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美的日落,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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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中的含义太深,檀晴连连摆手:“喝咖啡就挺好。度假嘛,不就是可着劲儿地浪费时间!呵呵!”
檀晴抽回手,低头看那只灵巧中又透着憨态的小鹿,摇摇头:“之前是我想不开,现在我明白了。我们都不再是小孩子,成年人应该有各自的生活,谁也不必再为谁的喜怒哀乐负责。所以你不必刻意为我做什么,你和天霖之间怎样,我不再耿耿于怀,也不会再干涉。”顿一顿,她换上一副认真的笑容,“但我如今是悦众的员工,今后在工作上,可不会对晴朗心软。”
而姚雪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现在我讲一个故事,是关于我和我先生的。这个故事有点长,也有点曲折。如果大家感兴趣,不妨坐下来喝一杯酒,听我慢慢讲。”
电话一直在持续,她等得不耐烦,于是冲他比比手势,表示自己出去一会儿。
这一刻,檀晴看着姚雪,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红颜将衰的女人,想象她亲口说出这些谎话时的心情,不免生出许多同情。
一朵烟花在远处忽然炸开,嘭的一声照亮了刚刚暗下去的天空。这时檀晴刚从一个缠绵到喘不过气的深吻中挣脱,仰头看到烟花,恰恰映亮了江远遥的眼睛。
檀晴瞧瞧四周,人们分明都沉浸在她编撰的故事中。她不禁好笑,压低声音:“她为什么要编故事,娱人娱己么?”
他总觉得自己不是容易动情的人,而这一次,好像他的堤防,极容易就一点一滴地塌陷了……
檀晴气得转身就走,却被他一把拽进怀里,重重吻了上去。
“三十年前,我二十岁,还在读大学。那年暑假,我和我最要好的女朋友来希腊游玩,在爱琴海的海边,我们认识了一个很帅的小伙子,他叫季云凯。”说着她指向季朗的方向,笑容里满是骄傲,“那位是我儿子,和他父亲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你们看,是不是很帅?”
她转过脸,正对上江远遥的眼。他认真地望着她,脸上是温柔的笑容。这一刻两人的心底都无比柔软,所以好像不需要语言,只一个眼神的对视,某种感觉便在心间默然地融会贯通。
“檀晴。”
有时候事实明明就是那样,却不能轻易出口;一出口,原本维持的风光云霁便霎时变幻,覆水难收。
“当然。”若拥君入怀仍心存怀疑,那世上还有什么是她可信的?
季朗递了一杯红酒给檀晴,“她说起来可能会没完,咱们也坐会儿。”
江远遥端起茶杯噙了一口,竟没理会她,却将头偏向吕艾:“你去把接下来几天的行程安排好,既然出来了,就要让大家吃好玩好。”
“啊?”两人来不及惊讶,男人已玉树翩翩地站起身,嘴角噙一抹满足的笑意步入了酒店。
听母亲说,檀晴已经知道今晚在love time的宴会,她和父亲感情颇深,晚上必然要来。即便她今晚不出现,来日方长,只要她一天不嫁人,她便早晚是属于自己的!
“第二天他要回国了,临别前他回请了我们,然后向我们其中的一个人表白了。你们猜,他表白的人是谁?”
没想到姚雪包下了整个会所,里面灯光闪烁、觥筹交错的场景,哪里像个小party,明明就是一场盛宴。
底下一片寂静,姚雪的声音有些哽咽。顿了一顿,她继续道:“临走之际,他拉着我的手说,‘小雪,真想再去一次爱琴海啊’。三十年前,我和云凯在这里初相遇。”
季朗转身低笑:“什么人脉?都是跟她一个旅行团的,今天她高兴,就请了大家来凑热闹。”
能不能不要这样子说话,简直受不了了好吗?檀晴腹诽着,却战战兢兢道:“没去哪儿啊。”
她的心微微颤抖,脱口问:“江远遥,你爱我吗?”
江远遥淡笑,上前拥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你信我么?”
