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荷之死
“君上明鉴!君上明鉴!”惠影连连磕头,“奴婢真的没有见过她!”
明月厢外,几只麻雀落在前院的桃枝上,它们低低垂着头,小小的脸上充满了担心。
柳萧云忙前忙后地辅助大夫,白晚芦痛苦的声音从茅草屋里传来,听得外面的人一阵揪心。
“都主大人。”白晚芦缓缓站起来,道,“三日,足够了。”
周君邑将白晚芦扶起来,眼前的一切令他猝不及防。他想不通,在这王城里,究竟是何人要害安荷!
“我在。”周君邑拂着白晚芦鬓边的头发,温柔应道。
“哼!我不要什么报仇!我只要夫人!”东都都主此刻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他只知道,他将安荷带进了祭国,祭国必须还他一个完好的安荷!
茅草屋里昏黄的烛火摇曳着,白晚芦靠在床上,怀里抱着小殿下。当抱着孩子的那一刻,白晚芦才明白母亲这个身份。
从顾鹰的调查与御膳房和侍女的口供中得知,侍女今日送饭的途中,与一个丫头撞了个满怀,那个丫头是李涟漪李良人身边的惠影。“毒也查出来了。”顾鹰手里拿着侍女试毒的那根银针,道,“饭菜里没有,毒在这根银针上。”
她回来,他还没有见过她啊!
房间里,周君邑握着白晚芦的手,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心中不免怜惜。
一支夹着寒光的长枪指在白晚芦的面前,白晚芦闭上眼睛,几近绝望地说:“都主大人,如果都主大人觉得杀了我,心里就能畅快,安荷姐姐就能黄泉瞑目的话,那么,都主大人就动手吧。”
抓了白晚芦的不是旁人,而是东都都主的手下。
安荷没有回答,因为,身体的反应已经让她来不及回答。白晚芦亲眼看着安荷睁大了眼睛,面目变得狰狞,脸上露出丝丝紫色的筋脉!
“夫人!”闻讯赶来的东都都主和周君邑奔了进来,都主一把推开白晚芦,将安荷抱进怀里,失声喊道,“夫人!夫人你醒醒!夫人!”
“唉。”周君邑叹了口气,将白晚芦的手放进被子里。
白晚芦眼神黯然,道:“安荷临死前,嘴里一直念着‘毒……毒……’,因此,她的膳食是关键,给她做饭的人是关键,给她送饭的人是关键,做饭与送饭的人在这期间遇到了什么人,也是关键……还有那根银针……”
“姑娘不必害怕,我等只是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不会伤害你的。”顾鹰言辞温柔地说。
这三个人中,东都侍女是首个怀疑对象,因为她最容易下手,可目前看不出她为何下手,因为她也晓得,就算自己下毒了,自己将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微弱的烛火下,白晚芦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眉头紧蹙。
“六哥哥,我知道,你放心去吧。”望秋握着小小的拳头,坚定地说。
算算时间,白晚芦如今生产,其实是早产。
眼前亮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
说着,东都都主抱着安荷离开了这里。
外面忽然雷电交加、风雨大作,茅草屋里的小殿下被吓得哇哇大哭,柳萧云赶紧起床去哄小殿下,这才发现,白晚芦不见了!
不出片刻,李涟漪和惠影也来了。弄清事情原委后,李涟漪慌忙跪下磕头,道:“回禀君上,今日臣妾是病了不错,也让惠影去叫了萧太医不错,可是臣妾……臣妾不知道这件事啊!”
周靖渊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拱手:“臣弟一定好好保护晚贵妃,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哪怕丢了臣弟这条性命!”
“都主大人莫急,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孤一定亲自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
夜色深得很,白晚芦有些看不清路。本来刚生产完的身子就很虚弱,又赶了这么一段路,身子更吃不消了。
自打她进宫以来,他们就很少见面了。
若东都都主是最想查出害死安荷的人,周靖渊就一定是第二个想要查出的。
曲折的长廊边上,侍女端着饭菜稳当地走着,匆匆赶路的惠影不当心碰到了侍女,差点儿打翻她的饭菜。
柳萧云最先反应过来,慌忙跑了出去,侍女被吓呆了,哆哆嗦嗦地扑过去,喊道,“夫人!”
