭。她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糕粉,起身理了理袍子,准备和镖局的其他人离开薛府。
他看着梨秋雪肆无忌惮地吃起桌上的糕点,满足地露出小酒窝,甚是好看。梨白泽说的话他似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而是一直恍惚地点着头。
“我们也去喝点儿小酒热热身。”打点好一切的梨白泽拍了拍大肚腩,领着大伙去了驿站的食堂。
“昨晚睡得好吗?”梨秋雪调侃着,玩弄着胸前的小辫子。
“雪儿,你怎么那么不懂事?一个姑娘家的怎么那么粗鲁?”从马鞍下来的梨白泽上前扶起楚少秦,他像父亲一样帮楚少秦拍拍身上的雪和灰尘。
“居然还有帮手,那就一起受死吧!放箭!”头领刚说完这句话,头盖骨便被一枚菱形飞镖击中,落马身亡。其他士兵见头领死了,纷纷举剑朝他们砍来。梨白泽挥舞大刀,三两下就把他们解决了。
“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要是能对我再温柔一点儿,我会更喜欢你。”楚少秦用手指比画着那“一点儿”,满眼期待地等着梨秋雪放绳子下来。
“大小姐……”
梨秋雪气急败坏,对着那扇关起的门拳打脚踢。
楚少秦看着梨秋雪离去的背影,百感交集。他关上窗户靠着墙壁,回味着梨秋雪说的那番话,难道她喜欢上自己了?
梨秋雪拿着烤肉到处跑,就是不给楚少秦。梨白泽看着他们俩你追我逐的,忍俊不禁。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小酒壶,饮了一口酒,随即和其他人谈天说地。
“白少秦啊白少秦,你也不动动脑子想想,我是那种会轻易放你走的人吗?”梨秋雪提着灯笼蹲在深坑的边缘上,摇曳的烛光在她脸上晃动,显得她的笑容十分诡异,“我早就看出来你不对劲了,没想到你真想逃跑。既然你不喜欢在火堆边取暖,那就在这坑里睡一个晚上吧。”
“梨镖头,那位姑娘是?”
翌日,风雪渐停,太阳总算露出了头。树上的大雪虽没有消融,却已能看见展露的枝头。赶路的马车虽然坠落山谷,但仍留下两匹马。此刻,梨白泽和梨秋雪父女各骑一匹,其他人跟随马后,继续赶路。
“你烦不烦啊!就不能好好说话?一直念一些我听不懂的经文,还有,不要一直跟着我!”梨秋雪不耐烦地双手叉腰,皱起眉头。而坚信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薛绍恒仍不死心,他从院子里摘取了一枝梅花枝干,深情款款地递给了梨秋雪。
两人回归镖队后,狼吞虎咽地吃着梨白泽猎来的雪狐。雪狐的皮毛被剥下来做成了梨秋雪颈上的围脖。梨秋雪一边吃着篝火上的烤雪狐,一边讲着山谷下自力更生的故事。梨白泽故作认真地听着,而楚少秦被她夸张的言辞惹笑,“扑哧”笑了出来。
画卷上的人格外眼熟,薛绍恒在脑海里搜索着画上的人,蓦地想起谁来。他唇角轻扬,从地上站起来。
“哦,我就是薛绍恒,你们先进来吧,外面风雪大。”薛绍恒礼貌地笑着,并敞开了大门,让他们进来。
梨秋雪不喜欢一打开门就看到咬文嚼字的书生,硬要和楚少秦换了个厢房。
“薛绍恒,你给我听着,本小姐对你这种除了吟诗作对就一无是处的书生没有兴趣!”
“我就看上你了怎么着?你一直要逃跑,该不会是有心上人了吧?”梨秋雪话锋一转,握住剑柄准备拔剑出鞘,“告诉我是谁!”
“我知道画上的人在哪里……”
“我……”
薛绍恒引着他们去客房安顿,并刻意给梨秋雪留了一间最靠近自己的厢房。
薛绍恒看着她清素的容颜有些晃神,直到她迈过门槛从他身边走过,他才回过神来。他追寻着那抹背影,嘴里念叨着:“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我心。”
“我和你娘同时跳水里,你救谁?”
