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宝刀
他却不知道，大道神君三百年前就已经炼出元神，从此以后就和世俗无缘。大道神君开始修炼更要追溯到五百多年以前。那个时候的铁砧不过两指厚，石宏的铁砧却足有磨盘厚。
石宏拱手对陈之安道：“小子一时失态，大人勿怪。只是小子想问一下，大夏对于军刀可有等级划分？”
石宏则站在一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张玉牌上明明说要能够一刀将铁砧劈成两半才算是达到了最基本的标准，为什么大夏的标准这么弱？
他一甩手，石宏的刀呛啷一声被摔在地上。
石宏的计算可和他们不一样，他当初并不知道自己打造的环首刀这么值钱，只是按照普通军刀来计算。全村四十多名壮年劳力，再加上老一辈的，符合兵役要求的足有六十人。每人十柄，那就需要六百柄。他两个时辰一柄，还需要一千两百个时辰，就算是他完全不休息，也需要一百天，三个多月呢。他当然觉得慢了。
陈之安也是脸色一变：“放肆！”
陈之安吓得一缩脖子，这小孩胆子也忒大了，不知道这位可是赫赫有名的傅砍头，揪着小辫子，那就是咔嚓一刀海碗大的一个疤啊。
修大人却胸有成竹：“再来！”
半截明晃晃的刀锋飞了出去。徐寿一愣，将手里的半截刀一丢，激动大呼：“宝刀、竟然一柄宝刀，陈大人，咱们昌海县出了一柄宝刀啊！”
不过，张秀才还是像个女人一样紧紧拽着石宏他爹的袖子：“亲家、亲家，阿宏果然是好样的。”
皂隶们翻箱倒柜，把县衙里所有的佩刀找出来，凑足了七十五柄。当石宏的刀斩断第二十柄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开始一起数了。
那人冷冷的扫了周铁匠一样，周铁匠一个哆嗦，整个人好像掉进了冰窟窿里，怯懦的后退一步，低下头再也不敢去看那人。
“七十五……”众人才发现已经没有佩刀了，可是石宏那灰不溜秋的环首刀依旧完好无损。
“哈哈哈！”
他又用手在刀背上敲了敲，一番鉴定之后，向陈之安禀告：“大人，品质尚在我大夏一般军刀之上。”
修云宗虽然一路上保护傅搏虎，实际上他对读书人一直不怎么顺眼，这一路上没少给傅搏虎找别扭。不过，傅搏虎毕竟一代大家，不着痕迹之间，几次让修云宗哑口无言，深觉这个读书人厉害，因此到了昌海县之后，倒也老老实实，不怎么跟傅搏虎冲突。在陈之安看来，这修云宗就是傅搏虎的随从了，实际上修云宗对于傅搏虎并不买账。否则也不会看到了石宏的环首刀，根本不理会傅搏虎，就自作主张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了。
石宏慷慨一笑：“我一直以为自己炼的刀不合格，还沮丧了好久，没想到你这么喜欢，没关系你留着吧，我回去再打几把。”
“连断普通军刀十柄者，为良刀。捐良刀一柄，可抵普通军刀十柄。连断普通军刀百柄者，为宝刀。捐宝刀一柄者，抵普通军刀百柄。”
修大人正激动着，大叫：“快拿刀来，快拿刀来！”徐寿无奈道：“修大人，没了，都被您斩断了。”
周铁匠自从自己的刀上被咬了一排牙齿印之后，就一直是目瞪口呆的状态。当看到石宏的刀斩断了一柄军刀之后，下巴已经掉到了胸口上，并且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现在，整个人都傻了。
“好刀、果然好刀！”
这修云宗虽然是跟着他一起出来的，实际上乃是御前五品护卫，品级上可是一点也不比他傅搏虎低。
徐寿也被修大人激起了激|情，高声一喝：“我来也！”凌空一跃，抓住了那柄刀，一个饿虎扑食朝修大人扑将过去，双臂大张：“看刀！”
事实上，利用世俗的锻造手段，能不能达到大道神君的标准都是个未知数。
修大人热切的看向陈之安。知县大人也有点入魔，想要知道这柄不起眼的刀，到底极限在什么地方，他一挥手：“把附近所有的刀都找来。”
众人一阵大笑，石宏他爹连忙上前去拉起张秀才，石宏也赶紧帮忙。
修大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双手轻抚刀身，就如同抚摸着自己最爱的女孩的肌肤。
周铁匠顿时不服气：“好刀？这样灰不溜秋的货色也能叫好刀？你到底会不会看刀？”