“六哥哥!”望秋在身后跟着。
听到这句话,柳萧云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她差点儿没有站稳,踉跄地跑进屋。
“住口!”都主回头怒视,“周君邑一口一个痛心,你也一口一个痛心!你们有本都主痛心吗!如果周君邑死了!那你才能叫痛心!如果你死了!周君邑才会叫痛心!”
周靖渊告辞,趁夜色回到了祭国王城。
“需要我配合调查?”侍女吃惊地问,转而,她向东都都主求助,“都主大人!”
“是。”小房子退下。
“我晓得了,晚儿,放心吧,我一定会查出真相,还安荷一个公道。”周君邑允诺白晚芦。
“都主大人,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安荷知道你这样率兵攻打她的家乡,她会怎么想?”
周君邑抱着白晚芦,在她发间吻了吻,道:“我会一直在的,不会离开你。”周君邑明白,承诺听起来是虚无缥缈的,但此刻的他,无法验证自己的真心,只有等日后,用每一天来见证。
她是个孤儿,不晓得自己的母亲是谁,也不知道母爱是什么滋味。但她晓得,有了小殿下以后,她会倾尽余生所有温柔来待他。
好似关系生疏了些,又好似变得更为默契,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懂彼此心里想的是什么。
白晚芦点点头,说:“你们也要当心。”
“安荷——安荷!”白晚芦摇晃着安荷,哭道,“安荷!不是说好撑一会儿吗?安荷——你醒醒!”
提到安荷的名字,东都都主的脸色变了,他猛地将茶杯掷在桌上,道:“别给我提安荷!你们不配!”
周君邑晓得白晚芦与安荷感情很好,如今,安荷死在白晚芦的眼前,她一定是受不了打击。
得知白晚芦产下一子回来,周君邑连夜来接了白晚芦,然而,白晚芦来不及与周君邑话诉衷肠,便招来了顾鹰与周靖渊两人。
柳萧云接过那两套软甲,手中沉甸甸的,万般话语噎于口。
“都主大人……”
安荷眼里满是惊恐,她又忽地吐出一口鲜血,痛吟间,手颤抖地紧紧抓着白晚芦的衣袖。然而,下一刻,手便松开了白晚芦的衣袖,安荷的头栽向一边,断了气,眼睛却始终没有闭合。
吹茶的动作一顿,东都都主抬起头,不知是夸赞还是讽刺:“晚贵妃果然是个聪明人。”
他派了两拨人,一拨人伪装成周君邑的亲兵,去刺杀东都都主,另一部分人伪装成东都的人,去刺杀白晚芦与小殿下。
“小家伙,也不知道你父王那边怎么样了。”白晚芦一下一下地拍打着襁褓,心里却担心着陵州城的情况。
“哗——”门被推开,侍女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一连喊了好几声,东都都主都没有回应她。他刚痛失爱妻,哪有闲暇去顾及一个小小侍女?
“哟,原来是祭国贵妃娘娘。”都主坐在高坐上,端着一杯茶,往里呼了呼气。
顾鹰心中复杂,这样的称呼,太过生分,可他又不能要求她如何唤她,便道:“柳姑娘,等我。”
“慢点儿。”白晚芦放下碗筷,抚了抚安荷的后背,“是呛着了吗?”
安荷爱祭国,因为祭国是她的故乡。
“安荷姐姐的死,我也很痛心,我……”
侍女瞥了惠影一眼,道:“是她,没错,奴婢不会看错。”
说话间,那支长枪带着凛冽的风刺向白晚芦,白晚芦没有躲避半分,长枪刺断白晚芦的长发,钉在了她身后的火盆架上。
周越凌的话,她是要听的,可她又不会全听。比如,周越凌要她毒害都主夫人安荷一事。
然,不知是因难过还是什么,白晚芦刚迈出一步,腹部就传来剧烈的疼痛。她皱着眉,唇间传来一声痛哼,紧接着,身子痛苦地蜷缩下去。
白晚芦道:“我明日去试探试探李良人家的丫头,看这件事情到底与她有没有关系。若是无关,便就是有人在陷害李良人,我曾走过许多地方,听闻过江湖上有一奇术名为‘易容’,能变换出任何人的模样,我想,若是李良人遭了陷害,真正的凶手便用的是这一招。”
周君邑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道:“来人。”
四人围坐在一起,将所有线索展开一一分析。
“安荷!”白晚芦惊呼一声,抢身上前,安荷往后一栽,倒在白晚芦的怀里。
那天夜里,白晚芦回到了陵州城,她在陵州城的城门口见到了望秋。白晚芦让望秋回去,和柳萧云一起照看自己的孩子,她进王城去找周君邑。
东都都主握紧了长枪,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动手!”
