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莫向晚说：“我对生活，真没有什么大追求。”
说的太多，被莫向晚一声喝止：“男小囡这么多话，当心变成长嘴婆！”
所以这样一句话，让管弦手里的眼线笔抖了一下，她立刻帮小吧女擦了去，口里问：“我等你这故事等了多少年了？”
莫向晚直想翻白眼。
管弦说：“我的场子里，自然是不准的，出了场子，谁管她们那许多？”
故此，管弦一直好奇，时不时问：“到底你是怎么怀的孩子？”
肿了半边脸的莫向晚在晚上离家出走，她遇见了初中同学范美，范美给她一支烟，是一支百万，细长条的，是一个诱惑性的造型。莫向晚夹在手指里很有感觉。
莫向晚是不想回忆的，她想，过去应当是一条越来越淡的底线，终至要被擦一个干净。她的现在才是浓墨重彩。
可是遇到了那个人，她的梦里有多了几分真实。她所骇怕的真实，她对自己冷笑，怎么半点坏事都做不得？她以为那是拯救她的一条荆棘路，虽然如今仍有后遗症，总体来说，一切还好。可是雁过留痕，她挺无奈。
他好声好气说：“晚晚，我跟你妈妈离婚，又不是不要你，爸爸每个月还给你零花钱。你不是要买伊都锦的新裙子？爸爸今天就去南京路给你买。”
后来莫向晚到“MORE BEAUTIFUL”对管弦说：“现在的孩子太损了，思想太成熟。”
范美劝她：“我们这样的年纪和样貌，怎么快乐都是够格的，你不要愁眉苦脸，浪费青春。”
本来范美就是长得不比莫向晚差的小美女，进了中专以后，她学会用眼影睫毛膏和眉笔，让自己的美丽甩开莫向晚十七八条马路。
莫向晚只有跟着范美一起玩，才会忘记爸爸已经带着二奶和弟弟，还有全部家当移民去了加拿大。
“妈妈，你知道廖昌永吗？他唱过《北京欢迎你》，于雷说廖昌永以前就住他家隔壁。”
管弦是个银盘子脸，也是粗眉大眼，和瓜子脸的莫向晚竟有几分像，也许正是这相像，才让她们投了几分缘。
莫尊供职银行，在分行副行长位置上待了好多年了，目前有扶正的希望，他当然不会愿意毁在自家女儿手里。
“我是你救命恩人，你言不其实。”
范美并不是一个人混在这些男生堆里头，她们有个头儿，是个中年妇女，长得和居委会的大妈一样。但是大妈喜欢戴24K纯金的手镯，住在闹市深处的小红楼，小红楼一出来就是最顶级的百货大楼，里面随便一件衣服都要1000块朝上。
大妈叫做“飞飞姐”，虽然人也跟着名字一起肥了，但是会跳很扭曲身体的“恰恰”。飞飞姐的母亲是旧时大舞厅的知名舞小姐，飞飞姐的爸爸有可能是国民党高官，也可能是地下党。因此飞飞姐的身份矜贵无比，她每天都能在家里接待一群身家背景不清不楚的有钱美少年。
可不是？
范美是莫向晚的初中同桌，她的成绩一向不大好，初中毕业以后就进了市北的一所中专。
孟小东这辈子只有莫尊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有钱男人，她抱住他的大腿不肯放，她叫：“那么你给我五千块一个月好了，我不管你，你住到那里去好了，我就是不离婚。”
莫向晚不知道真心与不真心怎么来衡量，不过还是倔强地点头了。
莫非狡黠地笑，似足小狐狸。他纠正母亲说：“妈妈，你应该说男小囡这么多话，当心将来娶不到老婆。”
那一些过往云烟，不知从何说起。
这一下莫向晚语塞。
管弦撵了小吧女出去。
这个打击太大了，她对莫尊说：“你怎么过了这么多年才想起来你缺一个儿子啊！”
当初生莫非是难产，医生找人问“要大人还是要孩子”，是管弦做的答。后来莫向晚九死一生醒过来，管弦头一句话问：“你这丫头，是不是被哪个男人骗了？”
这一晚，莫向晚对管弦说：“我前几天看见莫非的爸爸了。”
飞飞姐看到莫向晚，就掐一掐她的小脸蛋。又水又嫩。她问莫向晚：“你是不是真心出来玩玩？”
莫尊甩甩头发：“我不要。”
莫向晚想要笑得开心豪爽一点，不过终于还是苦笑。
“一切很简单，大约你听完会说我是大傻瓜。”