在遇见檀晴之前,江远遥自认为并不是个懂得浪漫的人,而跟她在一起之后,却忽然生出许多莫名的念头,比如想和她面对面地吃一顿温馨的早餐,肩并肩地坐在海边看一场世界上最美的落日……
“啊,对不起!”檀晴连忙道歉。
幸亏姚阿姨还是喜欢喝葡萄酒的,檀晴暗暗安慰自己。她准备离开小店时,忽然发现这家杂货店的柜台上方悬着一串漂亮的挂饰。
姚雪嫁给季云凯已经三十年了,结婚三十年被称作珍珠婚,虽然季云凯已经不在人世了,但她还是选择到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旧地重游。
檀晴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她垂下手,脸上的瞬间的惊讶被随即而来的淡漠笼罩:“季朗,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手攥紧她的手指,声音清晰如线:“它说,它爱你。”
只是命运总是爱捉弄人,她对他一见钟情,而他却被她的好朋友深深吸引。
檀晴后退一步,表情依旧僵冷:“我如果喜欢,会自己买,不用你施舍。”
“檀晴,礼物选好了么?”在半上午的时光中,伫立在面前的一道人影斜斜地遮住灼人的日光。檀晴抬目看到江远遥,他身穿白色亚麻衬衫,配烟灰色长裤,一副气定神闲的出尘模样,她的瞳孔里溢出不自知的喜悦:“嗯。”
这时江远遥正跟国内的公司通电话,拧着眉头一副不悦的样子,好像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他并没有打算离开这个岛,只是离开酒店,带她到那个传说中“世界上观看落日最美的地方”而已。
姚雪看她难得地在自己面前献殷勤,有些嘲讽地冷笑了一声:“不麻烦你,季朗马上就过来接我。”说罢想起以前住在一起的日子,不禁道,“养了十几年又有什么用,谁也没有亲生的贴心!”
“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参加我和我先生季云凯结婚三十周年纪念……”姚雪的手中多了一支话筒,声音清醇而缓慢地传进众人的耳朵,“两年前,我的先生去世了……”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檀晴的手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他胸前的温度和胸腔里那颗稳健跳动的心脏。
一辆纯黑的宾利泊在酒店门外。檀晴拉着箱子一出门,便有一名帅气的欧洲小伙儿上前接过行李,并将她迎至车前,拉开了车门。
檀晴白他一眼:“我可以理解为你吃季朗的醋吗?真犯不着!”她拿出刚才买的橄榄枝小鹿在他面前晃悠:“好看吗?”
众人陷入一种对她十分理解和同情的情绪中。台上的女人眯眯双眼,继续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我出身贫寒,而我的朋友是豪门独生女,她父亲是当地颇有实力的富商。那时云凯的事业刚刚起步,在很多方面都需要仰仗我朋友的家庭。所以……”她稍稍停顿,继而笑起来,“虽然我主动退出战局,但后来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云凯他……听从了内心,他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自己的所爱。所以……这才有了我们之后的三十年婚姻,有了我们聪明帅气的儿子。”
季朗竖起食指:“嘘。”
姚雪撑了整晚的得体微笑瞬间垮塌,目光涣散绝望得像老了十岁。她盯着身旁的巨幅照片发出冷笑:“看呵,季云凯!这就是你养了十三年的女儿!哼哼,这就是季家男人宠出来的白眼狼……”
檀晴一个抱枕丢过去:“说话能不能别那么难听?什么别的男人?那是季朗!”
檀晴有些不好意思,向姚雪道:“这是我上司。姚阿姨,你住在哪个酒店?需要我送你回去吗?你自己来的希腊么?”
宾客发出“原来如此”的感慨,并报以稀稀落落的掌声。姚雪淡淡微笑,继续道:“说完那句话,他撒手人寰,留下我和儿子相依为命。哦,对了,其实还有一个女儿。”她的目光投进人群中的檀晴身上,唇线慢慢拉直,“只不过她是我们一位故人的孩子,与季家并无血缘关系。但这些年来,云凯对她视如己出。只是现在看来,她好像不太喜欢成为我们家的人……”
可姚雪那人刁钻挑剔,一般的东西只怕难入她眼。檀晴逛到脚酸,也没选到合适的礼物,最后还是在店员的推荐下选了一瓶叫云陀杉的甜酒。据说这是当地酿造的特产,柏拉图还曾在文学作品中提及。
她很想呵呵江远遥一脸,明明说好带人家来圣托里尼岛看海,这刚住和-图-书了一晚,海水还没摸着就要走?