白晚芦拒绝不得,只好道:“那晚儿就陪陪安荷了。”
“你见的那个丫头,可是她?”周靖渊指着惠影问侍女。
“有什么事要跟我讲吗?”白晚芦问。
顾鹰忽然来找她,在抽了新芽的柳树下。
“将这些食物带回去查查看是什么毒,立马给孤汇报。”
“今日在回廊转折处,你不小心撞了我,我还骂了你呢,我记得很清楚,是你没错。”侍女笃定地说。
可是,安荷在自己面前眼睁睁死去,她要如何控制好情绪?
“嗯,三嫂,我明日会在陵州城请一位信得过的大夫,日日来此为你检查一遍身体,你就安心地在这里养着吧。”周靖渊又对白晚芦道。
至于惠影,相撞的那一刻,极有可能掉包东都侍女身上的银针。惠影是李涟漪的丫头,因此,此事李涟漪也有一些责任,然而,这两个人却没有杀人动机。
“晚儿。”周君邑一把抢过白晚芦,亲自扶着她,喊道,“萧太医!”
“夫人!”柳萧云与侍女都被吓了一跳。
“君上你是怀疑……”顾鹰瞬间明了!
都主站起身,背对着白晚芦抹了抹泪,说:“白晚芦,本都主放你回去,给你们三日期限,如果找不到害死安荷的凶手,你就自己把命送过来吧。”
可是,谁都明白,人都死了,公道又有多大的用呢?
萧太医走过来,替白晚芦把了把脉,道:“娘娘,娘娘控制好情绪,万不可动了胎气啊!”
只是,让周君邑与白晚芦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出谋划策想要找出幕后真凶的时候,周越凌已暗暗动手,做了件挑拨离间的事。
侍女放下饭菜,如同往日一般取下腰间的银针在各个碗里试了试毒,确认没事后,她才放心地给安荷食用。
又吸了一口气,周君邑转头看着白晚芦,白晚芦此刻泣不成声,手指尖到现在还在发抖。周君邑放柔声音,道:“将晚贵妃送回明月厢,好好保护着。”
顾鹰在旁边劝周君邑,道:“君上,都主大人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那是周靖渊的真心话。
周越凌没有作声,身上还残留着欢愉之后的汗水,他脑海里在想着别的事情,许多思绪混杂在一起,叫他不由得出了神。
柳萧云却焦急地等待着大夫出来,大夫出来后,她忙迎上去问:“怎么样了?”
白晚芦笑了笑,正准备食用。
“啊……”扶着一株树,白晚芦轻轻地吐了一口气,看着就在前面不远处的陵州城,又迈开了步子。
“你不必知道那么多,来人,送李良人和她的婢女回宫,另外,也送这位东都姑娘下去。”周君邑说。
明明是回来探亲的,究竟为何?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顾将军。”周靖渊迫使自己恢复正常的情绪,迎上去,道,“本王同顾将军一起调查此事。”
面对东都的浩瀚大军,周君邑道:“都主大人,安荷本是我祭国公主,她此番遭遇,孤同你一样痛心!祭国与东都百年交好,还望都主大人给孤时间,让孤调查清楚此事,为安荷报仇!”
马车内,望秋照看着白晚芦,柳萧云怀中抱着两套软甲,思绪游离,回到了几个时辰前。
“晚儿不挑的。”白晚芦笑着接过安荷递来的饭,看着安荷爽快自然地用起来,嘴里还连连夸赞,“这御膳房的手艺比以往好多了,看来是阿邑调|教得好。”
屋内,安荷正与白晚芦有说有笑,见饭菜来了,便盛情邀请:“来来来,晚儿陪我一起吃。”
这时,一只麻雀飞了进来,落在小殿下的襁褓上,啄了啄白晚芦的手。
就在当晚,周靖渊打扮成平民,驾车送白晚芦、柳萧云和望秋离开了王城,离开了陵州城。
旋即,周君邑又对白晚芦道:“你要好生歇着,等这件事一过,我就去把咱们的孩子接回来。”
“夫人啊!”七尺男儿抱着妻子的遗体失声痛哭,眼泪纵横。片刻,都主回头,满眼怨恨地瞪着周君邑,“祭国君上!我带夫人回来探亲!你祭国就是如此待我们的吗?”