“说的也是,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已经有这等觉悟,不错!好了,我们回去吧,不然雪儿那丫头又要到处找我们了。”梨白泽拍了拍楚少秦的肩膀,憨憨地笑了笑,两人骑上马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我有点儿不舒服,先去休息一会儿。”楚少秦故作头晕地说道。
“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无论是财力还是权力,我们都斗不过人家。更何况冤冤相报何时了,现在我只想安稳地活着。”楚少秦急忙说道,生怕梨白泽真的聚集人马去雁都惹事。
梨白泽清点着,并没有注意到薛绍恒一直在看着梨秋雪。等他收起银票准备辞行的时候,薛绍恒已经起身走到了梨秋雪面前。
楚少秦跟随着镖局的人走进了薛府,薛府的格局和正大镖局有些相似,但不一样的是这里似乎只有薛绍恒一人居住。府里没有丫鬟,也没有家奴,只有满院子的梅花和壁画,看着冷清却也诗情画意。薛绍恒引着他们去了招待宾客的殿堂,谈论着护镖结账的事情。
“白少秦,你走路低着头干什么?”梨秋雪说这句话的时候,士兵的头领顿了顿,朝着梨秋雪的方向望去,目光正好和楚少秦对上。楚少秦急忙转移目光,随着梨白泽一同迈进了驿站。
“梨镖头说了,你再那么粗鲁,是嫁不出去的。”
暴风雪在他们留宿的第三天便停息了,大地回温,积雪消融。梨白泽带领着镖局的人打点行囊,准备回归。薛绍恒也礼貌地出门送别,待他们走远后,他才收起虚伪的笑容,转身回薛府。就在他准备关上大门时,一把大刀伸了进来,卡在了门缝间,正好对上薛绍恒的鼻尖。
“这些天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梨白泽将不懂事的梨秋雪拽到了身后,允许楚少秦离开。
楚少秦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大伙,也许他该离开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不管,楚少秦,你给我去墙角倒立一个时辰!”梨秋雪继续拽着楚少秦要惩罚他,而楚少秦一溜烟就跑回了自己的客房,并在关门前对梨秋雪做了个鬼脸。
“哦,那位啊,是我家小女。”
到达薛府的时候,又刮起了风,不一会儿,雪开始纷扬。梨白泽抬头看向前面的大宅子,宅子前有两尊貔貅石雕,门上的牌匾写着“薛府” 二字。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我可从没作奸犯科,你们是不是找错地 方了?”
大仇未报,我不会死在这里的。楚少秦心里想着,却浅浅一笑,推着梨秋雪的肩膀坐在篝火边,说:“梨镖头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山谷下几乎没有动物出没,困在山洞里的两人只能在雪地里寻找马车上掉落的干粮。又冷又饿的梨秋雪裹着皮裘待在山洞里,出去半天才回来的楚少秦逆着风雪穿行而来,他手里拿着一块从雪地里挖出来的大饼。梨秋雪见他走进山洞,急忙接过大饼啃了一口,已经变成冰块的大饼差点儿崩了她的门牙。
楚少秦还没下马,就被梨秋雪一把拽了下来,狠狠地在地上拖了 一把。
“哎,你整天这样看着我,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楚少秦换了个沟通方式,本以为梨秋雪会娇羞地否认,不料梨秋雪十分坦诚地点着头。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楚少秦不知该说什么。
“现在翅膀硬了,会飞了是吧?没经过我允许就敢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活腻了是吧?”梨秋雪霸道地将楚少秦踩在自己的脚下,双手叉腰宣布自己的主权。
“我们会不会冻死在这里?”梨秋雪看着快要熄灭的篝火,有些害怕。他们已经找不到树枝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会在被人找到之前就饿死在这里。
“白少秦,你给我等着,哼!”
“对对对,请问薛绍恒在不在府中?护送的画我们要亲自交到他本人手里。”
楚少秦不会唱他们镖局的歌谣,只能一路听着他们高歌。梨秋雪见他一路不作声,便揪着他的耳朵,逼他学歌谣。楚少秦只好一句句地跟着她唱,最后高音的时候猝不及防地破音了。
镖局的大汉们一路唱着歌谣,回时的路没有了大风雪,变得更加好走。他们很快便经过了来时的驿站,穿入林间小路。骑在马上的梨秋雪也跟着其他人哼起歌谣,她声音清亮,有着女子的明媚和男子的硬朗。
“梨秋雪,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出来小解……喂,你别走啊……喂,给我留盏灯笼啊……梨秋雪……”楚少秦看着没有同情心的梨秋雪转身离去,一脸凄惨地在深坑里呼了一个晚上。
驿站门外有十几个士兵正在喝酒暖身,他们见到镖局的人后相互使了使眼神,上前询问去向。梨白泽将梨秋雪护在身后,向他们说明了由来,并识趣地给了士兵头领一锭碎银。头领掂量了一下碎银的重量,点点头,坐下来继续饮酒,不再搭理他们。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你是不是想逃跑?”梨秋雪噘起嘴,握了握腰间的佩剑。
“少秦,你会用叶子吹曲子吗?”梨白泽从灌木丛中摘取了一片绿叶,放在唇瓣间轻轻吹起了曲子。
楚少秦看到士兵后微微低头,他躲在人群里,随着镖局的人一起进了驿站。
楚少秦看着他们分工合作,也上前帮忙。以前的他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生活,他曾以为只有贫苦人家才需要自力更生,却没想过原来自力更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这群人虽然粗鲁,却正义正直。他们会为了身边的人出头,会为了信誉而不顾性命,他们让楚少秦感受到了什么是真诚,什么是开心。
透着寒光的大刀缓缓地往回收,大门随着薛绍恒的后退被打开。推门而入的是数名佩刀的官兵,他们看着往后趔趄几步便摔倒在地、瑟瑟发抖的薛绍恒哈哈大笑。
“秋雪姑娘,不知你可否有兴趣与小生到园中走走?”