她不可置信地望过去。姚雪的目光冷清中含着幽怨,“我和云凯都觉得是自己害了那位朋友,于是将那女孩领了回来,视若己出。”
檀晴觉得喉咙发干,轻咳了一声,试着将身体挣脱,却发觉是徒劳。他将她拥在怀里,仿佛怕她跑掉似的。不过为什么为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她才到这里一天而已,根本谁都不认识。
“晴晴。”
“走吧。”他伸出手,细长白净的手指逆光而来,檀晴略一犹豫,紧紧握住。
“还有,”他顿了一下,将杯子放回桌上,“退掉两间房,我今天会离开这里。”
“姚……姚阿姨?”檀晴一愣,也没想到会在国外遇到好久不见的姚雪,忙换上笑容,“你也来度假吗?”
檀晴动动唇,“我随口一说,你别多心。”
“那年云凯二十五岁,陪客户来这里考察。我们碰到他时,正逢他丢了钱包,和客户也走散了。他外语不好,没头苍蝇似的在海滩上乱撞,看到中国同胞,便跟见了救星似的。我和朋友都是外语专业的,不仅请他吃了顿饭,还帮他找到了同伴。
季朗轻叹一声,拉过檀晴,将挂件放于她的掌心,道:“我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你长大了,和我生分了。我想要做点什么让你开心,也变得这么难。”
“我们去哪里?”她坐进后排,扭头问身旁的江远遥。
人群中发出一些低低的议论,檀晴有些难堪。这时一只手搭上肩来,季朗抚慰似的拍拍她,“别跟她计较!”
在爱琴海的夜幕之下,檀晴听到了这辈子最动听的情话。她紧紧回抱住他,喃喃道:“我也爱你!江远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檀晴气结,扯开挂绳,不由分说地将他口中的“四不像”套上了他的脖子,笑嘻嘻道:“送你的!看清楚,这是用橄榄枝做成的梅花鹿,你不觉得意境很美吗?”
他面前一把小扇,一杯清茶,像是坐在这里观海已久。
一顿精致悠闲的午餐过后,两人踱出餐厅,在美丽的小镇上晃悠了一会儿。湿润的海风扑入胸怀,江远遥指指路边的一家咖啡馆,“进去坐会儿?”
“知道了江总。”吕艾见他语气冷淡,似有不悦,忙连声应下。
檀晴冲他挥挥手:“江总兴致蛮高啊,不热么?”
这一夕美景,这一场邂逅,到底是刹那,还是永恒?
只是那双眼睛又黑又深,跟季朗像极了。
“是因为你丈夫深爱的女人,从来都只是我妈妈,而不是你!”
夜色开启大幕,日落之后还有星光。夏日的圣托里尼岛到处弥漫着爱情的气息,在海边悬崖上接吻的情人成为夜色里一道别样旖旎的风景。
是的,季朗也来希腊了。江远遥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上午他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发现檀晴不在才会那么紧张。现在他已经觉察到季朗这个人的重要性,不仅是事业上的敌人,而且在爱情上,他也将是矗立在自己面前的一个劲敌。
江远遥显得比平时兴奋许多,紧握着檀晴的手穿梭在人群中,往悬崖边观赏位置最佳的地方挤去。
“咣当!”话筒坠地发出的声响震得人身心一动。转眼间,那个穿着乳白长裙的女孩已经拔脚奔出了大厅。
可是她内心却抑制不住酸痛起来,其实她在他面前一直是卑微的,明明渴望,却又小心翼翼,即便他对她好,她也总怀疑那份好里究竟有几分真心。
“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檀晴说罢,转身欲走,却被从后面扯住手臂,“晴晴,我有话对你说。”
季朗并不回答她的质问,他晃着酒杯,眼中的幽黑愈发浓深。
她踱回房间,洗了脸喝了水躺下。门铃被按得叮咚响,一打开,一张冰山脸直勾勾地盯着她:“怎么还不收拾东西?”