同一时刻,远在安全之地的白晚芦面临临盆。
“什么人?这般无理!”侍女呵斥道。
舒眉望见他这副模样,心下明白了些什么。
毕竟饭菜没事,她一个侍女也不能为难这祭国的丫头。
而在祭国王城的城门口,东都都主抱着安荷的遗体,朝东都的部队走去。
“安荷……”周靖渊嘴里喃喃地念着安荷的名字,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去,直到她被东都都主放在马车上,帘子慢慢地闭合了,他再也看不到她的脸。
“遵命!”
焦急中,望秋撑着伞,说:“云姐姐你别着急,我马上回去告诉六哥哥!”
顾鹰晓得周靖渊这么做的原因,便道:“那就辛苦六王爷了。”“不辛苦。”周靖渊道。
“顾鹰求见君上,君上,调查有眉目了。”顾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周越凌的意思,是叫舒眉找可靠之人在安荷公主的食物里下毒,然而,舒眉却想假人之手——假白晚芦的手。
周君邑道:“把李涟漪和她的丫头叫过来。”
而在人皮面具下的,赫然是另一张脸——紫秀!
“周君邑!你不要说那么多废话!死的是本都主的夫人!不是你的!本都主只要夫人!别的什么也不要!你祭国害死我夫人,我要你祭国陪葬!”东都都主挥着手里的长枪,道。
然而,白晚芦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听着小麻雀带来的消息。“不行,我得回去,得告诉君上这个消息。”白晚芦看着已经哄睡下的小殿下,轻轻地将他放在榻上,然后确定柳萧云与望秋都睡着了,这才披着黑色的斗篷离开了七爷的家。
“为兄定会为安荷报仇,六弟,你能否暗中保护为兄的晚儿,她将要临盆了,为兄怕东都真的发起战争,会对晚儿不利。所以,请六弟替为兄将晚儿送到安全之地,让她平安生产,护他们母子无恙。”在这个世界上,哪怕祭国江山面临倾塌,周君邑也不怕,他最怕的,就是白晚芦的安危。
都主拗不过安荷,这才答应带她回来。
“我等你。”车上,柳萧云闭着眼,在心里回答了那时顾鹰说的话。
他将两套软甲送给柳萧云,说:“出去之后,就将这套衣服穿在身上,刀剑不易入,能护你平安。”
“晚贵妃抓起来,留一条活口,其他的人,就地毙命。”这是周越凌派遣部下出去,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机会了。”舒眉往里靠了靠,依偎在周越凌的怀里。他们等了一个冬日,等来了东都都主,如今,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安荷姐姐!你撑一会儿,太医马上就来了!”白晚芦紧紧抓着安荷的肩膀,着急地说。
几乎是箭步冲上去的,都主提着白晚芦的衣领,恶狠狠地道:“本都主说了!你们不配提她!”
周君邑冷笑一声,道:“安荷对任何人都没有威胁;但是,如果因为安荷的死,东都要发起与祭国的战争,这样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然而,天气愈发地恶劣起来,小殿下怎样哄都哄不好,似乎感知到了自己的娘亲有危险。
惠影连连行礼道歉,说:“对不住了,华萧殿里的李良人身子十分不舒服,奴婢急着去给良人请大夫呢!”
“莽莽撞撞的!”侍女白了她一眼,骂了一句便走了。
柳萧云抱着那两套软甲,微微屈身:“谢过顾将军。”
木架散开,火盆摔在地上,零星的火光溅在白晚芦的四周。
“可是,这么好的消息,为什么不与哥哥们分享呢?”望秋不解地问。
周君邑握着白晚芦的手,柔声道:“晚儿。”
“晚儿啊。”柳萧云坐在床边,替白晚芦擦着汗,难过又欣慰地说,“你受苦了,小殿下平安出生了,眼睛像你,嘴巴像他父亲,你好好休息,醒来抱抱小殿下啊。”
背对着白晚芦,东都都主冷笑:“呵,还敢说是安荷的家乡,在自己的家乡里,性命都得不到护佑,你们凭什么说祭国是安荷的家乡?”