莫向晚冷眼觑着，那些有钱的男学生，喜欢把手往小姑娘的胸部上面放。
莫向晚下午准时下班，去学校把莫非接回了家，伺候莫非洗漱完毕。莫非一边喋喋不休说着学校里的趣事。
范美愿意带她去玩，还合着她的脾气同她说话解闷，这都比闷在家里陪着整天搓麻将骂前夫搭着麻将搭子不三不四的妈妈强。
莫向晚看到化妆后的范美是很惊叹的。她说：“要是我的妈妈有这种本事，爸爸也不会包|二|奶了。”
莫向晚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世界裂成四五瓣，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她抓住莫尊的领子又踢又打，莫尊忍无可忍，狠狠甩了莫向晚两记耳刮子。孟小冬也来揪住莫向晚的头发叫：“为什么你偏偏不是个儿子？”
她对莫尊说：“你什么都有了，怎么还能去干道德败坏的事儿？”
莫向晚不知道好男人的标准是什么，总之她的父亲莫尊绝对称不上是好男人。他口口声声说“女儿要富养”，但他赚来的大把财富包了一个第三者养了一个儿子。
在莫向晚小时候，她的父亲莫尊曾打过这样的保票：“我的女儿是要富养的，我把我闺女养的漂漂亮亮，将来嫁个好男人，什么都有了。”
银色小吧女是初次在酒吧驻唱，腿有点儿抖，管弦说：“抖什么？坐没坐相，不就是唱个歌，又不是下海。”
莫向晚生产过后，思路停顿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那倒不是的。”
莫向晚说：“我爸爸有两个爱好，一个是赚钞票，一个是包|二|奶。”
范美说：“别伤心，有空多出来玩玩，晚晚，外面的世界多美好啊！”
莫尊拼命拉大腿。
管弦笑起来：“这样一来，你是有童年阴影的。”
有钱美少年需要美少女陪伴，范美是美少女之一，所以喜欢在石库门外的百货公司消费1000块的BRA。
范美说：“小鬼头，色迷迷的，别给他们讨便宜。”
“老师说那个节目十一要上电视的，和欧洲一起做的一个什么文化的活动。于雷美死了，他说他要做廖昌永。”
莫向晚拉扯孟小东：“妈妈，你别丢人现眼。”
她跟着范美去一个地方，路过弹子房，正在玩街机的小男孩对着她们吹口哨，莫向晚面红耳赤。
莫向晚当时想，我活了十六年，原来身边最无耻的男人是我爸。
飞飞姐拿起一盏英国进口的瓷盅，忽忽冒着热气。莫向晚看到她拿了小调羹一舀，原来是黑芝麻杏仁糊。像浆糊一样，莫向晚的脑袋也像浆糊一样了。
范美笑起来仪态万千，一双美|腿裹在黑丝网的长筒袜里，像美人鱼的鱼鳍。
莫尊拍拍莫向晚的手，又摸摸她的头：“有个弟弟不好吗？”
莫向晚就会含糊说：“你怎么跟圈里人一样八卦啊？”
“姐姐这把年纪，没有见过几个纯粹的傻瓜。”
“于雷和崔浩浩被少年宫选去领唱了。男生还领唱，真像傻瓜。”
莫向晚的妈妈孟小东跑出来，抱住老公的大腿哭：“你的儿子你领回来好了，我认下来的。我不要离婚，呜呜呜，求求你，我不要离婚。”
莫尊面朝南方，一脸无奈地对女儿说：“我不就缺个儿子嘛！”
范美愿意给一些重点中学和名牌大学的男生讨便宜，她说他们聪明、干净、人还长得帅。她不管对着谁都叫“哥哥”。
十六岁的莫向晚很认真地同范美出去耍乐。而且她还是跟着范美以后才知道，自己画了妆以后，比范美更漂亮，比电视里的香港小姐还要漂亮。
“那我还算把他教的好。”
莫向晚同父异母的弟弟比她小十六岁。谁愿意有一个比自己小十六岁的同父异母弟弟？莫向晚当然不愿意。
管弦正给手下一个新来的小吧女化妆，用银色眼影银色唇膏，头上还套着银发套，远看就像白发魔女。管弦说：“要是你给他找个爸，他就孩子气些。男孩子性格正常的话，最好不要腻着妈。”
莫向晚拍开爸爸的手，说：“我要告你重婚罪。”
莫向晚笑着说：“你这里从来不做非法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