周铁匠面如死灰，石宏的刀晋升为宝刀，偏偏还是踩着他打造的环首刀的尸体。他在也没什么脸在这里呆下去，一言不发灰溜溜的走了。
修大人双手将那柄灰不溜秋的环首刀高高一托。
“乒！”第二柄。
石宏面色不变，屏风后面却又传来一声：“咦——”
他突然看到周铁匠的那柄刀，那柄刀被他一口咬上了一排牙印之后，徐寿就还给了周铁匠，他一直拿在手里。
而且修云宗出身大夏军方的震波将军府，乃是老震波将军文继正当年南征北战时身边的一名亲随。
“乒！”第三柄……
傅搏虎哈哈一笑，心中大快。
张秀才兴奋地想原地翻三个跟头，后来考虑到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以及现场的气氛，很理智的制止了自己的冲动。于是他孱弱的身板到底能不能原地翻三个跟头这种既伤面子又伤自尊的问题也就顺理成章的被回避了。
陈之安右手边最末的一名小吏起身，这一次的兵役，乃是各营卫亲自来招募，但是县里也有派人配合，这徐寿便是县里负责募兵事宜的小吏。
那修云宗满眼小行星的望着石宏，最后却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傅搏虎的面前，咚的一个响头磕下去：“多谢大人赐刀！不过修某有三名过命的兄弟，若是傅大人能够赐他们每人一柄宝刀，修某兄弟四人，唯大人马首是瞻，肝脑涂地、誓死报效！”
不过，如今的傅搏虎毕竟是在官场上打滚过来的，立刻一拱手，哈哈笑道：“原来是张兄，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两只眼睛四处乱射，显然根本没有想起来这位“张兄”到底是谁。
石宏一拱手，正要回道，一怔畅快的大笑声从屏风后面传来。
一刀斩向修大人。
“哈哈哈！”笑声之中，一人大步走将出来：“小友，可还记得当年长草醉舞的老友否？”
陈之安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些废物皂隶，今天是什么日子？后面那位看着呢，能跟平日比吗！这么轻易的就拉出刀来，这下子印象全坏了。
皂隶们呼啦一下冲出去，很快，菜刀、柴刀、裁纸刀等等全都送了过来。甚至连县衙附近住的那些大户家里的刀都被搜罗来。
一旁的修大人看到张秀才贼眉鼠眼，很有些不耐烦，眼睛一瞪，手中那柄黑不溜秋的环首刀猛地一震，嗡的一声金鸣，张秀才只觉得一股冷风从自己脖子后面嗖的一下过去，吓得他噗通一屁股坐在地上。
修大人兴奋地两眼冒光，满脸油汗，估计他这辈子就算无疑撞见皇帝陛下的妃子洗澡，也没有这样的表情。
张秀才吓了一跳，一把拉住他：“阿宏，别闹了，大人都说这刀没问题，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你放心，大家伙都记得你的好……”
“三十七。”
“这个……”徐寿瞅着修大人手中灰不溜秋的那柄刀，怎么看也不像是一把好刀，不过修大人都说是好刀了，那就一定错不了。他把胆子放野了说：“良刀、必定是良刀。”宝刀？那不可能，整个大夏一年才出几把宝刀？
石宏愣住了：“就这么简单……”
陈之安哈哈一笑：“好，你们要捐刀助我大夏抗戎，精神可嘉！徐寿，你给他们看看吧。”
“啊——”陈之安一声惊诧，修大人却已经将那柄刀拿了出来，随手丢还给了徐寿，那柄刀上已经留下了一排整齐的牙印！
陈之安心中有气，却不好当中发作出来，结果连带着冒失冲出来的石宏也恨上了：原本多好的一件事，自己治下的百姓都知道心忧社稷，为我大夏打出宝刀，自己嘉奖一番，再赏赐些钱物，你们开开心心而去，我也在上官面前留个好印象，偏偏这个小子坏了好事！
石宏他爹没想到自己儿子竟然认识大官，一阵错愕之后，又想到了最近在儿子身上发声的一系列时间，耸了耸肩膀，已经习以为常，泰然处之了。
“乒！”
“两个时辰！”傅搏虎和修云宗等人目瞪口呆，石宏无奈，两手一摊：“再快的，我就没办法把握质量了。”
石宏他爹憨厚一笑，又是当时上山打猎的那句话：“我说了，出不了啥事的。”
修大人将那柄刀捡起来，在手中轻轻一抖，嗡的一声，刀身颤抖如丝。“好刀、果然好刀！想不到小小昌海县竟然藏有能人，能够打造出这样的好刀。”
周铁匠在一旁哈哈大笑：“小子，难怪你们要花钱请我，这是你炼的刀？哈哈哈……”
