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水龙吟·漠中尸骸连天
苍鹰听赵盛点头,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狂喜,迫不及待的将赵盛扶上战马,待准备妥当,他与李麟洪齐声喝叫,两匹马在沙漠奔腾而过,朝着天边的星幕奔去。
想了半天,一些念头在脑子里模模糊糊,纷扰反复,可始终差着一口气。他困苦起来,一摸腰间,发现有一柄空空的剑鞘,他心中没来由的一喜,将剑鞘端起来一瞧,只见其上刻着一行小字:祝将军马到成功,愿大宋光复江山:赵盛。
苍鹰狂热地喊道:“没错,乌鸦兄弟说的准没错,走吧,陛下,咱们这就走吧。我看这大漠晚间风势颇大,陛下龙体尊贵,莫要受到风寒。”
李麟洪也跳下马来,抱住苍鹰,激动地喊道:“苍鹰老弟啊,还真有你的,我原本以为你被那群鞑子俘虏了呢。那些鞑子追兵呢他们跑哪儿去了。”
两人互相靠近,士兵瞧清楚在李麟洪背后坐着一位幼小的孩童,约莫八、九岁年纪,他脑袋清楚起来,连忙翻身下马,俯身拜倒,喊道:“陛下,微臣误了时辰,累陛下在此等候多时,还请陛下责罚。”
苍鹰心头一片茫然,苦思片刻,毫无头绪,说:“不知为何,他们全数死了。”
我是谁我怎么会跑到这儿来这些死人。都是些士兵,而且都是些蒙古鞑子。这儿发生了什么事这些鞑子士兵怎么会死的如此凄惨我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行人初始行程颇为顺利,本来就要与接应人碰头,谁知有人途中露财,无端端引起了蒙古人的怀疑,被一群一百多人的蒙古游骑兵盯上,一路追入荒漠之中。二十位侍卫几乎全数战死,唯有李麟洪与苍鹰两人活了下来,依旧忠心耿耿的护着赵盛平安。
他望了一阵,翻身上马,也不用催促,那马儿欢呼一声,载着他卯足劲儿从这炼狱边境跑开了。
李麟洪拍手笑道:“也是大宋祖宗庇佑,保下陛下平安,这些蒙古鞑子就算再凶狠恶毒十倍,又如何及得上陛下洪福齐天。”
这少年乃是南宋皇族最后的遗孤,名叫赵盛。
苍鹰摇头道:“你们说什么呢乌鸦兄弟不就在这儿么?”
飞蝇问阿青:你是何人?
他周围躺着一地的死尸,皆是肢体残缺的模样,内脏洒满各处,鲜血渗进沙子,竟连这土壤都成了赤红色,四散的头颅被晚风一吹,如球般翻滚不休,又如同被厉鬼附体般朝他这厢径直溜了过来。
飞蝇答道:我乃飞蝇。蛆食腐朽,羽化为蝇,尸山血海,剑极而生。
那人影在空中滑翔片刻,来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说:“我和你唠叨了无数遍啦,旁人谁都瞧不见我,唯有你,苍鹰,唯有你才能与我说话。”
李麟洪咒骂了一声,道:“苍鹰,你老毛病又犯了,这儿哪有什么乌鸦。”
苍鹰苦涩的说:“他们。他们全数死于刀剑之下,不知是何人下的手。”
不知为何,他瞧着那些死人,心中居然有些羡慕。
在马儿身后,跟着一群怪模怪样的野兽,瞧起来有些像是鬣狗,可浑身黑白交杂,体型与山中巨狼差不多大小。士兵怒吼一声,举起剑鞘,发了疯似的朝野兽奔了过去,那群野兽见着他冲来,丝毫不惧,反而发出邪笑,从四面八方朝他涌了过来。
李麟洪与小皇帝顿时跳了起来,小皇帝惊呼:“死了可是遇上了流沙或是。或是遇上了沙尘暴。”
一位满脸血污的士兵呻|吟一声,睁开眼睛,伸手撑地,缓缓坐起。他大约二十岁左右年纪,穿着一身戎装,戴着一顶头盔,神情恍惚,麻木的用手掌在自己身子各处拍拍打打,似乎在检视自己是否受伤。忙活片刻,他放下心来,四处张望,心中不由一惊。
士兵慌了手脚,大声惨叫,翻身而起,踉跄几步,想要逃出这茫茫骸骨场,谁知脚下踩着了什么东西,耳里传来噗呲一声,仿佛是踩花了毛毛虫。他连忙低头一瞧,又觉得胃里一阵翻腾。
他哆嗦起来,恍恍惚惚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亮光,他喊道:“没错,这是皇上写给我的字,皇上呢皇上呢!”
他在喊声中混入内力,将声音借着晚风远远传了过去。
苍鹰问:“乌鸦你来做什么?”