怎么说她都是季叔叔的妻子。
“免贵姓江。”江远遥礼貌地颔首,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有暗潮渐渐涌动。
檀晴攥着冰冷的麦克风,唇边渐渐漫延开苦涩的笑容:“姚阿姨,我终于明白,这些年来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她话出了口,又担心他反感,忙低下头自嘲地笑:“呀,我真俗,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她干干地开着玩笑:“遇见了上帝。”
Love time门口,高瘦的季朗早就伫立在那里,檀晴一出现,他便迎上来,一身衬衣西裤,很正式的装束衬得他格外俊美贵气。
“噢?”他松开她,低头凝视她的眼睛,“跟他说什么了?”
“圣玛利亚教堂。遇见谁了?”他的声音依然低,像蝴蝶的翅膀一下下撩拨着她的神经。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红酒杯在指间颤抖,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将杯子丢出去砸到台上的冲动,缓缓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去。
她费尽种种算计,苦心孤诣,总归是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他。
江远遥冷笑:“他不是男人?”在他看来,檀晴既然已经和自己确立了关系,就不该和任何男人有比较亲密的言行举止,何况还是那个危险系数极高的季朗!
回酒店的路上,他们打算到一家餐馆吃晚饭。檀晴扭头和江远遥正笑着说话,一转身,却跟迎面出来的一位女士撞了个满怀。
江远遥顺势捉住她的手,一脸嫌弃地将那只鹿推开:“什么东西?蠢头蠢脑的。跑了一个上午,你就买了这个送人?”
檀晴抽抽嘴角:“呵呵。”
此刻的伊亚小镇游客云集,大概是因它美名在外,所以人们才不远万里,奔赴此地。
“好。”他笑吟吟地望着她,想牵她的手,被檀晴轻巧避开。他苦笑了一下,径自在前面带路。
季朗看起来又清减了几分,轮廓分明的脸上笑意清淡,他用法语继续与店主交谈,付了账后,取下那只鹿递给檀晴,“喏,送你。”
伊亚本就不大,她出去转一圈应该也用不了多久。何况,他们也不至于到那种难舍难分的地步吧!
“我这就收拾。”她转身去拿墙角的行李箱,忽然腰肢被人从身后紧紧勒住,温热的气息扑至耳畔,他的声音令她耳膜发麻:“上午你去哪儿了?”
“十分钟后出发,我在外面等你。”
檀晴把包装精美的云陀杉递给他:“待会儿帮我转交给阿姨。”
江远遥道:“你不懂度假的意思?或者说……”他乌黑的眸子里浮上笑意,“你想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哼。”他轻笑起来,伸出拇指在她唇上轻按了一下,“你会如愿的。”
她怔了一下:“真的要走?”
她的手刚抬上去,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娴熟而好听的法语:“这件挂饰我要了。”
太阳渐渐低坠,在即将落入海面,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凝滞,整座小岛都好像笼罩在一座梦幻的城堡中。
檀晴觉得自己应该接受姚雪的邀约,毕竟这两年自己对她的确太冷淡。
甚至她此时已经生出了只要和他在一起,管他爱不爱自己的想法。
檀晴接过酒,两人在角落的一张桌子后坐下,听姚雪继续讲故事。
姚雪的笑容在唇边僵住。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起了床,跟江远遥说要去小镇的集市上逛逛。
江远遥名义上是考察,实质上只是度假,除了自己和檀晴,其余的都是勤勤恳恳业绩突出的公司员工。江远遥这是找了个借口给大家发福利,所以一行人都开心不已。
姚雪点点头,眼神碰到她身侧的江远遥,像被什么电了一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又看看檀晴的方问:“你……来度假?”
姚雪今天打扮得格外隆重。她本就长得美丽,一件珍珠白的旗袍外罩着香云纱的披肩,黑发拢在头顶,用一圈珍珠攒住,显得愈发高贵年轻。
斯人已逝,这份情意却珍贵难得。
从教堂回来已将近十一点,檀晴和吕艾撑着阳伞,说说笑笑地回到酒店。她们刚到门口,就看到树阴下的大藤椅上坐着一个人,穿着闲适的米色棉麻衬衫、白色中裤,俊俏但严肃紧绷的脸被大墨镜遮去了一半。
当人们以为故事就这样结束时,姚雪却又悠悠开口:“可能有人想知道我那位朋友的结局。很遗憾,她死了,死于十三年前的一场车祸……”她掖掖眼角,仿佛很悲痛的样子,“我跟云凯结婚后,她闪婚嫁给了一名老师,可惜两人性格不合……他们去世后,留下一名孤女……”
他应该是打算说点什么的,可檀晴没给他机会,在伊亚最后一抹夕阳的余光里,她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双唇。
檀晴顿足,转身对上她模糊不清的笑容和目光,喃喃道:“你要我说什么好呢?”