侍女无助地看向东都部队远走,只好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臣弟在。”周君邑皱眉,眼中充满诚恳,道:“为兄有和图书一事想求你。”周靖渊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道:“君上尽管说,臣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晚芦想了想,道:“君……”
响雷劈下的同时,茅草屋内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周君邑的手足中,唯一让他信得过的,便是周靖渊了。因此,将白晚芦交给周靖渊,周君邑很放心。
“滚!”都主怒吼着,将安荷抱起来,道,“好个祭国!哪怕有人毒害我夫人,你们竟也眼睁睁地看着!今日我夫人死在你们这里,明日我一定带兵踏平你们祭国!”
说到此处,都主忽然似疯癫一般笑起来:“哈哈哈!对啊,周君邑最爱的女人现在在我手上,你死了,周君邑就会感受到那种痛心了……”
周君邑起身,叮嘱柳萧云好好照顾白晚芦,旋即出去见顾鹰。
“君上明鉴啊,银针是奴婢的,可是奴婢没有投毒,整个东都的人都晓得都主夫人的饭菜是奴婢在试毒,奴婢委实没有理由如此做啊!”侍女连连磕头,生怕会殃及自己。
周君邑没有接受挑战,但是亲自来到了济充城墙上。
东都都主看着白晚芦,明明身体那么虚弱,却还要用顽强的目光与他对视。他松开手,白晚芦摔倒在地。
“晚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周君邑深情地说,“我想好了,咱们的孩子唤作‘陵逢’吧,你想要给逢儿什么样的生活,咱们就给他什么样的生活,管他什么王城规矩,规矩是孤说了算!”
小殿下躺在白晚芦的身边,圆而亮的眼睛机敏地看着这个世界。白晚芦因为方才的疼痛,此刻汗如雨下,已经安静地睡下了。
柳萧云看着熟睡的白晚芦,道:“等你白姐姐醒来再说。”
也不晓得到底怎么了,今日白晚芦一直难产不下,外面的天气也恶劣得很,黑色的云在空中翻滚,云层间夹着几道亮光,硬生生地劈下几道响雷。
“云姐姐,云姐姐。”望秋从外面跑了进来,兴奋地说,“我要去告诉六哥哥!要去告诉三哥哥!白姐姐平安产下小殿下了!”
“君上有何高见?”周靖渊问。
就在此刻,有一张网笼罩了下来,白晚芦甚至来不及尖叫,就被这张网收了起来。
“调查清楚又有什么用?我的夫人还会回来吗?会吗?你们还我夫人!”都主歇斯底里地咆哮。
看着白晚芦默默落泪,一脸悲痛的样子,周君邑将她抱起来,说:“孤亲自送她回去吧。”
白晚芦点了点头,周君邑又看着她面色憔悴的样子,便吩咐道:“来人。”
那是他最在意的东西,是他的软肋。
但是舒眉没想到,东都的人会处处留一手。
白晚芦点点头,答应下来。
筷子已经送到嘴边了,可是忽然间,安荷一口饭菜喷了出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惠影一听,慌了,道:“可是我没见过你啊。”
“注意一点儿,别被发现了。”周越凌揽着舒眉裸|露在外的香肩,叮嘱。
白晚芦抬头看着他,周君邑道:“没事的,相信我。”
大夫对柳萧云拱拱手,道:“是个男孩,母子平安。”
“在!”侍卫立即应道。
“君上……”白晚芦忽然缓缓地唤着周君邑,她睁开眼,神色哀怜。
“君上,不管惠影有没有见过这位姑娘,这跟安荷公主的死有什么关系?”李涟漪不解地问。
来祭国,是安荷央求了都主好久的事了。安荷总是拉着他的手,撒娇道:“夫君,安荷想家了,想祭国了,想曾经的朋友了,安荷已经三年没有回去了,安荷想回家看一看。”
白晚芦是当天晚上醒来的。
御膳房给安荷与东都都主准备的膳食,都是由安荷的侍女亲自端送,根本无法陷害白晚芦。并且,安荷的侍女在送饭菜之前,都会用银针试毒,确保无恙后才会给安荷吃。
“安荷,安荷姐姐!”白晚芦捧着安荷的脸,安荷的眼睛瞪大,嘴巴一张一合,涌出汩汩鲜血,她眼角躺下一滴泪,看向白晚芦,张大的嘴里含糊地念着,“毒……毒——”
“周君邑!不管你接不接受本都主的挑战,明天,本都主攻定了济充!”东都都主下了最后的通牒。
然而,这并没有难倒舒眉。
这时,柳萧云带着萧太医赶来了,萧太医替安荷看了看,遗憾道,“君上,都主大人,节哀吧。”
“三嫂,柳姑娘,望秋,七爷是值得信赖的人,你们且先待在这里,等风头一过,我就回来接你们。”周靖渊将白晚芦他们安排好后,又叮嘱望秋,“望秋,别贪玩,现在情势动荡,一定要保护好两位姐姐的安全。”
“我不明白,你这么做,就只是为安荷讨回一个公道吗?”