那幼童脸上犹带泪痕,见他跪下,顿时泣不成声,他一咕噜跳下马,伸出娇嫩的小手,将苍鹰扶了起来,哭喊道:“苍鹰哥哥,你快起来。你没事就好,朕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呢。”
它们很快便赶跑了尸堆上的乌鸦秃鹫,呼噜呼噜的啃食起那些残躯来。
此时南宋江山已然全数沦陷于蒙古鞑子的铁骑之下,小皇帝赵昺跳海身亡,这大宋血脉几乎由此断绝。一群南宋忠臣费尽心思,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了这么一位小孩子,考证一番,说他有宋朝皇族最后的血统,便偷偷摸摸将他秘密带至西域,打算先隐姓埋名的躲藏一段日子,等时机成熟,鞑子戒备松懈,再图谋今后大事。
赵盛年纪小,对这两人感激涕零之下,小口一张,封李麟洪为兵部尚书,封苍鹰为天下兵马指挥使,并像模像样的在两人的剑鞘上刻了字。苍鹰剑鞘上的铭文便是由此而来,只可惜他的长剑却由此失落了。
他直接踩扁了一具尸体的脑袋,令其中的脑浆血液喷溅而出,那人的眼珠从脑袋中凸起,满眼血红,直勾勾的盯着士兵,真可谓真正的“死不瞑目”。
浩瀚幽暗的夜空下,星光点点,若有若无。这广袤的荒漠一片死寂,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不知是天罩大地,还是大地托天。
乌鸦吸了一口气,在空中抖了抖,顷刻间消失不见,就宛如一场噩梦。
苍鹰一个激灵,喊道:“没错没错豫城。”
那两人脸上顿时现出震惊之色,缄口不言,如木头人般呆立不动。过了半晌,李麟洪干巴巴的笑道:“只怕。只怕是大宋龙运强盛,这天庭派下天兵天将来保护陛下周全,也未可知。”
赵盛原本对他颇为亲近,但此刻见他神情,不由的害怕起来,但苍鹰极为坚定,年少的脸上竟露出老年人般的固执神色,赵盛无奈之下,只得点头道:“既然苍鹰哥哥这么说,那咱们就听你的吧。”
苍鹰也正在思索,觉得眼前一花,突然现出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那身影漂浮在半空,身披斗篷,双眼透着血光,面色模糊不清,如鬼魂般盯着苍鹰。
她答道:我是山海门的人,特来引你入道,赐你长生不死,化你蒙尘之心。
李麟洪苦笑起来,问:“是你那位绰号乌鸦的兄弟告诉你的。”
苍鹰回身望望身边两人,喜道:“陛下,微臣知道有一个好地方,可以避风挡雨,让咱们住上一段日子。”
苍鹰叹了口气,心想:你来找我,有何贵干。
这说法全不可信,但赵盛幼童一个,对李麟洪颇为信赖,他这番随口胡说,赵盛却十足十信了,立时转忧为喜,欢呼道:“那咱们岂不是安全了,李伯伯,苍鹰哥哥,那咱们还去金帐汗国不去。”
苍鹰与李麟洪互望一眼,只见对方眼中皆有茫然之色,李麟洪想:这一番死了一百多鞑子,虽不知是何人所为,只怕这边塞之地也已经惹出轩然大|波,此时若硬要前往金帐汗国,岂不会被那边的蒙古皇帝捉住反而遭殃受苦。但若是在这大漠中过夜,唯有死的更快。可这周围茫茫无边,分不清东南西北,咱们又该到哪儿去找地方栖身呢。
阿青问飞蝇:你又是何人?
他提起一口真气,撒开步子,顷刻间冲出数丈,将尸堆远远甩在后头。便在此时,他见到一匹褐色马儿朝他冲了过来,一见到他,发出求救般的嘶鸣。
李麟洪约莫四十岁年纪,一把胡子,神情忠勇彪悍。他原本摸不清来者的底细,看样子打算开溜呢,此刻一听他声音,立时大喜若狂,喊道:“苍鹰,苍鹰,陛下,是苍鹰。”
士兵一怔,暗想:没错,苍鹰,苍鹰,那便是我的名字。
士兵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心中情绪起伏侥幸、恐惧、悲凉、苦闷纷涌而至。他想:那便是死么这好端端的活人,忝居为万物灵长,此刻却成了一堆死肉,沦为野兽的佳肴盛筵,生前那些威风机灵,荣辱喜怒,全数烟消云散。
他盛怒之下,全然不顾手中的剑鞘派不上用场,只是凝视着打头的野兽,那野兽腾空跃起,张开血盆大口,对着他当头咬下,士兵力贯手臂,挥动剑鞘,使出一招“河西旧风”,那剑鞘如同铁棍般砸中野兽脑袋,将野兽打飞了出去。
他想要拔腿逃窜,奈何四肢无力,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摇晃晃。想要呕吐,可胃里空空荡荡,什么都呕不出来。无奈之下,他只能慢腾腾的在尸堆中挪动步子,一边走着,一边想:
夜晚沙漠中的寒风夹杂着砂砾,吹在脸上,难受至极,但他却大口呼吸,满心死里逃生的喜悦。就这般疾驰了半个时辰,他遥遥望见远处有一位骑士犹犹豫豫的在小土丘旁徘徊。待靠近了些许,他认出那骑士乃是他的战友,不禁喜出望外,大声喊道:“李麟洪李麟洪我在这儿!”
苍鹰道:“李大哥,乌鸦并非禽鸟,而是活人。”
那野兽落地之后,眼中竟露出一丝怯意,朝士兵身后一望,又叽叽窃笑几声。刹那间,这些野兽绕开士兵,如潮水般朝着他身后的尸堆赶去,瞧那模样,就像是讨饭的叫花遇上了派粥的善人。
他们详细谋划,通过层层伪装,派出二十人的队伍,一路护送赵盛来到乞力儿城附近,原本琢磨着将赵盛送往金帐汗国,那儿防守不如元朝严密,大有回转余地。
赵盛一脸惊慌,拉住苍鹰的手说:“苍鹰哥哥,你莫要吓人,也别犯病,我求求你了。”他知道苍鹰虽然为人忠诚,颇有武勇,但却时不时会发作疯病,举止颇有些鲁莽。他尚年幼,心中最畏惧鬼神,遇到这样的情形,顷刻间吓得魂飞魄散。
他认出这是他的马。
乌鸦笑了起来,说:“你沿着南箕星笔直向前走,那儿又一处好地方,你记得吗?”