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 08
这座别墅,隐在层层叠叠的树木之中,一眼看过去,间或有乳白的建筑,若隐若现。
哎?居然有口水!楼宝大窘,双手捂着脸,恨不得地上能突然现出个洞,让她钻进去。
画面戛然而止,楼宝的眼一下子睁开。
“大人,真的好痛啊……”远远地,传来了他的哀号声。
车子转了几个弯,窗外越发偏僻,楼宝卷着那件大衣,昏昏欲睡。
她汗水淋淋地坐起,拍着胸脯,惊魂未定。
楼宝跟在他的后面,也进了自己被分配好的房间,刚一落床,便熟熟地睡去。
原来,只是一个梦而已。
“我才不是你的同类!我是人类,我喜欢吃鱼!”她示威状扬了扬尾巴,却控制不好自己的力度,啪的一下,正好甩在了游来的那位帅哥的脸上,将他硬生生地打了下去。
咕噜咕噜,一个接一个的泡沫从海水里翻滚上来。
一切都是那么温馨。
“老娘,她是楼宝,”他一把就把楼宝推到了最前面,将她的颈勾在自己的臂弯里笑眯眯地介绍,“也是我的小小宠物!”
波浪过后,她突然觉得很是不妥。
“该死!”红城一睁开眼,就咬牙狠狠地骂了一句。
大卫大感不妙,换上—副讨好的样子,游了过去,装作非常非常关心的样子道:“是不是很疼?”
“你、你、你不要过来。”楼宝惊恐,条件反射般地跃起,阳光之下,她更加恐怖地发现,自己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橘红色的鱼尾。
“啊……”
道路两旁的苍天大树,随着车速的加快,连成一道灰白的线。
她惊的快要哭出来,对着游来的男人,甩甩自己的小尾巴,底气不足地威胁,“你看,其实我也是妖怪,你要是再过来,我就吃掉你。”
对了,她应该躺在浮生养老院二楼的那个小小的、别致的房间里,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荡漾在海水里。
“楼宝,今天我们不回去了,这里有接待探视人的客房。”曲终人散,大多数的老人家抵不过寒气,都闪回了自己的屋子。
“楼宝,桉宝,你在哪里?”海的那一头,有低低的声音传来,很是好听,带着些许温柔。
“胡说!我们人鱼不吃同类。”黑发的帅哥很严肃地纠正楼宝错误的观念。
正对着大门的青铜上,钉着几块原木状的招牌,憨实可爱,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夸张地写着:浮生养老。
楼宝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楼宝转过脸来,无声地笑了。原来叫宝宝的其实另有其人。金少的余光扫过楼宝,嘴角抽了抽,捏了捏她的手,牵着她走了过去。
楼宝很无奈,只能僵直着手臂,她感觉呼吸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无尽的水,包围着楼宝,天是碧蓝色的,水在蓝天之下,呈现出一种碧绿的通透。
“啊……啊……啊……妖怪啊!”她突然捂脸大叫,一声比一声还要凄惨。
“谁敢在您冥思的时候揍您?!是同类么?”大卫大为奇怪,摸着下巴寻思,“莫非大人去了幻海召唤情侣?”
想起楼宝刚刚的举动,痛心疾首地叹息:“真是笨蛋!这样甩来,自己的尾巴岂不是更痛!”
这次,楼宝没有抱怨什么,紧跟着他的后面,踏着枯叶,进了浮生养老院。
“啊呜——”楼宝从车座的底下爬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哈欠,隔着玻璃,含着泡泪看着斜倚在跑车之上默默抽烟的金少。
哗啦,海水陡然掀起一个巨浪,楼宝尖叫着闭眼。
“红城大人,醒来醒来。”城市的另一端,从游泳池里,游来一条金尾的人鱼,上半身是个金发碧眼的英俊男人,他用力晃动着游泳池里另外一只脸色青中带黑的同类。
嘎,汽车急刹车,金少猛地回头,侧转身看向掉在车上的楼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这次开车的是金少本人,车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人。
“这是养老院。”他浅浅一笑,扔掉烟头,伸手握住楼宝的手,看见她脸上的口水,笑容更深,他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刮了刮楼宝的脸。
车子行驶了足足一个多小时,穿过了郊区那片茂密的树林之后,才在一座古老幽静的别墅跟前停了下来。
对方的脸由青转黑色,立刻憋成了紫红色。
“真是羞煞我们这些老人家!”老妇人含笑带嗔地斜了金少一眼,拉过楼宝,笑,“不错不错,很精神的一个小姑娘啊。”
就连金少的母亲也含着笑回了自己屋。
“你怎么了?”哗啦,鱼尾消失,从海水里缓缓浮出一个英俊的男人,长发及腰,如海藻般湿漉漉地纠结在他的肩头和背部,精瘦结实的胸膛裸|露着,一颗颗晶莹的水珠,缓缓滴落。
“欸?”楼宝扭开头,别扭地看他,有些羞怒,“金少,对待淑女是不能动手动脚的。”
“宝宝,我的彬彬宝宝,你可来了!”说话的,是个很和蔼的老妇人,披着金丝边枣红色的大披肩,一色的翡翠装饰,显得华贵而优雅。
楼宝动了动身体,头脑还是浑沌的,身边的海水,一波又波随着她的动作荡漾开来。
“楼宝,楼宝,不要怕,海水是伤害不到你的。”那个声音又近了些,像一颗醇醇的巧克力在舌尖融开,带着说不出来的温柔。