傅搏虎见到石宏，颇多感慨，上前双手拍拍他的肩膀：“想不到三年未见，你真的实践了自己的理论。”石宏一愣，明白过来傅搏虎所说的是那个关于“器”和“道”的论断，他也不说破，只是看着傅搏虎身上的官服，玩笑道：“当初你说用不了多久就会相见，结果三年不见，原来是跑去做官了。”
修大人却完全不理会徐寿的惊讶，只是轻轻抚摸着手中石宏那柄灰不溜秋的环首刀，神色沉醉。
修大人单手握刀，笑着对徐寿道：“徐大人，不介意帮个忙吧？”徐寿反应了下才明白，连忙一点头，抽出一柄刀来。修大人提醒了一声，两人双刀一交，“乒”的一声，徐寿手中的军刀干净利落的被斩断了。
“乒！”
张秀才无奈地看着傅搏虎，挤眉弄眼的拱手道：“傅兄不记得张某了？当初傅兄来昌海讲经，咱们相谈甚欢，兄弟相称，难道傅兄真的不记得了？”
徐寿上前一伸手：“刀呢，拿来看看。”
凑了凑一共三十四柄。
“好！”陈之安一拍巴掌：“张全安，回去之后好生打造，若是我大夏子民都似你这般为国分忧，击溃鬼戎指日可待，哈哈哈！”
修大人冷笑一声：“你们觉得这刀好？”徐寿一点头：“自然。”
“乒！”
周铁匠连忙将背上的环首刀摘下来，绑在外面的布条扯去，明晃晃的刀身耀眼，在座的人都忍不住点头赞叹：“好刀！”
这举动却犯了大忌，两侧的皂隶猛地一拔刀：“放肆！”锵的一声几把明晃晃的腰刀架在了石宏的脖子上。
陈之安看向徐寿，后者答道：“自然有。”
所有的人目瞪口呆，尽管之前修大人一再表示石宏的刀是一柄好刀，但是眼见为实，真真正正的斩断一柄军刀，才让众人真的相信修大人所言非虚。
这一抬头，屏风后一声轻咦，石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只能隐约看到后面似乎有几个人，却看不清楚是什么人。张秀才在县里私学的时候，先生也曾经炫耀的讲起这些官场的禁忌，他也不敢多看，恭敬的把事情说了。
刚才还怨恨石宏，这会儿石宏反倒成了他的救命稻草，陈之安立刻殷勤起来。
一旁的修大人反倒是冲傅搏虎挤眉弄眼，傅搏虎呵呵一笑，问石宏道：“石小弟这柄宝刀可否割爱？我这位修云宗兄弟可是爱不释手啊，呵呵呵。你放心，村子里的兵役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徐寿将信将疑的接过去：“你也会打刀？”布条一揭开，灰不溜秋的刀身露出来，徐寿的脸色就变了：“无知小儿，竟敢戏耍本官！”
可是即便是大道神君觉得已经是低的不能再低的标准，在世俗界，它也是一个让人高山仰止的标准。
“啊！”
周铁匠在一旁冷哼一声：“哼，没想到啊，我打这花货竟然能够通过检测，石家小子，我还真要谢谢你，把那么多的皮子白白送给我，哈哈！”
众人一起屏息凝视：乒！
徐寿骇然，他原本自认勇武，却没有想到天下竟然还有这等神技。双手捧着刀，目瞪口呆，看看修大人，再看看手里的刀，不知说什么好。
紧接着有人从屏风后面大步走出来，看也不看众人，只是盯着地上那柄刀。
张秀才在一旁转来转去，时不时的故意在傅搏虎的面前“出现”一下，希望傅搏虎能够想起自己这个“故人”来。只可惜傅搏虎哪里还记得他啊？
“修大人……”陈之安终于认不住问道：“这刀，好在何处？”
“乒！”
“好！”陈之安称赞一声：“你叫什么名字？你为朝廷打造宝刀，本关一定重重赏你！”陈之安心头一喜：这也算是政绩啊。
石宏则站在一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张玉牌上明明说要能够一刀将铁砧劈成两半才算是达到了最基本的标准，为什么大夏的标准这么弱？
“三十八。”
石宏看着好笑，倒也不说破。
张秀才一个哆嗦骨碌跪下：“大人开恩，他年纪小不懂事，大人开恩……”
直到那声音消褪好一会，修大人才睁开眼来：“徐大人，您觉得这柄刀是良刀呢，还是宝刀？”
修云宗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已经很快了，快的不可思议……”
陈之安虽然不情愿，但是人家都开口了，哪能不答应？他一挥手，皂隶们纷纷结下自己腰上的佩刀送了上来。
石宏他爹也傻了：怎么可能？难道阿宏错了？他猛的转脸去看石宏。石宏也呆住了。
他用手指在刀身上一扣，当的一声龙吟，绕梁三匝，语音不绝。修大人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听着那刀声，就好像京城里那些眠花宿柳的才子，听着最著名的花魁的琴声一样。