他们百无聊赖地看了半个下午人来人往的情景,当一抹橘红的斜阳淡淡地打在檀晴脸上的时候,江远遥忽然起身,拉住她的手,“走。”
他拂拂她耳边的碎发:“去吧,结束时发短信给我。”
“明天是我和你季叔叔的结婚纪念日,晚上六点我在love time有个小party,有空的话过来坐坐吧。”姚雪说完,淡笑着看了檀晴一眼,转身走了。
“伊亚。”
我们不说永恒,不谈永远,我们只要当下,只要眼前,只要此时此刻你我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分享你爱我而我恰巧也深爱着你的喜悦与甜蜜。
檀晴望望他,他晶亮透彻的眼底布满一些她看不透的东西。于是她摇摇头:“也没有。”好歹教堂已经去过了,妈妈的心愿也算了了。
檀晴的耳畔忽然炸开一道惊雷——为什么她说的是自己的母亲?
姚雪听不清楚,示意工作人员塞了支麦克风到檀晴手里,笑道:“晴晴,季叔叔在世时最喜欢的便是你。说点什么吧,权当说给他听!”
那是用当地有名的橄榄枝做成的一只小鹿,手感光滑圆润,形状也灵动可爱,下方还坠了两枚银色的小铃铛,风一吹便会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余下的半天光景,海边日光太盛,两人便只留在酒店里,看看电视,吃吃点心,接接吻什么的……檀晴显然是受用之极。而江远遥作为身心正常的男人,跟她保持距离倒还罢了,此时时不时地亲亲抱抱,简直是在勾他的火,所以一个下午过得又甜蜜又折磨。
她一脸欣慰的模样,微微低首,好像沉浸在往事的美好记忆里。但台下的檀晴却忽然发声:“姚阿姨为什么撒谎?”
众人皆笑,那还用猜,肯定是眼前这位了,那位女朋友不就是来打酱油的嘛。
转身路过季朗身边时,他微微颔首,扯开一抹礼貌却又骄矜的浅笑。
“晴晴?你怎么在这里?”被撞的是个气质绝佳的女性,虽然看起来已有些年纪,但保养良好的皮肤和身材,以及那身不俗的衣饰妆扮,让她看起来顶多三十多岁。
她挨他很近,近得都快坐进他怀里。江远遥低头瞅了一眼,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暖意,嘴上却毫不留情:“我不得不说,对你的审美,我再次表示绝望……”
姚雪就站在楼梯上,臂间挽着银红色披肩,身旁是一幅季云凯的巨照。照片中的季云凯还很年轻,微微笑着,英气逼人。姚雪抚着照片上丈夫的脸,也笑着,可怎么看都觉得那笑意格外凄凉。
江远遥一直盯着她,烟花在头顶绽开又逝去。他忽然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膛前,轻声道:“你听。”
终于熬到傍晚,檀晴收拾妥当,去当地著名的love time会所。而江远遥考虑到和姚雪见面恐生事端,便拒绝了檀晴的邀请。
檀晴也不勉强,只是发觉他满腹担忧的样子,便问:“怎么了?”