他摇摇头,擦干身体,化作抛物线的大卫很快被抛在了脑袋之后。
他笑了笑,并不回答她,突然站直身体,拍拍衣服,道:“走吧,不早了,早一点睡觉,明天会有一些义工来,帮忙筹措圣保罗敬老院的东西,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在这里聚集,浮生养老院的老人们出钱,他们出力,为那些没有子女,孤独无依的老人们做些事。”
他笑了笑,靠在树上,继续道:“我们什么样的困境都经历过,卖过茶叶蛋,捡过垃圾,甚至在瑟瑟的寒风里,偷过别人挂在窗口的咸货。”
“第一次见面,没有什么礼物送给你。”她褪下手腕上的玉镯子,不由分说,拉着楼宝的手,就套了上去。
“小家伙!”他笑着摇摇头,顺手将车里的空调又调高了些,眼睛不经意扫过车子的后视镜,笑容一下子僵住。
楼宝捂着手,不自然地跟着笑了笑。
“我在哪里?”她咬着手指,皱眉。
“好大的一条鱼啊!”她一边咬手指,掐自己的脸,一边向海水之后挪去。
金少看了看后座之上睡成小猪状的楼宝,摇了摇头,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告诉我,你在哪里?”那个声音变得有些强硬。
他的睫毛长长的垂了下来,遮住一眸子,“她甚至连着一个月只吃酒店里的泔水度日,从那个时候,我就在心里发誓,以后我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红城的嘴角抽了抽,默默地转过身去,水波扬起,巨大的珠光白尾巴迅速地一甩。
白皙清俊的脸上,还有条鱼尾状的红痕。
“我……”楼宝为难,看了看金少。
“我在浮生养老院。”她突然醒转开来,无尽的恐惧之感,像潮水一样袭来。
他慢慢地冷下脸不,皱了皱眉,伸手去启动车子,嗖的一下,车子便冲了出去,开得烦躁而不安。
红城大人这才慢慢地从水里现出一双长腿来,缓缓地站起,默不作声地走上岸,吐出口气来。
他的腹部之下,是波光粼粼的鱼尾,珠光带蓝。
那个笑容,带着些许宠溺和温柔,让他的心惊了又惊。
金少含笑伸指弹了弹她的头,转身,向别墅里走去。
距离自己五米的地方,突然掀起一条巨大的鱼尾,珠光白色,有荧荧的蓝光流转于上,阳光下,璀璨耀眼。
“我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是我的母亲把我一个人拉扯大的。”五彩灯下,金少的脸越发温柔。
金少极为温柔地一笑,轻声道:“收下吧,楼宝,这里你该得的。”
他有着精致的面孔,眸若灿星,眼白带着婴儿般的淡蓝色,干净清澈,只是微微抿唇,便已经若春花绽放般魅人。明明很熟悉的感觉,可是一时,楼宝就是想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金少笑了又笑,看她窘得厉害,咳嗽着转过话题,“好了,宝宝,我们进去吧,为了等你,里面的长辈们,估计已经很饿了。”
他回过对来,看了一眼将自己裹成大春卷的楼宝中,眸子里流转出些许温柔,嘴角微微翘起,柔声答她:“去看一个很重要的人。”
树上桂满了五颜六色的小星星灯泡,一跳一跳地,映着桌上金鼠银质餐具,晕染出朦胧的光晕。
楼宝抱着胳膊,静静地看着他。
表情温柔中带着点母爱,母爱里又带着丝迷离之色。
“停止你的尖叫!楼宝!”他微怒,皱起眉来,优雅的摆尾巴,就要靠过来。
楼宝慢慢睁开一只眼。
她呆了呆,视线缓缓地向下落去,眼光滞住。
“所以,我们是来帮忙的吗?”楼宝拉拉身上的大衣问。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 ,别墅的里面点起来满天星,各种碎碎的光华交织在一起,很是漂亮。
满树的五彩灯在一闪一闪地跳动。凉风史过,竟然显得格外寂寥。
“那为什么不让她住在你身边?”楼宝条件反射地问。
自助晚会很快便热闹起来。
一波一波的海浪,蔓延过来。
楼宝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贼兮兮地笑了笑问:“是个女人么?”
桌子的尽头,摆放着一溜儿小藤椅,坐着七八个雍容华贵的老人家,正在端着酒杯坐在那里闲聊。
金少大笑,摇头,“楼宝,在讨论淑女之前,请容许我擦掉你满脸的口水。”
她的脸因为刚刚睡醒,红朴朴的,很是可爱。
大卫立刻呈一道美丽的抛物线,飞了出去。
她居然裹着那件衣服一起翻在了地上,小脸红扑扑的,竟然睡着了。
“金少,这是哪里?”她好奇地探出颗小头,脸蛋上还有贪睡留下的口水。
“哦!”楼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带着一泡眼泪,翻了个身,扑通,从后排的椅子上摔了下来。
“我们去哪里?”她嘀嘀咕咕,半梦半醒地问。
“不,我从来不是做善事的人。”金少撇撇嘴,满不在乎,“只是在那群义工里,有我想见的人。”
别墅的四周是青铜围就,这些青铜焊接生成连绵的蔷薇,每一朵都栩栩如生。
那些端坐的老人们,甚至自动自发地跳了几段宫廷的接龙舞。
养老院的圣诞树下早已经摆上了张长长的桌子,桌子上铺着华丽的桌布,一头一尾点着明晃晃的蜡烛。
他并不进去,而斜靠在跑车之上,缓缓地掏出一支烟来,徐徐点上,眸子越发幽黑。
她并没有坐在藤椅之上,而是软软地倚在了轮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