陈之安哪还不上道？赶紧上前：“小兄弟放心，一切有我陈之安，不必傅大人劳心。”
就算是每年进贡宝刀的兵器世家，顶级的大师傅打造一柄宝刀，也要看材料、火候等种种因素，成功率还低的可怕，一柄宝刀最少也需要半年时间，石宏只需要两个时辰，他自己还觉得慢了……
修大人点点头：“很好，很好。”
石宏顺势摘下自己背上的环首刀：“如此，请大人验刀。”
陈之安嘴唇移动，正要喊他，那人却轻轻一抬手制止了他。
他看着石宏和傅搏虎故人重逢，交谈甚欢，心中却也动起了心思。
连斩十柄军刀，修大人大笑：“哈哈哈，果然削铁如泥！”他猛的转向陈之安，眼里一片火热：“陈大人，县衙内还有佩刀否？”
石宏哂笑：“我们还真是不应该花那冤枉钱雇你。没想到、没想到啊，大夏的军刀标准原来这么低，哈哈哈……”
而且，大道神君的标准，仅仅是大道神君自己“臆测”的。也就是说，一个修真界的老怪物，把自己的炼器标准放低、放低、再放低，然后得到了这么一个标准。
张秀才那个激动啊，这可是天下读书人的偶像，当初不过是一面之缘，张秀才就在村子里吹嘘了好几年。
修大人塞给他两贯钱，一把夺过了那把刀朝徐寿抛过去。
周铁匠大怒：“简单？你去打听打听，整个昌海县里，能有几个铁匠能够打造出这样品质的军刀。我八岁学艺，这么多年经验累积，才能达到这样的地步，你敢说这么简单？要真是这么简单，你们自己怎么不打造，还花钱雇我干什么？哼！”
修大人也不管那么多了，立刻冲上去：“你的刀多少钱？我买了。”
“大人。”石宏朝徐寿问道：“咱们大夏对于军刀可有什么标准。”徐寿道：“当然有，军刀者，必断一指铁枝。”徐寿的面色不悦：“你怀疑本官判断？”
“怎么能没了呢，怎么能没了呢？”
修云宗眼睛一瞪：“这刀你很快就能打造出来？”石宏盘算了一下，实话实说道：“最少也需要两个时辰。”
他猛然抢上前一步：“大人……”
陈之安心里一哆嗦：这修大人玩上瘾了。这些佩刀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县衙里的东西就不要银子吗！
修大人微微一笑：“诸位的佩刀也是军刀标准，不如……”
对于一个武人来说，一件神兵的确是最梦寐以求的东西。
傅搏虎一阵尴尬，像昌海县讲经这样的应酬，当年他几乎每天都有，见过那么多人，哪里记得他一个张全安？
县太爷都开口了，皂隶们呼啦一下子冲出去，不一会儿就抱着不少佩刀进来。现在大家都被勾起了兴趣，想要看看，石宏这柄刀究竟能达到什么样的级别。
“嘿嘿，有、自然有。”陈之安无奈道。
环视众人一眼，修大人突然一声大喝：“看好了！”他猛的将周铁匠的那刀送进了嘴里，众人大吃一惊，那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只听见喀的一声，修大人一口咬了下去。
石宏看到那人，意外惊喜：“傅搏虎！”
石宏的那柄刀简直就是一个毁灭机器，咔嚓咔嚓的将一柄柄各种刀全部斩断，大家一起数着：“九十五、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不多不少，正好十柄。
那修大人随手一抓，徐寿只觉得眼前一花，根本没看清人家什么动作，一直被他攥在手中欣赏的周铁匠的刀就到了修大人手中。
“三十六。”
徐寿持刀在手比划了两下，看来确实有两下子。
徐寿的声音一落，周铁匠的脸上立刻一片得色，他弯腰向陈之安谢恩的时候，眼睛却斜向石宏，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冷笑。
修大人记得抓耳挠腮，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非常非常吸引人的故事，眼看到了谜底揭开的时候，突然没了。
“徐寿，接刀！”
这人陈之安当然认识，正是那位上官身边一名重要随从，气势不凡，一看就知道是名高手。估计是皇上派来贴身保护那位上官的。
周铁匠哪能不明白人家要干什么，顿时心中一阵苦涩，却又不敢不给：“这个，大人……”
他一挥手，有皂隶取来一根手指粗细的铁条。皂隶手持铁条，徐寿举着周铁匠的环首刀，两相猛击，铁条应声而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