就在东都都主准备离开的时候,顾鹰忽然带人来叫住了安荷的侍女。
舒眉贪恋周越凌身上的味道,道:“眉儿做事,什么时候让四王爷操心了?”
红软酥身,纤指弄唇,深红色的纱帐下,男女呻|吟此起彼伏。情至浓时,高亢的满足声落下,紧接着,榻上一阵摩挲声,女人躺在了男人的怀里。
“安荷……安荷——”周靖渊跑着,忽然停了下来,他看着东都都主怀里脸色苍白的安荷,她就好似睡着了一般安静,安荷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安静过啊。
那个时候,柳叶飘摇,顾鹰说:“我一定很快将你接回来,你要保护好自己。”
不出两日,果然有兵将来报,东都都主带兵南下,来到了济充。不过,东都都主并没有残暴地发起战争,只是在济充城门下向周君邑发起了挑战!谁都晓得,济充要是被攻下,接下来便是陵州城了。
“是。”柳萧云领命,走过来扶着白晚芦。
“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和君上一起查出害死安荷的凶手,而不是攻打这片让安荷热爱的土地……”白晚芦直视着东都都主,都主却在那一刻愣住了。
“让萧太医给晚贵妃开些补药,熬好送过来。”
说着,周君邑抱着白晚芦离开了。
“娘娘!”
她们三个被带走后,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然而,却没想到,周君邑送她们下去,却只是派人将她们看管了起来。
“鹬蚌相争,必有一死,在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人正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周君邑站起来,负手在背,“安荷死了,东都都主此刻悲恸不已,听不进任何话,因此,他若要对祭国发动战争也是不可避免的,六弟。”
白晚芦叹了一口气,靠在周君邑的肩上,道:“以前虽然经常挨饿受冻,但日子是快乐的,轻松的,在这王城里,若不是有你在,我一定活不了。”
小麻雀飞上白晚芦的肩头,看起来似在低语。
“啊!生了,生了!我的小侄子出生了!”望秋雀跃起来,双手不住地鼓掌。
柳萧云回头,抹了抹泪,微笑道:“望秋,现在你的六哥哥和三哥哥都很忙,我们先不要告诉他们。”
意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白晚芦睁开眸子,却看见东都都主跪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地滴落,他说:“安荷……最喜欢你了……可是我的安荷……再也不会回到我的身边了……这个祭国,就是本都主的伤心之地啊!”
“君上,娘娘。”小房子走了进来。
不远处,奔来一个青色的身影,嘴里喊道:“安荷——”
马车很快来到了一处农家,白晚芦记得这里,这是七爷的家。曾经,周君邑带她来这里摘过菜。
“她们不一定没有杀人动机。”周君邑反驳了顾鹰的推测。
白晚芦看了一眼四周带自己过来的人,问:“你派人偷偷潜进陵州城,想借此里应外合,攻破济充与陵州?”
安荷一边帮白晚芦盛着饭菜,一边笑道:“这孕妇呀,定要吃好、休息好,吃什么,也是得挑的。不过阿邑厨艺高超,一定养刁了晚儿的嘴吧?”
“唤我阿邑。”周君邑打断白晚芦的话,这些时日思及东都都主与安荷之间的事,周君邑觉得,没有什么比两个人在一起更重要。当初是受父命,周君邑才接下这一掌江山,他本不爱这个位置。如今,遇到了白晚芦,她已经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如果她不在了,周君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夜色太深,事情定下来后,顾鹰就与周靖渊离开了。
侍女走后,惠影在转角处默默地站着,忽然,她冷笑一声,手掌滑过脸颊,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快去叫大夫!”白晚芦回头催道!
“都主大人……”
万万不能出事啊!望秋与柳萧云暗暗乞求着老天。
“好,若是需要我们帮忙,娘娘尽管说。”周靖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