季朗勾勾唇角,不置可否。
姚雪抿唇一笑:“他向我表白后,我那位朋友当场就哭了。谁也没想到,我朋友也喜欢他……”她的眼神变得很恍惚,“于是三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起来……我没有答应他,因为不想失去朋友,也因为……或许他们在一起会更合适。”
红色的余晖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檀晴被眼前的美景震住,久久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眼前的海,耳畔的风,还有周身笼罩着的无比温柔美丽的夕阳,让她生出一种哀伤的幸福感。
三十年前,她和她最好的朋友在这里遇见了季云凯,然后陷入了爱情。
请不要当面揭穿她。他用眼神恳求。
可不幸的根源也就此埋下。也许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她得到了红玫瑰,但那个女人便成了他眉间心上永远熄不灭的白月光,直到她死,都丝毫没能削减他对她的爱,反而使他余生都活在对那个女人的追念和回忆之中。最可恶的是,他还带回了那个女人和别人生的孩子,把她养在身边,宠得简直要上天,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却淡漠相向,一心只想把那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永远地留在季家。
夏季的圣托里尼如诗如歌,但因为舟车劳顿,这一晚夜色虽美,大家却都早早睡下,等待第二天的降临。
姚雪心满意足,继续讲。
她出身名门,身后有强大的家族势力做后盾,当时的季云凯只是个刚刚下海的年轻商人,做着一点小生意。如果没有她姚家的支持,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日后在锦城赫赫有名的季云凯。
檀晴点点头,看到有人翩翩起舞,有人举杯畅谈,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乐者坐在墙角弹钢琴,另有一名女孩优雅地拉着小提琴。
姚雪抬头的瞬间看到了檀晴,冲她微微颔首,笑容竟少有地温和。
会所分为两层,旋转楼梯后面的朱红色墙壁上,白玫瑰和百合花围成的“30”格外醒目。
他要离开,退掉两间房,潜台词自然是要带檀晴一起走。吕艾给他当助理这么久,这点心思要猜不出来那也太失败了,所以她拍拍檀晴的肩,一脸郑重:“去收拾行李吧,咱们国内见。”
他本想起来叫上檀晴一起看日出的,没想到隔壁的房间早已空空,问了其他人,大家面面相觑,都说没看见。
类似这种冷嘲热讽,檀晴早已习惯。垂着眼皮等她说完,她才反问:“季朗也来了?”
她在季家这么多年,深知姚雪自幼在豪门长大,而她口中的故事,明明就是颠倒黑白。檀晴忽然想明白了,这些年来季叔叔和姚雪的关系她看在眼里,可能,季叔叔一见钟情的女子,并不是姚雪,而是她的那位朋友!
目送檀晴挽着江远遥的手渐渐远去,季朗的心肺都快要炸开。他死死地攥紧拳头,控制住周身的颤抖,良久,才一步步往下榻的酒店返回。
檀晴忙否认:“不不,我和公司同事来出差。”
檀晴垂下眼帘,发觉她话说得太重,若季叔叔在天有灵,听到这话,也必然伤心。
人们的目光转向季朗,发出啧啧的称赞声。檀晴促狭地望着被大家审视的季朗,季朗却举着酒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
季朗要去拉她时,整个大厅都环绕起姚雪通过麦克风传出的娓娓声音:“晴晴,今天是我和你季叔叔的结婚纪念日,你不上来说几句么?”
他没说话,径直进来关了门,“不舍得?”
“檀晴,我爱你。”
檀晴翘翘唇角,目光里掠过一丝俏皮:“祈祷他赐我一个如意郎君。”
“哦。”姚雪看看她,又看看江远遥,“这位先生看起来面熟,不知贵姓?”
不过或许他并不是要带自己走。希望如此,她还没待够呢。
檀晴只觉得好笑,视若己出?她简直要被这个女人的高超演技折服了!
小镇风光极佳,到处是蓝顶白墙的房子。檀晴脚步闲适地穿行其中,在一家家别致的小店门前流连,想给姚雪挑一件礼物。
回到酒店,江远遥脸色不大好,跟方才在街头看到她时的柔情似水简直判若两人,他坐在沙发上,双臂搭在靠背上,目光怨怼:“简直不能放你出去,转眼就跟别的男人纠缠上了!”
一朵一朵的烟花在天空盛放,掩盖了星辰的光芒,美丽的圣托里尼岛在情人的呢喃声中愈发风情无限。
“施舍?”季朗意外地被这个词刺|激了一下,僵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紧握成拳,“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认为我对你的好是施舍?”他觉得齿冷,不禁笑得恻然:“晴晴,你不需要任何人施舍,无论是爸爸,还是我。”
“大把的时间就这么消磨?”檀晴喃喃道。
檀晴抿唇不语。
檀晴暗暗心惊,瞥了眼自己的装扮,虽然脚上是双平底鞋,但幸而没穿背心短裤来,乌黑顺直的长发和乳白色鱼尾长裙倒也不显得与环境不和谐。
檀晴喜欢极了,心想如果买回去挂在江远遥车里,应该不错。
她不禁啧啧称奇:“姚阿姨人脉真广,离家千万里,还能邀来这么多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