梨白泽手把手地教着楚少秦吹曲子,梨秋雪望向楚少秦的时候,见到他眼中有一股忧伤流转而过。他学了很久才勉强吹出一首曲子,而梨秋雪不知何时已经不在篝火边上了。
“少秦,这是怎么回事?”梨白泽有着横扫千军的气势,他扫了一眼包围他们的士兵,将手放在腰间,准备着什么。
“是爹爹!”听到声音的梨秋雪喜出望外,急忙往山洞外面跑。
镖局的人正在大雪中四处寻找他们,梨白泽看见梨秋雪的身影后急忙聚集众人去迎接。梨秋雪扑进梨白泽的怀里,一副高兴又想哭的表情。梨白泽拍了拍楚少秦的肩膀,似乎在感谢他救了自己的女儿。
躲在窗内偷看的楚少秦笑出声,然后继续看。
“你笑什么?”梨秋雪瞥了楚少秦一眼,随即夺走他手里的烤肉,“你不用吃了,笑饱好了。”
大雪不知为何一直不停,北风呼啸的声音在宅子外犹如狼嚎。楚少秦每次打开窗户便能看见薛绍恒在走廊吟诗作对,时而追随在梨秋雪身后。那文绉绉的模样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所以楚少秦索性再没开过对着薛绍恒房门的窗户。他靠在墙壁上,似乎从薛绍恒的诗句中听出了端倪。
“救你!”楚少秦不假思索地回答着,心里却想着:谁闲着没事往水里跳?
薛绍恒虽心有不满,表面却一脸笑容,道:“秋雪姑娘喜欢就好。”
楚少秦启唇,却没有再说什么。
梨白泽拍了拍楚少秦的肩膀,便走向了篝火边饮酒。
“难道薛绍恒看上梨秋雪了?”楚少秦捶了捶自己的掌心,为了确定自己心里所想,他转身将窗户拉开一条缝隙。透过那条缝隙,他看到了薛绍恒正跟在梨秋雪身后,不停地念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楚少秦拉着绳子一点点地爬上来,好不容易到洞口时,梨秋雪忽然凑过来,吓得他险些跌回去。
楚少秦见势,快速跳上了树干。这段时间,他一直跟随梨白泽学拳脚功夫,虽然还没壮大到能以一敌十,但比以前敏捷了许多。
“还有一个!”楚少秦看到有个落网的士兵正准备逃跑,本想追过去灭口,梨白泽将手抬起,挡住了他的去路,道:“穷兵莫追。”
“应该就是这里了。”梨白泽上前敲门,洪亮的声音仿佛能穿透整个薛府。不一会儿,薛府的门从内打开。开门的人是一个白面书生,他披着一件白色狐裘袍,双手环入袖内,看着十分文弱。
“不不不,我没有心上人。”楚少秦急忙否认。
“秋雪姑娘,这幅画是我昨夜为你画的。”薛绍恒仍不死心地从袖口掏出一张画了梨秋雪肖像的丝绢,他想要送给梨秋雪作为定情信物。而梨秋雪彻底不耐烦了,夺过丝绢便撕成几片,扬手一撒。
“不会的。”
夜幕四合,穿入林中的他们决定在此休息一夜,明日再启程。梨白泽带着几个人去伐木狩猎,不一会儿就抱了一堆干柴和山鸡野兔回来。他们用火折子将篝火点起,将捕回来的猎物去毛架起来烤。
“别啊,我不笑了。”楚少秦哭笑不得,忙哄梨秋雪。
“秋雪姑娘,这梅花枝代表着我的情意。若姑娘不嫌弃,待我腾达之时,定会以厚礼上门求亲。”
“爹爹是带他去转转,你啊,以后不准欺负少秦,少秦是个好孩子,你的任性刁蛮得好好改改了,不然以后谁敢娶你过门?”梨白泽解释的同时也训着梨秋雪。
“什么叫不敢不喜欢?你敷衍我!”梨秋雪噘起嘴,有些生气。
“不敢不喜欢。”
正端起酒碗准备和大伙饮酒的梨白泽动了动耳朵,似乎听到了马儿扬蹄的声音。他假借去茅房离开了片刻,当他走到马棚时,眼睛微微眯了眯,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
“那还差不多。”梨秋雪满意地鼓鼓腮,伸手拉了楚少秦一把。两人一前一后朝着大伙的方向走去,就像是刚闹完别扭的小夫妻。
“我……”楚少秦有些犹豫,如果梨白泽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份,一定会受到牵连,他不想让梨家的人陪他蹚这趟浑水,于是说了个谎,“我爹和我叔伯是孪生兄弟,我们家在雁都是做生意的,家大业大。我爹作为嫡长子,原本要继承家业,但是我叔伯贪财权,谋害了我爹,并收买官府的人杀我灭口,取而代之。我从雁都一路逃跑,直到遇到你们,没想到我叔伯还是不肯放过我。”
