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墓
次日入夜,冯布衣足足挖了两个时辰,终于在子时掘开了古墓。墓道壁均由青砖膏泥(白灰混糯米汤汁)砌就,墓室十分简陋,一口樟木棺材尚且完好。小心翼翼的撬开棺盖,月光下一具枯骨呈现眼前,头骨旁是一个扎紧的油布包和一只通身发黑的圆球。冯布衣轻轻吹去灰尘,解开油布包,里边是一本发黄的手写线装书,扉页上题《布衣诀》三字。冯布衣将书递与佳辰,伸手去取黑球,手一沉,此球重量异常,如同铅球一般。不待多想,赶紧取出塑料袋,仔细的将赖布衣的遗骨敛入袋中,检查一遍,确信无遗漏,扎紧袋口,放入旅行箱。
冯布衣吃了一惊,只得走了出来,站在了女儿身旁。定睛望去,那白色人形仍是一团雾气所聚成,分辨不出五官来,但觉寒气袭人。
许久,听到传来话音:“好酒!怎地如此上头?”这一次,冯布衣是确实听到了。
初夏,九江的天气逐渐热了起来,贺嘉山公墓因为地处鄱阳湖边,入夜,倒也十分凉爽宜人。月光如水,柔和的洒在墓碑上,四下里除了看陵犬小宝偶尔发出几声低吠之外,一片寂静。墓区宿舍,冯布衣一家早已入睡。夜半十分,小佳辰轻轻爬起身来,蹑手蹑脚地开门溜了出去。
一团淡淡白色的雾气从土壤中升起,渐渐的越来越浓,须臾,雾气聚拢成白色的人形,只是面目模糊不清。脚边传来小宝的颤栗的呜咽声,夹住尾巴倒退着溜走了。
小佳辰立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白色人形鞠躬:“师父。”冯布衣闻此,紧张得目不转睛,掌心冒汗。
冯布衣悄然起身,无声无息的远远跟在女儿身后,然后躲在一棵桂花树下观察着。看陵犬小宝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嗅了嗅冯布衣裤脚,友善地摇着尾巴,伏在地上。片刻,小宝鼻子搐动了一下,顿时显得烦躁不安起来,冯布衣凝神望去……
小姑娘悄悄来到房屋东南侧苗圃边,然后坐在一块青石上,静静地等待着……
“唉,八百年夙愿已了,为师终可以放心去了……”白色人形渐渐散去。小佳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冯布衣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回房,取出河北老家带来的72°衡水老白干,返回原地,咬开瓶盖,把整瓶酒泼洒在地上。
“爸爸,师父叫你过来说话。”佳辰扭过小脸笑笑,向躲在树后的冯布衣招着小手。
“不错,老夫正是定南赖文俊,世称布衣。老夫一生察相占卜、寻龙探穴,立志扶正驱邪、除恶安民,本意欲光大我江西一派,长传后世,无奈客死浔阳,后继无人,此乃定数。
“徒儿记住了。”小佳辰正色道。
回填已毕,燃起三柱清香,此刻已近丑时,月明星稀,旷野茫茫,冯布衣长叹,想那赖文俊当年叱诧风云,江湖上何等风光?如今八百年南柯一梦,真是世事难料啊。
“爸爸,师父说,此布衣、彼布衣,千年之后得遇传人,甚是心慰。”女儿口述道。若不是身临其境,谁能想到这话竟是出自六岁女儿之口!冯布衣屏气凝神,但耳中仍然听辩不出有任何外来细微之声音。
冯布衣心存疑虑,于是定了定神,清了清嗓,踏前一步对那白色人形略一抱拳,朗声道:“且慢。赖文俊前辈是南宋人,距今已七八百年,阁下自称,此事太过匪夷所思,究竟是怎么回事?还烦请向小女转达解释。”他诧异的回身看着女儿,看她究竟如何作答。
贺嘉山乃潜龙在渊之相,尔等足下正是千年龙穴之所在,吾于地下八百年魂魄竟不散去,穴中地气滋养之故。此山千年来林深幽静倒也无人打扰,不料去年钢钎穿透墓室,地气既破,吾之魂魄也将散去矣。佳辰徒儿机缘巧合为我江西派第三代传人,实乃天意啊。”此一番话转述自佳辰口中,冯布衣也不由得不相信这是真实的了。
“前辈放心,我们定当做到。”冯布衣此刻已是深信不疑。
“爸爸,你是听不到的,师父说有话与你说呢。”小佳辰一本正经道。
“可是我女儿还小……”
“不要打断我的话,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小佳辰抢过父亲的话头接着转述,“八百年了,村野樵夫倒是见了不少,不过俱是肉眼凡胎,气煞老夫也。那夜初遇佳辰,此童绝顶根器呀,哈哈,我江西一派崛起有望矣。冯布衣你且听好,你女儿冯佳辰从今夜起正式执掌地理堪舆江西派掌门,为第三代传人。既为掌门,得有威严,想做何事,尤其是想吃什么,你须得满足她才是……”佳辰口述到此,欢喜之极,竟咯咯笑了,“乖徒儿不得顽皮!”佳辰吐吐舌头,忙不迭的接着复述,“唉,可惜老夫八百年滴酒未沾啊。徒儿佳辰,为师今送你绰号‘小布衣’,以后本门就称作‘布衣派’。明日夜半子时,可将为师墓穴打开,本门镇山之宝‘觅龙球’和本门秘籍‘布衣诀’传于你,为师遗骨遣你暗中迁往故里江西定南凤岗村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