驿站的烟囱上升着袅袅白烟,在驿站落脚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暮色洒落在一片皑皑白雪中,梨秋雪站在驿站门外,守着那条雪路,直到梨白泽和楚少秦有说有笑地骑着马儿回来。
梨秋雪“扑哧”一笑,镖局的其他人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楚少秦尴尬到脸红,再也不肯唱了。
“那你喜欢我吗?”
“到了吗?”梨秋雪的声音引起了薛绍恒的注意,他朝着马车的方向望去,一只纤长白皙的手穿出车帘,绿罗裙的裙摆曳下来,藏蓝色的棉袍披在女子身上。
“雪儿,好了,别闹了,明天还要赶路,你也赶紧回客房休息休息。”梨白泽劝解着,他看了看天色,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漆黑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楚少秦一边走一边吹着火折子,想要用那微弱的火光去照亮前方的路。只是没等火折子的火苗蹿起来,他便掉进了一个深坑里。
“他在那边!”出来搜寻楚少秦的士兵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士兵一路暗中追寻马蹄印跟着他,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将他解 决掉。
“梨镖头,过来,咱们喝一碗!”其他人举着酒碗呼喊着梨白泽。
“咔嚓”一声响起,楚少秦站着的树干被一块小石子击断,他落下雪地,避过了羽箭的射击。骑着马赶来的梨白泽一个空翻越过士兵,将楚少秦护在身后。
梨秋雪踹不开房门,只好扔下一句狠话,噘噘嘴甩头而去。
过分的话从梨秋雪的口中说出却十分自然,她甩头转身,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而受了奇耻大辱的薛绍恒攥紧拳头,低下头。
时间一眨眼便过了三天,山谷下的暴风雪虽有转小,却没有停息。
薛绍恒一怔,内心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秋雪主子,经过一夜的反思,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以后我一定不会在你的视线范围外乱跑,我保证!”楚少秦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要是说话不算数,就天打雷劈!”
次日,天色微亮,镖局的人已经收拾好了行装继续上路。一路上梨秋雪对楚少秦和梨白泽都是爱理不理,似乎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楚少秦虽然一路都在哄她,但是不起作用。最后楚少秦也放弃哄她,跟在了梨白泽身后继续赶路。
薛府在青阳城最北端,那里远离闹市,所以需要绕过一条山路,经过一个驿站才能到达。骑在马上的梨白泽眺望着远处,驿站的旗帜在风中飞扬。没等梨白泽发话,梨秋雪已经嚷嚷了起来,她双腿踢了踢马腹,朝那个方向驰骋而去。
“为什么会有士兵追杀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梨白泽用怀疑的眼神审视着他,终究还是询问了他的身世。
“敢问梨镖头的小女姓名?”
“小女叫梨秋雪,关于护镖的事情……”
“这饼在大雪里埋了好几天,一时半会儿估计咬不开。”挖了大半天才挖到一块大饼的楚少秦露出尴尬的笑容,他将大饼藏进自己的怀里,用体温来焐热它,“我帮你焐热一下吧。”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楚少秦摇摇头,钻进了被子里,不再去想这些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